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风满楼(上) 四匹枣红快马,从皇宫中出来,在皇城里疾驰。热热闹闹的街道,瞬间人影无踪。繁华的皇城,最近很不太平。天空一片蔚蓝,点点白云像是刻意被画在上面似的,倦倦的,一动不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贼叶昭荣叛国投敌,辜负皇恩,陷社稷于危难,百姓于水火,罪孽至深。特下此诏,处叶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能取逆贼项上人头者,赏万户侯……” 叶靖怔怔地跪在地上,不能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 “叶靖,还不领旨,叩谢皇恩!”手持圣旨的太监恶冷冷地斥道,“叶靖,你们叶家好有本事,本朝好不容易得此昌平十年,你们叶家居然图谋不轨。乱臣贼子,你们都该杀啊。”这太监把自己那欣喜的笑容,藏得很别扭。 你们都该杀啊,你们都该杀这几个字把整个懿国公府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此时的叶靖,内心依旧在痛苦地挣扎着,他根本想不到成天教他忠君卫国的父亲,此时竟然把整个叶家带向了鬼门关。但他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压出了一句,“罪臣叶靖,领旨。” 太监和随行几个卫兵走了,叶家所有的人问讯赶到前院,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愕然。 但叶靖此刻不得不镇定下来,他看着整个叶府里天天和自己相处的数十人,内心焦灼。 他们的命,真的就要这么白白断送吗? “此中必定另有隐情,叶帅,绝不是那等人。”身旁的一位青衣老先生坚定地说道。 叶靖知道,父亲绝对不是卖主求荣之人。他努力地镇静着自己,看着那位满脸皱纹,心急如焚的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不过,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周先生,虽然圣旨已下,却为何不见皇城禁军一同前来?难道宋统领还没收到消息?”叶靖有些疑惑,眉头紧锁。 周先生顿了顿,接连着点了点头,“不错,此时禁军理当查封叶府才是。但是,少帅,毕竟圣旨已宣。依我之见,你须速速逃离皇城。” 周先生还是很焦虑,因为他知道,圣旨是不会错的,而且无法更改,无论中间过程有什么保留,叶家终究逃不过灭门命运。 “周先生,我怎能独自一人弃下叶家?”叶靖动用了整个大脑,思考着如何解救叶家。 周先生目光暗淡,从前日就一直心神不宁,而今该终于是发生了大事。 “少帅,我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你还是先想办法脱离皇城为妙。”周先生此时心中涌现了一股愁思,皇上要是真的要清算叶家,可如何是好。 “周先生,你现在去安抚府中人心,让府兵封锁大门,我绝对不会让大家白白送命的,哪怕是死,我也要保护叶家!我去找宋统领,他一定会帮我叶家的。”叶靖眼神凌厉,直接向后院跑去。 周泉眼眶有些湿润,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真的长大了。仿佛看见三十年前,一位年轻人眼神刚毅坚定,跑到他的茅草棚里,和他触膝长谈,从此让他追随一生…… “后生可畏啊!”可是想到自己一生的心血都献给了叶家,不求名利,真是不甘落得如此下场。其实在周泉心中,大周明明本该是叶家的天下,“如果不是当年唉,罢了,居然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真是老糊涂了啊。” 于是周泉迅速来到前院,望着跪在地上吓得哆嗦的仆人、妇孺们,大声道:“大家不要害怕,圣旨已宣,但禁军未至,叶家,还有救!”叶家,还有救?众人纷纷望向这位周先生,一个青衣老头,慈眉善目,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居然称叶家有救?可是正是这个老头子,此刻无比从容,眼神中透露着刚毅。叶府上下,悲情未减,自己死了无所谓,可是叶元帅不能死,没有那个人就没有叶家的今天。 叶昭荣当年举义成功后,收留了很多孤苦伶仃的人。如今叶家上下,大都是当时的那批跟着他一起造反的人,还有一些早已战死沙场的兄弟的亲人们。这些人无依无靠,对叶家无比忠心,只要叶昭荣活着,他们就有活下去的信念。 后院,一片幽静,叶府的人,都在前院等待着。 叶靖独自来到后院,突然间,心中悲凉起来,整天充满欢声笑语的亭子,此刻很冷清,金鱼池的金鱼也缩在一起,没有了生气,只有几只乌鸦在树上呀呀地叫着。 走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后院的主房,房内正中央的案上,“爱妻李氏之灵位”格外醒目。 叶靖走上前,一阵哽咽,点了三柱香,插在香炉上。 “母亲,父帅远征大漠,如今生死未卜,却遭奸人陷害。叶家如今遭大难,孩儿一定不会让叶家老少白白断送的,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叶家,保佑父帅!”叶靖此刻泪如泉涌,一个人面对母亲的灵牌,内心深处的软弱被无限放大。 对叶靖来说,母亲的记忆太模糊了。两岁不到,李氏就被前朝官兵抓起来,籍此威胁当时前线作战的叶昭荣。可是,当时的皇帝太低估叶昭荣了,最终未果,直接处死了他的母亲。 叶靖从小就听别人说,他的母亲死地壮烈,临死前还望着南方大喊:“昭荣,一定要拯救天下百姓,开创太平盛世。”有母如此,叶靖遗憾却又骄傲。随后,他退出了大堂,合上了那对一丈多高的楠木门。 叶靖草草地换了一身便服,然后从后门一跃,前往宋钦的府邸。 此刻的周泉,端坐在一张石凳上。 嗖, 一只箭羽,射在了身旁的红漆柱上,上面绑了一张黄色纸条。 “谁?”周泉有点惊慌,向院外叫道。 汪汪汪,院外只有一阵狗吠声。 周泉一把取下箭矢,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帝欲除叶。 虽然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一定是真的。 “叶昭荣,你真是傻啊!”周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天狂啸。 ------------ 第二章 风满楼(下) 叶靖走在城中,却发现城内居然人影稀疏,小摊贩不见了,大酒馆也紧闭店门。“到底出什么事了?”叶靖在心里嘀咕。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向宋府跑去。 午日当头,叶靖已经跑得一身汗。来到宋宅门前,却发现也是大门紧闭,一轮禁军把守在门外。“一定是出大事了。”叶靖一路奔来,皇都中居然一点都不热闹,大小官员的门也是紧闭。于是他飞身一跃,落入宋府内。 刚落下地,便听见妇孺哭声,哀嚎连连。“宋统领在吗,我是叶靖,有要事相商。”叶靖朝着屋子喊去。 吱呀 屋子的正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正是宋钦的大儿子宋乐淳。“叶少帅,救我爹,他被皇上抓进天牢了!”宋乐淳十分愤懑,因为他无半点官职,就是一个禁军统领的大公子,在这种事情面前,毫无办法。 叶靖定睛看了看他,吃惊地道:“什么,宋统领被抓了?” “叶少帅,不会有误的,我爹的副将着人告诉我们的,还要我去找你。”宋乐淳十分着急,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不停翻涌。 “我们叶家也临难了!你别急,我会想办法的。”叶靖说完,也不顾宋乐淳,身轻如燕,出了宋宅。 宋公子望着飞出去的叶靖,一脸钦羡,自己无官职,又不懂得武艺,而叶靖在年仅十七时,跟随他父亲作战,率五千人大破漠军两万人,并生擒了漠国三皇子,被封赏镇武大将军。“唉,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啊。”宋乐淳吩咐几个家丁守好宅子的各处门,关上门,去安慰正在嚎啕的母亲和祖母。 叶靖自出了宋宅后,心中开始焦灼起来,他现在最想要就是皇宫里面的消息。 “宋统领一定是为了阻挡禁军行动才遭此大祸。”叶靖心中琢磨着,“平日和宋统领往来并不多,这样都被牵连,想必皇上早已准备好对付我叶家了。” 确实,一连几天的不安宁,就是周帝的精心安排,皇城已无叶家羽翼。 叶靖突然想起,林逸风对他说过,“皇都中事,去怡香苑找妙衣公子,此人通晓皇宫大小消息。” 叶靖从未去过花柳之地,但如今却谈不得什么洁身自好,“如今父亲昔日的袍泽之友想必都遭此劫,看来只能去找她了。”叶靖咬了咬牙。 怡香苑,皇城最大的青楼。粗大的红木搭起四层高的楼阁,每层的檐台上都铺满了青灰色的琉璃瓦,各色各样的灯笼琳琅满目,一显皇城的繁华。 此时虽然开门迎客,客人却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小二在屋子里打打扫扫。 叶靖刚踏进门就听见了一位体态丰满的老鸨吆喝:“这位公子,不是常客吧?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要不要我叫出来您看看?” 叶靖看着这位老鸨,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实在是初来乍到,不懂这些。 “我要找妙衣公子。”叶靖脱口而出,“妙衣公子今天已经有客人了,而且还是大客,要不您改天再来吧,我一定跟您打好招呼。”老鸨难为情地笑着说道。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头黑发直垂,身姿挺拔,两条锋眉如有剑芒,一双锐利的黑眸,神色犀利,薄唇皓齿,一身蓝衣锦缎,腰挂金玉环,想必不是常人。但是妙衣今天刚刚才被福王殿下包了,再是贵客,也不能得罪大周藩王吧。 “我说了,我要找妙衣公子!”叶靖发怒了,他等不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说完,向二楼阁楼冲去。“唉,这位爷,不要坏了规矩啊,那位大客你也惹不起,不要害了自己啊。”老鸨只是在一旁劝阻,怡香苑,是非之地,被砸的次数已经不少了,她也不敢对眼前的这位一看就不凡的年轻人怎么样。 叶靖来到阁楼上,客人没有多少,反正各个门都是紧闭,他也无暇顾及这么多,向前走去。只见过廊尽头,四个卫兵,把守在外,一看便是王府亲军。 叶靖顿时明白,一定是那福王梁贤烨来了。但是他依然冲了过去,对于梁贤烨他没什么畏惧,小时候一起去打猎,连个马都怕。与他的交集不算多,自己常年在外带兵,这个福王也是很早就被封往福州了。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靠老子而已。现在叶家遭大难,哪儿还管得了这么多。 “你是干什么的,速速离去,知道里面什么人么,再靠进一步要你狗命。”一个卫兵大喝道。 “你们让开,我找妙衣公子,与你们无关。”叶靖很平静,不屑跟他们浪费时间。 “不得放肆,里面是大周福王殿下,也是你能惹的?找死。” 说完,几个卫兵过来要就要拿下叶靖。叶靖怒不可遏,雷霆出击,三两下就把几个卫兵收拾在地。 此时的屋内,福王正在与妙衣饮酒作对,好不潇洒,听到几个卫兵惨叫后,一脚踹开房门,同时喝道:“谁?” 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他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卫兵,和一脸愤怒的叶靖。叶靖此时虽然愤怒至极,但面对福王,还是要压抑一下的。“见过福王殿下。”,“啊,叶少帅,是你啊,怎么了?这好好的怎么把本王的侍卫打了?有什么事找本王么?”梁贤烨笑呵呵的,没有丝毫生气,只是想知道,自己刚刚入京,叶靖怎么就来找他了。 “福王殿下,在下并不是来找您的,而是有急事相求于妙衣公子。”叶靖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哦,哦,有要事找妙衣公子啊,好,那你们谈,本王改日再来。”梁贤烨说完带着几个受伤的卫兵直接下楼而去。 梁贤烨听对这位叶少帅的威名实在是太清楚了,十七岁就捉了漠国皇子,除了心生钦佩,更重要的一点,他知道叶家的厉害,哪怕是皇子,也不能丝毫怠慢叶家,这是先皇留下的规矩。而且,要是此人日后能为他所用,必将大有益处。 话说大周太祖梁俊盛建国十五年后,积劳成疾,一命呜呼。但没有子嗣,便传位于自己的胞弟梁俊常。梁俊常有九个儿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都是早夭而亡,当今太子正是三皇子梁贤智。五皇子梁贤禹武艺高强,但行事莽撞,常年戍守南疆边关。六皇子,在八岁时出了意外,逝世的很离奇。八皇子和九皇子年纪尚幼,还在享受后宫内愉快的稚子年华。 而七皇子梁贤烨,这个人并不是个只喜欢花天酒地之徒,相反,此人,城府颇深,思虑细腻,善弄权术。虽然久驻福州,但他此次进京,正是被人通告当今皇上,正是他的父皇梁俊常身患重疾,恐命不久矣,最重要的是,他的三哥太子梁贤辉是傻子! “就当是一次示好吧。”福王梁俊烨离开怡香苑,骑马前往昔日旧府。 此时的怡香苑,几乎没什么人了。阁楼上,叶靖迈步向屋内走去。 只见一位红衣女子,体态妖娆,玲珑娇俏,有倾国之姿,贝齿朱唇,明目泛波,柳梢黛眉,冰清玉肌。 ------------ 第三章 妙衣公子 叶靖长这么大,虽然见过不少皇宫佳丽,但眼前这位,很显然姿色要远远高过那些嫔妃们。 叶靖快速回过神来,开口道:“在下叶靖,有事相求于妙衣公子。”妙衣妩媚一笑,一双明目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面容清秀,星月剑眉,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英气。 “原来是叶少帅,久闻叶少帅威名,今日一见,还真是英武不凡。不知,叶少帅找我所为何事?”妙衣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玉壶斟茶。一双媚眼时不时地望向叶靖。 “妙衣公子,你可知林逸风?”叶靖问道。 “你说的可是玄天阁的那个林逸风?”妙衣黛眉轻蹙。 “正是,他让我在非常之时,相求于妙衣公子。”叶靖充分相信林逸风,所以很直白地说明来由。 “嗯,说吧那你所为何事?”妙衣莞尔一笑,对这位把福王殿下都能赶走的年轻男子很好奇。 “都城中现在人影寥寥,宫中好像并未发出戒严的命令,不知出了何事。” “哦,叶少帅专程过来就是问我小老百姓不见了?”妙衣咯咯地笑着,明目弯成了两片月牙。 叶靖一时间尴尬万分,这位妙公子果然非同寻常,一语中的,堂堂大将军到青楼怎么可能是关心市井百姓呢,肯定另有他求。 本来想套几句消息,结果人家一眼就看破。 叶靖只得硬着头皮:“不瞒妙衣公子,我叶家如今临难,而且父帅的老部将恐无一幸免,如今父帅远征在外,我实在束手无策。”妙衣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一脸调皮地看着叶靖:“哈哈,还真是个小将军。”然后笑而不语。 “妙衣公子,还请明示。”叶靖轻轻抿了一口茶,慢慢镇定下来。 妙衣用纤手摆弄着茶杯,而后停了下来,起身朝着屋子内房走去,片刻后,拿来一样东西。叶靖凝神看了看妙衣的手中,是一个信封。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小将军,这些道理你怎会不明白?这是太祖遗诏临本,你自己好好看吧。”妙衣将信封递了过去,一双绝世媚眼,楚楚泛波。 叶靖拿出信,仔细地阅览: “如今朕恐命不久矣,然而尚无子嗣,只能将大周的江山托付于皇弟。朝中百官,都对你赞赏有加,望你日后为政以德,贤尚开明,成为一个好君主。 朕这一生,杀戮太多,大周的江山是朕与叶昭荣一手打下的,叶家对朕的恩情,朕没齿难忘。然而朕此生至极之憾,更在未铲除叶家。朕不忍亲手诛他,也算是感念当年的袍泽之情,尽朕忠义之分。 皇弟务必谨记,如若叶昭荣先你而死,无须动此干戈,如若不然,定要在有生之年铲除叶氏一族,方可保我梁氏江山永固。 朕之遗志,托之于弟。此生成帝,此世成魔。” 屋子里一片寂静…… 少顷,叶靖瞪着眼,激动地问道:“我如何能信?” “现如今的皇上,命不久矣,那遗诏这是他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我们在皇宫中的眼线,趁他熟睡时发现的,并将之抄录了下来。”妙衣不紧不慢地答道。 叶靖终于楞住了,彻底愣住了。呆呆地,一脸木讷,百感交集。 妙衣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这个英俊的男子,此时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红丝,一双眼睛仿佛成为血眼,两道犀利的剑眉紧扣,向外透露出无尽的杀意。 从拜入羽音宫的那天起,妙衣就与其他女孩子一样,没日没夜地接受如何暗杀、如何收集情报的训练。这些女孩子,正是当年梁俊盛和叶昭荣起兵举义十数年,所过之处,胡乱屠杀的无辜百姓的后代。生于乱世,他们从小就知道人世间之际之悲凉,家破人亡、孤苦伶仃,从来都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自己一生必须携带的苦痛。 羽音宫宫主,就是在乱世中关注这些孩子们的唯一存在,因为她有自己的无尽悲凉和惊天目的。复仇,古往今来,就是支撑所有复仇者活下去的理由。 妙衣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不仅天资聪颖,身手矫捷,更重要的,就是那张倾国容颜,让多少男子魂牵梦萦,入眼即醉。自然而然,成为羽音宫宫主的大弟子,蛰伏在皇城,收集一切消息。 从某方面来说,叶家也是妙衣的仇敌,她有一万种理由不帮叶靖,但是大周的主人,终究姓梁。而且,如今叶家,要被除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是绝对明白的,甚至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一定不是善罢甘休,认定天命之类的人。 “叶少帅,你也不必一时太过悲痛,属于叶家的大祸,终究躲不掉。而且,我还知道关于你父帅的消息。”妙衣那张绝世容颜,此刻无比严肃。 叶靖听到父帅二字后,终于有了一点表情,朦胧的泪眼中露出了一丝光芒。 “你知道我父帅的消息?我父帅一定没有投敌,是不是?”叶靖此刻异常激动。 “不错,叶帅不仅没有投敌,而且战果硕硕。只是……”妙衣黛眉紧锁,似乎有所顾忌。 “只是什么?你快告诉我!”叶靖两眼发红,额头青筋暴起,十分骇人。 “只是叶帅如今被漠军围困在大漠之中,而且,西疆各府停止供应军粮,恐怕不妙。” “你们梁家,就是这么对我叶家的吗!”叶靖此时已经近乎癫狂,对天狂啸。 “叶少帅,此时动怒并无用处,必须先想办法救叶元帅才是。”妙衣一本正经地道。 叶靖未及弱冠而一战成名,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心性也被打磨得比一般人成熟的多。可是这次大周的主人,确实把叶家伤得太深。 窗外,一束束阳光射进房内,却没有丝毫暖意。叶靖两眼空洞,向北望去,高大恢宏的皇宫,在阳光光下熠熠生辉。 愤怒、痛苦在此刻显得那么一无是处,叶靖稍稍回过神来,眼神凌厉,“既然你们梁家一开始就要抹除为你们开疆拓土的功臣,我叶靖绝不会如此听天由命。” 叶靖开始恢复正常,又问了妙衣一句,“刚才梁贤烨找你做什么?” “他只是刚刚进京,对情况并不了解,也是打探消息。”妙衣慢慢坐了下来,又开始摆弄茶具。 “这么说,他也知道你?”叶靖表示有些惊讶,这妙衣公子的名号看来真的不小。 “嗯,他三年前就开始与我往来了。”妙衣很平静地道出了实情。 “那么,他此次进京,一定是为了夺权了。刚刚见我直接回避,是想让我当他的走狗啊。”叶靖眉头紧锁,露出了一丝苦笑。 妙衣听完叶靖这句话后,不由得心生敬佩。这位闻名于沙场的叶少帅,年纪轻轻,却一点儿也不是有勇无谋之人,看问题竟如此成熟老道。 ------------ 第四章 山雨终来 懿国公府外,一大群禁军已经包围了整个院子。铁甲森森,刀剑横列,仿佛真的到了战场一般,一个个禁军目光凛冽,随时准备冲破大门。懿国公府门前两尊一人多高的石狮,瞪圆着眼睛,与他们对峙着。 一名禁军都尉冲着叶宅内大喊:“叶少帅,速速开门,不要耽误下官执行公务!”此刻的叶府内,周泉终于回过神来,慢慢地靠近大门,其他人不敢放出任何声音。“叶靖,勿要抗旨,我等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你。”周泉听出了在外面喊叫的人是谁,正是皇宫内务府总管陈鸿洲的族弟,陈茂。 陈茂从前只是个县衙捕快,从陈鸿洲得势之后,平步青云,成为皇城禁军内第三号人物,而另外两位,正是宋钦和王傅生,一正一副,掌管整个皇城治安。宋王二人,都跟着大周皇帝梁俊常打过江山,只是当时年少,未有突显其才能的机会。定国后跟着叶昭荣杀入大漠几次,都立下赫赫战功,文韬武略,甚是不凡,成为大周的两把好剑。这二人,为了感谢叶昭荣的知遇之恩,与叶家走得很近,对叶昭荣一直无比尊敬。 周泉听着陈茂在外面喊叫,很是疑惑,虽然说禁军到底是来了,但是捉拿叶靖、查封懿国公府这么大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吧,怎么也得宋钦和王傅生出面一人才说得过去。周泉一时也想不了太多,冲着院外喊道:“你是谁,捉拿叶少帅为何不见宋钦、王傅生二位统领?” 陈茂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是周泉。此人虽是叶昭荣底下排名第三的谋士,却是最忠心于叶家的谋臣,当年为叶昭荣出谋划策,可立下开国之功却不求加官进爵,甘愿在叶家做管家。 内务府总管陈鸿洲在此行前告诉过他,对付叶家,周泉必除。陈茂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因为宋钦和王傅已经被压入天牢了。 陈茂故作镇定,润了润嗓子,依旧大声道:“两位统领另有要务,无须向你多言。速速开门,我等奉旨前来捉拿叶靖,如敢违抗,休要怪我无情。” 周泉笑了,从他听见陈茂的声音起,就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但是,叶家的希望,绝对不会能断送。叶靖此时确实不在叶府,但却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因为叶家,可能真的无力回天了。 “请陈将军稍等,我等需要稍作准备。”周泉朝外面喊了一声。 …… 懿国公府大门紧闭,里面到底在进行着什么无人知晓。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茂早就心急如焚了,刚要破口大骂,只听见远处一名禁军大叫:“着火啦,不好了,将军,着火啦。” 嘭~ 熊熊烈火,在整个懿国公府肆虐,滚滚浓烟,向者皇都顶上的苍穹,腾腾而起,一股股焦臭,四散开来。 陈茂赶紧让人强行破门,无奈那高大厚实的铁门,岂是人力可破的。 这一群禁军,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撞碎了后院的一处墙院,这才进入了叶家。 陈茂命人一边救火,一边清点人数。得到的结果是:叶府共计六十五人,烧死六十一人,另有四人不知所踪,由于尸体严重烧毁,无法辨认身份。 陈茂顿时无比头大,接到的命令本是生擒叶靖,其他人抓入禁军天牢候审。却不料叶家这群疯子把自己人关在几间屋子里,活活烧死,这下可没办法交差了。 “他娘的,真是晦气,这么多臭气熏天的尸体,关键是,娘的还跑了四个,有骨气就一起烧死啊,老子这可怎么复命啊。”陈茂的咒骂声脱口而出,叶府周边的邻居,躲在家里都听得见。 “叶元帅一家真是惨呐,替大周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却是这等结局。” “孩儿们,你们以后还是好好学怎么打算盘吧。求取功名,下一步就可能是万丈深渊啊。” …… 陈茂留下大部分禁军封锁叶宅,而后带着几个人赶忙前往内务府禀报。 内务府衙署,红墙黄瓦,皇族气息弥漫。两根粗大的红柱顶起一丈多宽的前檐,正中间挂着蓝底金漆的三个大字:内务府。 “陈公公,陈将军回来了。”一位绿袍太监趴在地上禀告,不敢抬头。 堂上的那位太监,满头银发,一张脸却好似返老还童一般,不仅没有一丝皱纹,反而细腻而带有光泽。头带黑色金镶玉顶帽,身披红底绣花锦袍,脚踏青色金边勾天靴,常人若是目睹,恐怕甚感怪异而惊悚。此人便是内务府总管太监,陈鸿洲。 “哦?这么快,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啊。那你要他速速来见吧。”十分尖细的声音,带着笑意发出来,像鬼魅一般。 片刻过后,陈茂满头大汗,从圆拱门里走了过来,一脸难堪之色。随后进入内堂,两个一个小太监心中有数,把门掩上,退了出去。 “哎哟,没想到陈将军如此有效率啊,这可立了大功,恭喜恭喜。”陈鸿洲一脸笑容,看得瘆人。 “不是,呃,陈公公,出了点意外。”陈茂咬了咬牙,不敢抬眼。 “哦?出了何事。”陈鸿洲听出了端倪,瞬间脸色阴冷起来,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叶家上下,集体自焚了。” “什么!”陈鸿洲稍稍震惊,“可有漏网之鱼?” “有四人逃脱,但不明身份。”陈茂又是一阵难堪,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会对这个太监撒谎的。 “一定要封锁消息,不得走漏风声。”陈鸿洲感到有些棘手,因为只要叶家还有人活着,那他下一步就很难走了。 “你继续封锁叶家,尽快清理,一定要快。本司去禀告皇上。”陈鸿洲说完,抬腿就走,也不顾此刻仍然心有余悸的陈茂。 陈茂觉得自己很幸运,以陈鸿洲的性格,办事不力可是要出大事的。而他怎么偏偏就对自己网开一面了呢。“我们走,回懿国公府。” 太阳渐渐西移,淡黄色的霞光在皇城背后的群山中蠢蠢欲动,懿国公府的浓烟,依然没有散去。 怡香苑内的二人,已经洽谈了数个时辰了。 “事到如今,你最好还是快点逃出都城,梁贤烨要是得知皇上下旨将叶家满门抄斩,一定会回来抓你的。”妙衣一脸正经,黛眉微缩。 “嗯,多谢妙衣公子,此份恩情,叶靖有生之年必当报答。告辞!”说完,叶靖拱手。就在叶靖将要出门的一瞬间,妙衣又变得十分灵俏起来,一双明目楚楚生波,红唇撩人,开口说道:“小将军,小女子这儿可不是尼姑庵呐。” 叶靖迅速反应过来,神秘莫测的妙衣公子,确实不是慈悲为怀的尼姑,岂会无偿收集皇城情报。“真是失敬,只是在下匆匆出门,身上并无银两。”叶靖很是尴尬。 “我不要银子,就要你腰上那枚玉佩吧。”妙衣一脸妩媚,玉手托腮。 叶靖看了看腰间,正是当日册封大将军时,皇帝赏赐的。通体透白,呈圆形,反面雕有黻纹缀麟图,而正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靖”字。叶靖出门时,下意识地习惯地带上了这块玉佩。以前或许是荣耀,身份的象征,而今带着它可能随时招来杀身之祸。 “妙衣公子,这玉佩我倒不珍惜,只是怕它为你带来麻烦,还是换一样吧。” “不,就这个啦。”妙衣说着走了过来,纤手轻轻一拽,而后媚然一笑,关上了门。 叶靖一时哑然,而后无奈地摇摇头,此时,他必须先回叶家了。而后转身,下楼走去。 突然,那道刚刚掩上的门内,传出一道声音:“小将军,好好活着,江湖再见。” 叶靖并不知道妙衣的真是身份,只是听林逸风当日一言,才来相求与她。然而此时听到这句话,难得挤出了一丝苦笑,“江湖再见?” 出了怡香苑,皇城中的人影开始慢慢变多,但是并不是正常情形下的热闹,人们纷纷朝着城内的东北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着什么。 “听说懿国公府被一把大火烧了,死了不少人呢。” “什么,你说是叶元帅他们家?” “怎么回事这是?” “你还不知道呐,什么叶元帅,那叶昭荣已经叛投漠国了,叶家人死有余辜。” 叶靖闻言,急速前往叶府。 天灰枯木秋鸦鸣,鬼门焦火人间开。可怜一世战血染,不得马革裹尸还。 叶靖远远地在一处房顶上,望向自家的宅院,浓烟肆虐,一片焦黑,一株株老树被熏得毫无生机,旁院里还有些零星的火焰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嗤鼻的气味。 两行英雄泪,滚滚而下。他不敢靠近,不是因为里面的禁军,而是实难承受。 …… 养心殿,巍峨磅礴的帝王宫群的冰山一角,皇帝休养生息的地方。当然,如果天命注定,养心殿就成了皇帝驾鹤西去的起始站。正如大周太祖梁俊盛,就是在这里驾崩的。 陈鸿洲来到周帝身旁,看着金丝榻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表现得毕恭毕敬。“皇上,对叶家的处置有结果了。” “哦?那叶靖,抓住了么?咳咳咳咳咳”周帝又咳又喘,感觉随时一口气过不来,就要飞升的样子。 “叶靖倒是没有抓住,不过,整个叶家畏罪自焚了,并无漏网之鱼。”陈鸿洲一边回禀,一边细细打量着皇帝的眼神,因为他不敢说实话,哪怕要说,也是等眼前这位奄奄一息的皇帝先驾崩了再说。 “你说什么?叶家上下自焚了?”周帝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咳咳。 “是的,他们将禁军阻拦在外,然后关在几间屋子里,放了一把大火,活活把自己烧死了。” “如此也罢,反倒不用太费周折。传旨下去,叶氏一家畏罪自杀,西疆各部,务必尽快取得逆贼叶昭荣首级。”周帝黯淡的目光仿佛迎来了最后一丝光芒,毫不迟疑地下达帝王旨意。 “奴才尊旨。”陈鸿洲退向殿外。 陈鸿洲命手下去打理圣旨的事情,自己又回到了内务府属衙。 “陈公公,福王进京了。”一个身穿绿袍的小太监一边沏茶,一边说道。 “梁贤烨?他来干什么。” “想必是福王殿下知道了皇上的事。” “胡说,我不是命人封锁消息了么?” “恐怕是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我看哪个混账东西敢,小松子,你立马着手调查此事,一定要查清楚。” “是,陈公公。” ------------ 第五章 福王进宫 此时的梁贤烨,到了自己的府邸稍稍安顿不久后,便前往皇宫。他们一行人走在城中,望着东北方那冲天而起的浓烟,一脸疑惑。不过在这皇城中,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梁贤烨看了一会儿,也并没有觉得那么奇怪,料想可能是草料库失火之类的。 养心殿,一位服侍皇帝的小太监在门外禀告:“皇上,福王殿下求见。” “咳咳咳…咳咳咳…让他进来吧。”周帝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咳声,让这些内侍太监无比紧张。 梁贤烨进门后,看到躺在榻上的父皇,赶忙跪下,大声开口道:“儿臣叩请父皇圣安。” “贤烨啊,你怎么回来了?赶快起来吧。”周帝稍稍坐直了身子。 “儿臣听闻父皇龙体稍些不适,特地从福州带来了一些域外的妙药,可缓解父皇病症。” “皇儿有心了,不过,朕倒是确实想召你入京,有要事想与你商量商量,咳咳…” “哦?不知父皇对儿臣有何指教。” “朕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但太子的能力,人尽皆知,只怕是无法胜任我大周的皇位啊。” 梁贤烨先是震惊,他不敢相信原来这位父皇居然有易储的想法,然后又是欣喜,因为眼下的成年皇子中,只有的是他最适合继位的。虽然还有一位五皇子,但他并不在都城,最关键的,五皇子与他们的父皇关系很不好。不然,梁俊常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派去戍守边关。 梁贤烨此时激动难掩,但是他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因为此时,他一定要在这奄奄一息的父皇面前表现出德行高尚,循礼安分的样子。 梁贤烨躬身拱手,无比严肃地道:“父皇天子之命,福寿齐天,定能护我大周江山永世长存。” “咳咳,行了,你我父子之间,无须讲这些俗套之言。本来打算召你入京,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以你之见,废除现太子,立哪个皇子为储君更好?”周帝一双暗淡无光的眼,此时竟闪出来几分光泽。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梁贤烨,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会这么直接问他再立太子的事,可是说任何一个皇子都不合适。自己举荐自己当皇帝,还从未有过。 他突然想到了八皇子梁贤伯,虽然只有十岁,但论血亲,其地位却比他和五皇子都高。因为梁贤伯正是大皇子的胞弟,皇后秦氏所生。而自己的生母是个侧妃,并且早在自己九岁的时候就自缢而死了,所以成年之后,就被分封到福州,当了福王。 虽说梁贤烨天高皇帝远,却一直关注京中各类事件,也在暗中调查自己生母为何服毒自杀的秘密。在皇宫内遍布眼线,大小官员,也成功地收买了一部分。但此时,他不得不谨慎。 “呃儿臣认为立八皇子更为适宜,八弟乃是皇后娘娘亲生,理所当然。”梁贤烨十分诚惶诚恐地道。 “没想到皇儿有如此觉悟啊。不错,朕也是此意,贤伯虽年幼,但天资聪颖,有仁德之心。”周帝一边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一直认为这个儿子远居福州,性情温和,不预朝政,在这个问题上果然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 而梁贤烨却是一阵头大,没想到正中了自己父皇的下怀,本来以为,这父皇至少会因为八皇子年幼不明事理而稍加推诿,却真的是要立他。他自己心中明明想着父皇会在五皇子和他之间做选择的,如今看来这父皇对他俩都不感兴趣,换句话说,父皇并不喜欢他们二人。 “父皇圣断,大周江山后继有人。”梁俊贤表现得十分喜悦,其实心如刀绞。 周帝闭上眼,仿佛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缓缓开口:“待贤伯登基后,你和贤禹一定要好好辅佐啊。”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梁贤烨再次躬身。 “好啦,你去看看你母后吧,她日日都在想你,朕要休息了。” “是,儿臣告退。” 出了养心殿的梁贤烨,这才感到事情的蹊跷。想到自己刚来皇城不久,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而且叶靖身为堂堂一个大将军,急匆匆地跑到怡香苑去收集什么情报,而且,随时都有可能驾崩的父皇居然要易储。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这是他的直觉。 他决定先到母后那儿请安,再顺便打听打听情况。 当年福王生母死后,宫中无妃嫔愿意收留,好在宁嫔无子嗣,心怀慈悲,便收留了他,一直抚养了十来年。 “娘娘,福王殿下来了。”一个身着绿衣的宫女向宁嫔禀告。 宁嫔放下手中的针线,急忙跑出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着紫金红袍、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 “儿臣拜见母后。”梁贤烨跪在地上,行请安礼数。 “皇儿如今是福王了,怎么还给母后行这么大礼,快快起来吧。”宁嫔一脸慈爱,拉这梁贤烨的手,“皇儿一去福州已有三年了吧,此番进京所为何事啊?” “儿臣听闻父皇龙体不适,为父皇送点异域奇药过来。” “你倒是对你的父皇挺有心的。”宁嫔沏着茶,眼中稍稍透露些许惆怅。 “母后,儿臣今日进京,感觉很不对劲,不知道城中出什么事儿了?” “你不知道吗?据说懿国公叶昭荣叛国了,皇上下令将叶家满门抄斩。具体情况,我深居后宫也不得而知。” “什么?”梁贤烨一脸震惊,这刚刚入京不久,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然后他又想到刚刚在怡香苑碰到的叶靖,这才明白。 “母后,我刚刚来的路上碰到叶靖了,既然父皇已经下旨,事不宜迟,不能让他逃了,我得马上去禀告父皇,儿臣晚点再来看您。儿臣先行告退。” 静静地看着走出的福王,宁嫔明白了,这个儿子即将卷入一场未知的、极其凶险的斗争当中,而且,这很有可能就是他此次进京的目的。 “皇儿啊,母后虽不是你生母,但也希望你平平安安,老老实实地到自己的封地当个藩王多好啊。”宁嫔自言自语,一脸惆怅。 香玉轩到养心殿的路上,有一处荷花塘。每到夏天,池中红绿交映,很是壮观。不过深秋的荷花塘看起来很开阔,一望无垠,只剩下一些高低不齐的枯色荷干,时而一阵风吹拂而过,有些清冷。荷花塘旁边的一处亭子里,一群太监不知道在等着谁。 “奴才参见福王殿下。”为首的一位,一脸笑容,向前迎来。 “哦?你是?”梁贤烨并不认识此时眼前这个人是谁。 “福王贵人多忘事啊,奴才正是当年福王殿下出京前,皇上的内侍太监。”那太监轻声细语,一脸鬼魅的笑。 “皇上的内侍跑到这儿干什么,别挡路,本王正要去找皇上。”梁贤烨看着这些太监,就顿生不快,他一直搞不懂父皇为什么这么喜欢用这些宦臣。 “福王殿下别动怒,奴才现在乃皇宫内务府总管。皇上龙体不适,多有不便,命我全权处理各类事务。” “哦,原来是陈公公。”福王听到全权处理后,有些惊愕。 “不知福王殿下有何要紧之事?”陈鸿洲假装微笑,目露凶光。 “我刚入京便听说皇上下令处置叶家,不知结果如何了?”梁贤烨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衣冠。 陈鸿洲一脸阴沉,果然,福王入京,是带着目的来的。“嗯,是的,叶氏一家,已经全部畏罪自杀了,无一逃脱。” “你说什么?”梁贤烨两眼瞪圆,不敢相信。 “奴才说,叶氏一家,已经全部畏罪自杀了,无一逃脱。”陈鸿洲再次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 梁贤烨却是一脸疑惑,“你确定无一逃脱?” “奴才确定,刚刚禁军都尉陈将军已经跟我详细禀告过了。”陈鸿洲一脸得意地道。因为他知道,福王刚刚入京,对情况都不了解。 “那本王刚刚进城的时候,怎么好像看见叶靖了?”梁贤烨故作疑惑。 “这,不可能吧,我马上派人再去严查此事。” “嗯,皇上确实休息了吗?” “是的福王殿下,奴才看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府邸安顿,皇上现在已经休息了,您明日再来给皇上请安吧。” “既然如此,本王先回去了。”梁贤烨带着些许怒意,向宫外走去。 “恭送福王殿下。”一群太监,低着头齐声道。 梁贤烨走后,陈鸿洲立马直起身来,对着身旁几个太监,大声呵斥:“马上给我去找陈茂,一定要把叶靖抓住。” “是。”一群太监回应。 ------------ 第六章 副将小白 此时的叶靖,看到了自家宅院竟成了如此惨状,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此时脑海里,一幕幕往昔时光如潮水般涌来。 “靖哥哥,你看我今天买的糖葫芦好大好红呀,真甜,嘻嘻。”这是叶宅里负责伙食刘婶的小女儿圆圆。两个羊角辫,再也看不到了。 “少帅,快点娶个媳妇,让老爷抱孙子,别成天在外面打打杀杀的。”这是管理马料的杨大爷,一撮白花花的胡须,已化成了灰烬。 “少帅,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我也要像你一样,杀敌报国,驰骋疆场。”这是叶昭荣昔日部将的儿子,天天吵着要叶靖教他武功。 ……可惜,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叶靖大脑一片空白,短短半天时间,整个叶家,从大周第一家族,湮没为尘埃。 从此再无叶家。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叶靖,已经确认叶靖未死。”陈茂对着面前的禁军,威风凛凛地下命令。 “是。”一阵整齐有力的回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宫中出来了一大批禁军,骑着马,举着火把,看上去好似皇城前如临大敌的样子。 皇城中刚刚出来的人影,一时间又被吓得不见。 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像一颗明珠一样,照耀着下面的大地。宫宇楼台,城中一片寂静。只有接连不断的马蹄声,和禁军叫喊的声音。 叶靖伏卧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屋顶上,或许忘记了时间,这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他看着皇城中举着火把的禁军,“已是四面楚歌了么” 就在叶靖准备起身跳下去的时候,一声压的很低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老叶,快过来。”一名白衣男子在不远处的一处墙角,望着伏在屋顶上的叶靖。 叶靖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此人正是自己的副将,白玉琮。没有丝毫迟疑,叶靖向白玉琮飞身而去。 “小白,不是准你省亲一个月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叶靖眼神中稍稍回过了点光泽,看着眼前这格外俊朗的男子,内心终于有了点安慰,眼下,唯一的亲人了。 白玉琮白了白眼,“喂,你怎么变白痴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我有什么亲可省,只不过是不想呆在皇城这干啥都被管着的地方,出去浪荡一段时间而已。” “呃…也是。”叶靖这才反应过来。 “我说你是不是真变傻了?我才出去不到七日,今天中午便听见江湖中传出的消息,皇上清洗了叶家,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找你。”白玉琮一边说,一边拉着叶靖进入一处没有人住的荒宅。 “小白,叶家的人都被活活烧死了。”叶靖满脸悲痛,月光下消瘦的身影显得无比单薄。 “什么?真的已经……”白玉琮这才变得一脸严肃相,透露着些许遗憾。 叶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台阶上。白玉琮看着眼前这个此刻无比低落颓废的男子,想起了当初从相识到跟随他的场景。 在太祖皇帝还没驾崩的时候,天下刚刚安定,整个国家的年轻人,都变得十分尚武,渴望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太祖皇帝便某年的六月十五,举行了天下少年武道大会,获得前二十位的少年,都会获得有皇帝印信的金玉腰带,凭此可以待行冠礼后优先考选大周二品武官。 那日,来自大周各地的武道世家、王亲贵族、江湖各界的天才少年齐聚王都。白玉琮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他是一个吃江湖饭长大的孩子,不知道父母亲族,他甚至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叫白玉琮。 他的生平,准确来说是从相逢叶靖开始的。那年,叶靖十五岁,白玉琮也是十五岁。 参见天下少年武道大会的参赛者,一共一千二百余人,分设四个擂台,采取淘汰制晋级。 叶靖作为叶昭荣的独子,叶昭荣把他多年在疆场浴血中磨练出的叶家枪,全部传授给自己的儿子。叶靖天资聪颖,并且勤学苦练,很快就领悟到了精髓。而且叶靖经常有机会亲眼看见战场的残酷,心性和武艺远超一般人。因为只有战场,才能看见人间最黑暗的一面。 叶靖可以说是一路碾压,难逢敌手,毫无悬念地进了决赛。 而白玉琮这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少年,自己给自己报了名。那个登记名册的官员,看着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后面背了把剑,只呆呆地说了“白玉琮”三个字,也没有多想,就记录在册了。 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一身武功,剑法招数诡谲,身法变化多端,也是一路挺进了决赛。 进入决赛后的白玉琮,被当时皇都中各类势力关注着。他的对手,另外三人,不是皇亲显贵、就是江湖名门,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搞得整个皇城中的各类情报机关,甚是不解。 白玉琮就是在这场对决中,遇到了这一生唯一一个他想追随的人。 决赛有四个人,分别是懿国公府叶靖对战白玉琮夺一二甲,六皇子梁贤禹对战玄天阁林逸风夺三四甲。 叶靖,大周第一显贵叶家独子,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知道战争的残酷,文武双全,确实让人挑不出来一点瑕疵。 六皇子梁贤禹稍大叶靖一岁,是所有皇子中最潜心习武的孩子,一身武功,都是来自于皇室的各种资源。 林逸风,江湖名门玄天阁阁主之子,天赋惊人,一身玄天扇法,演绎暗器极致。 只有白玉琮,没有介绍。 最后的结果是: 玄天阁林逸风完胜六皇子梁贤禹,没有一点悬念。林逸风的一身扇法和暗器,死死地压制六皇子梁贤禹,毫无办法,最后梁贤禹认输,结束。 懿国公之子叶靖险胜,三百多招,只有最后一招压制白玉琮,两人都几乎把对方置于死地了。原本皇帝就看这两位少年确实不凡,但大战至如此惨状,恐怕真的发生不测,于是想下令停止。不过旨还没来得及下,叶靖就赢了。 叶靖一把银枪,宛如一尊少年战神,成为大周第一武道少年。白玉琮一柄白剑,这个没有人认识的人,仅次于叶靖。林逸风一把墨纸扇,温文尔雅,一直一脸柔和的微笑。 这便是当年天下少年武道大会的前三甲,这三人也因此而结缘。 据说当日太祖皇帝大骂了梁贤禹,帝王梁家的后人很让他失望。太祖皇帝虽然自己没有子嗣,但把胞弟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培养,而且给予皇子待遇。周帝很羡慕叶昭荣。 大会结束后,白玉琮望着被懿国公府来人接走的叶靖,他做出了决定,要追随这个比自己强的人…… ------------ 第七章 乾坤道语 “老叶,还记得当年我进叶府时,你跟我说过什么吗?”白玉琮从回忆里醒过来,慢慢地坐到叶靖旁边,揪了一根狗尾巴草 叶靖仿佛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抬着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我说老叶,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禁军那儿举报你了啊。”白玉琮咬牙切齿,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小白,你说,人要是当了皇帝,就真的等同于成了魔吗?”此时叶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那封太祖遗诏。此生成帝,此世成魔…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皇帝。不过这皇帝老儿的日子倒是真快活,什么都不用干,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天天美酒佳肴。”白玉琮一边说,一边两眼放光。 “唉,也不知道父帅现在怎么样了。”叶靖盯着天空中的一颗又红又亮的星,开始思念起正在大漠浴血奋战的父亲。 “我说叶少帅,都什么时候了,一会儿皇帝,一会儿父帅的,你知道现在整个皇城的禁军都在抓你吗?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想那么多没用的。”白玉琮翻了翻白眼,将后脑勺甩给了叶靖。 “我们叶家,就这么让梁家害怕吗?”叶靖又开始喃喃自语,眼中一丝黯淡。 “我说,你有完没完。你再这么婆婆妈妈,我可对着禁军叫了啊。”白玉琮一脸不耐烦。 叶靖没有作声,又是一阵出神。 “叶靖,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救你吗?你说叶家人都死了,不是还有你吗?你现在再不服,有什么用?你能让皇上给你们叶家恢复名声,你能让叶家那些烧死的人活过来吗?”白玉琮瞬间爆发了,一腔怒火,全部喷进了叶靖的心里。 “对不起,小白。我们离开皇都吧。”叶靖内心翻涌,看着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将近十年的男子,一脸愧疚。 是啊,再怎么伤心难过,有什么用呢?只有好好活着,才有机会改变一切! 历史,从来只为强者颂歌。 …… 叶靖和白玉琮躲了一拨一拨的禁军,来到了岳华门,这里,有人可以让他们逃出皇城。 岳华门,皇城正西向的一道偏门,平时主要供商旅进出,算不得什么重要据点。 守门校尉姓刘,名钟。当年叶靖任北征军左军都督出征漠国,刘钟是其手下一名百夫长。那日战况惨烈,刘钟带领自己的部队率先冲锋,一支漠军箭羽从敌阵中飞来,刘钟没有察觉,叶靖用自己的长枪一把飞出,斩下箭矢,救下刘钟的性命。从那以后,刘钟一直把叶靖当成救命恩人,不过叶靖早已记不得了,只是听白玉琮说起,才稍稍有点印象。 “你们俩干什么的,皇城已经戒严了,不能出去,请回。”两个看守大门的兵士用长矛把横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我们是来找刘校尉的,还请劳烦通报一声。”白玉琮拱手,严肃而谦逊。白玉琮进城时,早已和刘钟打好招呼。 “额,好的,二位公子稍候。”那位刚刚十分正经的兵士仿佛猜到了什么,一时间转变了态度。 片刻后,一位身穿红甲战袍的校尉从卫戍楼台里走了出来,急匆匆地向下跑来。 “岳华门城门校尉刘钟,参见叶少帅。”刘钟拱手,一脸敬仰。 “刘校尉,叶某如今戴罪之身,受不得如此大礼。“叶靖拱手回礼。 “叶少帅哪里话,我刘钟虽然官不大,但是分得清是非曲直。更何况,少帅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刘钟表现得激动,两眼炯炯泛光。 “如今叶家临难,刘校尉不顾个人安危,放我出城。这份情谊,叶靖来日定当报答。”叶靖再次行礼。 “老叶,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白玉琮开始催促,不远处已经传来禁军的马蹄声。 刘钟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卫兵打开城门,并命人牵来两匹马。然后无比郑重地对叶靖告别,“少帅,保重。“刘钟拱手,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叶靖和白玉琮跨马走后,刘钟赶忙把城门关了起来。 一小队禁军路过,询问刘钟是否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刘钟摇摇头,确定自己的守门部队一直都在严加防范,并无可疑人员经过。禁军也没多问,骑着马,去别的地方巡查。 刘钟回到自己的楼台上,提起一壶白干酒,一饮而尽。“少帅,刘某在此等你归来。”刘钟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既然叶靖能逃出皇城,那他一定还会回来的。大周皇帝不顾一切地铲除叶家,那是因为皇帝没有看见叶氏父子为了大周江山流了多少血。 可是刘钟看到了,那份来自共同浴血中的感情,对他来说,比什么官爵,更加珍贵。他是发自心底地佩服叶家,不为谁,就为自己的良心。 出了皇城的叶靖和白玉琮二人,一路西行,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走小路快马加鞭。 两三个时辰过后,他们总算逃离了整个皇城周边的势力范围。 二人来到一处江边,升起火,稍作休整。此时的野外,一片寂静,深秋的夜晚,寒气很重。 “看来皇城消息还没散出,所过之处并无追兵,呼,总算是松了口气。”白玉琮大大咧咧地倒在地上,放松了下来。 叶靖看着卧着的白玉琮,自己却是一点也平静不下来,短短一日发生的事,太过沉重。 “小白,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啊?”叶靖一脸愁苦,如今真的是上天无门,无处可去啊。 “老叶,不管将来如何,我会一直跟着你的。”白玉琮英俊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令人亲近。 为你,不惜举世皆敌。 叶靖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浅浅一笑。 呜――呜―― 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从江面传来,低回哀婉,在午夜的江边,令人倍感凄凉。 “谁?”白玉琮陡然直起身,一脸警惕。 依旧是那哀婉的笛声,不见人影。 叶靖也很疑惑,按理说,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才是。 “大晚上的,别装神弄鬼。”白玉琮有些激动,大声喊了出来。 “吾名乾坤童子,在此恭候有缘人。”笛声停下,一阵极其稚嫩的童声传了过来。 江上风平浪静,只有一轮倒映在江面的明月,像沉在江底的夜明珠,晶莹剔透。 叶靖感到很惊奇,他读过一些上古史籍和神话故事,里面说的那种虚无缥缈的仙人,就是在极其玄妙的场景下点化了凡夫俗子,然后他们一飞冲天,开创丰功伟绩。 不过叶靖并不觉得这样的实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人间烟火,柴米油盐,哪怕是在贵族里长大的,也不过如此。 可这稚嫩的童声,倒真是让他有些惊悚。 “无心冒犯阁下,我等马上离去。”叶靖感觉不对劲,拉着白玉琮想离开。 “有缘人,周庭已乱象尽生,上苍感召,不久天下将大乱。西进蜀地,诚候契机,家仇可报,天下可救。”那童子的声音很平静,宛若真的是从天宫下来的仙童一般,在人间宣读天旨。 叶靖一时哑然,心中惶惶,带着白玉琮跨上马,扭头就走。 “江山常在,英雄常流;血染帝路,漫漫其由;生死功名,乾坤转转;一念成帝,浴血苍苍;茫茫人世,太平难求;大道为始,大化而治。” 一首曲律,悠悠回荡。 ------------ 第八章 周帝仙崩 “呜呜呜…皇上…皇上…” “皇上,皇上啊…” …… 晨霞初起,寒霜漫天,就在天蒙蒙亮时,皇宫中传出妃嫔、太监等一阵阵嚎啕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大周太宗圣启皇帝,梁俊常驾崩了。 一时间皇宫白绫四起、幡旗招展,白色的灯笼从宫门到后宫,绵延数里。偌大的皇宫,除了哀嚎声,再无其他动响。 紧张了一夜的皇城,再度戒严,禁鸣钟鼓,停市休摆。 百姓得知消息后,纷纷闭门不出,门口也相继挂起白绫,以示哀悼。王公大臣,穿上丧服,不约而同,前往皇宫。 短短半个时辰,正阳门外至康乐殿,跪满了着丧服的文武百官。百官叩首,万籁俱寂。 太子梁贤智站在殿门正前,痴痴傻傻,战战兢兢,不停地在发抖,虽然贵为太子,却从未见识过如此场面。陈鸿洲看在眼里,倒是一阵怜惜。 “陈公公,父…父皇真的死了吗?我不要父皇死。哇…”太子突然大哭了出来,但这种哭声,竟像找不到母亲的孩子一般,咽咽喳喳,和三十多岁的外表,相去甚远。 “殿下切不可太过悲痛。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还须尽快振作起来才是啊。”一旁的陈鸿洲摆出劝慰腔,声音却放的很大。 跪在大殿玉石台阶下的群臣,看在眼里,默默不语,但是一个个却心如明镜。这些臣子,大都历经两朝,昌平十年就是这些人一手打造的。陈鸿洲的用意,他们心知肚明。 福王梁贤烨站在太子身旁,一脸悲痛,神态端庄,与那惊慌失措的太子大相径庭。 “父皇仙逝,实乃大周之不幸,天下百姓之不幸。皇兄贵为太子,切莫乱了分寸,今后社稷江山,还当由皇兄不辞辛劳,佑护大周福祉啊。”福王凛然一身正气,无比庄重地说道。 “我,我不管,你们,让父皇给我活过来,呜呜…”太子依旧大哭着,哭腔中竟带着几分怒意,“七弟,你让父皇活过来啊……” 一边站着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也跟着嚎啕大哭,可他们真的是年少无知,放声大号却让人一点也不诧异。 福王一脸无奈,一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最让梁贤烨揪心的,还是昨日他与父皇的谈话。他本以为,易储一事,应该在他入京前,父皇就商议要臣了。可此时,这文武百官居然无一人作出反应,至少那太监陈鸿洲还不知道。 而且,看来内务府总管太监,是这傻太子最忠实的支持者。 难道,父皇真的只对我一人说了?还没来得及布告天下,就先走一步了吗?福王在心中暗自琢磨。 这样,他的底牌就更大了。 …… 跪至晌午,司礼太监宣读讣告,大臣门才纷纷散去。福王作为藩王,与其他皇子不同,除了夜守三日,其他时间不能在皇宫久留,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殿下,内阁首辅李大人求见。”福王府的管家蔡荀拱手禀报。 “快快有请。”福王整理衣冠,命人沏茶,速速向前院赶去。 “不知李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福王愧笑,向前行礼。 “唉,福王殿下,万万不可,下官受不起如此大礼。”一位体貌丰伟,神态端庄,头戴珠翠庆云冠,身着一品紫金官服的老者拱手躬身,谦逊回礼。 “李大人,请。”福王微微一笑,伸手向内庭,带步前行,李庞跟着福王,趋步入内。 一张檀木方桌,福王东向而坐,李庞对身入座。 “李大人,这是我从福州随身带来的福州红茶,请。”福王摆弄紫砂茶具,亲自给李庞倒上一杯。 “多谢福王殿下。”李庞端起茶轻轻一抿,“嗯,好茶啊。”露出了笑容。 康乐殿内,太子站在周帝灵柩前,身旁是内务府总管陈鸿洲和禁军都尉陈茂。 “太子殿下,按照礼法,殿下须在此守灵七日,不得回东宫,也不能巡猎,荤食…” “你不要说话,一直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的头都快大了。”太子一脸怒意,打断了正在训礼的陈鸿洲。 “殿下可是马上要继位当皇帝的,不能不循礼法啊。”陈鸿洲很难受,有些时候他真的受不了这个弱智太子,但是偏偏就是这个傻太子,可以成为他权倾朝野的垫脚石。 为此,他一直在隐忍,待太子登基后,文武百官自然而然要听他的号令。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呐,如今皇上刚刚驾崩,朝中九卿六部,事务陈杂,还须殿下一一决断。”陈鸿洲又开始忠言相向,仿若治世能臣一般。 “行啦,你不要说话啦,有什么事你去,我不管,我就呆在这儿陪父皇。”太子望着棺椁中的父皇,傻傻的,却很伤心。 大周民间有传言,太子梁贤智,七岁时,因一次意外摔伤头脑,心智再也无法成长。周帝对太子的生母玥贵妃十分恩宠,但玥贵妃后来患了天花,二人再也无法相见,玥贵妃知道自己无法再到皇宫中待下去了,便剃度为尼,离开了皇城。 梁俊常对玥贵妃的恩宠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消失,虽然梁贤智心智不全,却也是第一个成功长大的皇子,便将太子之位赐予了他…… 梁贤智前半生都待在了东宫,锦衣玉食,没有烦恼,而且皇上还经常去看他,亲自教他读书写字,父爱之深可见一斑。所以在梁贤智的心中,父皇是最好的,那个和蔼的、胖胖的父皇,皇宫中没有一个人敢违抗他,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想干嘛就干嘛。 可如今,父皇却冷冰冰地躺在一具金玉棺椁里,再也没有父皇了。梁贤智哪里知道什么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是什么。他只求父皇能活过来,就像放学回家的读书郎,望着红艳的夕阳,等待着还在地里劳作的父亲一般…… 陈鸿洲听到太子将朝中事务交予他打理时,内心一阵激动,这种喜悦,要万倍高出那些登科进士的读书人。 “唉,可惜你还尚未登基啊。”陈鸿洲心中想着,只要太子顺利登基,这句话才会显得更有力量。万世景仰,只等皇上的遗体下葬。 “太子殿下,老奴会在这儿陪着你的。”陈鸿洲躬下身,暗地里,瞟了一眼已是冷尸一具的皇帝,随后退居一旁。 福王府内,梁贤烨和内阁首辅李庞二人相谈甚欢。 “这么说,李大人早就知道父皇即行易储之事了。”福王双眼微眯,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紫砂杯。 “是啊,皇上一心铲除叶家前,秘密召见过下官一次,其中便谈及废除太子一事。”李庞一脸黯然,若有所思地道。 “那父皇可曾说过再立太子之事?”梁贤烨把微眯的眼瞬间张大,直直地泛出光芒。 “并未提及。”李庞看着福王,紧接着又说道,“所以下官才来找殿下。”李庞两眼微微一颤,似乎在希冀着什么。 当初福王进京,早就疏通了内阁之中三位大学士,其中就包括首辅李庞。李庞身为内阁首辅,之所以和福王有联系,那全因为他的家乡在福州。 “李大人,我久居福州,朝中大臣对我并不了解,况且太子有内务府和禁军的支持,此事,没那么简单呐。”福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仅凭文官,真的难以功成啊 “殿下,我内阁七大学士,与那宦臣早已是不死不休,定当毫不犹豫地支持殿下。此行前,我等早已商议,待皇上遗体入陵后,废黜太子,拥护殿下登基。”李庞突然站起身来,拱手跪地,言辞十分诚恳。 福王看到李庞如此激动,赶忙上前,握手扶起。 “殿下,太子心智不全,终将成全陈鸿洲一干狗贼。我等拥立殿下,完全是以大周江山社稷为重啊。”李庞一边起身,又盯着福王诉说着自己的意愿。 “大周有尔等社稷之臣,乃我大周子民的福气。李大人,快快请坐。”福王此时激动难掩,他没想到内阁首辅居然直言不讳。 这下,他几乎是拥有了整个内阁的支持,这是一只绝不能小觑的力量。但是还不够,他必须得到一些武将的认可。至少,要有一只能够震慑皇城禁军的军队。 他想到了叶靖手里的戍京营,此时叶靖不知所踪,四万大军无人统领,正是大好时机。福王窃喜,暗自一笑。 ------------ 第九章 暗涌纷乱 天空中,又是一轮皎洁无暇明月,不过与前日相比,倒是稍微阴缺了那么一点。 禁军营,皇城内唯一一处有编制的军队,全营二万四千余人,是守卫皇宫、维护皇城治安的坚实力量。 小松子来到禁军营房,还未下马,迎面便走来了一位禁军小头目,带着四个铁甲森森禁军。 “松公公可是来找陈将军?”那人一脸络腮胡,相貌粗犷,大手拖着腰上一把黑铁佩剑。 “正是,还劳烦方副使通报一声。”小松子下马,笑呵呵地道。 “陈将军不在禁军营房,有何事下官过后可禀告陈将军。” “既然如此,那有劳方副使。内务府总管陈公公有要事找陈将军。”小松子说完上马,转身回内务府。 “松公公慢走。”方宁泽拱手,以礼相送。 小松子走后,方宁泽的脸色就变了,“一群混账太监,成天就想着糊弄太子,残害忠良。”他恶狠狠地在心里骂着,毕竟禁军中,陈茂的人也有一部分,与陈茂公然作对,他还不敢。 不过陈茂今天有要务在身,为了皇上遗体顺利入陵,禁军统领必须到位督察情况。陈茂虽说不是名义上的统领,但此时的禁军,也只能是陈茂暂代这个位置了。 方宁泽今晚,负责全城的宵禁。皇帝刚崩,全城必须宵禁十五日,即行戒严。 可是方宁泽还有一件事没做,那就是去找禁军统领宋钦。宋钦虽然关押在天牢,但毕竟是禁军统领,禁军内部自然不乏忠心之人,方宁泽就是这么一位。 不过看守宋钦的人都是陈茂的人,想直接去找宋钦,没那么容易。于是方宁泽差遣手下几个弟兄,提着上好的女儿红,去找看守天牢的卫兵喝酒,想接着灌醉他们的时机,和宋钦密谈。 禁军里的小喽啰,哪懂什么斗争,只要天天有酒喝,有肉吃,偶尔还能去去怡香苑,那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比种地好万倍也不止。 天牢外,几个铁甲卫兵握着长戟,有气无力地站在大门前。突然,左边的一位流出了口水,“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啊。”右边的那位也闻到了,一时间酒鬼脾性露了出来,“这肯定是哪种好酒,奶奶的,谁在营地偷喝呢。” “哈哈,兄弟,看你们天天看守这铜墙铁壁,我们弟兄二人掏钱,咱们开一次荤。”两个轻装禁军,提着几坛子酒,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 “我说兄弟,你们真够意思啊,娘的这几日全城戒严,还得宵禁,整天在这儿站着,老子那酒虫儿,早就受不了了。”那酒鬼禁军顿时喜笑颜开,把这两人往旁边的小房子里引。 一行六个人,在天牢外的小房子里,喝的不亦乐乎。那两个提酒前来弟兄的喝的自是爽快,因为今天任务就是可劲了喝,往死里喝,这是方副使交的差,可不敢怠慢。 二人一边喝,暗地里又在窃喜,他娘的,这样的差,当几辈子也愿意啊。 那四个看守的,看见酒来,根本没功夫想那么多。一股脑儿地猛灌,酒后竟生出了悲情。 “兄弟啊,我从十一岁就进了兵营,当了二十多年的兵,还是个看大门的,这辈子,也只能这么着咯,唉。”说完,那酒鬼禁军提起坛子,大口一灌。 “是啊,唉,咱们生的不好,也只能认命了。”另外一个天牢看守,眼中竟闪出几点泪花。 “你们一个个的埋怨什么呢,人家懿国公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还不是被满门抄斩。咱们啊,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几个人都纷纷望这那位开口的仁兄,一脸敬佩之色,而后又一齐大声叫道: “干” “干,今朝有酒今朝醉,王侯将相咱不配……” 酒入愁肠,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身份,竟谈起天下大事来。 一行人就这么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等方宁泽来时,早已人仰马翻,东一个西一个,倒地睡着了。 方宁泽搜出钥匙,进了天牢,派了自己的几个弟兄在外面放风。 皇城里的天牢,不仅处处是铜墙铁壁,而且机关遍布,一般人,只怕是有去无回了。只有熟悉天牢的禁军内部人员,才能应付自如。 这难不倒方宁泽,很顺利地便来到了天牢最深处,那里关押着宋钦和王江傅两位统领。 两位统领身上带着镣铐,并未发现受过虐待的痕迹。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那是禁军中的数一数二人物。 方宁泽赶忙跑过来,十分激动地握住那一臂粗铁栏,“宋统领,王统领!” …… 这个夜晚,对福王梁贤烨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内阁中三位大学士,齐聚福王府,正在密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宗皇帝生前,励精图治,治理天下,大都遵循着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体系,但有一点很不同,那就是启用宦臣。 太监起初都是皇上的内侍仆人,并无任何权利,走路碰见那些身着红袍的文官,头也不敢抬。但太宗梁俊常此人,不喜欢那些读书人整日在他身边训诫礼乐王道,他喜欢只对他惟命是从的太监。于是慢慢地,太监就变成了宦臣,拥有了与那些成天只讲讲孔孟之道的文官相抗衡的地位。 陈鸿洲就是这么崛起的,太宗皇帝再世时,除了正常的国家要务与内阁商议外,其他的事全部交给陈鸿洲所在内务府。所以陈鸿洲如日中天,恃宠而骄,在皇宫中再也不用看那些书呆子的眼色。 但是这些文官,早就视他为眼中钉了。 “殿下,臣等斗胆提议,密拟遗照,废黜太子,传位殿下,诛杀奸贼陈鸿洲。”以首辅李庞在内的内阁中三人,此时跪在地上,一副不依就要投江的架势。 “李大人,章大人,刘大人,这是为何?快快请起。”福王额头冒汗,十分焦灼,但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殿下,皇上仙逝近两天以来,内务府动作不断,一边派人布告各地诸侯,一边愚弄百姓。看来陈鸿洲想让太子马上登基啊。”李庞一边说一边愤懑地慨叹。 “是啊殿下,如果陈鸿洲得逞,那受害的可是天下百姓啊。”章俞德一身便衣,咬牙切齿地说着。居左而站的刘宏承,连连点头,也是一副愤恨不已的样子。 梁贤烨看得出来,他们是想立马除掉陈鸿洲这个太监,这群老头子,把皇位交给自己,就是为了杀了那个太监。福王也能体会他们的心情,身为臣子,整日不得面见皇上,而且还要看一个太监的脸色,是有多么痛苦。 那些老头子的心思,被福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此时真的没有除了福王之外的其他人选。他们不完全是出自私心,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在着想。太子心智不全,五皇子南疆戍边,说不定还没收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八皇子虽说是皇后娘娘亲生,毕竟年岁太小。而且大周西疆战事不断,当下,非得要一位能靠得住的皇帝不可。 “各位大人,你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本王铭记于心。不过本王家底终究在福州,皇城密变,怕是不妥啊。”福王故意说出自己的为难之处,想听听这些内阁大臣的意见。 “殿下大可不必担心,虽说太子背后有二万多禁军,但是叶将军如今失踪,戍京营四万大军,兵部可以调度。”刚刚没有说话的刘宏承,此时却是无比卖力。 一旁李、章两位大人,也是点点头,目露喜色。 福王听到叶将军三个字后,竟出现了短暂的呆滞。不过,没多久,他迅速反应过来,这些老头子还真跟自己想到了一处。但是让他们先开口,事情就要容易得多,而且自己就像被大浪推着向前,畅快无比。 “好,你等三人,即刻拟出遗诏,将虎符给我送来,功成之后,赐尔等封爵。”梁贤烨此时眼中那种炽热的光芒,如同三伏天里的骄阳,灼热、癫狂。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是要来了。 “臣等定当万死不辞。”三个老头子异口同声,激动之色难掩,自己择的主,终于是下了决心。 ……天牢内,方宁泽将近几日城中大事,一一直言不讳。 宋钦半头白发,此时已是泪眼朦胧,“叶公,我为你不甘呐。” 关在另一间铁笼的王傅生,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二位统领,福王入京,想必是为了夺位而来,现在陈茂掌管禁军,势必要成为福王的拦路石啊。”方宁泽神色严肃,望着宋钦。 “方副使,我等已是戴罪之身,何况,禁军兄弟都效忠于朝廷,我等万不可左右啊。”王傅生心性纯良,从来不预党争,一心为朝廷着想,所以此时依然大义凛然。 宋钦听到王副统领这么说,内心百感交集,但是他想为叶昭荣报仇。从那日无故被皇上下狱以来,他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想害叶家。现在他看清楚了,就是那个太监陈鸿洲,陈鸿洲太怕叶家了,因为在京城,只有叶家他不敢得罪。只要叶昭荣和叶靖一死,太子登基,整个皇城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方副使,我有一个任务交予你,你可愿意接受?”宋钦两眼泛泪,无比肃穆。 “宋统领但讲无妨,在下定当万死不辞。”方宁泽很激动,他就是为了宋钦的指示才来的,这位禁军统帅,从他接触的第一日起,就知道不是那种愚忠之人。 “相助福王夺帝。” 相助福王夺帝,像是某种印记,烙进了方宁泽心里…… ------------ 第十章 赤胆忠心 叶靖和白玉琮二人,经历那晚后,一直心神不宁。找了一个驿馆客栈,稍梢歇息不久之后,便再次上路了。 他们所在之地,名为青安县,这里的老百姓和往常一样,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大街上,来往的商旅,划布制衣的女子,偶尔,也有些手持武器的江湖中人。 不过,叶靖的心可是沉不下来,于是,带着白玉琮,径直寻找官府的布告榜,但愿能打听到些许有价值的消息。 青安县衙,和大部分县衙无异,两尊石狮,一架高鼓,门梁上挂着牌匾。可是今天,这里却热闹非凡。 “哎哟,皇上驾崩啦,真是天下不幸啊。”一位朴实的老倌,看着告示,流露出伤感之色。 “啊,这皇上怎么死了,之期不还好好的吗?”一旁的老妇,满脸惊愕,有些不知所措。 “唉,咱大周第二个好皇帝也走了啊……” “唉……” 布告榜前的老百姓,大都很痛惜那死去的皇帝,不过,也有些不明身份的人躲在暗处,暗自窃喜。 叶靖和白玉琮看到这么多人在这里指指点点,便凑身上前,想一看究竟。 “嘉和七年,圣启尚明皇帝,不治而崩……” 叶靖看到前面两行之后,再没往下看了,抽身出了簇拥着的人群。白玉琮看叶靖走了,自己也挤了出去。 此时的叶靖,一脸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皇帝怎么刚把叶家铲除就驾崩了,着实蹊跷。 “老叶,咱们这才逃出皇城,这皇帝老儿怎么死了?”白玉琮也是一头雾水,锋眉紧锁。 “不知道,不过可以断定,如今皇城大乱。” “嗯……” 叶靖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过他料想天下人可能还不知道周帝清算叶家的事,因为皇帝驾崩,这才是头等大事。然后又对着白玉琮说道:“走,还是回趟戍京营。” 于是,两人到驿馆,牵出各自的马,复东而行。 马蹄四溅,大约过了三个时辰,来到了距离皇城六十余里的戍京营营地。 四万大军,军帐绵延数里,从正营门一直到梅山马场,密密麻麻。不过,如今却仿若大雪过后一般,一片寂白。 兵士并未出来操练,战马也不见踪影,所有的军帐上,挂着白纸花,往来的军士,穿着丧服,锋齿木栏上,挂满了白色纸灯笼。 叶靖和白玉琮看见这一幕,把马渐渐地放慢了下来。来到营地正门,两个守军点下头,十分刚劲地道:“见过叶将军,白将军。” 二人听到还有人称呼他们为将军,一阵苦笑,想来这戍京营,还不知道叶靖的遭遇。 “嗯,将门打开吧,我和白将军回营了。”叶靖笑的很温和,明目皓齿,十分亲切。 “是。”两个卫兵立马打开大门,然后又直挺挺地站到了两旁。 叶靖提着马缰,悠悠地进了营地。 “二位将军,叶将军和白将军回来了。”一位红铠士兵,向正在军帐内的江郝和蓝冲禀告。 “什么?”二人惊喜纷纷,放下手中的纸笔,立马冲向帐外。 营地正门的练兵场上,叶靖和白玉琮总算是下了马,二人一前一后,前往主帐。 刚从帐内跑出来的江、蓝二人,看见叶靖和白玉琮回来了,欣喜若狂,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参见叶将军,白将军。”二人拱手,不过那股兴奋,好像抑制不住,两张年轻而秀俊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走吧,帐内说话。”叶靖负起手,稍稍露出点久违的傲气,总算是来到了自己能做主的地方。 主帐内,也是一番祭奠皇帝的布置,唯一比较显眼的,是那杆叶字红色大旗。 叶靖环视了一圈,轻轻地叹了口气,坐到了那张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木椅上。 “恍然如梦啊……”叶靖情难自控,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么一句。白玉琮盘坐在下边,抿了口茶,没有在意。 而另一旁的江郝和蓝冲,面面相觑,倒是有些不明白,照说这叶靖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怎么一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透露着一股强烈的衰颓气息。 “一定是皇上驾崩,叶将军悲痛不已吧…”两人在心里暗自琢磨,这么说来,倒是解释得通,毕竟叶家是大周的护国之臣。 “叶将军,皇上仙逝,实是我大周子民的不幸。不过请叶将军节哀,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啊。”此时那江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气氛很是尴尬,白玉琮看了看上面的叶靖,摇摇头,一束长发跟着晃荡,苦笑连连。 蓝冲看到叶靖沉默不语,又看了看一身白衣的白玉琮一阵苦笑,觉得事情肯定不是江郝想的那样。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蓝冲眉头紧锁,直直地盯着叶靖。 “哦?还知道叫大哥呢?”叶靖闻声开口,“之前怎么不曾听过你们两个叫叶将军叫的这么勤?” “这不是皇上驾崩,咱们弄得严肃点嘛,嘿嘿。”江郝一脸挤出来的笑,再次逗笑了白玉琮。 一时间,几人竟在这帐内,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此活泼的场面,竟对叶靖来说有些陌生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把东西收拾了,跟我们走吧。”白玉琮率先恢复了正常,俊朗的脸庞又严肃了起来。 “誒,小白,不得胡言。”叶靖赶忙停了下来,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瞒着我们啊。”蓝冲有些着急,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听见白玉琮这么一说,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是啊,大哥,咱们兄弟几个,你还瞒着。”江郝有些生气的样子,被叶靖第一时间察觉了。 “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吧。”白玉琮有些等不及了,明明就是叶靖拉他回来的,此时又故意闭口不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对叶家下手了,除了我和老叶逃出皇城,其他人……”白玉琮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不想再提那些话,让刚刚好不容易笑了会儿的叶靖再次听见。 “其他人都被梁俊常烧死了。”叶靖接着说了下去,面无表情,古井无波。 “什么?”江、蓝二人几乎与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一样,一脸惊愕。其实除了皇宫中那些人,这几乎是整个大周的天方夜谭。 “梁家负我叶家太深,我不想你们跟着一起被牵连,所以特地回来,想让你们逃脱此地。”叶靖很真挚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脸诚恳。 江郝和蓝冲,是当年叶昭荣手下两员大将的遗腹子,当年与前朝军在燕州决战前,两人的父亲被大批伏兵阻击,燕州的守军闻讯倾巢而出,两员大将,最终惨死在了敌人的刀剑之下。 大周建国后,太祖皇帝梁俊盛却如同感忘记了二位的不世之功,只给了他们的后代一点小小的封赏。后来,在叶昭荣再三劝说下,太祖皇帝才让二人负责整个戍京营的守备操练。 本是爵臣之后,却无爵臣之封。 江郝和蓝冲,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一直听闻自己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从小跟着叶靖刻苦习武,欲承父志。 但是,叶昭荣对他们的恩,他们从小就刻在了骨子里,如今皇帝清除叶家,就相当于是动了自己的家一样,绝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你们不必太过诧异,如今大难临头,你们能逃则逃吧。”叶靖望着那错愕失身的两人,“小白,我们也该上路了。”而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叶靖,你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苟且偷生吗?”蓝冲终于率先爆发,怒气冲冲,一声大吼,两眼含着些许泪花。 “如今叶家已被连根拔起,我不想让你们白白地在这里等死。”叶靖也猛地回身,双眼散发出无比凌烈的气息。 “我等不是那种得活且活之人。”江郝也是有些怒意,他不想叶靖看扁了自己。 “对不起,我一时……”叶靖迅速收回了那股戾气,对待自己的兄弟,确实没必要如此。 “我们兄弟二人,生当衔枚,死当结草,矢志不渝,追随叶家!”二人几乎齐声,而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紧紧抱拳,对着叶靖。 其实这三人一起长大,叶靖始终是主心骨。江郝和蓝冲打心底早就立下了忠于叶靖的誓言,如今叶家被清算,更是要站在叶靖身旁。 叶靖看在眼里,心也被触动了,眼眶渐渐地红起来。 白玉琮看见他们这么激动,赶忙扶起还跪在地上的二人,顺势开口道:“不是说了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嘛,这干什么啊,快去准备准备吧,我们到营门前等你们。” 二人一听,毫不犹豫,冲出了军帐。 他们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数十年前,他们的父亲,也如他们今日一般,含着泪水,生死共当…… 月光渐渐析出,四人骑马往西而去,一路上,欢声笑语。对叶靖来说,整个皇城,再没有值得自己留念之地了,但何去何从,依然是个谜。 ------------ 第十一章 皇城牢笼 康乐殿内,太子望着父皇的棺椁,目光呆滞,怔怔出神。殿内的白幡,在烛光下,宛如地府的鬼魅,飘忽不定,上下摇摆。 “太子殿下,流落姐姐想见您,她在后花园。”一位粉衣宫女,用手护着太子的耳朵,悄悄地禀告着。 一脸痴呆的太子,听到流落这个名字,竟有了几分精神。“啊,流落姐姐,在哪儿?快带我去找她。”太子仿佛忘掉了已经死去的父皇,忘掉了把守在外的禁军,直接冲了出去。 “太子殿下,您必须为皇上守灵七日,才能出康乐殿。”一位身穿铠甲的禁军,横着手臂,低着头说道。另外几位禁军也低着头,挡在门外。 “你们让开,我要出去。”太子眉梢翘起,眼睛鼓得大大的,一身黄色蟒袍轻颤,满脸怒意。 “殿下,陈公公吩咐过了,您必须在大殿守满七日才能出去。”那禁军纹丝未动,依然不肯放行。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是太子。”此时太子殿下好像真的明白了自己身份,竟耍起了孩子气,不过这个孩子不一般,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周太子。 “这……”两个禁军眼神交换,着实为难,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陈鸿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大殿之外的台阶下。 “太子殿下,万不可对皇上不敬啊。”陈公公装作十分肃穆的样子,匆匆赶了上来,“殿下,您再稍微忍耐几天,七日之期一满,奴才定不阻挠。” 傻乎乎的太子,看到陈鸿洲过来时,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出去了,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父皇的金玉棺,一脸失落地转身回去了。 他很想见流落,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给予他无数欢乐的小宫女,父皇死后,她就成自己最亲的人了。但是面对陈鸿洲,他毫无办法,这个恶狠狠的太监,犹如一只秃鹫,一直盘旋在他的头顶上。 一旁的粉衣宫女,见形势不对,悄悄退去。 后花园,站在月季花丛中流落听到消息后,白皙的脸庞微红,贝齿死死地咬住薄唇,“那个太监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么?欺人太甚!” “流落姐姐,怎么办啊,太子殿下被那太监一直关者,按照礼法,也不用不分昼夜地守灵啊。”粉衣宫女也很气愤,额头生出了几粒汗珠。 “不行,我得去找太子殿下。”流落说完,提起长裙就起身。 “万万不可啊流落姐姐,你要是莽撞行事,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殿下的。”粉衣宫女很着急,双手拽着流落的衣袖。 流落听到小宫女的劝说后,收回了还在向前倾的身子。是啊,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了殿下。 “好吧,算了,待殿下守灵期满,再来找他吧。”流落神色黯然,很是泄气。 “为了太子殿下,姐姐也忍耐一些时日吧。”粉衣宫女一边说,搀着愤愤不已的流落回东宫。 …… 陈鸿洲望着殿内的太子,面露喜色,“我的好殿下,你就再等几天吧,等登基了,任你怎么和你的小宫女嬉戏打闹……” “你们几个,绝对不能放太子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陈鸿洲凶神恶煞,呵斥办事不力的卫兵。 “是!“那一群受了呵责的禁军,面无表情,又恢复了原来的队形。 陈鸿洲又望了一眼大殿内的太子,他还真有点怕这傻太子弄出什么事来。现在,他必须集中精力对付福王了,太子只能待在这里。 还没到内务府衙署,陈鸿洲看见几架马车在皇城里飞驰。皇上驾崩,照理说,夜里是不能让人出行的,那些并不像从官府里出来的马车,此时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得不让人怀疑。 陈鸿洲打算先回去,再派人去找陈茂,这时候,他该回来了。 刚骑马来到内务府正面前的石板路的拐角上,便看见一匹黑色的战马,面披甲盔,背上是褐红色马鞍,两个巨大的鼻孔,向外冒着阵阵白气。这匹高大战马的一旁,站着的,正是禁军都尉陈茂。 “看,陈公公回来了。”门前的几个太监,面面相觑,一脸欣喜。陈茂闻言,目光投向 这群太监看着的地方。 “哟,这不是日理万机的陈将军吗?”陈鸿洲一脸谑笑,骑着马,悠悠靠近。 陈茂顿时一阵发怵,他没想到这陈公公居然先跟他开口了。 “陈公公哪里话,下官今日奉命督察皇陵工事,再过不久,皇上圣体就要入土了,这才来的晚了些。”陈茂很紧张,低着头,不敢直视还在马上的花袍太监。 陈鸿洲也没管他,自顾自地下了马,背着手,进了内务府的大院。旁边两个小太监过来牵走还有些躁动的马,无一人搭理陈茂。 陈茂抬起头,发现居然只剩他一个人了,内心很是怒怨。不过他却不敢怎么样,只得深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你这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亲自跑去督察皇陵,真是贤良啊。”陈鸿洲坐在暗色红漆木椅上,喝了一口茶,随后用力地吐了出来。 “陈公公,属下实在是脱不开身呐,这禁军统领两个都入了天牢,我总得在文武百官面前做做样子吧,您说是不是。”陈茂很委屈地解释着,也不知陈鸿洲听没听,反正一个劲儿地吐着苦水。 “罢了,从明日起,不准再出皇城了。这几天那些内阁的老书呆子频频出入福王府,一定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在皇宫内外多加派些人手,必要时候,让禁军封锁各级官宅府邸。”陈鸿洲两眼直冷冷,桀骜不驯的气势弥漫开来。 “陈公公,封锁官宅是不是有些不妥?”陈茂听到陈鸿洲让他去封锁官宅,吓得不轻,禁军还没有那么大权限封锁朝中百官的私宅啊。 “你怕什么,你手握二万禁军,如今的皇城,还有人敢出来多一句嘴么?只要太子登基,这些人,更加不会说什么。” “……这,好吧,属下领命。”陈茂拱手,咬着牙应了陈鸿洲。 翌日,天还没亮,陈茂就带着全副武装的大批禁军,在皇城各处,布下一道道人墙。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皇城就被井井有条的禁军彻底封锁了起来。 “混账!他陈鸿洲把自己当什么了?竟敢封锁皇城!”福王怒气冲冲,抄起一个青花瓷杯,砰地摔在了地上 啪,顿时四分五裂。 “殿下,这太监,莫不是发现了内阁几位大人的行踪?”蔡荀若有所思地道。 “若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啊。”梁贤烨眉头紧锁,一脸忧虑,“你马上把徐长平给我找来。” “是。”说完,蔡荀向西厢赶过去。 梁贤烨站在原地,望着天空中飞过的几只黄雀,一时出神……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离开皇城前往福州的那天,百官齐贺,却没有一人与他送别,带着几个府丁,就那么匆匆上路。就像一个被皇帝抛弃了的儿子,无人记起,无人关怀。 那份被遗弃的失落感,一直折磨着他,在福州的这些年,夜夜让他难以入眠。而且,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生母,为何无端服毒自杀。从他九岁起,就对自己出生在帝王家很痛恨。 而今,他再临皇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但又陌生,自己的将来,又该去往何处? “欠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梁贤烨眼神凌厉,直视皇城上方的苍天。 “拜见殿下。”徐长平一身白布衫,步履矫健地走了过来。听那步法,重却无声,此人必定轻功不凡。 梁贤烨回过神,不紧不慢地道: “长平啊,你出城一趟吧,去把戍京营房给本王调来,就让他们驻扎在城外。”梁贤烨说着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铭文满布的黑铜虎符。 “是。” 徐长平退下后,梁贤烨想到在这偌大的皇城,竟只有徐长平一个人能够来去自如,不由得低下头,发出一丝苦笑,渐渐地,那抹苦笑竟透露出狰狞之色…… ------------ 第十二章 天助人行 戍京营,自昨日叶靖和白玉琮把江郝、蓝冲二人带走后,还未出现什么异常。 参将袁标从梅山马场回来后,听说叶靖归营先是一喜,旋即又觉得事情不对,因为那禀报的兵卒说主将带着副将和左右营领兵大将出去了,但至今未归。 按照大周律例,四万人的大营,这几个统领和领兵决不能同时不在军营。 叶靖身为懿国公之子,偶尔回京,倒是可以理解。白玉琮虽身在军中,但一身江湖气,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打仗时才会安心归营,一般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至于另外两位,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地训练军士,上任到现在,还不曾这样擅离职守过。 “这皇上才刚刚驾崩,戍京营的主帅不知所踪,这还了得,我得去皇城禀报兵部才是。”袁标在心里琢磨,可又害怕自己太莽撞,给叶靖惹麻烦。 不过此时的袁标,倒生出了个很有趣的念头,“正好这几尊大佛都不在,要是此时戍京营有要务,四万大军岂不得听我号令?”随后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什么呢…” 袁标决定还是再等等,毕竟这么大的戍京营,牵扯甚广。 哒哒…哒哒… 一匹快马,朝着营地,从官道上飞驰而来。马蹄下烟尘扑扑,就连路旁的点点枯草,也被那股刚风,卷得飞起。 “吁~”马背上那白布衫男子,用力地扯了下缰绳,停到了正营门外。此人正是徐长平。 “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私闯军营。”大门两旁的护卫赶忙冲上前来,两把长戟,透着冷光,直直地指着徐长平。 “在下福王府亲军都尉徐长平,有要事禀告江郝将军。”徐长平自知叶靖和白玉琮不可能在此地,于是直接叫名左军领兵使江郝。 “开营门,让徐将军进来。”袁标走了出来,一听来人是福王府亲军,正好打听皇城消息。 袁标只见那人走路的速度很快,感觉像是在小跑,但仔细看确实是一步一步地迈着脚步。下身那布衫长跑,鼓鼓的,像是脚底有风一般。 “下官戍京营参将袁标,参见徐将军。”袁标先行开口,并将手拱起,这王府的亲军都尉,比他这三品参将,身份还是高了那么一点。 “嗯,为何不见江郝和蓝冲二位将军?”徐长平有些疑惑,这四万人的大营,怎么出来说话的是个三品参将。 袁标心里也是一阵狐疑,这人怎么先问的是江郝和蓝冲,不是应该问叶大将军么。这袁标哪知道叶靖的遭遇,而徐长平倒是很清楚,这俩人说话,还没走到一处。 “呃,叶将军和白将军昨日回营,把那二位带走了,说是去了皇城。”袁标反正不知情,一嘴讲出了实话。 “什么?有这等事?”徐长平很诧异,左手拖着右臂,右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徐长平万万没想到叶靖还敢回来,但眼下,叶靖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待回去后给福王禀报一声便可。 此时的徐长平,是为了搬救兵而来,救福王才是他的首要目的。 “不知徐将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袁标看徐长平有些发愣,又先行开口问到。 说完,徐长平从怀中掏出那铭文密布的黑铜虎符。 袁标看见虎符,立马双膝一颤,直直跪地,这是,兵部调用戍京营的印信! “奸贼陈鸿洲挟持太子,囚禁福王,封锁皇城,居心叵测。兵部且命戍京营全体将士,即刻开赴靖难。”徐长平举起虎符,声音洪亮,一下子,在这四万人的大营里掀起层层涟漪。 袁标蓦地有些惊喜,刚刚脑中掠过的念想,转眼竟成了真。 于是袁标接下虎符,站起身来,对这下方那鼓兵,大声喊道: “鸣鼓,戍京营全体将士,即行集结,开赴皇城!” …… 正直晌午,艳阳高照,不过深秋的太阳,一如既往地,不愠不火,照在身上,有些暖和,更有些清爽。 皇城,已被禁军封锁了接近两天了。王公大臣,全部躲在自家宅院中,不敢发出任何动响。那些无辜百姓,却是难受至极,因为那封锁全城的缘故,有些人的家中,早已无粮可食了。 除了福王梁贤烨在认真筹划怎么破除这局面外,整个皇城里的人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殿下,徐将军去调戍京营,按理说,应该传来消息了,如今怎杳无音讯?”蔡荀站在福王身后,有些焦灼。 梁贤烨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持着墨笔,在那宽近五尺的开花纸上,信手转转,两眼盯着飞舞的笔尖,目不旁移。完全听不见一心着急的蔡荀说的什么。 蔡荀见福王没搭理他,也没多说,凝神看去,只见那开花纸上,龙蛇共舞,竟是一首绝妙的七言诗: 花开花落入尘香,人去人来空意殇。 山前山后寻无路,帝子而今迈天苍。 “帝子而今迈天苍……”蔡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气,这福王,而今如同身陷囹圄,却丝毫未改逆天而行之志。真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呐! 梁贤烨轻轻地放下笔,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有些错愕的蔡荀,微微扬起嘴角,“你何必如此担心,从一开始,太子和陈鸿洲就注定是败寇。” 说完,梁贤烨也不管还在原地发愣的蔡荀,双手负起,朝着内室走去,一身缕金红袍,沾风卷尘。 蔡荀费心思虑而不得结,虽说一直身在福王身边,但始终摸不透这个野心蓬勃的皇子。他几乎未带任何军队前来,竟敢直言太子是败寇,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蔡荀也不再多想,又看了一眼那木案上的诗,心颤了一颤,转身向着前院走去。 梁贤烨来到书房,一如既往地,拿起那本唐人吴兢所著的《贞观政要》,翻了几页,随后又立马放下了。因为此时,外面传来蔡荀的一阵呼声: “殿下,禁军副使方宁泽求见。” 梁贤烨闻声,立马冲出书房,有价值的东西,果然来了! 方宁泽远远地,只见那金冠红袍男子,信步而来,五官精致,气宇不凡。 “在下禁军副使方宁泽,参见福王殿下。”方宁泽一脸粗犷,不过此时却把声音放得很低。 蔡荀很清楚这福王殿下从未与禁军来往,此时禁军副使居然主动求见,而且是在这紧要时机,一定是有要事。 梁贤烨没有废话,稍稍地有些盛气凌人,直接开口便道:“禁军不是封锁皇城了吗,你怎能进我王府?” “在下今日轮管王府区辖,外面都是自己的兄弟,这才来求见殿下。”方宁泽也没什么心眼,直言不讳。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梁贤烨眉头紧扣,目光如炬,他知道,马上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了,此时禁军内部居然有人过来找他,而不是来抓他,足以见得皇城禁军,并不完全在一条船上。 “殿下,圣上刚刚仙逝,奸贼陈鸿洲囚禁太子,派陈茂封锁皇城,我等身为大周子民,怎能容忍奸臣当道,目无圣君?属下打算近日绑获陈茂,解了这皇城的封锁,但属下官职微薄,还请……” “好!”梁贤烨顿时眼笑眉飞,也不顾还在说话的方宁泽,直接打断,大笑起来。 “如此,真当是天助我梁贤烨啊!”一阵窃喜,心花怒放。他哪知道这并非天助,而是人助,那个人就是宋钦。 随后又悄悄镇定下来,望着陈茂道:“我梁贤烨定会鼎力相助。” 梁贤烨很清除方宁泽就是为了求他庇护,便直接应承了下来,这方宁泽正是投己所好。而后又接着道貌岸然地说道,“方副使,何时行动,我会派人通知你。宫内,还请务必保护好太子殿下。” “福王殿下放心,属下定会护太子殿下周全。”方宁泽拱手,行了一礼。 “好了,你快回去吧,莫让陈茂的人发现了。”梁贤烨看着方宁泽,微微一笑。 “是,属下告退。”方宁泽说完,扭头便走,一身铁甲,背影魁阔,看上去雄气非凡。 方宁泽从福王府偏门出来,左右看了一眼,而后泰然自若地出了巷道,继续巡视街道。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陈鸿洲啊陈鸿洲,你哪里是这福王的对手……” 蔡荀又陷入了一阵狐疑,因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方宁泽其实早就与福王来往了。今日入府,只是为了表演给福王府的人看而已。 福王梁贤烨,把自己的未来,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永远没有人知道他的棋局。 ------------ 第十三章 青安匪患 秋日东起,白霜遍地。叶靖、白玉琮、江郝、蓝冲四人四骑,在临近青安县的官道上,竟看到一小群逃难的百姓,这些人大都蓬头垢面,面色苍白,衣衫也是破烂不堪。 “这怎么会有逃难的百姓啊?”蓝冲率先开口,一脸怜悯之色。 “是啊,这才出皇城范围不远呢。”并排而行的江郝,连连点头,随后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叶靖和白玉琮在前排,也看着眼里,“走吧,过去问问。”叶靖发话,四人一起,稍稍加快了马速。 “大娘,你们可是前去青安县?”叶靖提马上前,轻轻讯问一位带着个小男孩的老婆婆,一身蓝衣锦缎,与那破衣烂衫的祖孙迥然不同。 “啊,是啊,我们去官府报案呐,这几日山上的强盗,把全村都抢光了…”一脸皱纹的老妇,白发凌乱,说着说着,眼里竟溢出一抹泪花。 那老妇人稍稍驻足说完几句话后,便急匆匆地赶上前面那群人,头也不回,继续朝着青安县方向前行。 “皇帝刚死,各级州府县衙都在服丧,这山贼乱匪趁机抢掠,想来也是正常不过。”白玉琮面无表情,云淡风轻地道。 “嗯,有道理,我们还是再回青安县看看吧。”叶靖望着三人,而后直接调转马头,率先奔腾。 “唉,老叶,我说你能不能省点事儿啊,自己都…”白玉琮一脸无奈,也不知道叶靖听没听见,看他渐渐走远,也策马跟了上去。 另外两位,互相对视,江郝先说道:“走,去看看。”并排而行,跟了上去。 青安县内,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平静。 “糖葫芦,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 “馄饨,热腾腾的馄饨,老张家祖传秘制汤底,包您吃了还想吃,喝汤胜喝酒……” 叶靖一行四人,进城后,把马牵着,徒步而行。这青安县,跟皇城比简直小了太多,闹市一共就两条,道路也是狭隘不堪,六匹马并行,几乎就是最大限度了。加上来往的人流,拥挤得很。 于是前前后后四人四马,在叶靖的带领下,前往那晚叶靖和白玉琮休整的驿馆,打算先把马歇下来再出去探探情况。 青安驿馆,几乎是青安县内人群往来最频繁的地方,官府公文,江湖小报,都要经过这里流转,才能发布到皇城以外。这一点,四人中除却白玉琮很是清楚外,那三个皇城公子简直一无所知。 叶靖四人接近驿馆大门,里面的伙计就出来了。 “哟,二位公子,又回来啦?”伙计笑嘻嘻地问道,随后一边招呼人出来牵马,一边眼珠乱转打量着另外两位不认识的年轻人。 “嗯,带了两位朋友过来,可还有留宿之地?”叶靖回头看了看江郝和蓝冲,随后又问那伙计。 “有有有,四位公子请随我来。”那伙计一脸机灵,生怕怠慢了这几位相貌不凡的年轻人。这几位都仪表堂堂,英气蓬勃,尤其是这位为首的蓝锦年轻人,细细看去,扬扬贵气甚是不凡。 四人来到阁楼上,稍事安顿之后,便出了驿馆。 “我说老叶,虽说官府还未下令通缉你,你也不能如此招摇过市,还自动跑去官府吧?”白玉琮翻了翻白眼,瞟了一眼看上去十分轻松的叶靖。 “这有何妨,这皇上都还没入土,你还怕他官府先来抓我?”叶靖摆头三两下,笑了笑,神情倒是有些清爽。 那两人跟在后面,偷偷地笑了两下,这对冤家,只要在一起就会拌嘴。 “誒誒,你们两个,笑什么呢?”白玉琮猛地回过头来,又瞥了那俩人一眼。 对叶靖来说,这种信步游街的感觉,真的如沐春风,“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啊!”叶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句,而后负起手来,深深呼气。 白玉琮看在眼里,俊朗的脸庞下,嘴角也微微扬起。 江郝和蓝冲,久居军营,一时来到这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像都忘记了来这儿所为何事了。 不过,没过多久,叶靖就从那短暂的轻松里走了出来,而后四人径直前往青安县衙。 青安县衙,与那日一样,也是有一干百姓围着,只不过这次围着的不是布告榜,而是县衙大门。 “唉,真是惨呐,群村只剩这二十来人逃出来了,这山贼真是丧尽天良啊。” “是啊,你说这皇帝刚死,他们就敢草菅人命,真是胆大包天。” 一群老百姓,人头攒动,望着县衙大堂,指指点点。 叶靖一行,见势也凑上来,好在他们四人身材都比较挺拔,站在人群后排,倒也看得清楚。 “求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给我们做主啊…” 跪在地上的,正是此前他们来时碰到的一伙难民。那老妇带着小孩童,跪在地上,满脸泪痕。 “好了好了,本县知道了,待退堂后,即刻派官军前去剿匪。”那县太爷一嘴山羊胡,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而后又大呼一声,“退堂。” “多想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一群人跪在地上,拼命叩头作揖。 不久后,人群渐渐散去,叶靖不打算离开,他要等那些逃难的百姓出来后一问究竟,反正自己暂时无路可去,也没人抓,顺便收拾几个山贼倒也不在话下。 那一群难民,细细看去,主要是些老弱妇孺,还有几个皮肤处处龟裂的老头,没有一个年少力壮的男子,也没有年纪轻轻的姑娘。二十多号人,各自抹了抹眼上的泪花,歪歪扭扭,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而后在那衙门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这下好啦,有官府去剿匪,一定可以救大家出来的。”一位老头儿面露喜色,干枯的嘴唇。 “哎,可怜我那死去的儿啊…”一位老妇竟又抽噎起来。那一群人看见这老妇再次哭起,也是面露伤感,却有万般无奈。 叶靖一看,那正在哭的老妇,正是今早跟自己说过话的老婆婆。叶靖也不好打扰,于是来到了那位白发蓬起的老头身旁。 “老人家,你们到底遭遇了何事?”叶靖蹲下身来,轻声细语地问道。 那老头把头稍微右侧了一下,只见一身蓝锦的叶靖,相貌英俊,一股英气四散开来,后面跟着的三个年轻人,看上去也是气质不凡。老头子也没犹豫,直接讲了实话: “唉,我们石家村是离县城很偏的一个小村,今年收成不错,那青安岭上的强盗,一直盯着我们村。前前后后,抢了五六次了。前些时日来,村中实在无粮了,他们就牵牛抢驴,能拿走的都拿走了,村中几个年轻人和他们起了些争执,就全都被杀啦!那一个个年轻姑娘,也都被带到山上去了。”老头说完,鼻子一酸,一股老泪又哗哗流出。 “什么,朗朗乾坤,竟有此等事?”叶靖很愤怒,站起身来,咬了咬牙。 “青安岭上的小毛贼,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他们不应该有这么大胆。”白玉琮摸了摸下巴,很是不解。他虽然有朝廷二品将职,但这昌平十年,几乎都是在江湖中度过的,这青安岭的山贼,只是一帮小毛贼而已,还不至于烧杀抢掠。 “那些强盗可厉害啦,凶神恶煞的,我们村的孩子,只要看见就得吓得哭。那为首的是一位年轻女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大汉们居然都服从她。”老头子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还在后怕。 “什么?一位女子?”白玉琮眨了眨眼,愈加不敢相信了。 “老人家,你且安心,我们不会让这些法外之徒残害百姓的。”叶靖目光闪烁,站起身来,露出了只有在战场上才有的那股凌烈之气。从叶靖出生起,护天下百姓的安危,就是叶昭荣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哪怕如今皇上这样对待叶家,这也是无可更改的。 “嗯,可以去会一会。”白玉琮轻轻一笑,仿佛有些期待。 江郝和蓝冲站在后面,倒是一阵腹诽,对付区区毛贼居然要他们堂堂戍京营的四大将军亲自上阵,真是看得起他们了。 “多谢几位公子,老朽知道你们一片好心,但还是劝你们别惹他们得好,这不是官府马上就派官兵去围剿了吗,几位公子就别给自己添麻烦啦。”那老头一阵劝说,倒是十分认真。 不过叶靖只是笑了笑,一脸柔和,“没事的,老人家,我们只是去看看而已。” 说完,叶靖带着那三人,径直回青安驿馆。 “奶奶,我饿。”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童稚声音,叶靖看去,正是那泣涕涟涟老妇身旁的孙儿。 “三儿,再忍忍吧,奶奶马上就去给你找吃的。”那老妇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摸着那孩子的头很慈祥地说道。 叶靖看在眼里,却是有些揪心。立马去摸自己的怀口,可是他也身无分文,然后一脸焦灼地看向白玉琮。 白玉琮一阵头大,连叶靖都不带银子身上,更莫说是他了,而后又把头望向后面那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人。 “呃…”蓝冲见那两双眼睛盯着自己,也没多想,把那原打算买点玩意儿物件的二十两纹银,掏出来就给叶靖扔了过去。 叶靖接在手里,朝那小孩儿走去,然后一把拉住那孩子的小手,“给,大娘,你带着村里大伙儿去吃一顿饭吧,这应该够了。”叶靖又摸了摸脑袋,因为自己常年不是在军营,就是在懿国公大院,对这钱两还真是没什么概念,之前,总是会有人帮他打点。 “这…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那老妇人很是激动,夺起银子就要塞给叶靖。 “别推来推去的了,拿着吧,银子不多,给孩子买点好吃的总是行的。”叶靖憨笑道,而后又坚决吧那二十两纹银塞回到那可怜兮兮的孙儿手上。 老妇见这年轻人如此诚恳,自己一路逃难而来,饥寒交迫,自己的孙儿倒也确实遭罪不少,终究还是收下了。而后,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呐…” “大娘,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啊。”叶靖额头冒汗,单膝跪地,连忙扶起那老妇。 老妇人又感谢了几番后,叶靖终究是脱身出来,带着三人,前往青安驿馆。 ------------ 十四章 望夫寨 四人来到驿馆门前,再次碰见那机灵鬼伙计。 白玉琮像是有些急不可耐,用他那修长的手指,一把攥住了那伙计的袖子,不过力度倒是不大。他明白,这驿馆伙计的消息有多么灵通。 “我问你,那青安岭上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女子?” “啊,啊,这…好像就是前些日的事,我听人说那女子武艺了得,而且还带了不少人上山去了,而且啊,原来的那些山贼都当了喽啰呐。”那伙计有些错愕,一边连连眨眼,一边点头说道。 “能具体一点吗?”白玉琮这时稍稍用了点了,那伙计几次想挣开,却纹丝未动。 “公子,公子,放松点儿啊,嘿嘿,听我慢慢给你讲嘛。”他一边轻轻拍着白玉琮的手,一边努力地向外挣开。 那伙计看白玉琮如此认真,自己脱不开身,多给他透露些消息倒也无妨。 白玉琮终于放开了手,他知道,这伙计一定知道更多。小伙计眨巴眨巴眼,咽了口口水,神色正经地讲到: “不瞒几位公子,据可靠消息啊,那青安岭上的女子,倒是个烈女。好像就是前几个月吧,皇上不是派懿国公去西疆安境吗,到民间募征了一批懂马术的武夫。咱这中原地区,那有那么多懂马术的,但那女子的丈夫,正是其中之一。据说他们夫妇二人那晚大婚,官府来人了,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带走了。那些官兵,正是这青安县衙派的。后来那女子积恨成怨,带了丈夫手下一些跟班,到青安岭上,做了山贼。专抢青安县内的百姓以作报复,这不,听说刚刚在衙门告状的,就是那些无辜之人嘛。”小伙计像说书似的,眉飞色舞,字正腔圆,一口气就给交代了。 叶靖、白玉琮、江郝、蓝冲四人,听到懿国公这三个字,都是一阵黯然之色。 但是对叶靖来讲,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耳听见老百姓给他述说徭役之苦,不由得一阵心颤,后背发凉。 一将成名万骨枯,万骨枯后兆民殇。叶靖知道父亲是个心怀仁德的统帅,但此时,这种念头却难以抹去。 “竟有此事?”白玉琮原地蹒跚,一时也没回过神来。 “小二,你去把我们的马匹牵来吧,给。”江郝倒是机灵,看这出神的二位没反应,自己掏出点碎银,递给伙计。 “好嘞,好嘞,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伙计顿时笑逐颜开,直接去马厩牵马。 叶靖努力地不去想父帅的事情,好歹算是正常了点,“嗯,一定要去看看。” 不一会儿,伙计和另外一位小二牵出四匹马,四人接过,又朝着城外走去。 “这几人打听这消息做什么?”那刚刚一同过来的小二问原来那个机灵鬼伙计道。 “谁知道呢,富家子弟,闲来无事呗。”那伙计一脸平淡,倒是没多说什么,两人就进去了。 青安岭,江水中游的一处小山,夏季青山绿水,风景格外秀美,青安县名也由此而来。此时深秋时节,漫山高低起伏的栾树,把那矮矮的山丘,染得通黄。 叶靖一行四人,策马溯游而上,很快便到了青安岭的山脚下。 “这青安岭,倒是一处宝地啊。”蓝冲在马背上抬头望去,看到那低矮但却美丽无比的山岭,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概。 “相传青安岭山寨藏匿深处不可寻,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厉害在哪儿。”白玉琮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小白,你没来过么?”叶靖倒是发了问,因为他觉得,只要是江湖中事,这白玉琮就没有不知道的。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闻名鼎鼎的大侠,这等小毛贼,岂会入我法眼?”白玉琮眼睛翻白,目露鄙夷之色。 叶靖没怎么在意,只是看了看这山岭,淡淡地笑了笑。另外两位躲在背后,倒是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了。 “你们还敢笑!我堂堂白衣浪子,你们这些蠢驴怎么会知道。”白玉琮装作很生气、有些沮丧的样子。 “好啦好啦,白大侠,快带我们去找山贼吧。”叶靖也笑了起来,眯眯地看着白玉琮。 “切。”白玉琮不想再说话,提着马,先行一步。 几人在山脚下转了半圈,发现一道峡谷,狭小密长,仿佛深不见底。 “就是这儿了,逢峡必通寨。”白玉琮十分得意地道,因为在这三个江湖新手面前,他算是祖宗级的了。 “嗯嗯嗯,真乃白大侠是也!”江郝竖起大拇指,边说边笑。 “你再笑!我…”白玉琮有些气急败坏,话都说不清了。 “好啦,就此下马,是龙是蛇,进去一探究竟。”叶靖说完,立刻下马,将马拴在近处的一颗栾树干上,向内走去。白玉琮跟着叶靖走去,白了江郝一眼。那两人又是相觑一笑,而后跟了上去。 “报,四娘,有四个人闯进山寨了!” 山寨内,一位彪形大汉拱着手,向坐在那张狼皮太师椅上的妇人禀告。 那妇人,年岁不大,但却毫无青春涩气,体态丰满,肤若凝脂,倒也有几分姿色。一身貂裘,头上带着一串珠玉宝石,正着眉心,一根山凤翎,直直地挺在后脑的发簪上。 “什么?你们怎么放人进来了?”那位名叫四娘的女子,黛眉紧蹙,一声轻斥。 “他们走的是后山的隘谷,这个,只有兄弟们才知道啊。”那男子也是很头大,搞不懂这些外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条小路的。 “也好,这寨子自搭起来,还没来过客人呢,连这都知道,想必是江湖中人。”四娘微微一笑,“摆酒,准备迎客。”倒是十分豪爽。 叶靖一行,顺着那狭长的峡谷,竟慢悠悠地走了上来,刚出谷口,却发现是别有洞天。 “没想到上面竟是如此广阔。”叶靖率先出来,信口说了一句。随后他发现,那些木房怎么都是背着朝自己,应该是大门才对啊。 “白大侠,你快来看。”叶靖拉了白玉琮一把,很疑惑地看着他。 “你拽我干什么,你…”白玉琮没接着说下去,双目盯着那些木房的背面,满脸尴尬。 江郝和蓝冲摸了上来,定睛一看,江郝又开始笑道:“白大侠好功夫!好功夫啊!”说完又竖起大拇指,一副欠打的模样,旁边的蓝冲幸灾乐祸,也笑了起来。 “你还笑…这可是后山的密道,本大侠一眼就识破了,哼。”白玉琮白净的脸微微一红,力争着解释道。 叶靖笑了笑,“走吧,去看看。” “这到真是一处世外之地啊!”蓝冲情不自禁,一声感叹。 几人顺着那围栏,从左边绕行,终于来到了寨门前,注目望去,上面挂着绿漆牌匾,赫然三个大字: 望夫寨! ------------ 第十五章 初起兵锋 皇城十余里外,四万戍京营大军疾驰而来,骑兵在前面开路,其后步兵俨然有序,有条不紊地跟进着,尘土飞扬,浓烟四起,红甲绵延数里,战车百余乘,投石车数十架,弓兵甲士,长短弩营,一应俱全。 四万戍京营,倾巢而出! “停!就地扎营!”一身将袍的袁标大手一举,示意大军停下,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驻扎在皇城十里之外,不接到消息,不得靠近。 随即四万大军开始安营扎寨,打灶筑炉,井然有序,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之师。 皇城烽火台上,一位黑甲禁军,瞳孔放大,后背冷汗狂涌,他几乎被吓傻了。 “你,你,你快过来看…” “干什么啊,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另一位黑甲士兵过来,漫不经心地道。随后他看见不远处那全副武装的大军,也不知有多少人,突然间面色惨淡,下巴掉了下来。 “你在这继续看着,我,我去禀报陈将军。”说完,他立马向烽火台下狂奔而去。 禁军营房,陈茂正在自斟自饮,满脸怨怼。 这几日,陈鸿洲对他从没有好脸色,不是训斥就是痛骂,但陈茂几乎是办完了陈鸿洲给的差事。 “他娘的,你难不成真要老子给你夺下皇位么…”陈茂在心里嘀咕,而后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对他来说,现在皇城已死死地被封锁,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报!陈,陈将军,叶靖带着戍京营,杀到京城来啦!”那黑甲禁军跪在地上,本是清爽时节,却是汗流如注。 “什么?”陈茂蓦的呆住了,手中的酒杯哐当落地,与那还未入口的酒,碎溅一地。 “你确定是叶靖吗?”陈茂双眼睁大,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的是的,属下确认无疑,打头的那叶字帅旗,正是戍京营叶靖的旗子。” 陈茂的心仿佛卡在了嗓子眼,一时说不出话来了,随后他冲出屋子,亲自到禁军马厩,牵上自己的马一路狂奔。 皇城的大街小巷,那些铁甲森森的禁军,今日却是有些慵懒,无精打采地并排站在街上。 “给我滚开,都给我滚。”陈茂的声音从很远处就传了过来,一路噼里啪啦,那些禁军闻声,纷纷让开了道路,闪在一旁。 “这陈将军怎么啦?” “谁知道啊,这架势怎么像是有人攻打皇城啊。” “瞎说什么,皇上才刚死,谁敢这么大胆……” 内务府衙署,陈鸿洲正端坐在红木椅上,闭目养神,一如既往地清闲。不过,最近他倒是越来越愉快了,皇城已被自己全盘掌控,皇上七日之期即至,不出意外的话,只需坐等太子登基,然后…… 陈茂这次没有让人通报,自己直接冲了进来,那些太监们看见又是陈将军,倒也没过多在意。 “陈公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陈茂还没进内厅,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内务府署院,那些太监闻声,顿时人心惶惶,左顾右盼。 陈鸿洲猛然睁开眼睛,目露凶光,一种强烈的恐慌感袭来。 “陈公公,那叶靖带着戍京营杀到皇城脚下了!”陈茂额头冒汗,一身铁甲早已被汗水浸湿。 “你说什么?”陈鸿洲顿时惊慌失色,面如白纸,“小松子,小松子!” “陈公公,属下在!”小松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望着陈鸿洲,预感大事不妙。 “你速速骑马赴淮州请海阳侯前来皇城勤王,那叶靖,要谋逆!”陈鸿洲心急如焚,一时竟大声叫喊了出来。 小松子后背发凉,但是他想到去淮州路途遥远,便开口道:“陈公公,去淮州至少需三日,往返需七日,只怕是,来不及啊。” “混账,你务必星夜兼程,三日之内,给我把救兵带回来!”陈鸿洲气急败坏,口喷水沫。 “是。”小松子退下,急匆匆地跨上马,好在如今禁军掌管皇城,出城还是轻而易举的。 “陈茂,你那禁军营若是坚守,能守几日?” “叶靖那戍京营训练有素…呃…最多不过七日。”陈茂说的是实话,虽然据守皇城,要是真打起来,他的禁军绝不会是戍京营的对手。 “你立刻集结禁军布防,无需封锁了,我再去找救兵,毕竟现在的太子还在我手上。”陈鸿洲说完,跟陈茂一起,出了内务府。 …… “哈哈哈哈…好,长平,你功不可没,既然如此,你即刻前去找方副使,我已和他交待过了。”福王望着徐长平,眉飞色舞,欣喜若狂,目中那股灼热,再次熊熊升起。 “是。”徐长平拱手告退, 梁贤烨放下茶盏,意气风发,而今大局已定,自己马上就要如愿以偿了,多年的隐忍,总算是有回报了。 “殿下,禁军已经弃禁,到主城门集结布防了。”蔡荀这时也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道。 “若此更好,你亲自前去李大人府上把他请来,我与他有要事相谈。”梁贤烨面露春风,两只峰眉高耸,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是,殿下。” 随后蔡荀驱马车,径直前往内阁首辅李庞的府邸。一路上,蔡荀想着,要是福王登基称帝,我乃福王府总管家,怎么也得混上个一品大员吧,嘿嘿…… 来到李府,红漆铁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虎视眈眈,威仪凛凛。 砰砰砰―― “何人敲门?”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问声。 “福王府管家蔡荀,有要事求见李大人。”蔡荀也是压低了声音,还不敢过于放开声音。 吱~ 铁门微开,从两架大门的缝隙中露出一只脑袋,头戴黑布帽,正是李府管家李福。 “真是蔡管家,请进,请进。” 蔡荀进门后,又立马合上了大门,福王府来的马车,倒是孤零零地被扔在了门前。 蔡荀绕过几道回廊,随着李福来到李府书房,李庞正一脸愁苦地坐在木案后,看上去,似比前几日苍老不少。 “李大人,福王殿下有请。”蔡荀在门前拱手,对着屋内的李庞道。 那老人蓦然间恢复神色,两眼放光,朝着一脸微笑的蔡荀望来。不过,旋即,那张皱纹密布,老斑点点的脸却是有些疑问状。 “你是如何进来的?” “禁军已弃禁,戍京营全军正驻扎在城外。”蔡荀又是一脸微笑。 “好,本官与你前去。” 李庞急匆匆地拿起木案上那信封,和蔡荀一道,二人急匆匆地赶往福王府。 …… 梁贤烨盘坐在凉亭下,沏着茶,十分惬意地等待李庞的到来…… “殿下,殿下。”李庞老脸通红,激动不已。 梁贤烨看到李庞来了,立马起身,匆匆前去迎接,面露欣喜。拉起李庞的手,意气扬扬,回到凉亭入座。 “殿下,密诏老夫已拟好,不过皇上的玉印…”李庞也没急着喝茶,直入正题。 “李大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梁贤烨微微一笑,为李庞斟茶,满面春风。 “这…好吧,老夫以酒代茶,预祝殿下取得造化,护佑大周子民福祉。” “哈哈,来,李大人。”梁贤烨大笑,与李庞碰盏。 皇城正门的城墙上,陈茂带着全营禁军,修筑工事,备战待敌…… ------------ 十六章 烈女殒身 “什么人,站住!”一位围着狐裘腰带的喽啰,大声喝道,一把白花花的大刀,横在身前。 “我等远道而来,你这山寨不开门迎客,反倒是要刀剑相向么?”白玉琮威严稍露,清秀的脸庞一股侠气四散。 那喽啰看见一身白衣的白玉琮没有丝毫惧意,一张俊秀的脸,气势浩瀚,星眉如峰。 “不知几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呐?”寨子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无一丝娇弱,倒是有些刚劲。 “在下路经此地,一时迷路,这才冒进上山。”叶靖拱手,仪态典雅。 四娘从屋内出来,看见拱手的叶靖,一身蓝色锦缎,样貌英俊,贵气堂堂,料想决不是常人。身旁的白衣的男子也是十分俊俏,而且更多了几分灵气,亦非一般人。后面跟着的两人,样貌虽说不如前二位,但也是一身英武气,目光警惕,扫视这山寨。 不过很显然,那蓝锦男子是这四人的主心骨。 “这里是青安岭望夫寨,几位要是找不到路了,门前山径即是下山之路。”四娘一脸傲气,装作目中无人的样子。 “哦?如今天色渐晚,我等辛苦上山,岂有不客之理?”白玉琮针锋相对,毫不软弱,这些山贼对他来说,倒真是算不上什么。 原本四娘只是为了考验这群人一下,没想到白玉琮一句话让她稍稍放松了些,这位白衣男子,不出所料,倒真是江湖中人。不过她要是这是大名鼎鼎的白衣浪子,估计早就放低姿态了。 “哈哈,好,几位,里面请。”四娘笑呵呵地道。 几位喽啰闻声,放四人入寨内。那彪形大汉领着四人,前往主寨。 叶靖边走边看,这些木房倒不是真正的木房,里层是竹,外层才搭了些木板。主寨门南而向,东西两侧各有小群屋子。中央一大片空地,寸草无生,竟是插满了各类武器。 四人跟着那彪形大汉,走上木梯台,登进主厅门。 叶靖只见那长桌上早已摆满酒肉,心生几分诧异,正末端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妇状女子。 “几位公子,请!”四娘伸手,安排坐右客位,一双明目一直打量着白玉琮。 “不知几位公子尊姓大名啊?”四娘一边招呼人倒酒,目光又投向了叶靖。 “在下叶靖,和几位朋友游玩至此,迷路上山,多有打扰寨主了。”叶靖倒是礼数不减,从小受到的礼乐训导根深蒂固。 “在下江郝”,“在下蓝冲”两人都是拱手,自报姓名。 唯有那白玉琮,一个人拿着酒碗,开始喝了起来,也不顾他人,自顾自地潇洒。当白玉琮发现屋内的几人都盯着他看时,轻轻一笑,因为他知道,终于有人要证明他的威名了。 “算了算了,我就不报名号了,来,喝酒吧。”不过他不愿说,他担心说了之后,这寨子里的毛贼们就会一直盯着他了,弄得喝酒不自在。 “算了,既然这位公子不愿说,我也不强求。”随后那四娘突然变脸,拍了一下长桌,顿时外面就冲进来了一群拿着大刀的喽啰,一个个目露凶光。 叶靖倒是没有害怕,这和千军万马比起来简直如牛毛一般,只是很惊奇,这好好的怎么就想打起来了,着实搞不懂什么江湖规矩。江郝和蓝冲怒目圆睁,随时准备动手。 白玉琮用余光扫了一眼,继续喝着自己的酒,毫不在意。 “大胆!你敢目中无人?”那个彪形大汉十分愤怒,对这白玉琮怒吼。 说时迟那时快,白玉琮一手掷出一只木筷,正端头点中了那大汉的腹部。随即那大汉一身闷哼,捂腹跪地,痛苦不堪。 “你们退下吧。”四娘神色黯然,她已经知道了这几个人的身份。其实从叶靖报上姓名开始,她就一直在疑惑,这莫不会是京城懿国公府少帅叶靖吧?又看到白玉琮如此不动声色,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的手下撂倒在地,不会错了,这白衣男子正是白衣浪子白玉琮。仅仅凭着两人的名号,莫说是她一个小小的山贼寨子,就是那天下名门正派,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大侠,多有得罪。”随后她站了起来,向白玉琮行歉礼。“叶少帅,还请海涵!”而后对着叶靖,也行了一礼。 叶靖有些诧异,望着四娘闻到:“姑娘怎知我等的身份?”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四娘低着头,一脸愧疚之色。不过她明白,这几人居然来她的寨子,一定事出有因,自己恐怕遇上了麻烦。 “那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何而来吧。”这时白玉琮开口,一脸严肃。 “唉,事到如今,也算是我咎由自取吧。”四娘一脸伤心之色,拿起一只酒碗,哐当入肚。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叶靖正经危坐,问四娘道。 “臧四娘。”她已经有些愣住了,自己所行的恶,恐怕是要尝到果了。但是她并不甘心,明明就是朝廷先对不起自己的。 “臧姑娘,我们途径青安县,看到难民告状,对你的事情略有耳闻。这才来到你的山寨,你应该清楚所为何事吧。”叶靖站起身来,神情肃穆,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伤害无辜的百姓。 “清楚。”臧四娘双目失神,随后又很凌厉地看着叶靖,“只是,我不甘呐!” “那你就能平白无故地抢掠屠戮无辜百姓么?”叶靖愤愤不已,语调坚硬。 “你说我平白无故?”说道此时,臧四娘竟已双目通红,满面梨花,她明白,自己的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是她还是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怨愤。 “我们夫妇二人,出自武门,两家世代为交,本是良民。三月前,好不容易盼来我和夫君大喜之日,当晚夫君就被青安县衙的官差抓走了,本欲反抗,但是夫君坚决反对,他不想为两家添麻烦。如今,可能早就死了吧。呜呜呜…”臧四娘一边说一边抽泣。 来时的那份刚烈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深闺里,少妇的无尽凄凉… 叶靖听在耳中,心里却又是一阵抽搐。以前他身在京城,身边的人都身份高贵,锦衣玉食。他从来不曾接触过臧四娘这般人物,心怀民生疾苦,只是经书圣言。 叶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自己如今算是正式步入芸芸众生之中了,再也不是什么懿国公少帅,堂堂的镇武大将军,万人敬仰的那个大周贵公子了。只是这世人还不知道而已,但是人们终究会知道的。 说到眼前,自己的父帅,而今又何尝不是身陷大漠,生死未卜呢?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梁家?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叶靖有些惶恐,努力地不去想这些事情。 夜,慢慢地来临了,皎洁的月光把整个青安岭照的通透,一股股寒气从外面传来。静谧的漫山,没有夏季的蝉鸣,有的,只是深秋望夫寨里的无尽悲凉…… “叶少帅,白大侠,江公子,蓝公子,若不嫌弃,今晚就在我这山寨留宿一晚吧,明日我带着山上的弟兄同你们去青安县衙伏罪,然后把石家村的女眷都放回去。”臧四娘平静下来,既然反抗没有意义,倒不如坦诚接受。 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只是为了泄私愤,但是伤害无辜百姓,不仅没有解脱自己,反而更觉罪孽,倒不如一死,一了百了,反正已无活着的念头了。 “好,既然臧姑娘如此大义凛然,我白玉琮佩服,来,让我等饮完这桌酒……”白玉琮望着众人说着说着,自己突然提起坛子大肆喝了起来。对他来说,所谓的亲人,从来就不存在。他只想跟着叶靖,哪怕自己名满江湖,万人敬仰,他也无怨无悔。 臧四娘见白玉琮如此,很是感动,拿起坛子,和着泪水,也大口喝了起来。 江郝和蓝冲听到这里,都是一阵慨叹,二话没说,提起坛子就往嘴脸灌。民生疾苦,他梁家的皇帝恐怕从未得知吧。 叶靖看着大伙都如此悲情,自己也想大醉一场,一把抓过一只酒坛,往嘴里倒了起来,昏暗中,不知是酒痕还是泪痕,在两鬓蔓延开来…… ------------ 第十七章 良苦用心 “四娘,四娘啊……” “夫人……” 叶靖睁开朦胧的睡眼,脑袋稍稍有些沉。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声呼叫,声音凄惨。叶靖朝身旁望去,只见江郝和蓝冲依然在呼噜噜地睡着,白玉琮却不见踪影。 叶靖赶忙叫醒那两人,向外赶去。 三人稍稍整理好衣着,来到屋外,只见那些人纷纷跪倒在地,围着中间的一台木架,周边摆满了干柴。上面躺着一女子,正是昨夜一起大喝的臧四娘! “怎么会…”叶靖有些凌乱,不是说好了去官府的吗,怎么已经… “唉,确实算是一位烈女子啊!”江郝低着头,摇头叹息。一旁蓝冲也是目露遗憾,有些伤感。 白玉琮站在主寨房顶上,攥着昨晚四娘交给他的一封书信,怔怔出神,目空一切。 一只火把,终究还是扔进了那柴堆。火势蔓延,为爱痴狂的臧四娘,终化作浮世中的尘埃…… 叶靖看在眼里,努力地克制自己去想那日皇城叶宅的大火,多愁善感,早已无用了。 白玉琮蓦地低头,看见叶靖和江、蓝二人出来了,飞身而下,来到叶靖身旁。 “终究已去…我们还是去解救石家村的女眷吧。”白玉琮望着叶靖,打断了正有些伤感的另三人。 “嗯。”叶靖回应,而后四人在一名瘦弱的男子的带领下,前往那间关满石家村女眷的房子。 吱呀―― 门刚打开,里面那些年轻女子就大声哭喊, “不要,不要伤害我们…” “求求大爷,放过我们吧,求求大爷…” 叶靖把头伸进去,只见十几位女子缩成一团,互相簇拥,个个都是目露畏惧之色,楚楚可怜。 “别害怕,你们可以自行离去了。”叶靖望着她们,十分柔和地道。 “真的吗?你没骗我们?”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子不相信,依然有些害怕。 “不会的,我们已经把山寨控制了,你们走吧。”叶靖再次安慰她们,希望她们快点离开。 那一群女子打量叶靖,长相衣着都甚是不凡,料想也不是与那山贼同流合污之人,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大声叫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而后匆忙逃去,赶回石家村。 叶靖四人再次来到那片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十分难闻的焦臭味,木架已烧空,臧四娘,彻底与这茫茫尘世道别了。 白玉琮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那伤心欲绝的彪形大汉,面无表情地道:“四娘可有安排你这些兄弟的去处?” “四娘希望我们去官府认罪,杀人偿命,我们听四娘的。”对其他这些山贼来说,没了臧四娘,就没了臧家,他们已无去路。 “算了吧,四娘也是一时冲动,才带你们上山作乱,我们如今只是江湖中人,不会赶尽杀绝。我看你们那些武器打造的倒是精致,下山去干点买卖还是可以度日的。但,万不可再上山做贼。”白玉琮神色严肃,说出内心话。 “那…多谢白大侠。” 那大汉倒也爽快,听见白玉琮并不想让他们去官府投案,马上命人收拾东西,自己找来一个陶罐,去装臧四娘的骨灰。 四人出了山寨,下山前,在寨门又是一阵驻足凝望。 望夫寨! 青梅竹马,两相情愿,红头拜堂,却是生死别离。日夜山岭望夫,不得与卿共枕,但愿泉下重修,与子厮守来生…… …… 四人回到青安县时,正是晌午,一如既往地,艳阳高照,却很是清爽。 来到驿馆门前,那机灵鬼伙计又像往日那般,侍门迎客 “哟,几位公子,回来啦!那青安岭,是哪等风景啊?”伙计很好奇,一边笑着一边问,想打探点消息。 “别那么多废话,去把马喂了。”江郝有些不耐烦,没好脸色对着伙计。那三人更是没说什么,视若无物。 “吃瘪就吃瘪了呗,还生气,你们这些富家公子,真是不好伺候…”小二小声嘀咕,愤愤地把马牵回马厩。 四人来到阁楼上的厢房里,叶靖埋头一坐,缄口不语。白玉琮提起茶壶,斟了一小杯,抿了两口也坐下了。 江郝和蓝冲望着叶靖,也不知道说什么,又怕多说话了打扰他。 叶靖察觉到了这莫名冷清的氛围,于是装作极其轻快地口吻,问到:“我们久居军中,难得一时清闲,你们可有想去之地,可以自行抉择。” 白玉琮听后,面色无波,因为他早说过,无论叶靖到哪儿,他都会一直跟着的。 “我倒是想回蜀州,祭拜一下双亲,很久没回去了啊,唉。”蓝冲面色伤感,其实他早就打算回去看看旧地,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跟叶靖讲。如今叶靖有意让大家各自分开一段时日,虽说不知道叶靖打算做什么,但蓝冲倒是想了却自己的心愿。 “好,那我陪你去吧。”江郝顺势答应了下来,一脸憨笑。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从前日开始,叶靖很多次和白玉琮私下谈话,避开他们,可能是不希望他们跟在身边吧。 但是江郝和蓝冲二人明白,叶靖不会扔下他们不管的,不然他是不会犯险回去带他们出来的,一定是有要事去做,才不希望人多。 “那既然如此,你们先回蜀地,等我和小白处理一些事情后,再去找你们。”叶靖瞳孔微缩,内心有些不安,怕这二人误会。 “嗯,大哥,我们到蜀地等你们。”蓝冲拱手,向叶靖行了一礼。江郝也行礼,而后出了屋子,去各自的房内打点包袱。 “但愿他们不会怪我啊…”叶靖望向窗外,叹了一声。 “不会的,这两兄弟,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白玉琮微微一笑,又抿了口茶。 “嗯,等他们走后,我们也该北上了。”叶靖两眼灼热,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叶靖从回戍京营带出江郝和蓝冲后,就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北上打听父帅的消息,白玉琮却是赞同无疑,因为他知道,这是叶靖最大的心病。 不过叶靖不想让江郝和蓝冲跟着自己以身犯险,他们的父亲已经把一生都献给了自己的父亲,他不想这么自私,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到自己身上。何况,而今自身已如丧家之犬,跟着自己,只会害了他们。 “小白,我们走吧,去送送他们。”叶靖轻声说道。 …… 青安县城门外,叶靖和白玉琮站在大门前,望着马背上的江郝和蓝冲,有些伤感。 “大哥保重!白将军保重!” “保重!” 江郝和蓝冲纷纷拱手行礼,眼眶却已红了起来。 白玉琮听见蓝冲很正经地叫自己白将军,感到一丝惊奇,而后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好啦,好啦,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走吧走吧。”低着头,连连摆手。 “嗯,走吧,我们蜀地见!保重!”叶靖拱起手来,稍稍有些黯然,但是他强行忍住,轻柔地笑着。 “保重啊大哥!” “保重白将军,蜀州见!” 两人说完,策马驰行,再没有回头。 叶靖望着这两个跟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奋战沙场的兄弟,终究还是情难自控,泛出了几点泪。 以前的战场上的叶靖,八面威风,杀气飘飘,少年将军豪气千云,一杆银枪刺出,龙鸣敌胆寒。 但是,自从叶家罹难之后,他就变得很脆弱了,动不动就心生感伤。 白玉琮也没打扰他,他知道只有叶靖自己才能挣脱自己内心的枷锁,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此行北上,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片刻后,叶靖终于回转过来,望着白玉琮,“小白,我们也差不多该上路了。” ……火红的夕阳下,透这些许寒意,一身蓝衣白马的叶靖,一身白衣红马的白玉琮,踏上了北上之路。 ------------ 十八章 兄弟相见 又是一轮秋日朝阳,红艳艳的,瑞霞漫天。 梁贤烨只身策马来到皇宫外,上门悬着“午朝门”三字石匾,城楼九间,左右两观,上有阙楼,一散皇家气息。 “而今,我梁贤烨,算是离天苍仅有一步之遥了罢。” 一身缕金暗红袍,一顶金玉黑锦冠,在那晨光下,熠熠闪烁。梁贤烨挥身下马,进入皇宫 康乐殿内,太子依然静坐在皇上灵柩前,百余盏烛灯,从未停歇。也不知道换了几轮的烛台上,蜡痕已是积聚成堆。 这几日,除却进出如厕可以出殿,别无去处,但即便是如厕,也有禁军随身监视。 “见过福王殿下。”殿门外的一排禁军,面对福王,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还在里面么?”梁贤烨其实早已看到太子,只是想试探一下,这禁军让不让他进去。 “太子殿下依旧在为皇上遗体守灵,未曾离开。”那为首的禁军倒是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嗯。”梁贤烨点点头,迈步打算入内。 “殿下…”那禁军首领用身形一挡,不让梁贤烨进殿。 “你好大的胆!”梁贤烨虎目凶视,一声重斥,“我堂堂大周福王,入殿祭拜父皇,礼见皇兄,岂是你等禁军能拦的?” 那禁军神情无奈,面对威严尽显的福王,不敢再作阻拦。于是侧开身,让福王进入了大殿。 “哼!”梁贤烨怒气未歇,怒视了那禁军一眼,便入内了。 梁贤烨只见太子早已蓬头垢面,一身黄袍,也是凌乱不堪。 “拜见皇兄!” 太子愣愣地转过头来,两眼空洞,魂不附体。 “七弟,我好怕!我好怕!”那太子突然如见鬼魅一般,战战兢兢地拉住了梁贤烨的衣袖。 “皇兄不必害怕,臣弟这不是来陪你了吗。”梁贤烨声色怜悯,慢慢搀着太子起身。 “七弟,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太子尖叫了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与人说过话了。 “皇兄,明日一过,父皇天体入陵,你就可以回去了,好不好?”梁贤烨像哄小孩子一般的口吻,让太子梁贤智安心了不少。 “还要再过一天么…呜呜…”太子又开始哭了起来,望着殿门外的光亮,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 梁贤烨没有再理会那哭泣的太子,一个人,来到父皇的灵柩前,竟露出一抹伤感之色。 “父皇,若你还活着,是不是要骂我奸贼逆子呢?” “我从未忘记那日父皇所说的话,辅佐八弟,作一位贤良的臣子,我也想啊。”梁贤烨说道此处,双目流下了滚滚热泪。 “可是…我不甘心呐!你为何私心如此之重,偏偏让我去那偏荒之地当什么藩王,那个傻子却能在你身边当太子?还有那稚嫩小儿,你在临死前却想让他继位!”梁贤烨泪如泉涌,一洒心中这么多年来的痛苦。 “我的母后,难道你从来未曾爱过么?她在我九岁自缢而死,又是为何?”说着说着,梁贤烨两眼通红,一张凶狠的脸,如那修罗场的恶鬼一般。 “而今我重回皇宫,一定要拿回你欠我的东西,不过请你在九泉之下安心,我决不会断送梁家江山的。” 梁贤烨抬起头,双目紧闭,两手负在身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皇兄贵为太子,好好保重身体,再过一日,你我兄弟二人,共同为父皇送行!”梁贤烨走了过来,望着太子,眼眶依然有些红。 梁贤智时哭时停,倒也成为了一种常态,见梁贤烨过来,擦了擦泪水,便没有再哭了。 “嗯,七弟不哭,我也不哭,等父皇入土后,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照顾好弟弟们和大周子民的!” 此时的梁贤智,仿若一无往常那般痴傻,用手为梁贤烨轻拭泪痕。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梳理头发,反正胡乱拍了几下,倒是很认真。然后竟嘿嘿地笑了一声,模样憨厚。 眼下的太子,见到自己的兄弟能来看望自己,内心确实还是很感动的,他从来不懂什么政治心术,但是把父母兄弟看得很重要。浅浅的,像是明白了自己作为兄长的意义,反倒安慰起梁贤烨来。 “嗯,我会支持皇兄的。”梁贤烨脸颊一红,一抹淡笑,仿佛真的从心底里支持自己的兄长一般。 “嗯,有七弟帮我,什么事情都会变好的。”太子笑了起来,那无邪的纯真,却是让人心疼。 “好啦,皇兄,我还有事情去处理,咱们两日后见。”梁贤烨收起伤感之色,向殿外走去。 “七弟,别走,别走…”太子再一次恐慌起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梁贤烨负起手,再也没有回头…… 偌大的皇宫,此时白幡遍地,人影寥寥,宛若一座鬼城一般。 梁贤烨此番进宫,就是为了拿玉玺,他知道父皇的玉玺在御书房,但出康乐殿后,却是踏上了前往香玉轩的路,他想去见见自己的养母,宁嫔。来皇城这么久,倒只是那天去了一次,而且很快便离开了。 香玉轩,同六宫中其他地方一样,摆着灵堂。 皇上驾崩,对这些妃嫔来说,也是自己后宫生涯的结束,生有子嗣的倒好,依然可以留在后宫,尊享长母之荣。而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或是殉葬,或是出家,或是流放…难有善终。 因为,新皇帝,会建立自己的后宫,她们只能走,不能留。 从一位青涩的少女,变成一位老妇人,可能很多人,一生都没有见到过皇帝一次,而今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娘娘,福王殿下来了。”依然是那宫女,不过已是换成了丧服。 正厅内,身着素衣的宁嫔跪在一张黄布蒲团上,手握佛珠,闭着眼,对着自己陈设的灵堂,一脸虔诚。 “娘娘,福王殿下来了。”见宁嫔没反应,那宫女再次轻声说道。 宁嫔仿若只剩下这躯壳一般,漠然不应。 慢慢靠近的梁贤烨,将这一幕捕捉在眼里,心中像是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儿臣参见母后!” 梁贤烨倒是不敢反应出一点异常,宁嫔是他的养母,这份恩情,他还是不会忘的。其实他早已经把皇太后的位置为这位母后留好了,毕竟自己的生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随后又对着灵堂上了三炷香,跪在一旁。 宁嫔终于是睁开了眼,不过没有回头,丰润的脸颊上,竟是两行泪痕。 “我只求你,放过太子,好么?”突然间,宁嫔从哭腔里挤出一句话,彻底让梁贤烨毛骨悚然。 “母后,何出此言呐?”梁贤烨神情恐慌,一脸无辜。 “太子的生母,玥贵妃,其实是你母亲的亲姐姐。” “什么?” 说到此处,宁嫔的脑海中,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 十九章 昔年姐妹 那时候天下还未平定,但是梁俊盛从来不让自己的胞弟梁俊常到最前线打仗,所以梁俊常肩负起了繁衍梁家后人的职责。 梁俊常的正妻秦氏,早年育有一子,但那时候生活环境很恶劣,那第一个儿子很早就夭折了。不久后又有一小妾得子,但是不幸遭了产厄之灾,母子双双未能活过来。 就这样,前两个儿子都早夭而亡。有些万念俱灰的梁俊常,整日失魂落魄,但就在不久后,迎来了希望。 半年后,那时候还不是玥贵妃的另一小妾玥儿,得一子,白白胖胖的,很是惹人喜爱,这就是当今太子梁贤智。其实梁贤智原来本名梁贤德,后来因为脑部受伤,心智不全,梁俊常才给他改名为梁贤智。 又过了三年,再次夭折第四子后,第五子至第七子几乎在这三年内全部诞生,梁家迎来了添丁高峰期。 再一个三年过后,大周建国,梁俊常被册封礼王。后来晚年再得两子,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皇帝梁俊盛因战染疾,无能生育,却是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第二任皇帝,就是礼王梁俊常,后来也确实如此。 礼王府,除却正王妃秦氏,共有三十六位侧妃,其中就包括生了三皇子的玥妃和七皇子的绮妃。 相传玥妃和绮妃父母早亡,两姐妹被人卖到当地一位员外家作丫环,阴差阳错,梁俊常替她们姐妹赎身,还二人一身自由。只是可怜这二位年轻女子别无去处,为了感念梁俊常的大恩,姐妹以身相许,甘做妾室。 由于姐姐玥妃之子成为礼王府的世子,玥妃身份日益高贵,梁俊常也是百般恩宠,有时候玥妃连正王妃秦氏也敢抵触。但是玥妃依旧很爱惜自己的妹妹,两姐妹从小相依为命,能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一年后,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姐姐玥妃,彻底变了一个人。 那就是世子梁贤德从石台摔下,脑部受伤,一连昏迷了一个月。梁俊常耗尽所有心血,遍访大周名医道士,终于是救了过来,但是心智永远地停留在了七岁。 玥妃从那以后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自己地位受损,害怕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受梁俊常的重视。 顺理成章的,包括自己妹妹在内的所有妻妾,都成了玥妃的敌人,为了自己和儿子,她必须想办法,能铲除一个,就绝对不能放过。 于是,她成功地毒死了第六子梁贤义,并且逼死了他的母亲。但是梁俊常一无所知,直到死可能也没得知真相,一直认为那是场意外。 第五子粱贤禹因为好习武,喜欢跟着皇帝四处游猎,几乎不在礼王府长大,玥妃倒是没这个机会。 最后的目标,就只有自己的妹妹绮妃了。 那时候的礼王梁俊常太宠爱玥妃了,几乎是有求必应,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情,从来不曾对她母子二人起过异心。 一切,都只是玥妃自己在吓自己,但就是这种恐惧,力量大到让她必须要铲除自己的妹妹。 挣扎了无数个日夜,终于… 四年后的那晚,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一股股肆虐的狂风,像厉鬼在嘶鸣,凄凄如诉。 礼王府,香玉阁中,已至末路的绮妃,看着自己的姐姐仇视着她,两行泪从清澈的大眼中滚滚而下,她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绮妃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歇斯底里地求着自己唯一的姐姐: “姐姐,我求求你,放过贤烨,好么?我愿意让他只做一个普通人,不去与世子争夺王位,成为平民百姓,但我只求你,让他活着,让他活着啊…” 玥妃看着自己的妹妹,百感交集,而后那张绝美的胭脂脸上,竟也流出了热泪。“好,我答应你,让他活着。”细腻的声音却是那般铁青,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已无法回头了。 玥妃终于没有再理会自己的妹妹,转身便出去了。 那晚,凄凄沥沥的大雨,一刻也没有停歇,电闪雷鸣、火光交加的夜空,持续了很久。 礼王府内,姐妹二人的痛哭与哀嚎,被那雨声和雷声死死地掩住。 一条白绫,终究是和绮妃一起,坠向阎罗…… 第二日,整个礼王府都被震撼了,又一个王妃自缢而死! 那时候的宁嫔还只是侍女,但却是绮妃最好的朋友。宁嫔抱着绮妃的玉体,足足哭了有两个时辰,清理遗物时,才从那梳妆台下找到一封书信,当然,除了宁嫔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然而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宁儿:若他日贤烨得知真相,教他定不能有复仇之念,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 宁嫔将这些真相,毫无保留地述说给了梁贤烨。 她早已无泪可流,这么多年,一直苦苦忍着没有告诉粱贤烨真相,但是时至今日,她必须完成绮妃最后的遗愿,也让自己的一生,没有遗憾。 此时的梁贤烨,已是瘫软坐地,失魂落魄,两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俊朗的脸庞上,一汪汪泪,浸湿了自己的红袍。 “烨儿,待你如愿后,就此罢手吧。”宁嫔很早就猜想过此番他进京就是为了篡位夺权,而且这一想法早已被那些宫女太监证实了,她甚至知道现在皇城脚下,四万戍京营虎视眈眈,随时就要攻下皇城。 她更明白,一个有心夺帝位之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那些兄弟! 这么多年,外人都以外她是以怜悯之心才收养七皇子,但是她与绮妃的关系,只有当初礼王府的那些少部分人才知道。 梁俊常生前正是为了感念绮妃,才让宁嫔为他抚养梁贤烨,并且,连宁嫔住的寝宫,都沿用了绮妃当年的名号,香玉轩。 玥贵妃后来也并不是因为天花才离了皇宫,而是反省自身罪孽深重,遁入空门。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梁俊常压下去了。一对姐妹,竟因为结缘与自己,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落得一世孽缘! 但是他又不想辜负任何一个人,所以临死前,想把自己的江山,交给了自己的发妻之子,秦皇后的次子,梁贤伯。 可是,光阴又是那么地不近人情,还没来得及布告天下,自己却已撒手人寰…… 梁贤烨终究还是起身了,但此时却如同一只洪荒凶兽,戾气四散。一个人,急速地飞奔出了香玉轩,也没再顾及那满脸哀伤的宁嫔,和那“奠”字灵堂。 他一路狂跑,一边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两眼的泪,随着劲风,倾斜滑落。 早已停止运作的皇宫,倒是没有任何人影出现。福王梁贤烨,已经近乎疯狂了… 终于,他跑累了…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见那红漆黄瓦的小屋旁,一个大水缸,里面的水,清澈透明。 梁贤烨把头死死地扎了进去,再起来时,已是披头散发,两眼猩红,颈下长水横流,如一尊活脱脱的魔王临世! ------------ 第二十章 马木公 吱~ 那小房子的木门突然开了。 “妈呀!见鬼啦!”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却是穿着内侍太监的黑青花袍,被梁贤烨狠狠地吓了一通! 梁贤烨转过脸,只见那少年太监面色发白,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弄得梁贤烨自己也是一阵头大。 “你是谁?” “你是谁啊?是人还是鬼?大白天的,你可别吓我!”那小太监刚刚进宫不久,口无遮拦,还不知道这紫金红袍代表的是什么身份。 梁贤烨看着那一脸无辜的青涩脸庞,笑了起来,这皇宫里怎么还有不识亲王蟒袍的存在,不过梁贤烨倒是顿时对这孩子感兴趣起来。 “我叫梁贤烨。”梁贤烨看着这小太监,笑眯眯地道,仿佛像是逗小孩子一般。 “梁贤烨?我不认识梁贤烨,不过我认识八皇子殿下梁贤伯,和…和九皇子殿下梁贤睿,他们俩可好玩儿啦。”那小太监慢慢放松了下来,听到这奇怪的人名字和八皇子九皇子只差一个字,瞬间就变得没那么害怕了。 “哦?我正是他们的兄长。”梁贤烨走了过来,恢复成了正常神色,只不过披头散发,浑身浸湿,看上去还是有些瘆人。 “你胡说,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才没你长得那么可怕。”小太监嘟着嘴,他不相信这个模样的人会是皇子。 “哈哈哈哈,好了,不说我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梁贤烨这种模样哈哈大笑,倒是罕见。 “我叫马木公,因为我爹是个木匠,所以他给我起这个名字。不过他是个酒鬼,两个月前把我送进宫,说是皇宫日子可好过啦,反正他从来不管我,我就来了。”那叫马木公的小太监没心没肺地道,一点无伤心之色。 梁贤烨听到此处,倒是感到些许惊奇,这么小就被剥夺了当男子的权利,这孩子一点也不怨恨自己的父亲么? 而后,他又想了想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梁贤烨随即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这小太监带在身边。 “跟我回福王府吧,反正,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公公来找你的。”梁贤烨又笑了笑,很亲和。 马木公看着这怪人笑得傻傻的,自己也笑了起来,“好啊,反正我在这皇宫也没人陪我玩。”不过他随即又问道:“到你那里有可有人陪我?” “有啊,我可以请八皇子和九皇子来陪你玩。” “好啊,好啊,我跟你走。”马木公笑脸嘻嘻。 对他来说,皇上驾崩的这几天实在是太无聊了,那些比他大的太监们都哀丧着脸,天天跪在司礼监里,一点也不好玩。但是他有个小小的疑问一直在心里,他想问问眼前这个叫梁贤烨的怪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我们司礼监和那内务府有何区别?都是太监,为什么我们的公公很害怕那些人?” 梁贤烨呵呵一笑,这个问题算是逗乐他了,“因为你们是好人,他们是坏人呀!” 两人一边说一边笑,在这皇城里转转悠悠的。如此轻松恬然,梁贤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了。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泓书苑,正是皇帝的书房。 “我们来这儿干嘛,这不是皇上的书房吗?”马木公倒是听说过这书房,但他还是眨巴眨巴眼,不明白梁贤烨为何带他来这儿。 “来拿玉玺。”梁贤烨的内心风平浪静,淡淡一笑。 “什么是玉玺?”马木公又是人畜无害地问到。 “就是一块大玉石。” “那是不是很值钱?”马木公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哈哈哈,只怕是花钱也买不到呢!”梁贤烨真是被这小太监的天真深深地吸引住了。 泓书苑前,两株半球形的桂花树,花团锦簇,通体不高,那股清香,不淡不浓,却是让人心旷神怡。树旁不远处,一张石桌,三台石椅,早已积满了灰尘。琉璃檐下,挂着一双没有烛火的白灯笼,倒是有些凄凉。 泓书苑内,空无一人,一面巨大的匣式红木书柜遮住了整个西墙,柜子里面的文卷摆放地井井有条,有几处还收藏着几卷年代久远的竹简,柜顶挂着的是“礼仁”二字牌匾。南北两墙对称开着几扇精致的纸牖,东墙上挂着一副篆印金漆石牌,正是唐太宗那百字箴言。 梁贤烨眼睛盯着那金漆石牌,来回打量,仿佛是在字句嚼酌。一旁的马木公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东碰西摸,倒是满心欢喜。 “你快来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马木公突然大叫,随后双手托起一块玉石,方圆四寸,上绞五龙,那玉质晶莹剔透,无一点杂质,正是玉玺。 梁贤烨倒是没那么兴奋,因为他知道,属于他的,已经跑不掉了。他转身来到一面铜镜前,端坐着,开始整理起自己那凌乱不堪的头发与衣着。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梁贤烨有了一种眼前尽是虚幻的错觉…… 母后死的那天起,他就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选择自缢而死,更想不到有谁会去毒害她,这十几年来,每次回想起那次游玩回府后的场景,便寝食难安。 他最无法理解的,就是礼王府的那些人,好像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母亲,仿佛那个美丽而又善良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那个帝王家的妃子,再未被任何人提起,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死了,便死了吧。 这几年在福州,远离了梁家的一切,平静的生活看上去要轻松太多太多了。可是在他心中,总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一直折磨着他,未曾停歇,那便是他的恨与不甘。 不过他已将这些痛苦倾诉给了躺在玉棺里的父皇,不管他在九泉之下能不能领会,而今,他的手,已经触摸到了极尽。 “欠我的,终究还是逃不了…”梁贤烨整理好衣冠后,意气风发,对着镜子一阵嗤笑,福王殿下,终于是回来了。 随后他看着那拿着玉玺一脸欣喜的马木公,慢慢地走了过来。 马木公却是难以分神,只想着手中的这个玉石,指不定能卖多少银子,然后他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下杀头之罪了么?”梁贤烨十分严肃的语调,倒是让小太监猛然回过神来。 “啊??我可不想被砍脑袋!”马木公两眼瞪大,还有些不明所以。 “你私拿玉玺,已是能够株连九族了。”梁贤烨笑了起来,他想看看这小太监能吓成什么样。 “你胡说,明明是你叫我拿的,要杀也是杀你,哼!”马木公坚决不相信他说的话,两眼翻白,倒是有些硬气地驳了回去。他在皇宫里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福王殿下,他一直认为这是个疯子,而且是一个很有趣的疯子。 梁贤烨听到他这么说,又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随我回府吧。” 马木公用那黑漆漆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把玉玺装在里面,对这个宝贝,他很是喜欢,随后跟在梁贤烨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走了。 他觉得,这个人要是能把自己带出皇宫,那就太好了,来到这里两个月,太不好玩了。尽管那些公公们很喜欢他,但是规矩太多了,哪儿也不许去。今日趁他们不注意,自己一个人溜出来,才发现皇宫好大啊,可是却冷清得很。 他很想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个人去浪迹天涯那是再好不过了…… ------------ 第二十一章 内乱大变 不知不觉,梁贤烨已在皇宫中度过了整整一天,此时残阳把半边天红透,清冷的空气再次占据了整个皇城。 “殿下。”一身红衣将袍的徐长平行礼,带着一行卫兵,站在宫门等待着梁贤烨,毕竟护送玉玺还是要谨慎的,梁贤烨虽说一个人进宫,但来时已早早地就吩咐过了。 “嗯,把这个小太监带回去,他身上可有重宝!”梁贤烨对着陈茂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马木公,而后跨上马,带着一行卫兵回府了。 马木公两只大眼睛乱眨了几下,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疯人居然真的是王爷!他又打量了几眼徐长平,两撇浅浅的八字胡,下巴上也有些稀疏的胡茬,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大叔,那个…真的是,福王殿下吗?”马木公有些突然间有些害怕了,想到在皇宫中和福王殿下如此口无遮拦地讲话,心有余悸。 “那岂能有假?走吧,上马。”徐长平面无表情,他最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想浪费时间。 “大叔,我们一起骑一匹马是不是有些不好啊?”马木公满脸无辜地问道,而后又看了看那匹高大的黑色战马,双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盒子。 “想什么呢,你骑马,我走就行了。”徐长平感觉脑子有些懵,这小太监,怎么就不会想呢。 “哦好,大叔,我跟你走。” “……” 徐长平带着马木公回府后,福王正在沐浴,倒是不好打扰,本来他还想跟福王禀报今晚方宁泽的行动,看来要稍稍等一段时间了。 可是这小太监该如何是好呢,自己一介武夫,倒真拿这小屁孩儿没办法。不过他发现那小太监一直紧紧地护着怀里的黑色盒子,难道这就是福王殿下说言的重宝?莫非,殿下把玉玺交给他了? 徐长平原以为,玉玺事关重大,福王会自己好好保管的,没想到居然交给了一个小太监,这也太不上心了吧。 随后徐长平把马木公带到后院,来到蔡荀身旁。 “蔡管家,这小太监是殿下的贵宾,你可得好好招待!”说完,徐长平立马溜烟走人,这小太监让他头疼。 “徐将军,你……”蔡荀顿时感觉一阵头大,只要是徐长平主动找他,准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看见那个小太监一脸憨笑地看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梁贤烨终究是沐浴完毕,随后立刻前往了正厅。他知道,今晚皇城将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梁贤烨来到正厅,只见徐长平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长平啊,过来坐吧。”梁贤烨自己坐到红木案的右侧,伸手让徐长平坐到自己右手边的客椅上。 “是,多谢殿下。”徐长平拱手,然后很快地走了过来,挥蓬入座。 “方宁泽那里,可有确切消息?”梁贤烨拿起茶杯,那里面是下人刚刚换的热茶,随后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倒是有些漫不经心。 “回禀殿下,方副使已和属下商榷过了。今晚子时,让殿下的五百王府亲兵,配合他一起行动,能有八九成把握。”徐长平神色严肃,将他们二人的计划禀报给梁贤烨。 “八九成把握?”梁贤烨眯起了双眼,随后又蓦地睁开,“还不够,一定要给我做到万无一失!”话语中,露出了非同寻常的凌厉气息。 “是,属下定会亲自前往。”徐长平起身拱手,将梁贤烨的命令牢记在了心里。 “记住,给本王抓活的!” …… 数里长的火把,熊熊烈烈,二万禁军,已在皇城城墙上,筑起了坚守工事,粗木圆石,长短弩箭,堆积成山,皇城重地,这些战备物资还是很丰富的。 内务府太监总管陈鸿洲和禁军都尉陈茂,二人站在城墙上,盯着不远处的戍京营,严阵以待。只不过,那戍京营一日一夜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炊火烧饭,才能看得到一丝丝烟雾,四万大军,仿佛真的只是驻扎在此。 “陈将军,你断不能有任何懈怠,皇上大葬在即,一定不可生出任何是非,明白吗?”陈鸿洲一如往常那般,言语中总是有一股跋扈之气。 “属下明白。不过,陈公公,属下倒是认为,那所来之人,好像并不是叶靖。”陈茂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这一日来的疑惑,不过他也只是猜测,还不敢下定论。 “是啊。”陈鸿洲遥望着远处那星火遍布的军营,也是一阵轻声慨叹,“若是叶靖,只怕早就开始攻打皇城了吧。” 其实陈鸿洲早就怀疑是福王梁贤烨搞的鬼,只不过他必须把叶靖当靶子,在这京城才有人支持他,所以,即使真是梁贤烨,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一切,只等待淮阳侯带兵驰援了。 “陈将军,今晚务必强加戒严,本司内务府另有要务,先行一步。”陈鸿洲说完,带着几个随从下城而去了。 “恭送陈公公。” 陈茂望着那四万戍京营大军,再次吸了一口凉气。不管怎么说,他与陈鸿洲总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要是陈鸿洲出了事,他也是绝对免不了遭罪的。 “兄弟们,晚上加强警戒,陈公公已派人去请援兵了,只要太子顺利登基,都重重有赏。”陈茂放大了嗓门,把那些禁军将士听得很是心动。 这些禁军在这里已经守备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他们也发现那戍京营貌似并不想攻打,只要他们不动手,自己就算立功了,这总比上阵送命好,所以很多人还是很有干劲的。 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却是在今晚,要活捉了陈茂!那个功劳,可是要大多了… 夜渐深,前几日的满月已慢慢残缺了起来,偶尔几团云遮在上面,甚至隐去了月亮的身影,只留下黯淡的白光。 陈茂在城上的楼阁卸甲解衣,打算休憩,因为他料想,这么晚了,也不会出什么事,只要不是叶靖杀回来,一切都还好办。 呼~ 一阵轻呼,房内的最后一盏烛光终究熄灭了,陈茂安心地躺在榻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城墙上的卫兵,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盯着十里外没有任何动作的戍京营,谁也没有去想,皇城内会发生什么事。 方宁泽和徐长平,集结了八百禁军和五百王府亲兵,在城楼脚下的戍楼前,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徐将军,这城墙布防,一字长蛇,那剩下的禁军短时间内无法汇合。我等集中兵力攻下主阁,活捉陈茂,到时候他们定溃不成军。”黑暗中,方宁泽的一双眼闪闪发光。 “好,待子时城墙换防,按计划行动!”徐长平屏气凝神,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后面一千余将士铁甲森森,目光坚定,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一列列整齐的长戟和短刀,在昏暗中,散发出雪白的光…… 城墙上的火把,换了一轮又一轮,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子时的轮岗终于来临,时机已至! 方宁泽带领约二百士兵,登上了城楼。 “见过方副使!”城上的一位禁军校尉见到方宁泽过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他又觉得不对劲,这方副使的布防区,似乎并不是在主城楼才对。 “嗯,本使刚刚接到陈茂将军的命令,换防主楼,你们下去休息吧。”方宁泽满脸镇静,仿佛真有这回事一般。 “方副使,属下好像并未接到任何与副使交接防务的命令。” 那校尉刚刚说完,还未回过神来时,瞳孔骤然放大, 噗! 一把雪白的大刀从脖颈掠过,顿时血如泉涌,鲜血溅到了方宁泽的脸上。 还未轮下的那群禁军见状,顿时魂飞魄散,随后突然有人大叫:“敌军来犯,敌军来犯!” 咚~咚~咚~ 一阵猛烈的鼓声响起,把陈茂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方宁泽向楼下连扔三个火把,通知徐长平,自己带着二百士兵,与主楼附近的禁军开始厮杀起来。 徐长平见状,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立马登上城楼,一路上连砍带劈,几乎一刀就夺走了一条性命。 霹雳咣啷,没过多久,主城楼上鲜血四溅,尸横一地。 陈茂紧紧地握着佩刀,用木桌堵住屋门,他知道一定大事不妙了,自己插翅难逃! 屋外,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尖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茂的心,却是越悬越高。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戍京营没有攻城怎么就杀到自己的大帐里来了,为今之计,只有躲起来,希望禁军营的兄弟能够快速增援主阁,击退敌军。 唰~ 一滩血,溅到了窗上,透过那层薄纸,陈茂只见一个人手持大刀,将那对面一个个颤抖的长戟斩断,而后那些身影随之倒下,一个又一个。 “陈将军,快开门,属下方宁泽已击退敌军,前来救援。” 陈茂一听,外面真是方宁泽的声音,虽说平日与这方宁泽关系不算太近,但此时面对共同的敌人,也当是患难与共吧。 陈茂慢慢地将大门打开,刚探出半边身子,一道白花花的刀刃,却是架到了脖子上,陈茂满脸惊恐地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一身红铠,面带微笑的徐长平! ------------ 第二十二章 府中朝 又是一日寒晨,白茫茫的大雾,笼罩了整个皇城。 昨晚城楼传出的战鼓声,几乎让皇城里的所有人,彻夜未眠。大小官员,市井布衣,躲在各家的宅院里,惶然了一整晚。近来的皇城,仿佛与昌平二字,毫无半点瓜葛,死一般的寂静,无人的街道,已成常态。 梁贤烨也是整夜未眠,不过却是满心欢喜,大清早的,没有一丝倦意,一如往常那般生龙活虎。命下人早早地准备了早茶,打算先小小地犒劳犒劳徐长平和方宁泽。当然,主要是为了彻底拉拢方宁泽,毕竟徐长平是自己的人。 “徐将军,方副使,殿下有请。”蔡荀对着府门外的二位说道,笑眯眯地。 昨晚徐长平和方宁泽把陈茂收监进了禁军天牢后,连夜重新整顿了皇城禁军,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禁军,此时依然在城墙上待着,不过却是在撤防。 两人早早地便来福王府报道,打算禀报昨晚的事情。 徐长平自昨日生擒了陈茂后,本该欣喜,可他却是一直愁眉不展,他总觉得,陈鸿洲那个奸贼,还没有那么好对付,一定还有什么后手。尽管现在皇城已被福王殿下掌控,但是事情还没到十分的把握,离殿下的要求,还有些不够。 方宁泽看着有些出神的徐长平,轻声咳了声,“徐将军,请。” 梁贤烨坐在凉亭里,满面春风,亲自煮着茶,石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 “拜见福王殿下!”二人齐声,拱手单膝跪地,腰上的佩刀不经意间触到地上,轻轻的砰地一响。 “辛苦了,二位,快快请座。”梁贤烨笑着,起身邀坐。 “多谢殿下。” “方副使,你功不可没啊,奸贼陈鸿洲的美梦,怕是要做到头了。”梁贤烨望着方宁泽,一双黑眸光芒毕露,唇开齿现。 方宁泽停在耳中,这福王就是福王,明明是自己想夺权篡位,反倒大义凛然地指责那太监,真是高啊。 不过他不敢有任何过多的表现,只是淡淡一笑:“殿下过奖了,惩奸除害,属下职责所在。” “哈哈…来,方副使,尝尝这桂花糕,这可是本王特地请苏州名厨做的。” “谢殿下。” 徐长平坐在一旁,看着福王殿下和方宁泽你来我往,瞬间就明白了福王的用意,只不过,他打心底还是有点信不过这方宁泽,无缘无故,竟敢犯上作乱相助于福王,一定别有企图。 梁贤烨看着自己的爱将徐长平一直愁眉不展,便笑了笑说道:“长平,你也尝尝。” “呃,多谢殿下。”徐长平没有伸手去拿桂花糕,反倒忽然站起身来,有些焦灼地说道“殿下,属下还是有些担心…” “唉,长平啊,今日不谈正事,紧张了一夜,权当放松放松。” 梁贤烨不想徐长平再说下去,立马打断了他,徐长平瞬间明白了福王的意思,便没有再说下去,一声不吭地,又坐了下去。 方宁泽坐在一旁,喝了几口茶,从他进福王府起,背后的凉意便丝毫未减,而现在却是越来越重了,他根本就猜不透,梁贤烨到底想干什么。 “殿下,内阁李大人、章大人、刘大人求见。”就在这时,蔡荀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三人莫名尴尬的氛围。 梁贤烨先是一惊,随后又强装镇定地笑了起来,“快快有请。” 李庞、章俞德、刘宏承三人,自昨日听到鼓声后,也是一夜惴惴不安。一大早齐聚李宅门前,相约来到福王府,想打听怎么回事。毕竟,皇城里的任何动静,一定与这福王脱不了干系。 “参见福王殿下。”三位内阁大臣齐声拱手行礼。 “见过三位大人。”一旁的徐长平和方宁泽起身来,向三位行礼。 三人细细打量一脸严肃的徐长平和方宁泽,心中很是震撼,不过却不敢有任何表露,内心慨叹,这福王殿下果然是下的一盘大棋啊。 梁贤烨哈哈一笑,自嘲道:“看来,本王这早茶,准备不足啊,诸位还是随本王前往正厅吧。” 梁贤烨带着那五人,前前后后地前往王府正厅。一路上,梁贤烨很无奈,眼下他还并不想让这些人会面,内阁三位老头子的突然造访,打乱了自己的筹划。 一行六人入坐后,蔡荀立马命人重新准备茶水,片刻后,厅内茶香弥漫。 “看来,今日非议正事不可了啊…”梁贤烨坐在主座上,看着那五个人,心中暗自苦恼。 “殿下,不知昨日城墙上传出的战鼓,到底所为何事?”李庞资历名望最高,首当其冲,率先开口问道。 梁贤烨看了一眼李庞,然后又面带笑容地望着方宁泽,声音高亢,“昨晚方副使立下大功,替本王生擒了陈茂。” “不敢不敢,都是殿下筹谋有方,还让徐将军鼎力相助才得擒下。”方宁泽诚惶诚恐,跟这些人比起来,自己的身份还是太低了,不敢邀功。 “好啊!方副使莫要太谦虚了,此举真可谓立下了大功。”章俞德老脸褶皱紧绷,乐开了花。 “章大人过誉了。”方宁泽向章俞德行了一礼,有些愧不敢当。 “方副使切莫过谦,有功之臣,自当论功行赏。”刘宏承也笑了笑,目露欣赏之色。 “好啦好啦,你们这夸耀来谦虚去的,在干什么呢。”梁贤烨一脸苦笑,这些人,真是让他不知所措。 “殿下,皇上大葬之日在即,不知”李庞面带疑色问道,因为明天就是皇帝入陵之日了,密诏一事,还不知这福王怎么安排的。 梁贤烨很清楚这老头子想问什么,只不过他原本打算私下去相谈,可是事已至此,倒是不便再作隐瞒了,终究,这王府里,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都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梁贤烨站起身来,威严凛凛地环视了下坐五人,言辞激昂:“明日万龙山帝陵前,宣读遗诏!” 内阁中的三位大臣,顿时目光热切,内心翻涌,久久盼望的这一天,终究是要到了! 徐长平倒是神色无波,自己跟着殿下,正是为此才来的。 只有方宁泽,神情惊恐,一时发愣。还有圣上遗诏?那为何驾崩当日不宣告天下?而且,为何是福王在安排?难道…难道是他伪造遗诏? 他惊恐地看了看梁贤烨,发现他正一脸傲笑地盯着自己,不会有错了! 随后,方宁泽终究是镇定了下来,也许密拟遗诏对福王梁贤烨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就在众人内心各自澎湃的时候,马木公突然从后堂跑了进来,看到正厅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福王梁贤烨和那个胡茬子大叔他倒是认识,另外三个老头子和那个腰佩大刀的人,却从未见过。 不过这他突然联想起司礼监里的刘公公跟讲过,说是乾坤殿上朝时,皇上一人端坐龙椅,百官齐立于殿下,文臣武将分侧而居。 眼前,文臣武将在下,福王在上,这不就像是皇上在上朝么? 于是马木公很纯真率直地问了一句,“殿下?你是在上朝吗?” 轰! 这甚是童气未泯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打在了大厅内李庞、章俞德、刘宏承、徐长平和方宁泽的心里,顿时一震大颤。 之前他们相谈甚欢,根本就还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看去,竟是一个身着司礼监青袍的小太监! 而后五人面面相觑,又望向福王梁贤烨,猛然醒悟,这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朝廷! 扑通一声 以李庞为首,五人双膝跪地,两手顺势而下,头扣在地上,齐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 第二十三章 汝州相逢 汝州,河阳府的最大要塞,南连古楚,东通齐鲁,北达燕赵,西进秦蜀,是整个大周最中心的地带。其境内一条大江通流,物产极其丰富。各级州县,每年纳给京城的钱两,仅次于最为富庶的两江地区。 河阳府的军备,也是大周腹地内最为坚实的,二十五万大军,常年驻扎在此。河阳总兵孙文成,出身将门,其祖父乃前朝一品大将,其父继承官业,后被梁俊盛招降,成了大周的忠实武力。 当年叶昭荣和太祖皇帝征战四方,招降孙氏大将几乎成了夺得天下的最后一步,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已是不成气候。孙家地位,可见一斑。 待到大周社稷落成时,孙文成的父亲因年老体衰,不久后便去世了。于是太祖皇帝钦点他出任河阳总兵,虎门之后,盘踞着通往皇城最关键的防线。 孙文成与叶靖的父亲年岁相差不大,而且性格很投缘,都是赤胆忠心,无一丝心眼之人。二人常常煮酒论道,校军游猎,关系很亲密。 叶靖在年幼时便听说过这河阳总兵孙文成的威名,还亲眼见识过他的厉害。 那是在叶靖八岁时,跟随父亲同孙文成一起狩猎,对其射技一览无余。从那以后,叶靖对他那“万尺悬鹰,长弓拉起,双目神凝,百发百中”的印象挥之不去。而孙文成也很喜欢叶靖,小小童子却想开弓御马,那股热切,让孙文成对叶靖的印象也是极好。甚至还开玩笑和叶昭荣说过,“叶公,你这儿子,他日必当胜你丰姿啊!” 年少的叶靖那时候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骑马拉弓射大雕,真的很有趣,自己有朝一日,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孙文成很喜欢和蔼地笑着摸他的头,这个孩子,他是真的很中意。 最后的一次会面,则是叶靖十七岁被封赏镇武大将军之时,孙文成亲自入皇城恭贺,少年良才,果然没让他失望,更让他赞赏不已。叶昭荣知道孙文成很喜欢叶靖,索性让他拜了义父。孙文成更是如获重宝,还私下里跟叶昭荣说日后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于叶靖…… 叶靖和白玉琮,二人连行三日,总算是来到了汝州。叶靖其实是并不打算逗留于此地,毕竟一路去宁安城,路途遥远,赶马也得一个月有余。而且,如今叶家遭遇大难,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更不想为那位孙氏义父添麻烦,牵扯太多,日后若是被人察觉,可能让他老人家也身陷险境。 白玉琮因为有臧四娘的托付在身,想在此稍作停留,去一了她的心愿。叶靖听到后,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同意了,那个对他触动很深的女子,最后再送她一程吧。 白玉琮却是不想让叶靖同行,这位懿国公府少帅,终究涉世太浅,自己一个人办事,反倒更加方便,稍稍说辞一番便推辞了。于是叶靖独自在汝州城内的一家茶楼里,等待白玉琮。 叶靖坐在楼上一间雅阁,品着茶,百无聊赖。他想着,要是一切都完好如初,说不定还可以去拜访下徐总兵,让他老人家指点指点武艺。可惜,而今都成了虚妄,自己的突然造访,一定会让他生疑,到时候稍有不慎,就很难说了。 就在叶靖望着窗台有些发呆的时候,茶楼下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打闹。 “大侠,大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一时糊涂,这才昧了良心。我,我保证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一位身穿麻布粗袍的男子,鼻青脸肿,跪在地上求饶。 “你活该,成天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终于遭殃了吧。” “就是,也不找点正当门路干干…” 围着的一群人,指指点点,都在痛骂。这跪在地上的赌鬼,准又是欠下赌债,竟到大街上抢别人的银子,真是可恶。 “姑娘,这是你的荷包,清点一下,可否少了银两?” 说话的是一位紫色锦袍声如清钟年轻男子,腰佩玉环,手持墨纸扇,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透着几许风流气,甚是俊朗。和周边的人群站在一起,鹤立鸡群一般。 话音落下,那年轻男子伴着一脸柔和的笑,将一只绿缎绣花荷包递给了面前那位看上去弱质纤纤的女子,没有理会还在跪地求饶之人。 “多谢公子。”那位肌肤白皙,模样姣好的年轻女子,一身金云袍,面带桃红,稍稍弯膝行礼,里身玉花蚕衣,一眼看上去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 “谢谢公子,还好有公子在,不然小姐回家又该挨骂了。”那女子身旁的一位长相灵秀的丫环,很感激地对那年轻男子说道。 “颖儿,不许胡说。”那女子很是娇羞,纤指点了一下丫环,而后明目流转,望着那紫衣男子。 那紫衣男子一脸温和地笑着道:“下次你家小姐再出门,可要多加小心。” 说完他转过身来,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持墨纸扇横端在前,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人道:“这次暂且饶过你,若是下次再行恶事,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你走吧。”紫衣男子笔直挺立,倒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那恶人一边作揖,一边后退,围观的人群都躲着他,而且为他让了一条路。 “好啦好啦,大家都散了吧,这位大侠一定身有他务,我等别打扰人家了。”一位头戴布帽的男子,望了几眼那还在原地等待的贵小姐,面色机灵地道。 “啊啊,正是,我等散了吧,散了吧。”有人开始起哄,心里想着,郎才女貌,要是凑合一对佳人那也挺好的嘛。 于是众人纷纷散去,车马川流的大街恢复了正常,茶楼门前只剩下那紫衣年轻男子和一主一仆的两位女子。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此番恩德,奴家何以奉还?”那女子一脸娇羞,眼波似水,望着那位男子。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行侠仗义,本是我江湖中人义不容辞之事。在下并非这汝州人士,只是碰巧经过罢了。” 那姑娘见他不愿留下自己的名姓,神情失落,可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这么说了一句:“如若他日公子需要任何帮助,请直接到汝州城内总兵府来寻我。”而后面色绯红,不敢再直视那男子。 那男子却是一直在想着怎么脱身,要不是身有要务,如此国色天香的姑娘,怎能不去作陪。 “好,在下先行谢过姑娘。要事在身,在下告辞。”紫衣男子一脸愧疚,拿着扇子抱拳谢礼,而后快步离开了。 “公子,再见…再见。”玉衣女子望着那快速行走的身影,口中喃喃而语,神色黯然。 “小姐,别再看了,有缘自会再见的,嘿嘿。”那丫环用手在那女子眼前晃了晃,而后有些正经地道:“我们快回去吧,别让老爷发现你偷偷溜出来了。” 那丫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又让那位小姐指了几下额头。二人带着些许遗憾,便踏上了回府的道路。 “颖儿,你说,他会来找我么?” “小姐,别想啦,人家是江湖中人!而且,你别忘了,你可是堂堂总兵府的大小姐!”颖儿之前只是想故意逗她那位小姐,可是见她如此认真,便十分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看法。 那女子神情沮丧,却也认同那位叫颖儿的丫环所说的话,门不当户不对,自己一见倾心又能如何。 此时的紫衣男子,却是不想再多作停留,行色匆匆地向城东门赶去。 在一处巷道前,突然一只蓝锦手臂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本来以他的神觉,是根本不会被人暗算的,可是这只手的速度之快,让他猝不及防就被扯了过去。 纸扇一展,本欲反抗,定眼看去,不由得一声惊呼:“叶兄?” “茶楼雅阁说话。” ------------ 第二十四章 武道三子 依旧是叶靖之前所坐的那间茶楼雅阁,这是他与白玉琮相约之地。于是叶靖带着林逸风,二人来到茶楼,把雅阁门帘紧闭,终于是坐下了。 “叶兄,你怎会在这汝州城?”林逸风满脸疑色,想着自己还是三年前到皇城拜访过叶靖,自那以后还没往来过。 只是前不久突然接到妙衣公子的一封书信,正好他在河阳府的分舵行事。于是连日打算赶往皇城去寻找叶靖,他对叶家的事情,很是遗憾,一直想着要帮上点什么忙。 “唉,说来话长。”叶靖暂时还不想对林逸风说出自己的遭遇,因为他对林逸风的出现也是不解,料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叶靖话题一转,接着道:“你又是为何来这汝州城,你们玄天阁不是在远在青城山么?” 林逸风眉头一紧,接着神色肃穆地道:“叶兄,我已经知晓皇城中发生之事了。此番正是准备去皇城寻你啊!” 叶靖放大双眼,一脸震惊,这林逸风远在蜀地怎会得知这等消息。原本他还打算日后有机会去蜀州再到青城山去拜访他,没想到他竟已经知道了。叶靖脑海快速飞转,终于想到,一定是那妙衣公子的缘故。 林逸风见叶靖没有说话,便再次劝慰起来,“叶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玄天阁庇护一下叶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叶靖听到林逸风如此说话,不由得一阵怒意上身,自己堂堂大周一品大将,父亲更是位高三公,怎么会冀求于被一个江湖门派庇护?不过叶靖随即又镇定下来,那一切,毕竟已成过往,林逸风此番话,也是为了宽慰他,让他有生存下去的信念。 但是叶靖,从来没有想过要苟且偷生! “少阁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想必你也知道,我父帅而今任在疆外,生死未卜,无论怎样,我还是要去打探打探消息。”叶靖拱手谢过,表示并不想靠这玄天阁残喘余年。 林逸风听见叶靖这么说话,顿时感到万分尴尬,这叶少帅一定是误会了自己,于是连忙开口道:“叶兄,望你莫要误会,在下只是想说,日后叶兄若有任何难处,我玄天阁一定义不容辞地相助于你。“ 叶靖峰眉稍稍一皱,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言语过了。当年武道大会过后,林逸风虽说不似白玉琮一直在自己身边,但是这么多年的书信往来,三年五载的相会,都能看出他对自己还是很真挚的。也许是经历大劫后,自己太敏感了吧。 “少阁主,叶某失敬了。”叶靖再次拱手,一脸歉意。 “叶兄,哪里话。”林逸风展开纸扇,拂送清风,一脸柔和的笑,丝毫不在意叶靖之前说过什么。“叶兄,你大可与我开诚布公,力所能及之事,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好吧。”叶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望着林逸风,“如今皇上驾崩,皇城必定大乱。故此官府还未正式通告天下捉捕于我,所以趁此机会,我想北上打听父帅的消息。不论生死,我叶靖身为人子,但当拼尽一切。” “叶兄,当日我下山时便和家父请求过,河阳事毕之后,在外游历三月,顺便到皇城拜访懿国公叶元帅。而今,叶家遭此横祸,我岂可袖手旁观?若是叶兄执意北上,在下愿同你走一遭。”林逸风一道朗笑,豪情壮阔。 叶靖两眼望着他,内心很是感动,这位玄天阁少主不仅千里迢迢来寻他,而且竟然甘愿伴随自己北上寻父,甚是难得。 此刻叶靖发觉,也许以往和这林逸风的君子之交,确实淡过于水了。 “我叶靖已是身如丧家之犬,不料竟让少阁主如此费心,此番情谊,叶某定将铭记于心。”叶靖神色激动地对林逸风说道。 “叶兄,你何必一直与我如此客气。”林逸风有些受不了这个文绉绉的叶少帅了,记不得他何曾一直这样过。 林逸风倒不想再与叶靖来回客套了,原本就是为了帮他而来,而今说明了就不必多言了。于是他话题一转,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见白兄?” 林逸风知道白玉琮自当年那武道大会后,一直追随叶靖,二人形影不离。其实在林逸风的心里,他很羡慕这两个人。人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他们却是知己常在酒不足啊。想起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身居玄天阁,前生倒是没能修得这等福分。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打败过自己,他们身上有太多太多东西值得自己去体会了。现在,难得出山,也算是一种修为吧。 还没等叶靖回答时,只见窗台上,一道白衣身影,一抹浅笑挂在那张充满灵气而又俊朗的脸上,简直有漠然一笑雪尽融之势。 “白兄?”林逸风喜出望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墨纸扇,唰地收拢。 “少阁主,皇城三年一别,甚是久远呐。”白玉琮轻轻一跃,跳入屋心也很欣喜,怎么也想不到在汝州竟会碰见林逸风。 叶靖看见白玉琮回来了,站起身来,也是微微一笑。 “而今,我们这武道三子,算是彻底齐聚了啊。”林逸风哈哈大笑,少年公子,翩翩拂扇,一时甚是激动难掩。 叶靖有些懵懵懂懂,“这武道三子,何来其说啊?” 白玉琮也是哈哈一笑,这叶少帅就是叶少帅啊,只知道什么江山社稷,忠臣良将,哪知道那些江湖里的称谓。不过,白玉琮又是跟往常一样,笑而不语。 “白兄,你这白衣浪子,当真从未给叶兄说过这武道三子?”林逸风有些不敢苟信地望着白玉琮。 “等等,这小白,真是白衣浪子?”叶靖一改往常,笑眯眯地,装作十分欣赏地看着白玉琮。 白玉琮又是一阵翻白,有些鄙夷地道:“早就跟你说了,谁叫你自己不信。” “哈哈哈…”林逸风看着二人这样,倒是一阵逗笑。他确实是真的没亲眼见过叶靖和白玉琮的拌嘴日常。 “咳,咳,林少阁主。”叶靖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立马转移,“你还是接着说这武道三子怎么来的吧。” “哦,好。”林逸风笑颜止住,面目正经地道,“当年武道大会毕后,叶兄力压群雄居首,白兄也是剑法超群,仅次于叶兄。我林逸风不才,侥幸胜过五皇子,位居第三。自此江湖便有传言:武道三子聚首,天下群雄皆惊。” “这,我怎从未听说过。”叶靖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无辜地道。 白玉琮看见叶靖这个样子,故意放高了声调,“您老人家一直久居军帐,如何得知呢?” 随后又给叶靖投了个眼色,看上去对这武道三子的排位很是不满。 “哦,原来如此。那好,而今我叶靖算是出入江湖,竟能得此挂名,幸甚至哉啊。”叶靖一脸憨笑,对此表示满意。 林逸风看着那两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同时他也渐渐明白了,他们的关系,比起那于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好了,为了庆祝我等武道三子聚首,今日便在这茶楼一醉方休,明日赶路吧。”叶靖满脸带笑,也许是强颜欢笑。因为他不希望自己那低迷的情绪再去影响身边的人,尤其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现在有林逸风的帮助,和他背后那江湖名门玄天阁,有些事就要好办多了。 “如此甚好,想来我也是几日未曾轻松过了呢。”林逸风拂扇,长发翩翩而舞。 “那好,就这么定了,我去找小儿抬酒上来。”白玉琮说完,打开门,下楼而去。 三人就在这汝州城的一家酒馆,喝了半宿,白玉琮和林逸风一起,借着醉意,跟叶靖讲了许多江湖中事,让他时惊时喜,时羞时恼…… ------------ 第二十五章 困兽之斗 就在福王府主仆欢庆的同时,内务府衙署里,陈鸿洲一言不发,他已经知道了昨晚皇城内发生的事情。 陈鸿洲瘫坐在一张红木椅上,怔怔出神。 抛开戍京营的四万大军在皇城外虎视眈眈不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禁军内部还会有人从背后捅他一刀,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自己作对?福王梁贤烨,不远万里从福州而来,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能获得那些老头子的支持。 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想不明白,太子虽说心智不全,但毕竟是储君,那些读四书五经的文官,就没有一点忠君爱国的骨气么? 按照大周律例,皇帝大葬之日,除却边疆要塞,中原各路诸侯必须赶至。到时候百官齐聚,诸侯林列,他梁贤烨难道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谋逆么? 而且,让他最不明白的是,若是福王真杀了陈茂,为何还迟迟不对自己下手。难道是福王念及先皇旧情,还不愿杀了自己? 可惜啊,自己服侍梁家这么久,到头来,却被一个突然冒出的福王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不行,这么多年了,已经忍到了这一步,决不甘心就此功亏一篑! “梁贤烨,既然你执意要跟本司过不去,那便来个鱼死网破吧。”陈鸿洲两眼放出冷光,福王要是不对他下手,不如自己来个先下手为强。 陈鸿洲当年离开司礼监进入内务府后,精心培养了一批武士,这群人被内务府私招,虽然日常身着内务府官袍,但并不是真正的太监,他们潜伏在内务府,除却陈鸿洲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先皇梁俊常实在太信任这位内务府总管了,只是简单地以为扩充内务府人手,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陈鸿洲的初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是在皇城这是非之地,任何事情都不敢有十足的把握。 如今,陈鸿洲不得不用这最后的锦囊了。只要杀了梁贤烨,这天底下还有谁能阻挡他? 陈鸿洲来到衙署后院的内房里,只见一位绿袍太监正在文案上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那绿袍太监皮肤细腻,脸上也看不出一点毛须的痕迹,旁人看去,根本分不出真假。不知道用了什么奇术,竟能让这些假太监掩人耳目,而且丝毫不能察觉。 “咳。” 那绿袍太监闻声,两眼望去,只见陈鸿洲面色肃然地看着他。于是他连忙起身,向陈公公行礼。 “亥坤,是时候了。” 那位名叫亥坤的太监,顿时心领神会。从皇城在风云迭起的开始,这些天他一直没有闲着,四处打探皇城中消息,只是昨日方宁泽兵变,倒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陈公公这时候来找他,除了刺杀福王,只怕不会再有其他的目的了。 “陈公公,今晚动手可好?只怕那福王府防卫森严,白日难以得手。” “混账,等到晚上,你觉得梁贤烨还会给你我活路么?”陈鸿洲顿时大怒,自己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地方泄,算是被这亥坤撞上了。 “是。”亥坤咬了咬牙,不敢违背眼前这内务府总管的命令。他们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从进入内务府的那一刻起,就立誓要为陈公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算是到了这一时了吧。 …… 福王府内,三位内阁大学士已回府,方宁泽也回到禁军营去了,虽说陈茂已是构不成威胁,但他还是担心禁军里陈茂的党羽再起事端,便请示福王先回去,至少要将宋钦以前的手下掌握住。 “殿下,而今陈茂已除,为何不下令将那内务府总管太监也一并抓了?”徐长平其实对这件事已踌躇了一整个早晨,他总觉得,那个狗贼陈鸿洲没有那么好对付,不抢先治他,只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梁贤烨一如既往地拿着他那紫砂茶杯,轻抿了一口,而后笑道:“呵呵,长平啊,别着急嘛,时机未到,还得稍稍留他些时间。” 徐长平满头雾水,这奸贼还得留他?现在不动手,只怕明日万龙山帝陵前,就更难办了。 “殿下,明日…” “长平,无须多言,本王自有安排,而今陈茂已擒,在这皇城,还有谁能帮他?”梁贤烨打断了徐长平,而后一脸轻蔑的笑,他对这陈鸿洲倒真是毫不在意。要杀他,也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暗杀,他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与他作对的下场。 扑扑扑~ 就在这时,一只白鸽竟腾空而来,脚爪上绑着个小小的竹筒。 梁贤烨一把将那鸽子捉住,然后慢慢掏出里面的纸条,又将鸽子放回空中,只见那纸条上,只有短短的这么一句话: 刺客将至,殿下留心! 梁贤烨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把那纸条递给徐长平,徐长平见后,神色凌厉,对着福王轻轻点了下头,而后飞步前往王府旁院。那里,驻扎着五百王府亲军。 徐长平走进院落,只见那些红甲金胄士兵正在操练,一个个面色严肃,看不出任何一个人有面色懈怠之色。这些人,都是梁贤烨从福州精挑细选带到皇城来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福王殿下忠心无比。昨日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行动,但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不到殿下登基之日,就不能有丝毫放松。 “兄弟们,皇上大葬将至。可那奸贼陈鸿洲不仅囚禁太子殿下,而今还要刺杀福王殿下,逆贼之心,昭然若揭。”徐长平面相庄严,先是慷慨陈词一番,而后继续道:“诸位,随我王府设伏,斩杀刺客。” 话毕,五百亲军顿时恢复队形,跟着徐长平,在王府各处埋伏,所有门窗,紧紧掩闭。 徐长平再次来到凉亭内,梁贤烨身旁,他不放心让福王殿下只身一人留在此处。 “长平,无须贴身本王,你且暂退一旁。”梁贤烨语气磐然,没有一丝惧色。 徐长平望着此时无比严肃的梁贤烨,越发从心底里觉得,眼前的这福王殿下若是真做了大周的主人,必将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是。”徐长平内心的担忧褪去了,不管那些来的刺客有多么棘手,他还是有信心保护好福王殿下的。 梁贤烨坐在凉亭内,泰然自若,悠悠地烹着自己的茶,他要亲自面对前来刺杀自己的刺客…… 天空中的秋日,慢慢南移,偶尔几道微风,打在凉亭旁几株叶片枯黄的垂柳树上。柳枝随风曳曳而摇,偶尔几片黄叶掉落,婉婉飞入一旁的小池中,倒是有几分恬静。 福王府,仆人侍女也是各自打理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丝毫异常。两位年纪轻轻的小侍女,从柴房出来,不知互相说着什么,笑得满脸桃花,经过凉亭时,看到福王殿下独自在品茶,偷偷瞟了两眼,而后一脸羞涩地快步走了。 梁贤烨见状,又是微微一笑,而后转头望向池塘边的垂柳。忽然想来,时至今日,自己还没纳过王妃呢。 其实在梁贤烨分封至福州前,皇帝梁俊常倒是给他说过河阳总兵孙氏养有一女,问他可有意求之。但后来皇帝又听说孙总兵有意将女儿嫁给懿国公独子叶靖,便没有强人所难,此事就此不了了之了,毕竟,对待叶家还是得礼让三分。不过,梁贤烨倒是对此内情一无所知,只当作是父皇他老人家的玩笑罢了。 “河阳总兵之女,有机会可以见见,也算了却父皇的一番心愿吧。”梁贤烨品了口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咻~ 一只黑漆漆的旋形飞镖,不偏不倚,正打在了梁贤烨面前的茶壶上,不过没有伤到他。梁贤烨顿时一脚踢翻那张檀木方桌,匍匐在地,刺客终于是来了! 随后,接连几只飞镖,咚咚地打在木桌上,梁贤烨凝神看去,其锋竟已刺穿桌身。梁贤烨把自己当作诱饵,正是为了将那些人全部印引出来,并将之一网打尽。他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如今反其道而行之,没有一丝畏惧。 那些刺客身着夜行服,手持长刀,从院落偏北的屋顶上飞身而来,想直取梁贤烨的性命。 唰唰唰~ 徐长平一声令下,顿时门窗四开,埋伏在各个屋子里的亲军,放出箭羽,齐刷刷的飞剑如同骤雨一般,直扑刺客。前面几个抵挡了几刀,但是没有一点用处,几朵血花绽放,三四个尸体落入了池塘。 但是其中有一人,身法灵敏,几下就躲过了那排箭羽,飞驰而来,双脚御风,眼看着就要到达梁贤烨所在的凉亭了。 这时,徐长平飞身而来,一把虎纹刀,挡住了那刺客的刀芒,剩下的七八人,也紧跟着飞了过来,与徐长平厮杀在一起。梁贤烨躲在桌后,依然没有一丝恐慌,因为他相信,这几个人,还远远不是徐长平的对手。 不远处那些金甲亲军,也纷纷持戟握刀赶来,不能让人伤害殿下分毫。 刀光剑影,就在这王府内院的凉亭里,肆然飞舞…… ------------ 第二十六章 重见天日 徐长平与那为首的一人,足足打了一百多招,还未分出胜负,亲军也渐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那人见势不妙,几个眼神交汇,有意撤退。 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背后的一位蒙面人,两眼冷光一闪,蓦地一下,将一把雪白的长刀从他背后刺入。 随即那人一声闷哼,脸面抽搐,“戌离,你…” 徐长平趁他失神不备,长刀一挥,直过脖颈,那人总算是被结果了性命。其他蒙面刺客顿时心中一怵,冷汗直流,副领怎么把正领杀了?不过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亲军们早已将那长戟直直地刺入了他们的身体,一个个地,就这么魂归地府了。 打斗结束后,亲军士兵们将那些尸体迅速拖走。凉亭内,只剩下福王梁贤烨,亲军都尉徐长平,和那个名叫戌离的黑衣刺客。 戌离摘下面罩,只见一张冷峻而白皙的脸,左眉处有一道浅浅的刀疤。而后他把刀放下,面带愧疚地道:“殿下受惊了!” 梁贤烨哈哈大笑,从开始到现在,他什么事都没有,何来受惊之谈?梁贤烨之所以先前敢如此有恃无恐,正是因为他知道,戌离一定会来,只要他来,自己就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意外。 “戌离,不枉当年本王的收留啊。” “殿下救命之恩,戌离莫敢忘记。”随后戌离拱手,又向徐长平微行一礼:“徐将军,久仰大名。” “戌少侠莫要客气,若不是有你相助,那人还真难一时拿下。”陈茂一脸苦笑,他怎么也想不到,陈鸿州的手下,竟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 说道此处,梁贤烨又是一阵笑声传来,“长平啊,你这飞将军,如今也捏到硬柿子了?” “殿下莫要取笑属下,那人的刀法,刚劲凶痕而有戾气,好像并不是中原武功,不知陈鸿州用的是何手段。”徐长平确实很惊奇,因为他竟与那人一百招内分不出上下。 “那人名叫亥坤,前朝将门后裔,一身异族刀法,确实不凡,故此才得陈鸿州器重,做了正领。”戌离望着梁贤烨和徐长平,说出了自己所了解的实情。 “什么?”梁贤烨感到有些震惊,随后又道,“这么说,难道这奸贼陈鸿州真的有心谋逆?” “这…属下着实不知,不过可以确定陈公公并不是前朝残裔,其家乡确实是在梓州。”戌离不紧不慢地说道。 梁贤烨想了想,戌离所说确属实情,内务府总管陈鸿州,当年太祖皇帝征战时途径梓州收为内侍,后来更是一手打造了司礼监,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不可能是前朝遗后,而且其族弟陈茂,还是他亲手从梓州引入皇城当上了禁军都尉。 “戌离,你先回内务府禀告消息,稳住陈鸿州。就说本王已身负重伤,亥正领和一干兄弟已殉命,只有你一人逃脱。本王回去亲自拜访这位父皇的大红人的。” “是,殿下!”戌离说完,拿起那把刀,朝着自己的左臂狠狠地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狂涌。 “戌少侠,你”徐长平微微一颤,他不曾想,这戌离竟如此卖命。“戌少侠,这是我徐家祖传金疮药,可迅速愈合伤口。”徐长平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递给戌离。 “多谢徐将军。”戌离朝徐长平躬身行礼,右手捂着左臂,而后又转向梁贤烨,“殿下,戌离先行告退。” 望着飞身而起,鲜血依然在流的戌离那飞去的背影,梁贤烨很是感动,一辈子,能有几个这样忠心的部下,真的难得。 “如此忠义之士,徐某自愧不如。”徐长平也在一旁感慨,以前只是略微听过福王殿下提到过这个名字,而今亲眼所见之事,倒是极大地触动了他。 “长平,不宜菲薄自身,你才是本王最得力之人呐。”梁贤烨微微一笑,很真挚地看着徐长平。 徐长平望着福王,内心一阵激动,这么被殿下夸耀还是第一次。 “你知道本王为何不愿昨晚就将那狗贼拿下么?”梁贤烨朝亭子靠近池塘的那边,迈了两步,负起手,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恕属下愚钝,并不知晓殿下的用意。”徐长平和其他人其实一样,就算跟在福王身边,其实很多时候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本王就是在等这一天,不然,这些年,戌离潜伏在他身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只有如此,本王才能诛之而不被天下人诟骂啊。”梁贤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把头转向徐长平。 徐长平在心里仔细琢磨着,殿下被天下人诟骂?怎会有这等道理?这明明就是惩奸除恶之事才对啊。梁贤烨看着一脸不明白的徐长平,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这是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而后便自顾自地离去了。 从正院进入后院的石门处,蔡荀带着一干仆人,拿着扫帚等清理器具,前来打扫这凌乱不堪的凉亭。马木公自进府后,一直跟着蔡总管,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倒是让他很喜欢,不过他突然看见眼前这场景,遍地血迹,桌躺椅翻,吓了一惊,而后大叫着又跑了回去。 蔡荀走近徐长平身前,稍稍行了一礼,不料徐长平竟直接将他无视,而后也是自己一个人走了。蔡荀站在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是无可奈何。 此前福王曾叮嘱过徐长平和方宁泽二人,今日把禁军天牢里的两位禁军正副统领放出来,因为只有他们才能稳住现在的禁军。 徐长平和王府亲军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要他们严加防范,不能掉以轻心,便去找方宁泽了。 禁军天牢内,陈茂无休无止地大骂了一夜,现在终于是精疲力竭昏睡过去了。 宋钦和王傅生二人,听到那陈茂的声音止住了,居然有些不安,他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内,已经囚禁了足足七日,知道陈茂被抓获后,原本是比较欣喜的,现在突然没了声音,倒有些不安心。 “看来这福王,真是雷霆手段啊。”王傅生望着对室的宋钦,有些激动地道。这几天宋钦一直对他述说叶昭荣当年对他二人的知遇之恩,慢慢地竟将王傅生的想法改变了。以前在外统领禁军,一呼百应,而今尝到牢狱之苦,真的是一日在天上一日在地下,心里落差极大。 “是啊,看来宁泽没让我失望啊。”宋钦心潮澎湃,身上的锁链轻轻颤抖,“说不定,我们离重见天日之时也不远了啊。 “嗯。”王傅生点了点头,而后道:“既然福王殿下将陈茂擒拿,此时的禁军必定一片混乱。” “宋统领,王统领!”方宁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这天牢的铁壁里紧紧地回荡,仿佛几个人同时在呼喊。 宋钦和王傅生,二人那浑浊的眼神,终于是有了光亮。向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黑甲袍的方宁泽后面还跟着一人,面相方正,神色俊逸,穿着并不属皇城势力的红色将袍。 “这位是福王府亲军都尉徐将军,专门前来释放二位统领的。”方宁泽笑呵呵地看着宋王二人,为他们介绍。 “有劳徐将军了。”宋钦面带喜色,但是却沉稳无比地跟徐长平道谢,另一间牢房的王傅生也是对徐长平点头表示感谢。 “宋统领哪里话,若不是那奸贼陈鸿州构陷于二位,怎会在此地受苦?”徐长平一边说,一边亲自替两位禁军统领打开牢门,随后又和方宁泽一起解开了二人的镣铐。 徐长平看着那被归还自由后的二人竟还有些忧愁之色挂在脸上,他明白,一定是这二位统领还在忧虑福王殿下将怎么打发他们。于是他直言正色地道:“二位统领,请即刻出牢整顿吧,皇上大葬之日在即,福王殿下希望让皇城一切恢复正常。” 宋钦和方宁泽面面相觑,果然所料不错,他们二人对这福王殿下,目前还是有些用处的。 于是宋钦和王傅生,带着方宁泽,三人终于是回到了往昔的禁军大营,徐长平因为还得去将戍京营打发回去,便立刻离开了,因为梁贤烨不希望明日各方诸侯到皇城时,见到这些乱象,皇城内他倒是有把握能控制得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钦和王傅生二人好好地梳洗了一番,终于是结束了,穿上自己的虎金将袍,和方宁泽一起在这大营内转了几圈。那些禁军见状,纷纷向二位统领行礼,内心很是激动。 其实他们根本不用说什么或是做什么,整个禁军营就自发地慢慢恢复正常了。即使是陈茂的党徒,他们也不傻,眼前的形势,只怕是只有不要命的人,才敢为陈茂鸣不平,更别说对宋钦一直忠心耿耿的人了。 校武场上,宋钦、王傅生和方宁泽三人对向而立,他们想从方宁泽口中了解一下皇城现如今到底是何状况。更是为了跟自己找退路,宋王二人很清楚,即使现在福王留着他们,日后绝不会让他们继续掌管皇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是不会改变的。 ------------ 第二十七章 叶府幸存 “而今的皇城,几乎已经被福王殿下牢牢掌控了,狗贼陈鸿州算是无路可逃了。”方宁泽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嗯,不过这几日如此满城风雨,明日皇上圣体就要入地宫大葬了,福王殿下真能够控制住局面吗?”王傅生有些顾及明日的状况,面带疑色地问道。 “这福王殿下,不是你我能揣度之人呐!既然能做到这一步,还有什么难得住他。而且只怕是会有更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啊。”宋钦敛容屏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福王梁贤烨还会有好戏上演。 宋钦眉头皱了皱,接着望向方宁泽问道:“福王殿下可有说打算如何处置陈鸿洲?” “呃,这个,殿下倒是没有明说,不过殿下好像打算亲自去会会他。” “哦?还有此事?” “此前徐将军稍稍提及过,并让禁军准备随时应变。” “嗯,如此也好。”宋钦点了点头,而后突然话锋一转,“宁泽啊,我和王统领还未回府报平安,就劳烦你继续辖值吧,晚些我们再回来。” “是。”方宁泽拱手,恭送这刚刚出牢的二位统领。 宋钦和王傅生二人,没有带一个禁军侍卫,相伴回各自的府邸。由于住宅相隔不远,倒也同路,便一起上路了。从禁军营房到宋府,往日总是一片繁华,而今却是不见人的踪影。 “看来这皇城,已经没有我等二人的立足之地了啊。”宋钦紧紧地握着腰中的佩剑,叹了一口长气。 “唉,倒也无妨,不过你倒是给方副使送了个大机缘。”王傅生发出苦笑声,摇了摇头。 “宁泽出身行伍,随我们也有十余年了,心性质朴,有勇善谋,若是真能辅佐福王殿下,确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是啊。”王傅生很有感触,从他接触方宁泽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此人和那些同期入伍的农家子弟截然不同。身材阔绰,面相粗猛,一杆长矛能把敌军从马背上直接挑下来,但遇事却不莽撞,确实是个统兵之才。 “这福王殿下,年纪轻轻却有夺位之志,其手段实难揣测,不知道到最后会不会让你我善终。”宋钦目光中微微有一死愁色,甚至在他还没出狱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想当初正是他宋钦拖住了禁军查封懿国公府,才被陈鸿洲构陷称同党而下狱,如今虽说暂时复职,但是倘若福王登基之后真要清算他父皇的旧账,为自己立威,宋王二人的下场还真不好说。 “等皇上入陵之后,要不要把府上的妻小先送出皇城?”王傅生明白宋钦的意思,紧皱眉头看着宋钦。 “若是这样,岂不是等同于公然摆明你我居心叵测了么?”宋钦看了看天,发现那蓝天渐渐地阴了下来,只不过他倒不知道之前一连几天都是天气大好,随后又轻轻地说了句,“真是难办呐!” 两人一路苦色满脸,走着走着,竟慢慢来到了懿国公府所在的古安街。 门前两座雄师,一如既往地,凶目端视在红漆铁门前,浅浅的,上面有些黑色的焦灰。铁门上,贴着两张红印封条,太祖皇帝御笔挥下的“懿国公府”金漆四字铜匾不见踪影。 宋钦和王傅生在街头的一处货摊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二人慢慢走到跟前,终于是王傅生先开口道:“进去看看吧。” 其实宋钦早就有这种想法,不然也不会选择走古安街这条路。于是二人来到一处墙院脚下,脚底一蹬,进入了懿国公府。眼前的一番景象,让二人都黯然失色,脸上那不算太明显的皱纹,此刻却无限地被放大。 前院通径六十余丈,东西两面是几间储物阁和书房,全部被封了起来。正厅的房屋依然留存着,两挂铜质楹联上,依旧挂着“忠君护国为天地立心,义胆存世为生民立命。”十八字箴言。屋内桌椅全部翻到在地,红金布毯上,密密麻麻地布满黑灰,青石地面也被那些打碎了的精致瓷器占据,狼藉一片。破落的纸窗,随风轻轻地晃动,发出微微的吱吱声。 而后二人从正厅右手旁的回廊慢慢向后院走去,看到的那些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后院东、西、北三面的厢房卧房被大火吞噬的体无完肤,那些仅有的红漆粗木上,黑色的焦迹占了大半。北面的后厅,已是完完全全地坍塌,一眼看去,竟看不出任何能够识别的器物,只剩下漆黑的焦土和尚未完全烧完的木头。 剜心之痛,顿时向宋钦袭来。他为曾经那叱咤疆场,忠心耿耿的叶帅不平,一生戎马,开创太平盛世,最后竟是这等结局。 二人稍稍在此处停留了片刻,都没有说话,他们的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当年那个威风凛凛,豪气点兵的义军首领,叶昭荣。 宋钦依旧没有说话,默默地朝着府院那角小湖的方向走去,王傅生随身紧跟,望着周围焦凄凄的一片,心中悲切万分。 湖上,一片黑漆漆的焦灰全部汇集在了东南方的景石下,此时风平浪静,简直就是一潭死水。 轰~ 湖旁的一处六角亭子突然倒下,让宋钦和王傅生一阵紧张,这异常死寂的地方竟发生这么大动静。猝不及防的响声,把不远处几颗冬青树上的几只乌鸦,吓得连连逃窜。 倒塌声过后,一阵很轻又很虚弱的孩童哭声,竟从那座凉亭的废墟下传来。 宋钦和王傅生二人立即察觉,叶府还有人幸存?立马跑过去,开始清理那些倒塌的残木。面容之焦急,丝毫不逊于在战场上攻城拔寨。 好在二人体力充沛,不一会儿就在那六角石台下清出一大方的空地。二人屏气细听,那微弱的哭声,依然尚在! 六角亭下,有一处当年叶靖年幼时放一些小器物的石筑储物间,叶昭荣见此地隐蔽,后来用来放各类机密要件,叶家除了叶昭荣父子二人知道,还有一个人就是那青衣管家周全。那日周全带领叶家集体自焚时,不忍心让只有八岁的小圆圆忍受如此之苦,就把她藏到了这里,并配备了一些水和食物,然后把那小石门紧紧锁住,因为他知道叶靖肯定回来盘查这里的。刘婶含着泪,跟自己的女儿说了最后的道别…… “此处应该是一处石筑密室,可是这怎么打得开?”王傅生满脸焦急,叶家要是有人还活着,他说什么也要拼上一把。 宋钦满头大汗,如火中烧,不过他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思虑。从他了解的密室构造来看,一般这类伪藏密室一定有空层,石台的空层,外表坚硬但其下结构相对来说很脆,凭外力集中于一点是可以击破的。 “这石台夹层易碎,你我共同用一根顶木合击,有机会击碎!”宋钦目光灼热,救人势在必得。 “好!” 二人一阵激动,说完扛起一旁那沉重的亭子顶木,开始集中在最中心那一点猛击。 嘣~嘣~嘣~ 差不多到四下的时候,果然,石台表面开始出现裂纹,二人拼尽全力,最后一击,那石台破碎,而后二人飞速清理那些碎石。下面浮现出一个箱状石质密格,很狭小,上面除了一些圆孔外,还有一道铁锁,周边是全是泥土。 “娘~娘~”那女童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是依旧很微弱,感觉濒死一般。 宋钦拔起自己腰中的佩剑,哐的一声,铁锁破开,而后王傅生立马打开石匣,只见下面有一位身穿布袍的女童,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嘴唇早已无血色。宋钦扯下腰间一道黑布,覆在那女童眼上,将她抱了出来。 “快走,送去医馆!”宋钦带着王傅生和他怀中的女童,从后院破门而出,奔向皇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 然而在他们还没赶到回春堂时,一处小巷道里,一位极其美艳的红衣女子飞身而下,挡住了去路,正是此前叶靖怡香苑相谈之人――妙衣! “二位统领,把这小女童交给我吧。”妙衣没有当日那股媚气,黛眉紧蹙,看上去也有些焦急,那张倾国的容颜,此刻无比认真。 宋钦和王傅生一阵诧异,自己刚刚从懿国公府救出来的女童,这陌生女子如何得知? “你是何人?人命关天,速速让开!”宋钦大斥,他不想再出任何意外。 妙衣没有说话,纤纤玉手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二人定睛看去,上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靖”字! 王傅生看了眼宋钦,两人心中都是一颤,双眼放大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二位统领,即使你们救助于此女童,可他日若你们自身难保,牵连与她,如何是好?”妙衣白皙的脸上,一丝担忧之色掠过。 “姑娘,你到底是何人?”宋钦慢慢镇静下来,没有先前的愤怒与冲动,他看到叶靖的玉佩后,只是无比的震惊。他觉得,眼前这女子,必定知道叶靖的消息。 “不能再耽误了!请二位统领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妙衣不愿透露身份,更不想耽误时间。 王傅生没有犹豫,直接将那女童递给妙衣。妙衣将圆圆抱在怀中,稍稍轻松了下来,不过立刻声色严肃对这宋钦和王傅生道:“二位统领,叶少帅还活着。你们一定要小心福王!”说完,红裙翩翩,飞身而去,小巷里只剩下呆在原地的宋钦和王傅生…… ------------ 第二十八章 直面交锋 徐长平骑马来到驻扎在皇城十里之外的戍京营,远远看去,士兵一直在操练,处在备战状态,轮番上阵,未有间歇。 “袁将军,徐将军来了。”一位红甲士兵在军帐里禀告。 以前的军帐,都是叶靖坐在帅案上,白玉琮、江郝、蓝冲和袁标坐在下面,如今的帅帐,只剩下孤零零的袁标一人了。 袁标呆坐在案上,听到那士兵禀告后,两眼终于是恢复了光泽,一连驻扎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把他急坏了,但他又不敢怠慢,所以让戍京营的全军将士一直备战待敌。 于是袁标连忙起身,刚出大帐,发现徐长平正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参见徐将军!”袁标拱手行礼,一阵焦灼的语气,倒是让徐长平一点也不意外。 “嗯,进去说吧。”徐长平微笑着,让后有些反客为主地直接向帐内走去。 袁标很狐疑,他真不懂这徐长平意欲何为,或者说,那还在皇城的福王到底想干什么,把戍京营以勤王的名义招来,结果却放在一边不管,不闻不问。 “袁将军,想必你是听到了昨晚皇城传来的战鼓声吧。”徐长平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让袁标越来越不明白了。 “如何能听不到?那是敌军来犯的鼓响,害得我还以为皇城出什么事了,准备带兵前往的,不过后来看见城楼上的火盆都熄灭了,又回来了,今天正是困惑不堪呐。”袁标一肚子苦水,不过他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徐长平哈哈大笑,这袁标说话简直就是个大老粗,“袁将军啊,不过这几日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戍守在此,太子殿下恐怕早被那奸贼陈鸿洲囚禁得不成样子了。” 袁标用那阴晴不定的眼神略微瞟了徐长平一下,但是被徐长平捕捉到了,他发现徐长平从头到尾都只是一脸诡笑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激灵。因为他袁标始终不是统领戍京营的主将,有些事情,还轮不到他决定,故而也不好多说什么。 “袁将军,今日可以整军回营了,不过你放心,福王殿下定会在太子殿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徐长平起身摆出要走的态势,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 “呃,职责所在嘛,多谢徐将军。”袁标摸着脑袋笑了笑,然后送徐长平出营门。 回到大帐的路上,袁标笑逐颜开,也不管什么搞得清楚,什么搞不清楚,自己不打仗还可以捞功劳,何乐而不为?而且,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就是皇帝了,要是能够被他赏识,自己岂不是仕途无量…… 皇城上方的天空一连晴好几天,此时竟慢慢阴沉了下来,看不见一丝云雾,只有那灰到极致的阴沉。 徐长平径直回往福王府,发现梁贤烨独自坐在书房里,手上捧着他一直喜欢看的那本《贞观政要》。马木公在一旁的小书桌上,练着字,十分专注认真,前几日梁贤烨逼着他认字读书,死活不要,今天突然自己发功,让梁贤烨惊叹不已。 “殿下。”徐长平站在门外,轻轻地行礼。 梁贤烨立马放下书,笑着招呼徐长平进门坐在那张花木椅上。马木公只是抬头对着这位大叔笑了笑,而后又心无旁骛地写起自己的字。 “殿下,宋王二位统领已经放归禁军营了,袁标也整军回去了。”徐长平望着梁贤烨轻声细语地道,不时用余光扫一扫正在练字的马木公。 “嗯,今晚内阁及六部九卿等诸要臣要去康乐殿为父皇跪灵至明日起棺,届时务必让宋统领加强皇宫守备,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梁贤烨变得严肃起来,越接近明日,感觉越发不安了。 “那…内务府岂不是也要同去?”徐长平皱了皱眉,他的焦点一直在陈鸿洲身上,因为他知道,这才是阻碍殿下的最大力量。 “长平啊,还记得本王之前曾说过诛之而不被天下人诟骂吗?”梁贤烨目光闪烁,看着徐长平。 徐长平一时哑然,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现在的太子,还是他梁贤智。”梁贤烨叹了口气,不过看上去倒是很轻松。 徐长平稍微顿了顿,片刻后恍然大悟,福王殿下夺嫡,靠武力是解决不了一切的,他徐长平可以拿刀直接杀了谁,但是福王殿下要的是让那些人臣服!他太过于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 “殿下英明。”徐长平起身,一脸激动。 “不然,本王如何教那些为太祖太宗做了一辈子臣子的老头子们认同呢?”梁贤烨一脸苦笑。 “嗯,尽管有内阁数位大臣支持,除了陈鸿洲,那么也一定存在阻挠殿下之人。”徐长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长平,变聪明了嘛。”梁贤烨又笑了笑,而后突然面色一变,目露冷光地看着徐长平:“所以这才是本王用得上你的地方!” 徐长平慎然点点头,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名册本王以拟好,这都是戌离从内务府得到的,今晚,按照上面的,一个个来吧。”梁贤烨说完,拿出一封类似奏本的文册,上面是几行文字,底部打满了红印。徐长平远远看去,是一些官职称谓以及官员名字。 徐长平慎重的接过那文册,紧紧地攥在手中,因为身着战甲,倒是不好揣入怀里。 “长平啊,稍稍准备一下,是时候去拜访咱们那内务府总管了。” “是。”徐长平会心一笑。 内务府衙署里,自陈鸿洲看到身负重伤的戌离回来后,一直坐在正堂上面色阴晴不定。自己精心培养这么多年的死士,居然被梁贤烨全部杀了,特别是亥坤,一身好本领真是浪费了。不过所幸,重创梁贤烨,希望他能够遭受此劫吧,而且他福王府根本不可能查明那些人的身份,倒是不怕日后徐长平来找自己拼命。 “陈公公,禁军两位统领被释放了。”一位绿袍太监,趋布走到陈鸿洲身旁,小声禀告。 “什么?”陈鸿洲拍案而起,一股强烈的怒意冲上了脑门,那张面色极白的脸竟变得通红。 “戌离,你给我滚出来!”陈鸿洲跑出正堂,在前面的四方院大叫。这时候禁军两位统领被放出来,这是梁贤烨身受重伤濒死的样子么? 一声凄厉的喊叫,让内务府的那些太监全部毛骨悚然,但是没有一点回应。 “戌离,滚出来!”陈鸿洲再次大叫。 就在这时,戌离在衙署正门前出现了。穿着一身褐色短衣,两片雪白色的肩胄,很是显眼,一束长发,挂在身后,白皙的面庞,被左眉那道浅浅的刀疤,突显得英气十足。这副打扮,陈鸿洲倒是从未见过。 “怎么了,陈公公,发生何事了?”戌离脸上挂在一丝轻蔑的笑,望着陈鸿洲。 “你,你,你竟敢欺瞒于我?”陈鸿洲右手直直地指着戌离,两眼充满了血丝。 “哈哈哈…陈公公,戌离未曾欺瞒于你,本王的心,确实已经被您这内务府总管给刺杀了呢。”伴随着一声大笑,梁贤烨意气风发地出现在戌离身后,后面跟着一身红金将袍的徐长平。 戌离低着头向旁让了一步,梁贤烨走到前面来,与陈鸿洲目光对接。 “你们!”陈鸿洲眼睛瞪圆,眼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而后向后踉跄了两步,咚的一声瘫软在地。头上的那顶黑色镶玉冠,顺势落下,一头雪白的长发坠了下来,凌乱不堪。 “陈公公,这是为何?他人见本王行礼,都是低头俯身下跪,你怎么反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梁贤烨故意嘲讽,声音放得很大,让那些内务府的太监们,全部缩在屋子里,不敢吭气。 “梁贤烨,你!”此时如万蛊噬身的陈鸿洲,虽然瘫软在地,但仍死死地盯着梁贤烨。 “大胆!你岂敢直呼福王殿下名讳!”徐长平一声重斥。 “誒,长平,本王是来以礼相待的,莫要失了风度。”梁贤烨又一次的讥讽,让原本就恼羞成怒的陈鸿洲忍不住想骂他。 “梁贤烨,说吧,你想干什么?”陈鸿洲一身狼狈地瘫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扭开视线,不再直视梁贤烨。 “既然总管大人如此,本王就有话直说了。”梁贤烨稍微顿了顿,接着道:“明日父皇圣体入地宫时,本王还请陈公公照常安排一切事务,莫要再出什么意外,可好?” 陈鸿洲听到梁贤烨真的是用接近在恳求他的语气说话,慢慢站起身来,把视线调整了过来,“福王殿下,你?” “陈公公,你我都是大周天子臣民,没必要非得你死我活,只希望明日公公能够照常主持皇城内一切事务,让父皇安息。”梁贤烨望着陈鸿洲,目光中满是真诚。 “唉。”陈鸿洲叹了口气,又说道:“殿下,你本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一心为了争夺皇位才来皇城,不必再到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不会耽误先皇入土为安的。”陈鸿洲咬了咬牙,到了这个底地步,几乎已是视死如归了。 梁贤烨盯着陈鸿洲,两眼发出一丝冷气,他不曾想这陈鸿洲居然说的如此直白。 “好吧。”梁贤烨再次稍稍停顿,目光环视了一下内务府正院,接着道:“不知陈公公是否有香火债?” 陈鸿洲两眼再次瞪大,福王这是要让他善终?一时在原地发愣不敢相信。 “本王不会为难你的,事落之后,任由你自己何去何从。”梁贤烨说完,没有带着丝毫犹豫就转身带着徐长平和戌离二人走了。 陈鸿洲愣在原地,没有了呼吸…… ------------ 第二十九章 五十两黄金 晨日挂起,夜晚的寒意渐渐散去,一股暖意慢慢降下来,汝州城还是一如既往地那般热闹,集市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车水马龙,丝毫不亚于皇城的繁华。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夜里大喝了一场,竟直接倒头睡在了雅阁的桌上。一位店小二蹑手蹑脚地慢慢走了上来,轻轻推开门,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桌上三人东倒西歪地睡着,看上去睡得无比酣甜。 店小二踮着脚走到了酒桌前,细细打量三人。眼看这三位公子都是极其俊朗之人,喝完酒的狼狈样子,估计都要使得不少情窦初开的少女羞红满面。 桌上那把墨纸扇,早已不在林逸风手上,只是静静地躺在一旁,亦是如同喝醉了一样。其尾端挂着的一只祖母绿宝珠,让那店小二目不转睛,面露喜色,他刚准备伸手去摸,一只白手抓上了他的胳膊,一时间让他痛苦不堪,叫喊连连。 “唉,唉…公子,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店小二疼得面相扭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本公子的宝珠?”林逸风又使了使劲,故意恶狠狠地看着他。 “公子,不是啊,是掌柜的叫小的来叫你们结酒钱,这不是打算叫醒你们嘛…”店小二一脸无辜,不提宝珠的事,反正它还在那儿,自己不理亏。 “还敢狡辩,明明就是想偷本公子的宝珠!” 叶靖和白玉琮两人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懒腰,看着林逸风抓这个店小二,毫不在意,又把头埋到了桌上,仿佛昨晚的酒劲还没散去。 “誒,你们…”林逸风气得咬牙切齿,而后放开了店小二,开始使劲摇晃那桌子。 店小二用手捂着自己的胳膊,脸上是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少阁主,停!”白玉琮突然站起身来,面色凝重,两眼睁大,两条鬓角卷在脸上,一束长发还挂在胸前没有甩回去。 “白兄,你?”林逸风蓦地吓了一跳,这白玉琮搞什么鬼,怎么突然蹦起来。 白玉琮没有先理会林逸风,而是故作惊奇地在自己那白衣胸口摸了摸,而后又到叶靖胸口摸了摸,还用力拍了几下,然后一脸傻笑地道:“林兄,我和他的银两好像都用光了,嘿嘿…”两排雪白的牙齿挂在那张灵秀而又英俊的脸上,简直是不好让人生气。 “……”林逸风一时哑然,欲哭无泪,没钱了就没钱了嘛,至于搞得这么吓人? “小白,我睡觉你拍我干什么!”叶靖突然醒来,眼睛瞪大,凶视着白玉琮。白玉琮摸了摸脑袋,把长发往身后一甩,“我错了!”面带笑容,没有一丝歉疚地看着叶靖。 “那个……三位公子,还是先把酒钱结了吧…”店小二一脸苦笑,声音放得十分轻,生怕太大声又被这几位公子给治了,不过他的目光主要是放在林逸风身上,那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林逸风朝腰间挂着的那个黑锦荷包摸了摸,而后掏出一锭十两纹银,向店小二一扔,“够了吧?” “够了够了,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店小二喜出望外,自己不仅被那不靠谱的人无意搭救了一把,还完成了掌柜的任务,也不管胳膊痛不痛,直接向楼下跑去了。 叶靖和白玉琮,面带愧疚的对着林逸风笑着,让他连连摆手。 出了那家茶楼,三人来到大街上,向北城门走去,时间还早,倒也适合赶路。 咚,咚,咚~ 汝州城一位张姓员外家的大门前,人山人海,围着一块擂台。擂台周围环站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红甲官兵,即是为了维护秩序,也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安全。 这种民间自设武斗场,在大周很是普遍,一些大富人家为了给自己找得力的侍卫,不惜花下重金。还有些人,就单单是为了切磋武艺,给自己挣点名气,也会摆上这样的擂台。 这种点到为止的尚武精神,大周朝廷是很推崇的,毕竟昌平盛世,都是建立在武力强大的基础之上。 今天这擂台,就是属于那种为自己证名的,想着能接触江湖上的一些名人,哪怕败于他手,自己也能沾沾光。 台上站着张家的二少爷张明启,据说此人三岁因缘得河阳府境内一位老道士点化,而后跟着那老道在山上修炼十余年,后来老道士去世,就下山了,但是一身拳法,却是习得炉火纯青,在江湖上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侠,但在河阳倒是有点小名气。 这几日张明启回到汝州,作为一名实打实的武痴,实在是闲的慌,想找人切磋切磋,反正自己老爹腰缠万贯,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要证明自己实力,以便日后效力于河阳总兵孙文成。这种报国从军之志,在大周这片热土上,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张明启双手负在身后,一束长发盘在头上,倒是一幅武夫模样。他挺拔地站在擂台上,目光中充满了渴望,随后环视众人,声如洪钟地道:“今日我张明启摆此擂台,主要是为了结交江湖能人志士,当然,也不会让阁下白白出力,但凡今日能败我张明启者,送黄金五十两。” “好!” “好啊!” …… 台下的那些男女老少听到黄金五十两,顿时躁动了起来,开始大声捧场,惊呼片片,就算这五十两黄金自己拿不到,但若是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打斗,也不虚此行了。 “各位不必顾忌太多,我张明启虽是习得一身拳法,但长枪短兵,请尽管上台!”张明启等不及了,热切的渴望有人能上来挑战他,他有自信,哪怕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也能够对敌一阵,更莫说其他的小鱼小虾了。 当然,能上擂台挑战的人,自己几斤几两,一般也比较有自知之明。 “我来会你!”一道身影飞了上来,没有任何武器。此人身材矮小,尖嘴扁腮,毛发稀疏,看上去简直如一只猴子一般。 “这莫不是那人称流鼠的侯清?”,“誒,还真是…”下面已经有人认出身份。 “好!”张明启目光热切,一抹笑容浮现在脸上,两人对身一跃,开始交手。 张明启用连用三下直拳探路,谁知那瘦小的侯清躬身一拱,竟从他裆下穿过,而后两手抓住张明启的双脚,顺势一提,想来个人仰马翻。 张明启一阵想骂娘的冲动,这都是什么下流招数。不过他没有犹豫,下盘发力,双腿紧紧夹住侯清那还没穿过去的下半身,而后腰往后一翻,竟是将那侯清狠狠地甩在空中,而后立即鲤鱼打挺起身,对着早已失去平衡的侯清后腰直直地冲了一拳,一声闷哼,侯清重摔在地,双手捂着腰,在地上抽搐。 “好!张少爷真厉害……” “张少爷赢了!” 人群开始欢呼雀跃,有几个少女面色绯红地看着台上的张明启,激动不已。不过十招,张明启成功打败流鼠侯清。 一脸得意的张明启,对着地上的侯清行了一礼,而后命人将他抬下去治伤,又环视着台下。 “我来。”又是一道身影,此人带着斗笠,一身黑衣,手持一把长剑,望着张明启。 “阁下是?”张明启诧异,因为这个人,他可能认识。 “怎么,张公子,不认识在下了?”那人取下斗笠,扔在一旁,一脸笑容。 “秦兄,怎么是你?”张明启一脸笑容,脸上透着十足的狂热。 “天呐,这不是封州的剑客秦霜嘛!”,“是啊,他怎么认识张公子?”众人开始诧异起来,因为秦霜,乃是河阳府境内,有名的剑客,一身剑法,少遇敌手。 “既然秦兄来捧场,小弟可得认真了。”张明启很兴奋,这样的人,才对得起他今日摆的擂台。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电光石火间,两人已经厮杀在一起了……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远远地从大街上望过来,只见人影一片,尖叫声不断。 “这是在干嘛,这么热闹啊。”叶靖很好奇,这汝州城内,竟会有这么令人兴奋的事物,皇城里倒是不曾有这样热闹的集会之景。 “应该是有人设擂比武吧。”白玉琮望过去,这种事情,他倒是见过不少,不过每次只是笑笑就走了,他要是出现,总得一身麻烦。 “嗯,我昨天从北城门进城就听说了,好像是位什么员外的儿子,要找江湖人切磋武艺,输了送黄金。”林逸风云淡风轻地道,一把墨纸扇,悠悠煽动,这种东西他倒是不屑看见。 “什么?”叶靖和白玉琮两眼瞪大,下巴掉落,黄金!?尤其是叶靖,顿时心动,早上那酒钱还是别人林逸风掏的,这么好的挣钱机会,岂能错过? “走走走。”叶靖拉着白玉琮就往人堆的方向凑,那种对金钱的渴望,还不曾让叶靖这样激动过。白玉琮一阵头大,完了,虽说是送黄金,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林逸风又是一阵苦笑,而后迈步跟了上去。 ------------ 第三十章 哪路货色 叶靖拉着一脸苦色的白玉琮往人群里凑,让白玉琮头皮发麻。虽然前面被一大群人堵着去路,但叶靖左绕右插,挤了几下,总算是到了稍稍靠前点的地方。三人并排而站,被不少身旁的人白了几眼,看上去就是跋扈惯了的贵公子,不好好学武还这么嚣张。 “小白,待会是你去还是我去?”叶靖故意问白玉琮,其实心里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别,别,老叶,你自己去吧。”白玉琮一个激灵,随后突然正色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警告你,千万别暴露了我们三个的身份,不然够你麻烦的。” “嗯嗯,知道啦,知道啦。”叶靖微笑,他倒不太担心这回事,主要是赢了还可以白拿银子,正好自己银两用光了,挣点盘缠,那是再好不过了。 “叶兄,我还是和白兄到那边楼台上等你吧。”林逸风微微一笑,用墨纸扇往东边的一处楼台指了一下,然后快速脱离人群,因为他发现,有些人在打量他。 “那怎么好像是昨天捉贼的那位公子?”、“哪儿啊?别胡说了,继续看吧。”…… 白玉琮听到后,立马跟着林逸风走了,脱离人群后,两人轻轻一跃,飞上了那座楼台,一脸尴尬看着满头雾水的叶靖。 “你们…”叶靖不知道说什么,一阵头大。不过想到自己是为了拿黄金,也没多想,待会尽可能速战速决然后拍屁股走人吧,被人认出来了也确实麻烦。 擂台上,张明启和秦霜两人厮杀在一起,还未分出胜负。 “秦兄,剑法日益增进啊。”张明启轻笑,面上的狂热却是更加浓郁了。 “你也进步不少,居然能破我霜起,不错。”秦霜微微一笑,他今日本是碰巧路过汝州,没想到张明启在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于是便过来和他过几招,两年一别,没想到这小子进步这么大。 “哈哈哈,痛快,秦兄接招!” 张明启后腿发力,一个蹬步来到秦霜面前,右拳横摆,被秦霜用剑柄拦下,与此同时,左拳直出,想对着秦霜的腹部来一招,但是秦霜向后一跃,用腿直接扫开了他的左臂。随后秦霜一跃而且,口中大斥:“霜落!”整个人凌空倒立,飞速旋转,一点剑芒,直直地指着张明启的眉心,其锋之锐,让张明启毛骨悚然,急速后退,这一击,他无法硬撼。 就在这时,秦霜身体改变方向,竟横飞过来,那点剑芒,锐意更盛。张明启腰腹一沉,看来这是无法躲闪了,秦霜是想一招定胜负。张明启脑中闪过老道士教他的其锋越利,其身必疏,而后两拳合一,腰身向后一弯,躲过秦霜的剑芒,而后对着其右腕用力一击,只见秦霜那柄长剑脱手,整个人大惊失色,张明启凝力,抬腿一踢,正中秦霜腹部,但秦霜迅速反应过来,旋身飞开,退在一旁。 “我输了。”秦霜面带羞愤,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张明启居然知道自己的手腕是薄弱之处,自己以剑为兵,如今剑已不在,已经打不下去了。 “承让。”张明启拱手,心中甚是畅快,他很庆幸自己拜师习拳术,体术之法,终究是武学根基。 秦霜捡起自己的长剑,忿忿不平,而后快速离去,自己这下算是做了这张明启的绿叶了。 白玉琮和林逸风站在不远处的楼台上,目露欣赏之色,又望了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叶靖。 “白兄,那位名叫秦霜的,你可知师承何门?”林逸风墨纸扇悠然摇动,长发轻曳,他发现那秦霜的剑法,有几分门道。 “嗯,好像是什么人称河阳剑道尊师武阳子吧,那个老头子以前我见过两眼。”白玉琮云淡风轻,没有一点表情。 “呃,原来是他。”林逸风一脸尴尬,这次来河阳府的分舵,正是为了售卖玄天阁的独门暗器兵剑,结果阁中弟子和那什么武阳子的手下有些冲突,还准备要他亲自去处理一下,不过他没管就自己跑出来了。 “怎么,少阁主认识?”白玉琮稍稍疑惑。 “啊,听说过此人,并不认识,呵呵。”林逸风轻轻一笑,皓齿掩去了尴尬的面色,而后话锋一转,“对了,白兄,我倒在奇怪,那把天浪剑怎么一直不见你带着?”林逸风瞬间反应过来,这白玉琮也是剑道高手,而且,几乎是站在顶尖的人物,怎么不见他持剑呢? 白玉琮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俊秀的脸旁有些不淡定,似乎在隐瞒什么,不过他随后浅浅一笑道:“心中有剑,则是无敌。” “额…”林逸风两眼瞪圆,仿若受教一般,这白玉琮说话真是不凡,所谓高手就是高手吧。不过见他不愿说起那把剑的事情,自己也不再多问。 “喏,马上有好戏看啦!”白玉琮很激动,星目弯起,两只嘴角已经飞扬了起来,因为叶靖马上就要上去对战那个狂妄的张公子了,他想看看那个嚣张至极的张公子,被叶靖虐成什么样子。 林逸风见白玉琮如此兴奋,微微摇扇一笑,也向下望去,于是两人又把目光投到了先前的擂台上。 台下的惊呼,自张明启获胜之后,未曾间歇。这场打斗,倒是真让这些小老百姓开了眼,人们激动得已是情难自控,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张明启举起来。 “还有谁?”张明启的声音,越来越大,战意不仅丝毫未减,而且更胜之前。正所谓武痴,为武痴狂。 叶靖微微一笑,走到台下,不过他没有选择跃上去,而是默默地走到台场右边的木台阶,而后信步而上。 “这人谁呀?” “不认识,不过长得很俊俏啊!” “肯定是什么花花公子,轻功都不会,拿花拳绣腿来丢人现眼!” “估计是想赚点名头吧,唉,浪费人家张公子的时间…” 台下议论纷纷,人们都对着个年轻英俊的蓝锦男子毫无印象,硬要说出一种印象的话,就只能是富贵人家的贵公子了,这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 张明启转身过去,仔细打量叶靖,只见面前这男子,气质不凡,长相确实很英俊,但是却看不出有一点练家子气味,估摸着也许是那位富贵人家的公子来找他寻开心了。 不过他哪里会知道,叶靖不仅不是练家子,人家反而是实打实沙场上跨马提枪的少将军。 “未曾在汝州城见过阁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张明启有些谨慎地问道,因为面前这个人从气质上确实太让人值得细细思虑了,虽说未曾在汝州见过,但若真是什么江湖势力或者朝廷势力的贵公子,自己还真惹不起。 叶靖没有说话,而是环视了台下一周,他从这些人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鄙夷的颜色。这里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什么贵公子,他们希望他让开,把时间留给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 白玉琮站在楼台上,腹诽地笑着,眼里都露出点泪花,“你看他傻不傻?” “……”林逸风左眉上、右眉下地很尴尬,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玉琮那张无比精致的侧脸,他真的很诧异为什么这白玉琮能激动成这样,也许这正是自己学不到的地方吧。 “听说打败你就能得黄金,是吗?”叶靖脸上带着一丝期望的笑容,他也不再去想什么别人的眼光什么的,反正自己只是为了银子才来的。 “呃…”张明启满头黑线,这什么角色啊,自己简直太高估他了,一上来就提钱,连名号都不报,有没有一点规矩啊?张明启硬着头皮,咬着牙道:“只要阁下能败我张明启,五十两黄金,亲手奉上。”他简直无法再直视这个人,要是被这种货色打败了,自己以后不用混了,还谈什么报国从军之志。 “哈哈哈哈,好!”谁知此时叶靖竟在台上笑开了花,一个人哈哈大笑,心想着要是有五十两黄金,这干什么都够了吧。 台下传来一阵小声的叫骂,“你打不打啊?见钱眼开,还有脸笑,看你长得这般模样,没想到这么恶心人!” 随后很多人开始跟着起哄,“对啊,别浪费时间了,那银子不是你能拿的,趁牙没掉之前,快走吧,省得张公子浪费气力…” 张明启站在台上,一股强烈的羞愤感袭来,自己摆擂切磋武艺,居然被一个下九流的什么角色来站场,这日后传出去了,自己名声都要被他弄臭了。今日,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他! 叶靖停止大笑,而后调整了一下状态,终于是神色稍微严肃了一点,环视场下,目光中透露些许威严。这时候,人们发现先前那个像傻子一样的人,此刻竟有了一股英气,目光传过来,不敢对眼正视。 张明启见状,一丝诧异掠过心头,哦?难不成是想扮猪吃老虎?那更得好好教训你了! “张公子,请赐教!”叶靖开口,挺立地站在原地,心中风平浪静…… ------------ 第三十一章 轻试牛刀 张明启听到叶靖竟敢主动挑衅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在心中愤恨不已,“待会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誓不为人!” 叶靖闭上眼睛,这种久违的战意,真的很陌生。 张明启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几个箭步冲过来,直接抬腿横扫,想要一脚把这不识好歹的货色踢飞。叶靖听到一股罡风向耳畔传来,没有睁开眼,只是猛然将左臂竖起,死死地将张明启的腿挡在一侧。 “什么?”张明启满脸惊恐,双目瞪起,难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明明自己已经用了八九分力气踢出去的一腿,竟然被他生生地挡住了,而且他的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不错,力道很足,只不过,神气不凝。”叶靖慢慢睁开眼睛,脸上挂着一幅有些欣赏的笑容。 张明启先是惊慌不已,可见这个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说不定比自己还年幼一点的人,竟用那种像师父一样的口吻在训诫自己,随后那种羞愤再次被挑起,而且更浓了。 “有些手段,接下来,我可要认真了!”张明启面色一沉,此前他太过轻敌,不用拳法,竟想用腿直接将叶靖踢飞,哪里凝聚什么神气,只是希望随便一击让他难堪,不过这下他不得不认真了,眼前这个人不带任何武器,直接用手臂挡住自己的横腿,一定也是个体术高手,一股浓烈的狂热战意从心底涌了出来。 叶靖依旧站着纹丝未动,静静地看着张明启,他知道这个人擅用拳法,也有些门路,但是内心毫无波动。 张明启觉得眼前这个人在小瞧自己,于是咬紧牙关,下盘扎稳,左右两拳开始向叶靖狂攻。 不远处的楼台上,白玉琮望着林逸风,一脸坏相。 “少阁主,要不要赌一赌老叶几招将他击败啊?” “啊,这…”林逸风又是一阵头大,这白玉琮哪里是什么江湖大侠,有时候简直跟市井混混并无两样。不过他知道叶靖实力强悍,于是信口道:“好,我猜…不过十招。” “哈哈哈,你可真瞧得起那位张公子。”白玉琮大笑不止,而后咳了数声道:“你看着吧,马上他就要吃瘪了。” 叶靖虽说从未混迹过什么江湖,但一身战场上打磨出来的武艺,和他自己的天赋以及勤奋,不是这些拜师学艺的小公子可以比拟的,所以白玉琮坚信,只要叶靖出手,必将是一招制敌。 张明启左右拳连出,对着叶靖的正脸一顿狂轰滥炸,不过叶靖凝神屏气,左躲右闪,倒是一下也没能击中。张明启见正面狂攻不起效果,立即改变策略,两拳分击,就不信他还不动。右拳对着叶靖左脸一勾,叶靖用左臂再次挡住,同时左拳朝着叶靖的腹部准备来个猛烈一击,叶靖早已看出他意欲何为,故意露出破绽不去防守,张明启嘴角一狞,猛然出击。 就在这时,叶靖用右腿向张明启的内左股处突然一踢,而后一个侧身闪开,速度之快,让张明启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随即那只左腿竟已动弹不得,一阵强烈的麻木感传来。 这一次,台下的人群的反应不是惊呼,也不是掌声,而是一片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对眼前所见,不敢相信。那个先前被自己辱骂之人,一腿就把张公子踢得站不起来了? 张明启满脸羞红地趴在地上,两眼死死地瞪大,本以为自己即使遇到真正的高手也能过几招,没想到败地这么彻底,被他一脚击中自己下身的麻穴,动弹不得。 张府的几位家丁赶忙冲上台来,将张明启扶起,不过张明启并不想下台,而是让人把他扶到了擂台上的椅子上坐下了。叶靖微微一笑,倒是什么也没说。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张明启这次很冷静,一脸恭敬地问道,原先确实是自己看扁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 “我的五十两黄金呢?”叶靖人畜无害地嘿嘿一笑,还是不肯透露身份,只是紧紧咬着五十两黄金不放口。 “……” 张明启越发难堪,随即使了个眼色,一位家丁捧着一个沉甸甸的褐色布袋,走到张明启面前。 “能败我张明启者,送黄金五十两,我张明启说到做到。”张明启声音放的很大,哪怕自己输了,也要挣回一丝面子。随后那位家丁走到叶靖跟前,将那褐色布袋递到叶靖手中。 叶靖单手提着布袋,掂了几下,感觉并不是很沉,不过既然是五十两黄金,那肯定能用很久了,轻轻一笑,而后向张明启行了一礼:“多谢!”转身欲走。 “阁下还是不愿留下名姓么?”张明启有些激动,这样年纪轻轻的强者,若是能结交,当是莫大的荣幸啊。 “江湖小虾耳。”叶靖哈哈一笑,向着台下走去,那些围观的百姓,目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并自动为叶靖让了一条路出来。 张明启坐在擂台上,面色越来越难堪,这个人虽说武艺高强,但怎得如此自负,说自己是江湖小虾,那他张明启岂不连小虾都打不过? 叶靖脱离人群后,快速跑到一处空巷里开始点那五十两黄金,当他打开布袋时,只见里面一堆暗金色的元宝,不用数就知道绝不会有假。 白玉琮和林逸风相视一笑,两人飞身跳下楼台,来到叶靖身边。 “哇,怎么这么多!”白玉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这么多黄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逸风在一旁很是不解,照说这叶靖白玉琮二人都是堂堂大周将军,区区五十两黄金,怎么让他们兴奋成这样。 “呃,叶兄,趁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还是继续上路吧。”林逸风拿着墨纸扇轻摇,也忍不住瞟了几眼那堆金子。 “少阁主,急什么,现在有钱了,咱们再去好好大吃一顿再上路吧。”白玉琮一脸灵秀,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嗯,正好大战一番,肚子有些饿了。”叶靖连连点头。 林逸风嘴巴张大,这两个人,真是说风就是雨,不过,刚刚那也叫大战? 于是三人找了城北坊市一家酒馆,想来昨晚喝了那么多,今天就不点酒了,但填点肚子上路还是可以的,叶靖点了几个偏素的菜,而后三人慢慢坐着喝起茶来。酒馆空间很开阔,足足摆满了二十来桌,每个桌子上都坐满了酒客,络绎不绝,生意很是红火。 张府门前,自张明启一脸愤恨地被家丁抬回府之后,人群也慢慢散去了,一路上全在议论最后那个年轻男子,怎么就能一脚就把这张公子给踢得无法动弹了? “二弟,你在家好好养伤,大哥去替你出气。”一位肥头大耳、眼小唇厚的男子,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张明启,满腔愤怒地道。此人便是张家大公子,张明吉。 “大哥,不必如此,这麻穴两个时辰之内会自行解除的,不算受伤,还是别生事端了。”张明启很清楚那位男子的厉害,不是随便找几个人就能对付过的。 “二弟,你一向不服软,如今怎么这么怕他个异乡人?在这汝州城,有什么事大哥不能摆平?”张明吉很自信,因为他的老丈人是河阳总兵孙文成手下的一位将官。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张明吉在汝州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但从未遭到过处罚,汝州百姓对张家两位公子,态度截然不同。 “大哥,还是…” “你别担心,交给我吧。”张明吉拍了拍张明启的肩膀,而后大步迈出张府,去找打手。 张明启看着自己的大哥这样,自己暂时又动弹不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作挽留。不过他还是在回忆先前那场打斗,那个人并不像是学过什么正规体术,但是却轻易点了自己麻穴,这种手段,仿佛真的并不是为了切磋武艺,简直就是为了那五十两黄金来的。 “唉,人外有人呐,今后还得加强练习才是。”张明启再次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那麻木不堪的腿。 过了不久,叶靖三人所在酒馆的那条大街,突然间人影四散,街头一群拿着棍棒,但衣着统一的团伙朝着酒馆快速前进,前面打头阵的正是张家大公子张明吉。 热闹的酒馆,依旧那般喧嚣,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外面的异常。但白玉琮一直用余光盯着大街,这种警觉,无论走到哪儿他都会带在身上。 “麻烦来了!”白玉琮放下手中的茶杯,把头扭向叶靖。 “什么麻烦?”叶靖一点儿也不明白,一双手紧紧地捧着自己的钱袋,“不会有人知道我得了五十两黄金要抢吧?” 白玉琮连连点头,带着一丝笑容。一旁的林逸风看着叶靖有些慌张的表情,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那越来越近且杂乱不堪的脚步声,他倒是听到了。 “谁敢抢本将军的钱我打死他!”叶靖装作雷霆大怒的样子,不过瞬间那英俊的脸上闪出一丝尴尬之色,“习惯了,习惯了。”摸着头笑了笑。 白玉琮和林逸风看着他,也是被逗得一阵苦笑。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一阵大斥,从门外传来,叶靖抬头望去,只见门前走来一位肥头大耳,身材圆滚的男子,穿着一身丝绸青袍,腰上挂着一只玉佩,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 第三十二章 麻烦不断 酒馆里的众人,纷纷扭头望向正门,此前他们听到有人大呼小叫,倒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此时那酒馆大门前,竟是围了不下三十余人。看见这阵仗,纷纷提起衣袍弃桌而逃,惊恐万分。原本喧闹的酒馆,只剩下叶靖、白玉琮还有林逸风,以及一脸愁苦的酒馆掌柜和几个店小二。 “张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您看我这客人都跑了,都还没结账呢。”酒馆掌柜,一身布袍,带着顶帽,一撮胡须,此刻随着那急促不安的呼吸摇摆不定。他认识张家这大公子,但是却惹不起。 “你慌什么,待本公子了事,酒钱饭钱,自然不会少你分毫。”张明吉没有看那掌柜一眼,十分不耐烦地道,一双细眼,死死地盯着正在喝茶的叶靖。 叶靖坐在靠着酒馆右边木梯旁的一张桌上,白玉琮和林逸风二人对身坐在两侧,都没有说话,也只是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两口。 “我知道你有点功夫,但你万不该羞辱于我二弟,你打断他一条腿,现在我也要废你一条腿。”张明吉一阵狂妄的话语,让叶靖的怒意顿时从心底里滋生出来,明明只是点了麻穴,非要说成打断了他的腿,这么嚣张跋扈,看来得好好教训一下。 “这么说,你是张明启的兄长?”林逸风一把墨纸扇悠然摇着,一脸不屑的看着张明吉,目光中透露些许杀气。 “张大公子都不认识,真是长了一双好狗眼。”张明吉身旁一位拿着长棍的男子,开口就骂林逸风,他以为仗着自己这边数十倍于他们的人,一定能教训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林逸风勃然大怒,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这还是第一个。随后纸扇用力一扇,一只黑铁短镖飞出,刹那间从那人腰部滑过,随后裤子滑落了下来。那人提着裤子,面色通红,立马躲到了人群后面。 林逸风知道轻重,在这汝州城内,行凶杀人这种事,他还是不会干的,不然杀这种角色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叶靖和白玉琮见状,哈哈大笑,白玉琮拍着桌子道:“少阁主好手段,好手段!”林逸风嘴角扬起,一股往日的风流气尽显。 酒馆掌柜和伙计迅速躲到了后房,他们很清楚,张明吉是个从不吃亏的主。 “你们好大胆!给我上!”张明吉一声令下,右臂一挥,而后三十余人手持棍棒,冲了进来。 “来玩个游戏怎么样?”白玉琮又是一脸坏笑地看着叶靖和林逸风,随后提起叶靖怀中的布袋道:“只能用脚踢,谁要是让这钱袋掉在地上了,就去马市买马。” “好!”叶靖目露热切,真正舒展拳脚的时候到了,随后一个飞身,迎战数人。 林逸风浅浅一笑,自己总算是慢慢融入到这二人的圈子了,墨纸扇唰地收起,用力蹬了一下板凳,赶到叶靖身边。 白玉琮灵秀而英俊的脸庞,此刻兴致盎然,皓齿一展,提着钱袋也飞身前来。 三人背靠背围城一个圈,只听得白玉琮一声大叫:“开始!”然后把钱袋往空中一抛,一条白衣长腿倒挂一踢,随后三人飞身散开,那些人也跟着他们,合围成了三个圈。 钱袋唰地朝叶靖飞了过来,叶靖凝神,连忙双拳交叉出击,打退了面前的数人,而后腾空一脚,踢向了林逸风。 林逸风见钱袋朝着自己来了,飞身而起,直接踢向白玉琮,趁着在空中的短暂间隙,一把墨纸扇,砰砰砰地打在数人的脑门上,全部击倒在地。 白玉琮压低下身,长腿一扫,面前的几个人全部飞了起来,而后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眼看着钱袋就要落到地上了,他毫不着急,双臂对着地面发力,整个人横身旋转,脚尖轻击钱袋,又朝叶靖飞去。 就这样,钱袋在三人打斗的身影中,飞来飞去,飞来飞去。站在门外的张明吉,气得面红耳赤,因为他的这些手下不仅没有把那三个人怎么样,还被别人耍猴似的玩弄了一番。 “废物们,给我打啊!”张明吉在门外大叫。 没过多久,三人把那三十多人打得屁滚尿流,躺在地上呻吟不断。但那钱袋倒是从未落下,一直在三人脚下来回飞舞。 “还要继续?”林逸风星眉轻挑,望着叶靖,而后又看了看白玉琮,这些人都倒在地上了,这游戏还要玩吗? “继续!”白玉琮依然兴致未减,叶靖也连连点头。 于是,在没有打斗的情况下,三人就这样来回踢皮球,但是十分专注,把那张明吉晾在了一旁。 张明吉看着屋内的三人,踢那钱袋踢的眉飞色舞,而那躺在地上的一干打手,全部抽搐在地,叫苦不迭。一阵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就在他转身准备逃走时。 哐~ 钱袋从屋里猛然飞出,叶靖一脚,正对着张明吉的后脑勺,力度不是很大,但那真金砸在头上,也不是一般的疼。张明吉只觉得顿时眼冒金星,随后两眼一黑,扑倒在地。 “还想跑?”本来叶靖以为此事就这么揭过了,没想到这张家的什么大公子竟然不服,敢跑来报复于他,这地头蛇当的确实不是一般的霸道。 随后三人跳出了酒馆大门,走到张明吉身边,只见他那肥胖的身躯,竟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白玉琮用脚轻轻踢了几下他的屁股,横肉乱摆,在地上摇摇晃晃。 “哟,这么膘!”白玉琮带着惊奇一笑,随后脚底发力,把脚尖伸入张明吉的腰部,用力一勾,竟直接给他翻了个身。 “不会出什么吧?”林逸风收起纸扇,他可不想再出麻烦,本来今日就耽搁了这么久了。 “不会的,这家伙,能装得很。”白玉琮蹲下身,眼睛一眯,然后对着张明吉的肉脸,一顿狂扇,敢欺负到他们头上,胆子可真是不小。 张明吉睡在地上,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而且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要燃烧了一般,两眼慢慢睁开,才发现那三个人围着自己,那身穿白衣的人两只手在自己脸上狂拍。 “大侠!大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三位大侠饶命。”张明吉立马起身跪地,捂着脸,一幅要死要活的模样。 “你这种欺软怕硬之徒,我等今日要是不收拾了,岂不是祸害了汝州百姓?”叶靖两眼一聚,一股威严之气让张明吉背后越发冰凉,额头上汗珠狂涌。 “大侠,你们要多少银子,我给,我给。”张明吉忽然想起了钱袋的事,他知道这几个人就是为了那五十两黄金才去比武的,现在提钱,或许能有一丝机会。 “哦?你能给多少?”叶靖倒是有些心动,现在浪迹在外,钱财这东西,多多益善。 “我,我,再送大侠五十两,可好?”张明吉突然间一脸笑意,那副嘴脸,和先前那嚣张至极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你都信?”白玉琮白了叶靖一眼,而后抓起张明吉的衣领,剑眉紧聚,恶狠狠地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来招惹我们,后果自负。” 叶靖看着白玉琮这么凶,倒是有些尴尬,不过一想,白玉琮说的也在理,对付这种人,只能硬,不能软。 “不敢了,不敢了,我现在就回家给你们拿银子。”张明吉想起身,不过白玉琮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力度之大,让他动弹不得。 “你可知这汝州城哪个地方有良马么?”白玉琮发问,他也不想再与这人多浪费时间了,不如要他找几匹好马,这样上路也方便很多。 “知道,知道。”张明吉连连点头,而后眉开眼笑地望着白玉琮:“我们张家在马市有一间大铺子,里面有几匹上等良马,我这就去给三位大侠牵来。” “你最好快点!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知道么?”白玉琮两眼一紧,再作警告,“滚吧。” “是是是。”张明吉赶紧起身,连屁股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就去招呼屋里那些倒在地上的下手,一伙人,立马一溜烟儿跑了。 叶靖很少看到白玉琮这么认真了,看来他对这些恃强凌弱的人真的很痛恨,可能行侠仗义,真的是他的性格之一吧。 “少阁主,小白,咱们还是进去吃饭吧。”叶靖笑了笑,想到那桌菜还没怎么吃了,浪费也可惜。白玉琮和林逸风点了点头,三人再次走进酒馆。 那位年老的掌柜,从后面朝着酒馆内望了望,见人都跑了,只剩下那三位公子,满面焦灼,匆匆跑上前来,还没等他们入座,拦着叶靖道:“几位少侠,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吧,那个张家大公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掌柜的,你不必担心,我们能教训他的。”叶靖一脸柔和地笑着,他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为了他们好,他自然也要让这掌柜的安心。 “哎呀,少侠啊,你们不知道,这张明吉的岳父,是河阳府北卫所司的指挥使啊!”老掌柜一边说,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没有人敢得罪他的,你们还是快走吧。” 叶靖一听,顿时一愣,河阳北卫所司指挥使?还有这层关系?这可是大周从一品将官!而且,他听说过那个人。 “难怪他敢在汝州光天化日之下雇人行凶。”白玉琮咬着牙,目露凶光,这种人,简直是该千刀万剐。 林逸风在一旁,也是有些惊愕,一双桃花眼紧紧地凝聚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叶靖打开手中的布袋,拿出四锭金子,递给老掌柜的,依然十分温和地道:“掌柜的,对不住,此事因我而起,坏了您的生意,这点银子你收下吧,就当作赔偿了。” “不不不,少侠,这我可要不得。你们能够教训他,已是大快人心,今天的生意我就当没做,不碍事的。”老掌柜顿时挺了挺胸,道貌岸然地道。 汝州百姓,早已对那张明吉恨得牙痒痒的了,只不过没有办法而已。 叶靖把金子往那桌上一放,又望着掌柜的笑了笑,而后带着白玉琮和林逸风直接出了酒馆,他很清楚,不能再给这老人家添麻烦了。掌柜的看这年轻人如此真挚,十分感动地说了一声多谢,将他们送了出去。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连晴好的天,竟慢慢阴了下来,灰蒙蒙的一片,紧紧地压着汝州城…… ------------ 第三十三章 背叛痛袭 天渐渐暗了起来,仿佛一场被憋了很久的雨,马上就要倾泻了,乌云压得很低,但是空气中冰凉的寒意,确实越来越让人难以抵挡了。 福王府,徐长平站在福王身前,面色严肃,现在距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自己的那个任务还不急,但他知道,今天,自己是不会有闲暇时间的。 “长平,你去跟方宁泽,先把那件事办了吧。”梁贤烨皱了皱眉,而后立马改口道:“不,倒也不急,你还是先去皇宫把太子的禁制解了,让咱们的太子殿下今天好好休整吧。” “是。”徐长平拱手,而后退向正厅之外。 康乐殿内,太子依旧在皇帝的灵柩前跪着,早已血色苍白,两眼干红,这些时日,皇城中满城风雨,唯有这康乐殿,宁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几个内侍太监站在太子身后,端着御膳房刚刚弄好的膳食,因为皇帝刚刚驾崩,忌荤腥,所以只是几个素菜,没有什么奇珍。 “殿下。”一位青黑袍老太监,弯腰到太子耳边,轻轻说着,手里端着那盘青白相间的素饭。 太子没有说话,整个人几乎已经完全虚脱,不哭不闹,看上去却是更让人担心。 “殿下。”那位老太监又喊了一声,太子梁贤智依旧一动不动,面如死灰,老太监见状,默默不语,叹了口气,站到了一旁。 徐长平从午朝门进宫,发现很多司礼太监以及大臣都开始陆陆续续到达康乐殿外的青石广场了,他们要再次为皇帝跪守最后一夜,明日为皇帝起棺送行。内阁大臣及六部九卿和一些地位很高的官员,则是酉时入跪康乐殿,为皇帝跪灵一夜,不过那些人现在还没来。 方宁泽带着数百名禁军,在官员集合之前就已经警备在此了,看到徐长平过来,方宁泽一个笑容,拱手上前。 “见过徐将军。” “嗯,方副使幸苦了。”徐长平刚准备起身迈步进殿,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回过头道:“在此地等我片刻。”叮嘱一声后,直接进了康乐殿。方宁泽满头雾水,不知这徐长平意欲何为。 太子依然虚弱不堪地跪在地上,双目空洞,如同魂魄早已不在身体里了一般。徐长平轻轻地走到太子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几位内侍太监准备弯腰行礼,但是被徐长平制止了。 “见过太子殿下。”徐长平转到太子面前,拱手行了一礼,本来以他的身份,是要双膝跪地的,只不过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 太子身边,成天都是几个太监那奸细的声音,如今一阵不同的声音传来,倒是让他眼睛稍微挪了两下,不过,没有说话。 “殿下可以回东宫自行调理了,明日再来参加葬典。”徐长平声音放得很大,随后挺直了身,自顾自出去了,他的任务只是通知太子,这位名副其实的储君,并不是他真正效力之人。 太子慢慢恢复了知觉,从地上爬起来,一身黄袍,早已凌乱不堪,“我,可以回去了?”带着一丝恐惧,向那几个太监问道。 “是的,殿下。”那位老太监压低了身子回答道。其实对他们来说,不管谁来坐这把龙椅都无所谓,因为他们没有一点可以阻拦福王的力量。 就这样,太子在几位内侍太监的陪同下,终于出了康乐殿的大门,这一次,再也没有禁军阻拦,只是下方广场传来无数官员怜悯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徐长平回到了广场南端,方宁泽如约在此恭候他。 “福王殿下让太子殿下回去了?”方宁泽面色阴晴不定,自己已经下跪对着福王殿下恭祝万岁了,早已踏上了福王那条船。 “你没有和宋王二位统领说今晨在福王府的事吧?”徐长平走了过来,负起手,不太浓密的胡茬,一双漆黑的炬目,显得那般威严凛凛。 “并没有。”方宁泽两眼睁大,这徐长平突然问宋王二位统领,难道…… “那好,我于你一同回禁军营,带些兵马,将宋王两家府邸即行封锁。”徐长平两眼瞪着方宁泽,他知道,这位禁军副使,对那宋钦很是忠心,但是徐长平现在有说这句话的底气。 方宁泽蓦地愣住了,额头上冒出冷汗,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徐长平迈步到他侧身,带有一丝威胁口吻道:“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徐长平嘴角挂着一抹鬼魅的笑,让方宁泽后背发凉,两眼再也合不上去了。 他说的是,皇上不会忘记你,不是福王殿下!皇上,这两个字,在方宁泽的心里,如同一道生死符,令他不敢呼吸。 若是不应,则是忤逆天子?若是遵从,则有拥护新帝之功! “宁泽啊,我徐长平这一生,之所以追随福王殿下,是因为我坚信,殿下一定会成为圣君,大周的百姓一定会得到福祉。”徐长平声音顿时放得很大,离他不远的几位官员,听得一清二楚,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口中念念有词,如中鬼迷。 “可当初,却是宋统领让我方宁泽相助福王殿下夺嫡的啊!”一张粗犷的方形脸,一轮络腮胡,鼻高唇厚,双眼如黑珠,如此英雄气概的方宁泽,此时却是泪眼闪闪。功名尘土,忠义肝胆,我方宁泽,何去何从…… “你放心,待殿下登基后,他一定会不会为难二位统领的。”徐长平拍了拍方宁泽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确实是为难他,但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啊。 “当真?”方宁泽两眼再次瞪圆,而后忍着那股强烈的鼻酸,接着道:“只要殿下能放过二位统领,我方宁泽宁愿不求加官进爵。” “嗯。”徐长平一脸热诚地看着他,毕竟,若不是有方宁泽相助,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天色,越来越沉,远没到平日黄昏之时,此时却如同黑夜降临了一般,而且一股又一股冷清的暗风,让皇城变得压抑而又诡异。 宋钦回到宋府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老母妻小的一顿痛苦,终于也停了下来。宋钦的脑海里,先前那个红衣女子说的话,从未消失,一直反复涌现。叶少帅还活着…小心福王… 宋钦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一语不发。宋乐淳悄悄走了过来,他很担心刚刚从大牢里出来的父亲。 “父亲,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宋乐淳望着宋钦那紧锁的眉头从未松下,他知道,一定还有事。 “淳儿,让府上的人收拾东西。今晚,你们离开皇城回木川县老家吧。”宋钦望着自己的儿子,一阵叹息。 “为什么?”宋乐淳一脸焦灼,神情激动,眼眶渐渐变红。 “别问了,回去之后,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和祖母。”宋钦一心想把他们送出去,现在他还是禁军统领,还有机会,只怕再耽误就为时已晚了。 “父亲,到底出什么事了?”宋乐淳呜咽一声,他已经七日不见的父亲,回来的第一件事,竟是让他逃离皇城。 “淳儿,宋氏子孙,今后再也不许进皇城这是非之地,谨记!”宋钦没有回答儿子的一个问题,说完,出了宋府,他要为家人再争取一段时间。 宋乐淳的母亲和祖母,躲在屋子里,把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抱在一起,再次痛哭起来。 徐长平和方宁泽,从禁军营调了一千多士兵,疾速前往宋王两家的府邸,方宁泽越想越明白,自己是拧不过徐长平的,只要能保住二位统领的性命,一切都无所谓了。 宋钦刚刚出了街角,只见黑压压的一群禁军冲了过来,宋钦立马转身跑回府邸,几位府丁见状,迅速关上大门。宋钦惊慌失措,赶到后院,自己的老母妻儿整理好了行李,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宋钦和王傅生,就这样,被自己统辖多年的禁军兄弟,死死地包围了起来。 徐长平让方宁泽去了王府,自己则带着一群禁军来到宋宅,他知道,要是让方宁泽看见宋钦,确实残忍,最重要的,不能发生任何变故。 “开门。”宋钦两眼充满了血丝,一股极强的杀气,从身体散发出来。因为他知道,方宁泽一定来了,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能拿禁军来包围宋府。 呀~ 宋府大门慢慢打开,宋钦抽出腰中的佩剑,他自知活不了了,但他必须手刃了那个不忠不义之人。 “见过宋统领。”徐长平直直地站在宋府门前,后面围着一大群短兵长戟的禁军。 宋钦凝神,竟不是方宁泽!但他依旧怒不可遏,满脸杀气,一把长剑,向着徐长平的头,撕裂阴风杀来! 徐长平侧身一闪,拔出腰中的玄铁虎刀, 哐 刀剑相碰,一道火光滑过。后面禁军见状,立马散开,让出了一处空地。 徐长平想不到宋钦竟会采取如此极端的行动,本来他没有打算和宋钦打杀的,但是他更不能让宋钦在自己面前妄为,毕竟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慰方宁泽才说的,福王殿下从未说过要放过他们! 就在徐长平准备出刀时,一阵呵斥从不远处传来,“长平!住手!” 正是福王梁贤烨,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奔驰而来…… ------------ 第三十四章 向苍天问忠义 徐长平闻声,收刀起身后跃了一步,与宋钦拉开了距离。宋钦满目猩红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金冠红袍的梁贤烨,骑马到来,一群禁军为他让开了道路。 “徐长平,你好大胆!谁让你如此对待宋统领?”梁贤烨下马就是一声重骂,横眉怒目,直直地对着徐长平。 “殿下,属下有罪。”徐长平立马跪地,咬牙低头,一脸歉疚。 自己在福王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如此发过火,这副模样,让他不敢对目直视。 宋钦见福王竟对这徐长平如此发火,咽喉一哽,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福王在此,自己确实不好再刀剑相向了。 “宋统领,还请见谅!”梁贤烨一抹愧疚的笑,而且拱起手,竟向宋钦道歉了起来。 “福王殿下,你…”宋钦手中的剑,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他满脸疑惑地看着福王,内心波涛汹涌。 梁贤烨走上前来,两眼盯住宋钦,面色一转,“宋统领,何至于此?” 宋乐淳从内庭急忙跑出来,眼前的景象,令他胆颤!一群黑压压的禁军手持冷兵,一位金冠红袍的男子正和自己的父亲对峙着,此人一定是这几日闹得整个皇城人心惶惶的福王了。 “进去!”宋钦察觉到宋乐淳在身后,一声大吼,让梁贤烨都是一颤。 “宋统领,还请镇静。”梁贤烨绕开宋钦,而后走到台阶上,来到宋乐淳面前,笑着道:“你就是宋大统领的公子?” 宋乐淳向后连退两步,那股来自帝王家的气息,让他大气都不敢喘。 “福王殿下,让犬子进屋吧,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宋钦转过身来,他知道梁贤烨绝不是为了搭救他才来的,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只是不明白他和徐长平唱这么一出戏,到底是想干什么。 梁贤烨回过头,看着台阶下狼狈不堪的宋钦,终于发话了:“你可知,本王为何冒着风险,将你释放出来么?” 宋钦满脸疑惑,没有作声,半白的两鬓,在风中肆舞。 “懿国公叶昭荣的事情,想必你从未忘记吧?”梁贤烨慢慢走下台阶,再次正身直面宋钦,这一次,他很严肃。 其实梁贤烨最担心的,正是宋钦那一直忠叶之心,至于把他放出来安稳禁军,那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用处,放他出来,更重要的是表达自己的一番善意。他并不想杀宋钦,这位长掌管了皇城治安近乎十年的禁军统领,活着比死了还是有用的多。而且,要是他能帮自己一个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宋钦心中一怔,这个时候来找他,竟是为了此事! “殿下,叶元帅是断然不会投敌叛国的!”宋钦很激动,铁甲护手往胸口一拍,发出砰的声响。 “本王也不相信懿国公会作出这样的事。不过,你应该知道,肃清叶家,是父皇在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而你,却违了圣令!”梁贤烨语调渐渐放高,竟有一丝责难的语气。 宋钦咬着牙,看着梁贤烨,双目中泛起几朵泪花,“想当年叶元帅跟随太祖皇帝平定四方,立下汗马功劳,难道殿下就一点也不感念吗?” “这本王当然知道,不过,本王现在说的,是你宋大统领有违圣令的事情。”梁贤烨两眼一凝,再次直直地盯着宋钦。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宋钦感觉到梁贤烨在故意为难自己,移开眼,不再看他。 “本王要你明日万龙山帝陵前,当面供出逆贼叶昭荣的罪行!”梁贤烨突然面色冷下来,两只眼散发着冰冷的光。 宋钦顿时明白了,这福王,竟是要让自己给他正名,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夺嫡登基。先前骂徐长平,原来只是先礼后兵。 宋钦仰起头,发出一阵狂笑,那股笑声里,充满了伤感,充满了背叛,充满了孤寂,充满了落寞…… “梁贤烨啊梁贤烨,你和你父皇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宋钦顿时感觉心中一阵释然,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占据了宋钦的躯体。 “宋钦!这是本王给你最后的机会!”梁贤烨双目一横,透露着一股强烈的杀意。 “我宋钦这一生,先随叶公戎马疆场,而后为你梁家守皇城,你知道,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宋钦停下笑容,但却无比放松地看着梁贤烨,此时,生死对他来说,真的如尘埃一般了。 “什么?”梁贤烨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历来真正可怕之人,就是这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等你坐上那个位置,你就明白了。”宋钦哈哈大笑,随后一个闪步捡起地下那把佩剑,死死地盯着梁贤烨。 “宋钦!你要干什么?”梁贤烨一声大喝,难不成这宋钦也要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么? 阵阵阴风开始肆无忌惮的嘶嚎起来,宋府门前挂着的几盏白灯笼,摇摇欲坠,这时候灯火未亮,天却是彻底黑了下来。 宋钦提起剑,长发飞舞,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佩剑,随即横在自己的咽喉,一阵凄绝的惨叫,从喉咙里发出,直指苍穹,“我宋钦,敢问苍天,这世间忠义究竟为何物?今日死以明志,只愿我宋氏子弟,今后永不踏入庙堂!” 嘶~ 长剑滑过,一道鲜血,仿佛照亮了天地,一世忠肝义胆的宋钦,到头来,却是自刎落幕…… “宋统领!”梁贤烨急忙冲上前来搀扶,黑暗中,宋钦的一双眼散落神气,却充满血光,盯着梁贤烨。 “唉!”梁贤烨很懊丧,他本不愿如此将宋钦逼死的,没想到他竟如此刚烈,为了叶氏清白,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宋乐淳立马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推开梁贤烨,而后抱着宋钦的尸首,“爹!爹!”泪水四溢,痛哭声绝惨凄厉。 徐长平见状,冲到梁贤烨身边,“殿下,你没事吧?” “无妨!”梁贤烨一脸怨愤地摆了摆手,这算是他到皇城以来,第一次的败笔。 不远处,方宁泽带着一干禁军飞奔而来,此前这边刚刚有人给他报信,福王殿下来了。他知道,梁贤烨要是亲自出马,多半不会又好事。可到了,却是晚矣! 方宁泽发不出一丝声音,扑地跪在地上,两行泪,止不住地涌落。 梁贤烨定睛看了看方宁泽,这位于自己有功,可却一直脱离自己掌控的人,趁此机会,臣服还是裁决,索性一并收拾了。 “方副使,若不出本王所料,现在你最想手刃的人,是我吧。”梁贤烨缓缓走到方宁泽身边,紫金红袍,在风中猎猎飞舞。 “殿下,你可知,当初是宋统领让我帮你夺嫡的啊!”方宁泽颤颤巍巍,没有一丝气力地道,他跪在地上,内心充满了伤痛和不平,但望着宋钦的尸首,更多的,是恐惧。 “难道本王会不知道他宋钦也是想对付陈鸿洲么?”梁贤烨从方宁泽接触他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禁军座大山上,一定是有人授意方宁泽,而且带着某种目的才来相助自己的。 此刻的梁贤烨很愤怒,眼眶深缩,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不如意的滋味。 “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杀了王傅生!”梁贤烨盯着方宁泽,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随后放轻了语气,“不然,你们就一起到九泉下再续忠义吧!” 方宁泽没有作声,只是跪在地上,泪痕已干。 梁贤烨冷哼一声,跨上马,带着心底一丝绞绞的痛意和不甘,扬长而去,没有回头。今晚注定是腥风血雨,所有的阻碍,只能一一消除,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根本不可能回头了。 徐长平走到方宁泽身前,拍了拍肩头,有些怜惜地道:“若是你不忍下手,我徐长平替你去。” 谁知方宁泽突然起身,对着徐长平一笑,那抹仿佛走到末路残酷至极的笑,让徐长平一阵惊悚。 “不必了,既然宋统领已死,我知道该怎么做。”方宁泽突然间转变了态度,福王执意要宋统领死,他根本拦不住,与其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不如让自己强大起来,替他们照顾好各自的后人,哪怕背负一世骂名,这也算是自己最后能做的事了吧。 “你可想清楚了?”徐长平睁大双眼,他不敢相信方宁泽这么快就下此决心。 方宁泽走到宋乐淳身旁,那孩子早已泣不成声,他轻轻地在宋乐淳耳边道:“带上你的母亲,走吧。” “你滚!忘恩负义,枉我爹当初如此待你!”宋乐淳一声怒骂,那强烈的怨气,让方宁泽身体又是一颤。 “放他们走吧。”方宁泽在徐长平耳边有些恳求地说道,两眼轻闭,而后拔出腰中的刀,一个人,向着王傅生的府邸,飞跃而去。 徐长平怔在原地,虽然自己的妻小依旧远在福州,但这种痛苦,仿佛是他自己在承受一般,他甚至有些恐惧地在心底想象,这么一天,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 第三十五章 若君不为君 德智殿,东宫主殿,也是太子梁贤智日常起居的地方,先皇梁俊常因为太子名字的缘故,将东宫大殿也改成了德智殿。 宫外两架白玉石柱桥,龙纹台阶,华贵至极。二层宫阙,琉璃黄瓦,粗木红檐,皇家气息弥漫。只不过在今日这股阴沉沉的黑风下,什么都看不到,只剩大殿内明亮的火烛,密密麻麻的窗户格。 太子梁贤智,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东宫的老太医望闻问切看了好一阵子,确认无恙后,和宫女流落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流落姐姐,我一个人在康乐殿,真的好怕。”梁贤智依然被康乐殿的恐惧笼罩着,虽然父皇驾崩真的很痛苦,可是七岁心智的太子被关了那么久,依然被大殿里那恐怖的场面,吓得心有余悸。 “殿下受苦了。”流落很心疼,一脸怜惜地看着太子。随后走到太子身边,缓缓坐下。 “他们说要我明天再过去,可是,流落姐姐,我真的不想去了。”梁贤智眼神躲躲闪闪,把头埋到流落的怀中,瑟瑟发抖。 “明日是皇上的葬典,殿下贵为太子,怎能不去呢?”流落轻轻抚摸着太子的头,而后又温柔地道:“明日流落会陪殿下一起去的。” “真的?”太子两眼瞪大,泛着波光看着流落,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对了,流落姐姐,我好饿呀。”太子病恹恹地躺在榻上,虽没有往日那般生龙活虎,但依旧带着几许孩子气。 “嗯,殿下不要着急,粥马上就来了。”流落明目弯起,太子回来了,她很高兴。 “流落姐姐,粥熬好了。”粉衣宫女推门而入,流落起身接过,粉衣宫女很明白事理,立马又回身合上大门。流落虽然与她们一样,身份只是宫女,但是这些东宫下人都很清楚,太子殿下和流落的关系,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而今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回来,不能耽误他们二人难得的相聚时光。 “殿下,这是我特意叫人煮的杏子莲花粥,知道你喜欢甜食,还加了些糖,来尝尝吧。”流落微微一笑,端着木盘来到太子身边。 “你喂我吃。”太子傻傻一笑,流落也莞尔一笑,端起那只木碗,挑起勺子吹了吹,十分温柔地味给太子。 这几日她一直茶饭不思,心神不定,想去康乐殿但禁军死守在外,每次都是黯然离去。 流落八岁进礼王府,陪伴太子已有二十余个年头,她亲身经历了太子身边的风风雨雨,对这个傻乎乎的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太子心智不全,根本就不用谈什么纳妃生子之类的话,但她宁愿把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献给这位傻乎乎的太子,只因他需要她,他离不开她。 这几日,满城风雨的皇城,唯有皇宫安得几分宁静,但是几乎所有太监宫女都在议论,福王夺嫡篡位之事。流落也听说了,可是她跟别人想的完全不同,她没有一丝担心,反倒认为这也许是太子的解脱。 从内心来讲,她根本不想太子当什么皇帝,因为她明白,一旦坐上龙椅,那将是最危险的地方。如孩童一样的太子,不能去当皇帝,他抵挡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也没有能力去抵挡。 只要太子能在身边,每天能够看见自己就笑,就够了,不必要他高高在上,哪怕自己将来能母仪天下,她也不愿。 她知道,太子也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那种喜欢,不是风花雪月。 她不敢想若是福王真的篡位,会给太子一个什么下场,但她无比希求只要能让太子活着,哪怕削为平民,自己也能够照顾他一辈子。 “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太子呢?”两行泪,竟蓦地从那双明眸中滑了下来,这一瞬间,流落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太子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流落姐姐,你怎么哭了?呜呜呜……”太子见梨花带雨的流落楚楚地望着他,自己鼻尖猛地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流落放下木碗,为太子擦去眼泪,十分怜惜地看着他。 “我不要流落姐姐哭,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是太子,我帮你打他。”梁贤智轻轻摸这流落盘起的发髻,认真安慰,竟真的带有一丝凶意。 “殿下,我没哭,是因为你回来了,我高兴呢!”流落用白袂再次轻轻试过眼角,轻轻带笑,贝齿白朗,而后用手将两条珠玉发钗取下,缓缓起身,长发坠腰,红唇轻启,“殿下,流落为你弹奏一首曲子吧。” “好啊,好啊,我喜欢听流落姐姐弹琴。”梁贤烨瞬间喜笑颜开,没有哭,摆出一副很期待的神态。什么人,都不能让他的流落姐姐流泪。 白花长裙,在地上缓缓移动,两手轻托在腰间,流落来到榻对面墙边。 一架桐木落霞氏古琴,一张不高正适合盘坐的木案,两只纤纤玉手,开始在琴身上悠然起舞。 “落花落叶乱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痕痕上更添痕。一片白云青山内,一片白云青山外。青山内外有白云,白云飞去青山在。 我有一片心,无人对君说。愿风吹散云,诉与天边月。携琴上高楼,楼高月华满。相思弹未终,泪滴冰弦断。人道海水深,未比相思半。海深尚有底,相思无涯岸。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哭。 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相思不相见,共饮湘江水。湘江湘水碧澄澄,未抵相思一半深。昨夜梦中相见后,令人不觉痛伤心。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悔不当初莫相识。” 琴声哀切,琴意伤感,婉转凄凉,无人懂得流落心之所想。连弹带唱,从开始到结束,泪眼阑珊,白皙的玉脸,早已被泪痕占据大片。一首《妃怨》,道尽七日思君不见君之苦。但流落还未停下,稍稍哽咽,弹出了自己心中的最后几句: “若君不为君,何教妾如此悲切难舍别……” “若君不为君,只愿同生草庐南山双成对……” “若君不为君,执手白头一世笑望日落弃天涯……” 若君不为君,若君不生帝王家… ------------ 第三十六章 百官祭灵 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慢慢地彻底漆黑了下来,也不知是真的天黑,还是黑暴愈烈,皇城万家,已燃起灯火。阵阵阴风,愈起愈烈。 砰~ 突然一阵惊雷,撕裂长空,电光闪过,短暂地照亮了整个黑压压的皇城。 梁贤烨愤愤骑马回府后,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默不语,他是真的在闭门思过。 刚刚发生的事情,给他最大的刺激,其实并不是宋钦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而是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那种失败,带给他的,竟有一丝恐惧感。 哪怕站在权力之巅,这天底下也有自己驾驭不了的力量! 徐长平回府后,在门外轻轻地叫了声:“殿下。” 梁贤烨立马回过神来,走过去打开书房大门,“进来吧。” “殿下,宋王两家,已经解除封锁了。”徐长平站在书案前,略微带着些许伤感。 “长平啊,此前之事,你受苦了。”梁贤烨微微带着一丝歉意,之前责骂徐长平只是为了安抚宋钦而已,这位最忠实的下属,没有他,自己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徐长平其实并没有太在意,此时他只是有些担心方宁泽,至于殿下对自己怎么样,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抱怨。 “哪里话!殿下。”徐长平憨厚一笑,此时的梁贤烨,平静地让他有些诧异,因为今晚一过,就将迎来真正的风口浪尖了。 “既然你只身一人回来,那么,方副使应该做了正确的选择,对吧?”梁贤烨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不过没有喝下去。 “嗯。”徐长平眼神躲闪,有一丝晦涩,被梁贤烨察觉到了,只不过他没有在意。 窗外夜黑风高,时不时地,又有几道惊雷划过,一场大雨眼看就要到来了。 “你去康乐殿的时候,百官祭灵应该快开始了吧?” “属下入宫时,司礼监和皇城中群臣已经陆陆续续地到达青石广场了。” “嗯,本王差不多也该去了。”梁贤烨说得云淡风轻,胜利已经牢牢在握,再也不用有任何一丝顾忌了,只是稍稍有些美中不足。 梁贤烨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门檐下,望着黑漆漆的长空,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但是,一个从来没有人想过的观念,此时浮现在了他的头脑之中――天子,并非天育,而乃人功啊! “今晚必将有一场大雨,等我入宫后,会解散青石广场的祭灵百官,接下来,你就可以放手做你该做的事了。”梁贤烨眉头一皱,双目一横,透着一股强烈的狰狞。 “是。”徐长平闻声回应,而后接着道:“殿下今晚,也要到康乐殿跪守一夜么?” “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本王的父皇。”梁贤烨轻轻点了点头,面色突然柔和下来,浅浅的,竟有一丝伤感透在脸上…… 徐长平退身前去准备行动之后,换好丧服的梁贤烨在府中带上了马木公,在一干亲军的护送下,来到午朝门前。随后便命他们回去了,藩王亲军莫入皇宫,这个礼数,他还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僭越的。 马木公跟着福王梁贤烨,二人穿过数十米长的宫门,刚进皇宫,一位年岁较大的司礼太监就看到马木公了,惊怒之下,简直想直接上去揪着这小屁孩的耳朵,臭骂一顿。 不过他倒不敢之间上去拉马木公的耳朵,很显然,他是跟随福王殿下一起来的,而福王殿下,这些天在皇城做的事情,他都略有耳闻。 “见过福王殿下。” “你就是司礼监主司刘公公?”梁贤烨驻下脚步,这位刘公公他倒听说过,年岁很大,只不过一直未有交集。 最初的司礼监,仅仅为了皇帝及后宫妃嫔日常起居才设立的,后来太宗皇帝梁俊常分设权力极大的内务府,是为了平衡内阁势力,于是司礼监慢慢被彻底架空,几乎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本质上,其实都只是皇帝对太监的任用,梁贤烨很早就对这个问题关注过,他一直认为任用太监参政,简直就是荒唐至极。内务府总管陈鸿洲,就是最好的例证。 “奴才在此,正是为了恭候各位大人入宫。”刘公公轻轻一笑,倒是真的一番朴实模样。 “把你的司礼监,带回去吧,今日天色极其反常,恐怕大雨将至,到时候百官祭灵难以进行,只留下康乐殿的诸要臣就行了。”梁贤烨说完,不再作停留,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刘公公看见一副鬼脸的马木公连忙跟上去,一阵苦笑,这个可怜的孩子,既然跟随福王,也算是得了一番造化吧。随后他又想了想福王对他说的话,不由得稍微颤了一下,那副语气,赤裸裸地透露着,福王殿下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皇宫的主子。 百官低头跪在青石广场上,默默不语,梁贤烨从广场中央径直穿行,红袍在阴风中飞舞,龙行虎步,掷地有声,确实不失皇子风范。 几位跪在后排的大臣,面面相觑,恶狠狠地盯着梁贤烨,不过他们,也并非无缘无故才这样。 整个皇城,自皇帝驾崩后,陷入了一段不算太长,但却极其让人惶惶不安的死寂期。先是禁军都尉陈茂带领禁军营封锁了皇城各个街区要道,而后内务府放出消息逆贼叶昭荣之子叶靖率戍京营杀回皇城,加之不久前半夜传来的战鼓声,几乎让皇城里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当然,还有很多事情,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对于寻常人家的老百姓来说,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只要皇城不被攻陷,能活着就够了。但是,对于深谙朝堂的百官来说,皇帝驾崩后,如果不出现任何意外,那才叫不正常。除了太祖皇帝相安无事地传位于其弟礼王,因为,太祖皇帝没有子嗣。 但是到了这位皇帝的时候,太子、五皇子、七皇子福王、八皇子和九皇子,一共五位皇子,其中成年皇子就有三位,若真能风平浪静,那还何来什么帝王家事这一说? 太子梁贤智心智不全,天下皆知,易太子在百官心中其实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事情,无奈皇上实在仙逝的太急,没有颁布正式的诏书。 可这些事情,正是七皇子福王进京以后,才接二连三发生的,让人不加以猜测实在太难。朝堂之中的官员,大都心知肚明,只是更多人选择默不作声,少部分人心中愤愤不平罢了。 那几位窃窃私语的官员,就是这些人其中几个,然而,他们也只能说说,官职不低不高,影响力终究太小。 也许这些人自抱忠君之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对于要夺嫡篡位的梁贤烨来说,这是他最大的逆鳞! 梁贤烨行走在广场中央那道白玉石小径上,双目向前,眼角余光却覆盖住了整个广场上的文武百官,尽管黑漆漆的,但那几丝窃窃私语,随风而播,根本逃不过他的耳朵。 不过梁贤烨没有理会,反而带着一抹浅笑,很快便登上玉石阶,来到康乐殿正殿大门前。 阴风猎猎,电闪雷鸣,一场风暴,仿佛此刻聚集在了一起,肆无忌惮地在皇城上空咆哮,景象让人胆寒。 司礼监主司刘公公,在梁贤烨起身走后,从旁绕行,眼下也是到了康乐殿正门外。 “刘公公,劳烦你了。”梁贤烨微微一笑,望向刘公公。 “是,殿下。”刘公公压下了腰身,此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刘公公正了几下嗓子,一阵极其奸细而且带着几分沧桑的老太监声音,从康乐殿门外的高台上发出: “奉太子旨意,今夜雷暴肆虐,恐有大雨,不宜行百官祭灵典,明日葬典之时,再行祭灵!钦此!”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特别是那几个先前窃窃私语的大臣,神情愤恨,一副想直接破开嗓子大骂福王的架势。 太子在百官面前回还东宫,何来太子之意?根本就是他福王梁贤烨来了之后,打发他们走的。 就在下面纷乱不已的时候,梁贤烨上前迈了一步,而后上腹一沉,开嗓道:“请诸位稍安勿躁!” 广场上,百官听到是福王殿下的声音,瞬息沉寂,几位想再多说几句的大臣,也只是咬了咬牙,摇头叹息。 “太子殿下为父皇跪灵七日,暂回东宫调养,是以明日父皇葬典之要,此前曾下过旨意,我梁贤烨可以作证。”梁贤烨稍稍停了片刻,而后双眼寒光乍现,眉头锁起,接着道:“太子殿下贤德仁厚,雷暴将至,也是为了诸位着想。父皇圣明一世,钟爱良臣,亦不会怪罪于诸位的。” 梁贤烨这番话语,顿时让不少大臣神情激动,露出一脸敬仰之色。虽然他们已经明白,这福王殿下是为夺嫡而来,但此番劝告,却是微妙至极。 福王殿下恭敬太子,尊崇先皇,而自己,只选择当一个陪衬的角色,这番肚量,足以让他们心生敬佩。和那傻乎乎的太子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当然,很多大臣,早已有了这个想法。 不过在那几个正直的大臣眼中,梁贤烨只不过是一种无良的伪善,这种虚伪,让他们更加厌恶。 于是百官提前行九轮三跪九叩祭拜大礼,便草草收场了,梁贤烨终于是会心一笑,进了康乐殿。 ------------ 第三十七章 杀心故怨 张明吉捂着后脑勺,来到河阳北卫所司衙署,门前两个看守,见张明吉来了,笑脸迎迎地上前打招呼,“张公子,您来啦!” 张明吉的身影,没少出现在北卫所司衙门口,仗着岳父泰山是指挥使,出了麻烦就往这儿跑。与那些个门前看守,早已脸熟的不行,对他们来说,张公子可是实实在在的贵人。 “许大人在吗?”张明吉摸着后脑勺,走到跟前,到岳父老人家衙门面前,还是要谨慎一点。 “在呢,许大人刚从总兵大人那里回来,现在应该在后堂。”那看守一脸笑意,倒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平日里军爷的气息,“张夫人也过来了。” 张明吉摸着脑袋就进去了,那两个看守见他走进衙门之后,收起笑意,再次慵懒地站在门前,百无聊赖。但也只有张明吉能享受这等待遇,寻常人来了,只怕是不敢靠近,就是有点身份的人,也需通报一声。 衙署内院,甲兵林立,不过都没有持武器,只是日常站岗,平添些许威风气罢了。北卫所司衙署,共有一千多军士,其中多半是文员,毕竟衙门更多的只是做文案之类的活,有时候派兵帮下面州县维护治安,剿除恶匪,都要通过衙门盖印,指挥使许可才行。 北卫所司,还有一处北大营,下辖十二万大军,驻扎在河阳府北境的卫怀州,主防北部军务,战况危机时,甚至可兵援大周北境,河阳二十五万大军,几乎一半,都在指挥使许青的手中。 河阳府当然也有一处南卫所司,毕竟河阳府地域庞大,只不过南方几乎受不到任何敌对势力的侵扰,因此南大营只有五万兵马。剩下那八万大军,则是总兵孙文成直系亲兵,也是孙家最后的一点家底。 梁家虽然招降了孙氏势力,但早已用尽千方百计,削弱其势力,毕竟,任你再忠心,也算不得是梁家出身的家底。太祖皇帝钦点孙文成出任河阳总兵,正是一番安抚,二十五万大军,名义上归孙文成统制,但其实却是另一番局面。 这北卫所司指挥使许青,倒不算是太过张扬之人,对总兵孙文成还是很恭敬的,毕竟孙文成乃是正一品御翎武将,而且,孙文成的性格,在军中,很受人青睐,和懿国公叶昭荣几乎如出一辙。 因为天下太平,汝州城又是河阳府的中心,所以,指挥使许青,也将衙门设在了汝州。北大营,一个月才去巡查两次。 每次张明吉为非作歹,被汝州百姓诟骂,其实说到底,根本就怪不到他那指挥使岳父身上。而是因为指挥使许大人手下,有一位名叫娄志山的副将,此人武艺高强而且生的一副好模样,只不过,心术不正,嗜敛色好贪财,无恶不作。正是他,每次帮张明吉解决问题,而且,还留下河阳北卫所司的名号,打消后顾之忧。 据说此人虽身在军中,但若是有人肯花重金请他办事,他绝对不会拒绝,而且,还不怕被找麻烦。 这些,许青都明白,因为牵涉自己的女婿,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娄志山作为副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严惩他,只是偶尔告诫几句。 张明吉终于把手从脑袋上放了下来,一个人左顾右盼地慢慢向后堂走去。 “呜呜呜…父亲,我那相公,又教人欺负了…”后堂里,一位眼细额阔,体态十分丰腴的女子,坐在木椅上,涕泗横流,放声哭叫。 刚刚才回后堂的许青,一进门就发现自己的大女儿来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哭喊声就开始肆虐不止。 “又怎么了?”许青铁青着脸,下颚紧绷,这位大女儿,自嫁入张家起,那张明吉就一直给他惹麻烦,一个月,比他去北大营的次数还要多。 “他在汝州城,被人打了!”又是一声嘶嚎… 这得归功于,那早被林逸风一把飞镖脱下裤子的那位,他提着裤子满脸羞愤地逃离了客栈,直接前往张府禀报消息。也不管张公子最终打没打的过那三个人,反正,来找张大夫人准没错。 于是乎,张夫人听见消息,立马赶到了卫所衙门。 “要你平日多多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可知道,现在汝州百姓都开始骂你爹了!”许青一声重斥,额头青筋暴起,这位不足半百的指挥使大人,面红耳赤,倒有些骇人。 张夫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捂着嘴巴,一双睁开也不算大的眼,盯着许青。父亲今日怎么如此发火?平日里,不该这样才是啊… 很显然,今日找爹找的不是时候,许青刚刚从总兵孙文成那里回来,得知的一些消息,正让他有火没地方泄。 张明吉老远就听到了那父女二人的哭号与怒吼,早已吓瘫在石拱门外,浑身大汗。就在这时,眯这双眼,带着一脸坏笑的娄志山出现了,“张官人,怎么了这是?” 这娄志山长得确实很俊俏,长发翩翩,鼻梁高耸,眼眶深陷,两片漆黑而笔直的眉,如墨画一般,着一身将袍,却带着十足的痞气。 “娄将军,娄将军,我被人打了!”张明吉抓着娄志山的衣袖就开始激动了起来,平日嚣张跋扈,遇事胆小如鼠,这一点,娄志山也是很清楚的。 不过每次帮他不是送钱就是拿几笔风流债,倒也快活,这傻子也惹不出什么大事,所以一般只要自己出面,都可以解决,而且他岳父还是指挥使老人家,完事责任一推,自己白拿便宜且一身轻,岂不快哉? “谁这么大胆,敢欺负到张公子头上?”娄志山装作十分生气的模样,“带我去,帮你教训他!” “走吧,走吧。”张明吉立马起身,他本来只是想来跟岳父大人打声招呼,现在他老人家这个样子,还是走为上计。反正,自己要找的人也来了。 因为得打北卫所司衙门的名号,所以娄志山带了八个卫兵,着上佩剑,跟着张明吉,前往原先那家酒馆。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早就离开了那家酒馆,再给那善良的老掌柜添麻烦,他们也过意不去。但是他们也没有走远,而是来到街角一处小巷道。因为那张明吉肯定会再次回来再作报复,而且,他岳父是指挥使,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只怕今后更麻烦。 “叶兄,为何不直接出城?以城墙也难不住我们三人啊。”林逸风早就收起了纸扇,那张明吉,弄得他很不舒服,现在只愿快点走了一了百了。 “他如此作恶多端,我们今日要是这么走了,岂不是祸害了汝州百姓?”叶靖辞正色厉,保护黎民苍生,原本就是他毕生的追求。 白玉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他来说,叶靖的决定就决定了他怎么做,不过他倒岔开了话题,而且倒是让他困惑了很久的。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老叶,这河阳北卫所司指挥使,你是不是认识?” “嗯。”叶靖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唉,若是在此人面前暴露身份,恐怕就是真的麻烦了。” “这么说,你也不能去找那总兵孙大人了,是吧?” 叶靖又点了点头,不过,没有作声,只是眼中透着几丝冰冷的惆怅。 “那你打算怎么办?”白玉琮峰眉一聚,这样以来,就只能凭他们自己了解此事了。 “把他杀了,就走吧。”叶靖突然面色一沉,他想起孙文成,想起父帅,想起一幕又一幕的往事……浑身戾气弥漫。 林逸风怔在一旁,他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叶靖,真的很让人胆寒! “这会不会不太妥当?”林逸风轻声问了一句,这样贸然行事,只怕不妙。 “这就要靠少阁主的本事了!”叶靖把目光向林逸风投过去,让林逸风略微一颤。 “叶兄,毕竟,那可是指挥使的女婿啊。”林逸风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轻轻拳脚教训倒也无事,但若是取了性命,真正被一个掌管数万大军的指挥使追究下来,只怕要出大事。而且,如今的叶靖,已经没了任何靠山。 “正因为他是许青的女婿!”叶靖目露冷光,原先他倒不想动杀意的,但是这个许青,是父帅的老对头,海阳侯的心腹!以前也许不会太在乎什么明争暗斗,但是现在不同,现在只要是与父帅有过过节的人,能让他们偿还,就绝不手软! 白玉琮和林逸风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那许青绝对是和叶靖的父亲联系上了,现在能让他这般神情激动的人,只能是他的父帅。 “少阁主,待会若是张明吉现身,不管来多少人,拿下他的狗命,不是问题吧?”叶靖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指望着用林逸风的暗器杀人于无形,而后可以迅速脱身。 “嗯。”林逸风点了点头,其实就他们这三人来说,手上早已染了无数鲜血,只是分什么时候顾忌,什么时候不顾忌罢了。 白玉琮闭眼,凝神一听,竟打起了一丝警惕,“来了!” ------------ 第三十八章 白衣浪子 这处小巷,算是汝州城北一处较偏的地方,离开了最后一条稍微繁华的北街,来往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张明吉走在娄志山身旁,后面带着八个卫兵,杀气腾腾地径直冲向原先那家酒馆。几辆拉着货物,刚刚进城的马车,见到官军行事,立即避退一旁。 “快到了么?”娄志山走得有些不耐烦了,每次帮他擦屁股,都是收拾杂鱼,不是为了那点好处,还真不想这么浪费时间。 “嗯,就在前面,娄将军,这次恐怕……”张明吉目光闪躲,心底有些虚。 “怎么?我亲自出马,在这汝州城,还有收拾不掉的?”娄志山一脸桀骜的笑,不过对张明吉很是鼓舞。 “呵呵呵,娄将军,是我多心了,有你在,谅他千变万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张明吉呵呵一笑,在心底努力安慰自己,他知道娄志山还是有些厉害的,只不过能不能对付那几个人,还确实有点悬。 “前面就是了。”张明吉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娄志山一声大喝,“闪开!” 娄志山迅速把张明吉推到一旁,而后左手拇指瞬间挑起剑柄,双目紧凝,右手提剑,将一只梅花针哐的一声,截击在空中。 林逸风有些错愕,唰地收起墨纸扇,“有些手段!”带着些许懊丧地站在原地,这次居然失手了! “看来,只能亲自动手了啊。”叶靖咬了咬牙,他倒真的没有预料过,那张明吉找来的帮手,居然有这等身手,竟拦下了林逸风的暗器。 “梅花针?想必阁下是青城山玄天阁子弟?”娄志山一个人飞身来到了小巷口,带着一脸不屑,盯着巷子里的三人。 “少阁主,张明吉交给你了,这家伙,我来收拾。”叶靖对着林逸风小声道,随即林逸风点了点头,一个旋身,飞出了巷道。 “你?”娄志山见状,起身追赶而去,不过就在他刚刚跃起的那一刻,屋顶上一道白衣身影,压着一条长腿,向他脑门袭来。 娄志山立马横剑一挡,但是依旧被死死地压了下来,让他半跪着地。 白玉琮听到响动后,早就悄悄潜伏上了上面的房顶,以便查探消息,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身着从三品武官将袍的人,竟敢一个人追过来。 “此人猖狂至极,只带了八个长戟军。”白玉琮退到叶靖身旁,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你是谁?”娄志山拔出剑,他已经领略到了眼前这位长相俊秀一身白衣的男子的厉害,只不过先前疏于防卫,竟让他给压了下来。 白玉琮微微一笑,两手负起,“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只对被我踩在脚下的人报名号,你还想知道么?” 娄志山不由得一阵火大,不过他倒没有太过激动,嘴角轻蔑地一咧,“你倒真是猖狂!”他从来不曾想,在这汝州城内竟被人这么挑衅,就算你们背后是玄天阁,那也没用,毕竟自己的背后,是大周朝廷! “小白,我来收拾他。”叶靖早就怒不可遏了,在这汝州城竟被人如此强压,还真不是自己作风。 “不必,你还是去帮少阁主吧。此人善剑,我来指点指点。”白玉琮对着叶靖一笑,而后迅速几道闪身,一只腿横扫到了娄志山面前。 娄志山立即拔出佩剑,双手紧握,将那只无比强劲的腿,挡在了身外,只不过顿时感觉手臂有些发麻,让他震惊。 白玉琮接连抬腿飞踢,娄志山连连退却,两人来到了小巷外的长街上。 “感觉如何?”白玉琮停下攻势,平静地站在娄志山面前微笑。 “呵,你神气什么,接下来,有你好受!”娄志山面色一沉,右手把剑往胸前一横,左手轻点剑尖,随即一个箭步,来到白玉琮身前,右手猛地向上一挥,一道剑芒出现,直直地对着白玉琮飞了过来。 白玉琮侧身一闪,避其锋芒,不过娄志山紧接着攻势不断,一把长剑,对着白玉琮肆意飞舞,十字连斩,剑气蓬勃。 白玉琮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开始认真了,而且有些惊诧于他的剑术,这些招数,竟被他运用地如此灵活! “你和秦霜,师承同门吧!”一腿踢开娄志山的攻势后,白玉琮面色开始放松,他倒是想跟这人聊聊。 “你到底是谁?”此时娄志山竟然有一丝心神不宁了,两眼不自然地挪动,而且带有一丝怒意。 “你不会就是江湖传言的那个武阳子叛逃门徒吧?”白玉琮眨了眨眼,而后又望着他,“没想到你竟跑到汝州当了朝廷的鹰犬。” “你…你…”娄志山面色发狂,一声长啸,提着长剑,再次杀到白玉琮面前。 叶靖听了白玉琮的话,立即过来支援林逸风,毕竟那边还有八个长戟士兵,要是拖住了他,只怕让张明吉那家伙跑了。 林逸风没有选择跟那几个官军打斗,而是一个人,追赶逃命而去的张明吉。叶靖飞身过来,将那八个长戟官军拦截下来,面色冷峻,和这些人打架,才是他真正的本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那八个官军,看见杀气腾腾的叶靖过来,目光闪过,心底一沉,不过很快,八人将手无寸铁的叶靖围住。 叶靖仔细一看,八人中竟有四个五品校尉,看来那北卫所司真的下了一番心血。 八只长戟,朝叶靖猛刺过来,叶靖脚底一蹬,竟是飞身站在了八只长戟戟尖交聚的那点上,用力一踩,直接将其中两人的戟踩脱了手。 随后那些人闪开,不过叶靖紧跟着其中一人,双手反夺戟而握,用力一扯,将那人从身前拉到了身后,而且那把长戟在空中轮了一圈,随后被叶靖牢牢掌握在手里。 叶靖擅使长枪,但如今一把长戟在手,亦是称心无比。一轮横扫,所过之处,风崩云散,竟将那些官军的兵器全部打断,而且全部应声倒地。 几位官军面面相觑,而后四下逃散,不过叶靖没有追,而是奔向林逸风追赶张明吉的方向。 此时的娄志山,竟卸下了战甲,带着一丝邪笑,“好久没有碰到过你这样的高手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怎么?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白玉琮微微一笑,听他的口气,也涌出了一丝兴奋。 不得不说,娄志山卸下那身甲胄后,动作确实敏捷了不少,几个闪身而且带着几道锐利的剑芒,瞬间朝着白玉琮袭来。 白玉琮一笑,长发飞舞,一个侧身,而后蹬了后方一处墙身,整个人竟横在了墙上,与那娄志山连交几掌,力道刚劲。娄志山自知掌法不敌,右手再次持剑斩来,而且声势极其迅猛。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用剑,我来教你!”白玉琮轻喝,而后旋身飞翻,顺势捡起地上一杆枯黄的树枝,左手负在身后。 娄志山面色越来越凶狠,此人真是狂妄至极,捡起一只枯树枝就敢下妄语,“受死!” 娄志山飞身上空,竟用起了白玉琮之前在擂台所见的那招,“霜落!” 又是一道寒芒剑气,从天而降,飞速旋转,直直地对着白玉琮的眉心。 白玉琮又是一笑,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就在那点剑芒几乎快要触碰到眉心的时候,白玉琮右手运气,木枝竟浅浅的带了一丝剑气,而且那抹剑气,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增长,几道罡风从空中猛然划过,白玉琮手持木棍瞬间一挥,横击剑身,直接将娄志山的身形打乱了。 娄志山带着一脸惊恐,快速收起招式,而后退在一旁,连连却步。 他瞪大了眼睛,额头冒汗,口中大肆喘气,半跪在地。眼前这位白衣男子,没有展开猛烈攻势,而是用木棍轻轻一击,将自己的杀招化解了! 这是何等高手?这怕是师尊武阳子来了也得败下阵来! “你很强。”娄志山放下剑,把剑扔在了地上,而后一屁股坐在了那草坪上。 “不是才刚刚开始么?”白玉琮收起剑气,望着娄志山,一脸轻笑。 “算我这次眼拙,竟没认出你这白衣…”娄志山还没说完,只见那道白衣身影竟如鬼魅,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而后一只玉华白靴,竟死死地踩在了娄志山脸上。 “我说过,我只对被我踩在脚下的人报名号。”白玉琮用力把头发一甩,双手负起,一身白衣在风中飞舞,声音洪亮地道,“本大侠就是白衣浪子,白玉琮!”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娄志山的脸,一面贴地,一面贴着白玉琮的脚,可是面色狰狞至极,“没想到你白衣浪子竟是这副德行!”娄志山趴在地上,真的是想杀了白玉琮,还说什么大侠,竟干出这等荒唐事。 “怎么,你不服?”白玉琮挪开脚,弯下腰,笑脸嘻嘻地问着。 娄志山趴在地上,双手把那草坪,早已揪出几个大坑,而后咬着牙道:“我确实不敌你,可是,这毕竟是汝州!” 白玉琮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向后看去,只见一脸焦灼的叶靖飞身过来,“小白,快走,少阁主被抓了!” 于是叶靖白玉琮二人,立马飞奔,前往林逸风所在的地方。 依旧趴在原地的娄志山,面色惊恐,心扑通扑通地大跳,白衣浪子白玉琮,使梅花针的玄天阁少阁主林逸风,那这个蓝锦男子莫不是? ------------ 第三十九章 因缘搭救 那位名叫颖儿的丫环,满脸焦急,两手握紧了刚刚外出采购的货篮,急匆匆地向河阳总兵府赶去。 “小姐!小姐!那位公子,那位公子被北卫所司的人抓了!”颖儿冲进闺门就是一阵大呼,气喘连连。 “你说什么?”那位黛眉紧蹙,双眸瞪大,一身玉华蚕衣的美丽女子,正是此前被人夺去钱囊的河阳总兵孙文成之女,孙琳雪。 “走,去找昊儿。”孙琳雪丢下手中的针线,带着颖儿,急匆匆地向楼下赶去,她要去找她的胞弟,孙昊。 孙昊,河阳总兵孙文成之子,二品少将军,尚未行弱冠之礼,年十八,比叶靖倒是小了那么几岁。打孙昊落地起,孙文成一直给自己的儿子讲皇城懿国公叶昭荣的儿子叶靖的故事,让他把叶靖大哥当作自己的榜样。 因为孙文成实在太钟意叶靖了,而且与懿国公交好,于是让自己的儿子也从小习武,虽然,在大周,以孙文成的地位是完全可以子袭父职的,但孙文成不会让自己的后代这样没落下去,孙家世代将门,必须要一直传承。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后院的一处武场,两边刀兵林立,插在兵器架上。一位年轻男子,长发束头,着一身浅红色的武袍,手持长棍,在武场上飞舞。 盘左刺右,武棍轮转,所过之处,劲风拂过,地上尘土飞扬。目光如炬,琼鼻高耸,浓眉如画,面肤白皙,身材修长但精壮无比。脸上有些青涩,但却十分刚劲,气质不凡,一眼看去,便和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大相庭径。 “昊儿!”孙琳雪提裙跑下楼来,呼声不断,让正在练棍的孙昊停了下来。 孙昊皓齿一展,插上木棍,满脸笑容地跑过来,“怎么了,姐姐?” 孙琳雪先是掩去了那抹焦急不堪的面色,拿出手绢,为自己的弟弟擦去额头上的汗。孙昊却是一脸疑惑,这平日从不出门的姐姐,这时候跑过来绝不是为了为自己擦汗这么简单。 孙琳雪双目一弯,脸上透过一丝绯红,而后笑了笑,“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孙昊又是一笑,姐姐从不求他帮忙的人,居然露出这样的面色,“莫不是姐姐看上哪位公子了,要我把他掳来?” “臭小子,别瞎说!”孙琳雪掐了一下孙昊的胳膊,而后更是桃红满面,羞涩难堪。本来以她的年纪,确实早该出嫁了,无奈她对那些别人介绍的王公亲贵子弟毫无兴趣,仗着父亲疼爱,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其实孙文成,一直是想让孙叶两家联姻的,只不过叶家为大周护国脊梁,军务繁忙,一直不便提起这件事。 “哎哟,哎哟,疼!”孙昊弯腰,面上苦笑不得,而后站直了身子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姐姐?那我可饶不了他!”孙昊突然面色一沉,透露这几许冷冰冰的刚毅。 “不是啦,是…姐姐的恩人,碰上了点麻烦!”孙琳雪明眸流转,嘿嘿地低下了头。 孙昊见状,姐姐这足不出户的还有恩人?一定是有情况!“恩人?哦?”孙昊带着一脸坏笑,望着满脸绯红的姐姐,其实他也一直把姐姐的婚事放在心上,有事没事喜欢拿来开开玩笑。 “臭小子,你帮不帮姐姐?”孙琳雪突然瞪圆了眼,终于是有些焦灼地看着孙昊。 “帮。”孙昊这才正色,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不然姐姐是不会来求自己的。 “昨日我偷偷出门,碰上坏人,抢了我的荷包,被一位公子搭救,现在那位公子好像被北卫所司的人抓了!一直不知道怎样偿还他的恩情,这次,你一定要帮姐姐!”孙琳雪大眼流波,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 “还有此事?”孙昊其实知道昨日姐姐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只不过,在这汝州,居然还有人敢抢孙家女儿的钱。那位搭救于姐姐的恩人,肯定要回报他一次的。只不过他怎么会被北卫所司的人抓了? “姐姐,你那位恩公,莫不是什么坏人吧?北卫所司行事,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呐。”孙昊又问了问自己的姐姐,毕竟只是抓一个人,总兵府贸然插手的话,那可就麻烦多了。 “昊儿,只有你能帮姐姐了!”孙琳雪突然眼光中闪过一丝泪花,心中其实早已如万虫撕咬一般,那个人,无论怎样,一定是要救的。 “好。”孙昊咬了咬牙,自己的姐姐他很了解,从来未曾如此过,若要是不应她,只怕会一直难过,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能不能,先别告诉爹?”孙琳雪又压低了声音,现在时间不等人,她明白,一旦让父亲知道了,只怕来不及了。 “嗯,那我现在就带人过去!”孙昊正色,赶忙跑到自己的东厢房,换上将袍,而后招呼十几名卫兵,出了总兵衙门。 叶靖和白玉琮二人,飞身来到一处房顶上,满脸焦灼的向下望去。林逸风,正是在下方的空地上,被一群官兵团团围困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你是谁?竟敢刺杀许大人的佳婿!”林逸风正面前的那位将官,长相粗犷,身材圆滚,大喝林逸风。这位北卫所司衙门的三品副将,刚从北大营办事回城,带着数百官军,还没走到衙门口,便恰巧碰上了正在逃命的张明吉。 林逸风面色沉重,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其实他很明白,作为一个江湖中人,跟朝廷牵扯上关系,是很蛮烦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亮明自己的身份。只等叶靖和白玉琮来救他了。 “你是哑巴吗?行凶作恶,给我带走!”那位身材圆滚的将官,又是一阵怒斥,若是别人他兴许不会这样,但那可是指挥使大人的女婿! “怎么办?”白玉琮趴在房顶上,面色焦灼地问叶靖。 叶靖也很着急,林逸风乃是为自己才招此祸端,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们先上去把人救了再说!” 叶靖立马起身,就在他刚刚准备飞身而下的时候,不远处的街头,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蹄声打乱了这紧张不已的氛围。叶靖停下身形,向那处望去,只见一位青甲虎威将袍的年轻男子,头饰玉簪,面色焦灼,御马而来。 那位将官走上前来,发现前面也是官军,便让属下先住手,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杨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啊?”一身将袍的孙昊,英气勃勃,跨下马鞍,来到了那位将官的面前。 “见过少将军!”那人先是拱手行礼,而后目露凶光地看向林逸风,“那人想刺杀张官人!” “哦?”孙昊绕过那位副将,走到林逸风面前,细细打量,只见一位翩翩公子,手持墨纸扇,气质异于常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但孙昊对张明吉这三个字,早就有耳闻了,汝州恶霸,欺压百姓,做谋财害命的生意赚了不少黑钱,仗着岳父是指挥使,一直没人敢动他,这次有人想杀他,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你为什么要刺杀张官人?”孙昊轻轻地一问,没有一丝责难的语气,而是真的想明白其中缘由。 这种语气中的善意,让不远处的叶靖、白玉琮,和正面对着孙昊的林逸风,都察觉到了,当然,也包括那位副将。 那位副将面色一沉,感觉孙昊一定是要保下此人,有些怒意生来,但那是孙总兵的儿子,他倒是不敢怎么样。 “是那位张官人,步步紧逼,想要谋害于我!”林逸风面不改色,带着些许的反斥之气。 “你…你胡说,我又不会武功,明明就是你故意来对我行凶的!”张明吉躲在那群官兵身后,这时候突然冲上前来,指着林逸风就是一番诬陷。 孙昊点了点头,感觉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但这个人,自己是一定要保下来的,“这样吧,杨将军,此事交由我总兵衙门处理,其中缘由,容我事后时候亲自向许大人禀告,可好?” 那位杨姓将军,面色更加低沉了,本来是有人想暗害许大人的女婿,怎么说也该交由北卫所司衙门处理,现在总兵衙门强行插手,这是意欲何为? “这,,少将军…”那位副将面色不定,但又不好说什么,他知道这孙昊现在插手此事,绝对不会就此放过的,而且,最难办的,就是北卫所司隶属于总兵府。 “你有什么不便么?”孙昊知道他想刁难自己,目光一凝,盯着那位副将。 “不不不,少将军请便。”那人连连拱手,躬下身,他也只能等到回去后在禀报许青了。 孙昊命人将林逸风接过,而后跨上马,悠然而去,只剩下原地那位副将,咬牙跺脚,“哼,我们走!”张明吉满腹怨恨,跟了上去。 叶靖和白玉琮在屋顶上,看到了这一切,白玉琮面带忧色地望向叶靖,“那位少将军,便是孙总兵的公子吧?” “嗯,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叶靖很感概,但却露不出一丝喜色,若是这样,只怕不得不去总兵府走一遭了,那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我倒是觉得,他跟你很像啊。”白玉琮浅浅一笑,那位少将军的身影,活脱脱地就是叶靖几年前征战大漠的模样,只不过,少了些沙场打磨的气息。 “走吧,此事因我而起,绝不能陷少阁主于危难。” ------------ 第四十章 如意郎君 若是平常,时日倒还早,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天色竟越来越暗,乌云渐渐遍布在汝州城的上空,一股股阴风也渐渐由北而来。 孙昊领着一行官军,带着林逸风,进了总兵府。总兵府内,恢宏的亭台楼阁赫然在目,说起来是衙署,其实是一座极大的豪宅院落,主要是供孙氏家用。当然,正堂倒是设了议事厅,还有四处处规模不大的兵营,每一营,约一千人左右,算是汝州城最为枢纽的地带。 “小姐,少爷回来了!”颖儿面色一喜,因为她看见了那天那位紫衣公子,手持墨纸扇,正是此人。 孙琳雪站在颖儿身后,在墙角边探出头来,一眼看去,孙昊正在和几个卫兵交谈着什么,那位公子站在其后,但并没有被羁押的迹象。确认无疑后,孙琳雪心中暗喜,明面上更是笑容满面,红唇里贝齿浮现,莹莹动人。不过她倒是没上前,而是连忙转身,向后院的闺房闪躲而去。 “誒!小姐,你跑什么呀?”颖儿一脸欢笑,而后追了上去。 孙昊带着林逸风来到正厅偏房的屋子里,神色放松了下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虽然他不敢确信是不是这位紫袍男子真的要刺杀张明吉,但毕竟是姐姐的恩公,来到自己的家中,倒是客气了许多。 “在下玄天阁林逸风,见过少将军。”林逸风抱拳,莞尔一笑,他知道,这个人算是救了自己一把,再向这位少将军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怕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番恩德。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相救于自己。 “原来是江湖名门玄天阁的少阁主!刚才手下略有得罪,还望林少阁主海涵!”孙昊拱手还礼,同时为眼前这人的身份感到震惊,这等江湖名门的少主,竟亲自在汝州城刺杀他人,一定是另有隐情,不然,何至于让堂堂一个少阁主来杀一位小小的恶霸。那位杨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他,肯定在隐瞒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绝不简单! “哪里,哪里。林某受恩于少将军,此番恩德,不知何以奉还。”林逸风满脸愧笑,他倒是没想过,这位少将军竟这么卖玄天阁的面子。 “林兄过谦了!就算我不去,只怕你真要脱身,他们也拦不住你吧。”孙昊哈哈大笑,豪情万丈,而后一手负身,一手朝着客椅示意,“林兄,请!” “多谢少将军!”林逸风再次拱手,而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不过林兄,杨将军指罪你谋害张明吉,确有此事?”孙昊面色稍稍沉了下来,不管怎样,这个问题还是要查清楚的。 “嗯。”林逸风轻轻点了点头,面容稍皱,这件事,是真的难以启齿啊。 孙昊目光瞬间阴了下来,他甚至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林逸风望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稍稍有些慌张,莫不是想先礼后兵?这为少将军年岁看起来不大,但处理事情来,倒是果敢刚硬,而且胸怀要远超一般人。 孙昊察觉到林逸风不想说明情况,但若如此,自己该怎么和许指挥使交代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要给父亲惹麻烦?许青向来只是明面尊崇孙文成,这些他很清楚,一时间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将军,若是林某为难于你,你即可将我交于北卫所司衙门,林某断然不会怪罪于你!”林逸风蓦地站起身来,大义凛然地道,毕竟,这位少将军平白无故地救了自己,若是反过来为他带来麻烦,这种事,他玄天阁少主干不出来。 “林兄,还请坐下说话,稍安勿躁嘛。”孙昊突然转变了话题,把林逸风安抚在木椅上,而后笑着道,“你可知,我为何相救于你?”他不想让原本和谐的氛围救这么僵持下去,是非曲直,到时候还是让父亲亲自定夺吧。 “少将军,你?”林逸风很诧异,看来这并非平白无故啊,反而事出有因。难道是叶兄?不可能,那时候叶兄和白兄在房顶上,这自己知道的啊。玄天阁与这河阳总兵府也从未有过交集,那还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只听得正厅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一位年不过半百上下,体态魁梧,身穿御翎红金帅袍,肩披大红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那面虎气蓬勃的脸上,两弯浓密的墨眉,一把黑白相间的山羊胡,贵气逼人,看上去刚劲而成体统,令人想象得到,年轻时是多么的英俊。此人便是河阳总兵,孙氏当朝一品大将,孙文成! 虎步威威,那双紧紧凝聚的双眼,流露着些许怒意,但那抹怒意又极不自然,浅浅的,看得出平常的那抹仁慈。 “昊儿!”孙文成还没走进屋子,一阵极具威严的喊声,却是让孙昊一惊。孙昊立马起身,迎上前去,林逸风也瞬间站了起来。 “父亲!”孙昊低头,满脸错愕。 林逸风走上前,拱手行礼,“见过总兵大人!” 孙文成打量孙昊身后这位手持墨纸扇的紫袍男子,发现这位年轻人气度不凡,那身紫衣上的花络,充斥着江湖气息。 “你就是刺杀许大人贤婿之人?”孙文成虎鼻轻斥,威严未减,此前刚刚一匹来自北卫所司衙门的快马,向他禀告了消息。 林逸风面色焦灼,除了当初在皇城拜见懿国公叶元帅,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大周朝廷的最高军阶大将。 “父亲,事实并非如此啊。”孙昊站在一旁,也是很焦灼,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不由自主地为林逸风开脱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以林逸风的身份会做这种事,也许是因为姐姐那楚楚可怜的希求。 “那你说,怎么回事?”孙文成转过身来,两眼盯着孙昊,让他冷汗直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少将军,不必如此。孙总兵,此事与少将军毫无瓜葛,在下甘愿伏法!”林逸风一咬牙,而后挺直了身子,看着孙文成。 孙昊在旁边,心急如焚,面色带着痛苦和无奈,本来想说什么的,但看见孙文成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又闭上了嘴巴。 孙文成迅速转过目光,但有些惊愕,他想不到这年轻人竟有此气度,不仅临危不乱,而且自担罪责。 “好,来人!” 孙文成大声一喝,只见门外一群红甲官军,手持长枪,冲了进来。 “父亲!”孙昊神情焦急,两眼里甚至带有几丝泪花,这下,他真的控制不住了。 “我回头再收拾你!”孙文成对着孙昊,又是一声重斥。 这时,一阵哭喊从后堂传来,那种痛心到有些凄凄然的哭声,让屋子里的孙文成、孙昊和林逸风以及众官兵心底一怔。 “不要啊!爹!不要啊…”娇滴滴且恐慌的哭喊声,伴着孙琳雪通红的大眼和满脸的泪花,来到了孙文成面前。 孙琳雪一身长裙拖地,而后扑通跪下,抓住孙文成的裤袍,哀声痛哭,“不要啊,爹!” 孙文成见自己的爱女如此模样,内心不知怎么的,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楚。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必须保持威严,沉声大喝,“你又来添什么乱!” 孙文成负起手,没有管地上连连哭号的女儿,但这一下他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自己的女儿,在为这位行凶之人求情吗? 林逸风看着跪在地上那苦苦哀嚎的女子,内心不由得一阵打颤,这不是昨日那位贵小姐吗?她是孙总兵的女儿? 那天林逸风行色匆匆,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孙琳雪与他告别时的那句话,“若是他日公子需要任何帮助,请直接来汝州城总兵府找我。” 这下林逸风开始真正慌张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难怪孙氏少将军解救自己,还对自己这么客气,原来这一切,都归因于这位姑娘! “爹,你不是说要为女儿寻得如意郎君吗?这位公子此前相救于我,他就是我的如意郎君!”孙琳雪突然收起哭腔,拿出了她这二十余年来的所有勇气,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你,混账!”孙文成真正开始动怒了,大手一挥,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孙琳雪脸上绽放,把她的发髻打得凌乱不堪,整个身形往左一趴,原本就弱质纤纤的玉体,此刻全然侧伏在地,带着一丝昏阙。 孙文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为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江湖小子求情,而且甚至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可是自己堂堂河阳总兵的女儿! “姐姐!”孙昊立即扑倒在地,将孙琳雪抱入怀中,俊朗的双眼,眼泪唰唰不止。 孙文成看着趴在地上的痛哭的儿女,内心一阵极强的痛楚袭来,而后大手一挥,“你们退下!”随后那些满脸惊愕的官军,带着些许恐惧,出了正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总兵大人。 一阵极强的杀意,从孙文成的心底冒了出来,都是眼前这个人,都是他,让自己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子女如此大动肝火,区区一个江湖流寇,何德何能让自己的女儿为你如此求情? 林逸风早已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双目空洞,内心绞痛不止。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一个萍水相逢女子为了救他,哀嚎着跪求自己的父亲,而且,甚至被打得接近半死! 孙文成拔出腰中的佩剑,面色猩红,一声怒吼,“你何德何能,让我女儿受此痛苦!”而后直直地朝着一脸呆滞的林逸风跃来…… ------------ 第四十一章 河阳义父 林逸风怔怔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地上那昏阙着的,但依旧泪痕满面的孙琳雪,他的心,真的被震撼到了。 孙文成握着一把长剑,撕裂了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此刻屋子里直剩下他满身的杀气,和孙氏姐弟心中无尽的痛苦。 一道剑芒,直直地冲着林逸风的脖颈斩下,就在这时,窗外一只长枪飞入,不偏不倚,枪尖打在了孙文成那柄佩剑上,甚至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是一个踉跄,连连却步,而那杆长枪,将那张红木花椅,死死地钉在了北墙面上。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孙文成顿时怒不可遏,此人还有帮凶!这时他更是稳住身形,一个快步,再次来到林逸风面前。挥剑前的哪一刻,一道白衣身影破窗而入,一束长发翩翩,长腿一扫,将孙文成逼退了一步。 “你们竟敢擅闯总兵府?来人,给我格杀勿论!”此刻的孙文成有些情绪失控了,仅凭几个江湖流寇,竟敢擅闯总兵府,任你们武功再好,今日必将把你们抹杀再此。 白玉琮没有时间顾忌还在发愣的林逸风,只身与孙文成对战起来。他知道,孙文成已经起了杀心! 白玉琮双拳紧握,右腿后迈,展开架势,面对孙总兵,必须慎之又慎。孙文成提起长剑,朝白玉琮一剑飞斩,白玉琮闪身躲避,而那柄长剑却是穷追不舍,电光石火之间,屋内的铁木圆桌崩裂,那只长剑,杀气更胜。 孙昊抱着孙琳雪急忙跑出屋子,一旁早已哭得没声的颖儿,搀扶着孙琳雪,向后堂走去。 此时的孙昊,收起悲情,有人敢和父亲刀兵相向,这是他不能忍的,随即拔出自己的佩剑,支援自己的父亲,两人与白玉琮厮杀起来。 孙文成主攻,让白玉琮连连躲闪,白衣身影,在内屋飞闪。孙昊抓住空隙冲上前,与白玉琮连过几掌,却是被白玉琮打得连连倒退。 “少阁主!你还愣着?”白玉琮一声惊呼,让林逸风立即回过神来,惊恐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孙文成一声大喝:“你们都得死!”这时他的那柄长剑,如御烈风,速度之快,让白玉琮简直没有时间还手,其剑锋之处锐不可挡! 孙文成挥斩不断,孙昊紧跟着父亲的身形,让白玉琮左避右闪,终于,林逸风纸扇一展,一只螺旋镖飞出,正中孙文成的剑身,那长剑一颤,让孙文成有些失控。 白玉琮借此机会,开口叫到,“孙总兵,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白玉琮啊!”而后长腿一扫,将孙昊击退在一旁。 孙文成突然间停下动作,面色僵硬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衣男子,这身白色锦衣,和腰间那条翡翠玉带,一束长发挂在身后,他面色慌张不安地道:“你是白玉琮?靖儿的副将白玉琮?” 这时候,白玉琮从那只木椅上跳跃下来,稳住身形,面色稍稍放松,而后拱手道:“正是在下。” 孙昊一听,双目睁圆,怔在原地,靖儿?难道就是父亲经常提起的叶靖叶大哥?自己十岁时,在皇城,亲眼看见被皇上封赏的镇武大将军! 此时的叶靖,正持着长枪,与外面总兵府的官军混战在一起,为了给白玉琮创造机会,他一个人夺过一杆长枪,竟与数百官军交战不下。 叶靖很知道轻重,全部打在非要害之处,那些官兵连连倒地,待孙文成出来看时,已经有数十人躺在地上了。 “都退下!”孙文成一阵大呼,带着无比的喜悦和激动,甚至有些老泪纵横。 叶靖转身一看,正是八年前皇城一别的河阳总兵孙文成,只不过头发白了许多,面容也苍老了不少。 “义父!”叶靖扔下长枪,冲上前来,扑通跪在地上,一阵鼻酸涌来,八年再见,皇城叶家,却已是物是人非! “靖儿!”孙文成立马将叶靖拉起来,一双老眼,真的是泪如雨下。 孙昊站在孙文成身后,这时他终于感觉到了,父亲对叶大哥的钟意,绝不亚于父亲对待自己。白玉琮和林逸风也跟了出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叶靖,百感交集,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此时的叶靖,内心几乎又到了崩溃的边缘。 “走,屋内说话。”孙文成拉着叶靖就往屋里走,很多事情,一直困惑了他很久很久,他必须当面问清楚! 此时整个河阳总兵府,加强了戒严,这是孙昊亲自下的命令,既然林逸风和叶大哥扯上了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孙家的下人,受命连忙整理一片狼藉的屋子。但孙文成却是拉上叶靖,来到了二楼一间私人会客大厅。 众人都稍稍整理好了情绪,林逸风拉着白玉琮,他要去找那位小姐,那位舍命救助自己的总兵之女。于是那间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孙文成和叶靖两人。 孙文成没有坐主座,而是和叶靖对身,一左一右,坐在了客椅上。 “靖儿,近来的皇城,到底怎么了?”孙文成满面激动,从他那晚接到那张飞箭射来的“帝欲除叶”四字纸条起,一直终日惶惶难安。 叶靖双眼通红,那一轮又一轮的往事,再次翻涌上心头,本来此次经过汝州,他没有打算来找自己义父的,因为他不想,也不敢将那晚的惨状说出来。 “梁家,把我叶家算是彻底抹除了啊!”叶靖痛心疾首,那抹内心深处的软弱,此刻如恶鬼一般,死死地缠着他。 孙文成一脸悲痛,那晚不知来路的通报,是真的,而且,自己心中这么多天的恐惧和臆想,而今都成了现实! “皇上,终于是在临死前,作出了这个选择么?”孙文成喃喃自语,甚至有些神情恍惚了……他回想起昔年断山崖前,义军大将军梁俊盛,带着他的弟弟梁俊常和自己的父亲以及叶昭荣,骑在马背上,笑望夕阳坠落,慨叹天下生灵的一幕幕如水的时光…… “此番我途径汝州,本为北上寻父,其实不打算来麻烦义父的。”叶靖望着悲痛不已的孙文成,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是真的不想让这种痛楚去影响身边每一个至亲之人。 孙文成缓缓回神,但时光宛若停滞在这一刻,他的回忆终究不断,脑海里是十几年来与叶昭荣来往交好的点点滴滴,一起游猎骑马,一起沙场练兵,一起酒壮豪歌…… 不久后,孙文成终于是缓和了下来,而后起身,负起手,朝着正案迈了两步,“靖儿,为父知道你性情刚毅,忠勇俱全,但有些事情,为父不得不告诉你。” “三月前,自你父亲从宁安起兵,我一直与他有书信往来,可是前一个月突然断了联系,我三番两次派人去喀城打听消息,却没有任何消息,不曾料到,居然真的发生了此事。” 叶靖神情不定,他倒不知道这义父与父亲还时常联系,只不过听到后面,也默不作声了。 “梁家的皇帝,蓄谋已久啊!难怪自你担任戍京营统制后,皇上将戍京营十万精兵裁剪至四万,原来是还是为了防叶家。”孙文成越说越平静,眼前的形势,任你再悲愤焦灼,起不到一点作用。 叶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当年的镇武大将军,并不只是为了封赏他这么简单。 “义父,此前您曾派人去过喀城?”叶靖还是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父帅的消息,当下只有确认父帅的生死之后,才能作出下一步的决定。 “嗯,不过喀城守将拓木,倒是亲自给我回复了一纸官文。”孙文成缓缓转过身来,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叶靖自己现在掌握的消息。 “那日我逃离皇城前,曾有人告诉过我,父帅只是被陷于大漠,但性命尚在。”叶靖这时候说出来自己唯一知道的一点关于父亲的消息,这还是妙衣当日在皇城告诉他的。 “什么,你知道?”孙文成满面诧异,而后走近了道:“那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别的消息?” 叶靖摇了摇头,关于父帅,自己就知道这么多,不然也不打算孤身前去打探消息。 “拓木不是我中原人,他是当年太祖皇帝御驾亲征平定西疆后被收服的,这你应该知道。”孙文成稍稍顿了顿,而后看着叶靖地眼睛,又接着道:“不过那唯一的一纸官文,没有提及你父亲,而是说漠国可能大举进犯西疆诸要塞!” “!”叶靖一怔,顿时感觉气血翻涌,这是他作为大周第一将门之后的本能反应,可是这次,情况又有不同,若是漠国进军大周,那岂不是意味着… “我父亲,他…”叶靖两眼呆滞,从未有过的恐慌感,将他紧紧围困,甚至让他窒息。 “靖儿,你别着急!”孙文成蹲下身来,拍了拍此刻有些麻木的叶靖,而后说道:“皇城出了这等大乱,但好像并没有传出皇城范围,为父身在河阳都不得而知,可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故此,想必天下诸侯百官也不知情。而且,这封军报,还不能确定其可靠性,也不能确信是否传到了朝廷。” “嗯。”叶靖点了点头,不过他也不敢相信,大周现在强盛无比,那刚刚统一的漠国怎会有如此胆量。 “太宗皇帝驾崩,这你应该知道。为父今夜须连夜赶马,明日参加皇上祭典,到时候,顺便到皇城弄清楚真相。”孙文成终于是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道。 “可义父!”叶靖突然也慌张了起来,满脸焦灼,他担心要是梁家对付自己的这位义父该怎么办。 孙文成看出了他的担心,但是他笑着摆摆手,“靖儿,这个你不必多虑。百官诸侯祭灵,历来是以尊崇先皇而立,再说,那太子,不会有这等手段的。” “唉,只可惜,我现在对皇城中事,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叶靖咬牙切齿,暗自愤恨。 ------------ 第四十二章 铲除耳逆 一道惊雷,再次从皇城上方的天空划过,将整个皇城照得透亮,但这一次的雷鸣,与先前那几次略有不同,因为紧接着它的,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滂沱大雨。 如亿万只箭羽,疾射而下,狂猛暴唳,似乎此刻的老天爷也怒不可遏,而且,雷声不歇,和这场大雨,交相肆虐,惊摄着大地上无穷无尽的生灵。 皇城内,黑漆漆的一片,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除了暴雨砸在地上的声音,和那响彻天穹的惊雷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此前百官祭灵提前结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的天气,若是让官员们在康乐殿外跪灵一夜,只怕是要陪葬掉整个皇城内部的官员。 福王府,由于福王梁贤烨入皇宫守灵一夜,也是早早地就关上了大门,只有门口两只纯白得惨惨的纸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不过就在这时,两道黑衣身影,从福王府的东墙院上飞出,其中一人拿着一把虎纹玄铁佩刀,正是身着夜行衣的徐长平!另一人手提一把星芒纹络的长剑,从人便是从内务府光明正大地跟着梁贤烨回来的神秘杀手,戌离! 梁贤烨走时,交代过徐长平,他会遣散百官祭灵,让徐长平做好准备。 “戌少侠,我想先去见一个人。”徐长平这时候所提之人,正是禁军副使方宁泽,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嗯。”戌离两眼微眯,轻轻一笑,接着道:“要我一同前去么?” “当然。”徐长平也是浅浅一笑,说起来,戌离还从未见过方宁泽,但以后都是为福王殿下效力之人,互相熟悉也是有必要的。 于是徐长平带着戌离,二人提着刀剑,又回到王府马厩,牵了两批马,就这么向着禁军营房的方向,疾驰而去。 屋外的滂沱大雨,越下越烈,今夜估计是不会停歇了,而皇城里,依然看不见一个人影,二人御马飞奔,水花四溅。 此时的禁军营,那些皇城的中坚护卫力量早已停下一切活动,除了雨声,一片寂静。禁军副使方宁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饮酒自醉,身上却是一片狼藉,雨水浸遍了全身。 方宁泽回营前,带着一干禁军,硬是将宋王两家的妻儿女眷,逼出了皇城。他永远也忘不了宋乐淳出皇城时,那仇视着他,无比凄厉的眼神。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自己能够为宋王二位统领最后做的事情。 “我方宁泽年十二,报国从军,入君麾下,戎马二十余载,不觉已有半生。若君九泉下,依然怨我方宁泽,我无怨无悔!”方宁泽自言自语,几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他的心中,有一件事他确信无疑,那便是,如果自己当初不做这个选择,福王殿下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家人,与其都要遭此大劫,不如我方宁泽负上一世骂名,至少,可以报保下你们的后代。 哐当几口,烈酒入肚,方宁泽知觉眼前慢慢天旋地转,一阵疲惫感袭来。 “方副使,徐将军来了。”一名黑甲禁军,站在门外,低着头小声禀告,而后望了一眼大醉的方宁泽,不在说什么。 “不见,不见,都给我滚!”谁知这时候方宁泽突然一阵怒骂,原本就长相粗犷的方宁泽,两只星眼和脸上一圈络腮胡都竖了来,瞪得那位禁军,毛骨悚然。 那位禁军只得连忙退去,带着一丝恐慌,赶往大营门前。 “徐将军,方副使已经休息了,今夜不便见客。”带着一丝说谎话的不自然,那位禁军的声音都是颤颤巍巍发出来的。 “那…若是如此,你们好生照顾方副使歇息。对了,不要忘记提醒方副使明日万龙山布防一事。”徐长平面色微微一僵,不过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好的,恭送徐将军。”随后那位禁军转身回去,徐长平和戌离再次跨上马,冒着大雨离开了禁军营。 那名禁军,忐忑不安地再次走到方宁泽所在的主营大厅,不过他向屋里看去时,却发现方宁泽躺在椅子上,开始打起了呼噜。地上都是破碎的酒瓶,和从他身上滴下来的水渍。 随后他招呼另外几名禁军,一起把方宁泽抬回了卧房,浑身擦洗了一遍,就任他睡着了。这几名禁军守在门外,倒是不打算离开,这一晚,他们只能守在这里。 其实皇城内这些天的风波,把这些禁军都弄得有些麻木了,先是宋王二位统领下狱,现在都尉陈将军也进了天牢,整个禁军营作为皇城内最大的武力,活生生地成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徐长平和戌离二人,很快便来到了皇城里大多数官员住宅聚居的太安街区,这片太安街,紧靠着皇宫。二人在街头把马丢下,而后飞身进了一位沈姓大臣的府内。 “沈大人,看来福王让我等今晚归府,倒不算是一件坏事啊。”一位头戴四方冠的红袍文官,望着对坐的另一位老者,笑着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那位被称为沈大人的老者,有些怒意,须髯浮动。 “沈大人,我等着急有何用?还不如尽快给李大学士送上致仕官函。”另一位红袍大臣,坐在一旁,轻声道。 这三人便是此前在康乐殿外青石广场上,对着梁贤烨咬牙切齿的那几位,从皇宫出来之后,三人相聚沈府,用过晚饭,在一起喝茶谈心。 “汤大人,你这户部郎中,倒是会说话。”沈大人一笑,这倒是说到了他们的心上了。 这位沈大人,大周吏部侍郎,正三品文士,位高而且当权,是这几个人中官位最大的。除了那位户部郎中汤大人,另一位则是户部员外郎汪大人。这三人以前便是向来直言不讳,敢说真话的人。现在福王夺嫡,让他们满心怨怼,但又无可奈何。 “明日待皇上大葬过后,我等即行向李大人请辞吧。”沈大人面色正肃,本来今日相聚在此,就是为了此事。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嗯。”汤大人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而后道:“自古新朝换旧臣,必将生流血之祸。皇城内乱至今,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啊!” “是啊,夺权篡位,祸乱天下。我等虽不能力挽狂澜,也只能求得全身而退了。”汪大人面带忧色,心中却是愤恨不已。 “唉,罢了。我们入朝这么多年,一心为天下黎民百姓,只希望下一个皇帝也能够心怀仁义就足够了。”沈大人这时候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倒是有些看破了浮沉。 就在这时,沈府内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家丁四散奔逃,侍女哭叫连天。正是徐长平和戌离,二人蒙上面,在沈府里大肆杀虐。对付这些不动武艺,而且手无寸铁之人,于常人是不忍心下手的。但是牵扯到了福王殿下,你们就必须为殿下抹除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哪怕只是言语上的逆行,这也是不能容忍的, “怎么回事?”那位沈大人一声惊呼,随后推开房门,只见那些下人们从前院连忙向后院奔来,满脸惊惧。 两个蒙面黑衣人,一把长刀,一柄长剑,随手一挥,便是一条人命不见。 “你们是谁?竟敢在皇城谋害朝廷命官!”沈大人重斥,心脏却是狂跳不止。 “您就是吏部侍郎沈大人?”徐长平带着一抹轻笑,向前问来。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这时候屋子里那两位汤大人和汪大人也走了出来,面上带着震惊和恐惧。 “哦?你们两位应该是户部郎中汤大人和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吧,没想到你们竟私下集会。”徐长平嗤鼻一笑,这些人聚在一起,除了针对福王殿下,就不会干别的事情。 “你竟知道我等身份,还不速速退去!”沈大人在此怒吼,一股极强的不祥预感,浮上了心头。 徐长平哈哈大笑,“既然你们相聚在此,倒省去了诸多麻烦。”说完,提刀连砍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戌离跟在身后,二人越来越近。 那三位大人连连退步,连忙簇拥着进了屋子,堵上了大门。 徐长平和戌离,在沈府后院里,没过多久,几乎杀光了所有人,他们很清楚,斩草就得除根。沈府内顿时,尸横遍地,鲜血在那狂暴的大雨中,溅起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几道惊雷划过天穹,狂风猎猎,此地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腥风血雨。 二人终于是收起了刀剑,徐长平来到屋子门前,一脚踹开了大门。只见那三位大人躲在桌底下,瑟瑟发抖。 “你们不是忠臣贤良么,怎么?还会害怕?”徐长平故意这样问道,这些人以忠君拥护太子为名,说了不少诟病福王殿下的话。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得好死!”那位沈大人极尽咆哮,他们已经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了,而且,这一切,肯定是那福王梁贤烨派人做的。 “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这是几粒毒丹,你们自己结果吧。”徐长平从怀中掏出几枚黑色药丸,亲手递给了以沈大人为首的三位朝臣。 “唉,罢了,我沈北世一世清白,不枉苦读圣贤之书。作恶之人,终有恶报!”一股浩然正气,从沈大人的声音中传了出来,而后三人分食毒丸。 徐长平和戌离看着他们毒发身亡后才离去,“走,把另外两家也灭尽吧。” 暴雨未歇,徐长平和戌离继续跨马而行,雨水洗刷着他们染满鲜血的黑衣,马蹄下,两道清晰的血迹,在雨水中即行即散…… ------------ 第四十三章 君臣辩嫡(上) 徐长平和戌离二人,把另外那两位大臣的家属全部结果了性命之后,骑马回了福王府。一路上,骤雨将他们的身子洗刷得干干净净,倒是看不出任何痕迹。今晚所发生之事,除了福王梁贤烨和他们二人知道外,天底下再无他人知晓。 “戌少侠,说起来,你和殿下到底是如何相识的?”徐长平和戌离,两人坐在后院主房的正厅里,正脱下那湿透的夜行衣。 “呵呵,徐将军问这干什么?”戌离轻轻一笑,倒是没有即刻作答复。 “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你我以后都是为殿下鞍前马后效力之人。”徐长平不苟言笑,倒是很严肃。 徐长平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从他拿到那本暗杀的名册开始,心中便生了一道坎。这位福王殿下安插在内务府的眼线,从他来皇城之前,还未曾接触过,只是那日陈鸿洲派人刺杀福王殿下,才现了身。 但让他心怀疑惑的,正是这戌离竟掌握了皇城里官场的风向。徐长平很清楚当初先皇设立内务府是为了平衡内阁势力,但他倒从来没料到,他们竟然对所有官员都下了手,而且,从来没有被人察觉过。这内务府,倒是一所活生生的特务机关。 “当年,殿下还未加封藩王时,一次外出游玩观景,无意中在皇城外天北县的白桦林相救于我。我本是亡命天涯之徒,但殿下贵为七皇子,对我百般照顾,细致入微,这等恩情,我如何能忘?”戌离脱下那身外衣,情绪有些起伏,望着徐长平,算是说出了当年的往事,也是他与福王梁贤烨结缘之时。 戌离知道,徐长平这个人,城府颇深,不能算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武将,有些时候,甚至能够玩弄权谋。而今福王殿下将自己带回福王府,徐长平作为福王殿下的第一心腹,对自己盘清底细,倒也无可厚非。 徐长平看着戌离脱下外衣后的身躯,不由得有些震惊,他的身上竟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道又一道从左肩头向下倾斜的刀疤,与左眉那道刀疤,方向一致。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戌少侠,这是?”徐长平有些惊愕地看着戌离。 “哦,陈年旧事,随风而去罢了。”戌离又是浅浅一笑,很是洒脱。 徐长平没有再多问,这个戌离,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呐! “戌少侠,方副使那边,还麻烦你今晚多照看一下,现在禁军营几乎都在他手中,明日皇上入陵寝,可不能出了什么乱子。”徐长平对着门外走去,而后又回头道:“辛苦了。” 戌离轻轻嗯了一声,望着慢慢走出去的徐长平,心中倒是别有一番感慨。也许是他徐长平认可了自己,才会这么客气?还是说,徐长平把自己当成他自己的下手才会这么说? 不过戌离算得上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反正只要是对福王殿下有利,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徐长平换上平日那身红金色将铠,冒着雨,御马向皇宫跑去。此去皇宫,一来是为了向梁贤烨报道,表面事情已经打理好了;二来则是为了震慑那些还不想忠心归顺的大臣,因为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人都得掂量轻重。 梁贤烨遣散百官祭灵之后,早早地就入了康乐殿,自己跪拜父皇之后,皇城里最重量级的几位大臣,也陆续到达,而后领着他们,再拜了一轮皇帝的灵柩。 梁贤烨跪在两列大臣的最中间,起左开始,分别是以李庞为首的内阁大学士七人,而后右边站着吏、户、礼、工、刑、兵六部共六位尚书大人,那一直跟着梁贤烨的马木公,一个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因为种种缘故,这位皇帝的灵前,竟是没有一位武将。只可惜,这也算是这位驾崩的皇帝一手造成的。 “内务府的陈公公怎么还不来?跪守帝灵,岂可不至?”内阁首辅李庞,将往日所有的憋屈,几乎都发泄在了言辞和身形之中,说话时满脸激动,这一天,终于是被他等到了。 梁贤烨跪在首辅李大人身前,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那种喜悦,只不过今晚,他并不是为了让这群糟老头子发泄自己的不快,而是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内务府总管陈公公到!”一位司礼太监站在殿门,声调没有放得像往日那般高亢,毕竟是为皇帝跪灵,谁敢表现出一点喜悦的模样?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康乐殿内,出了福王梁贤烨,十三位大臣齐刷刷地扭头望向殿外,只见陈鸿洲一个人,朝着大殿缓缓走来。 依旧是满头银发,一张好似返老还童一般的脸,没有一丝皱纹,头带黑色金镶玉顶帽,身披红底绣花锦袍,脚踏青色金边勾天靴,看上去与平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并无两样。 说起来,陈鸿洲曾经为梁家两任皇帝做过内侍,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内臣。他的功劳,确实丝毫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半路杀出个福王梁贤烨,这才让他离极境远了一步。 于是,陈鸿洲在这些大臣嗤之以鼻的面目下,独自开始跪拜,而后又默不作声的退居到了右侧,与内阁首辅李庞对身。 “诸位大人,请起吧。”梁贤烨突然站起身来,转身对着这些跟着父皇几乎大半辈子的老头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倒也没多说什么,提着文官红袍就站起来了,一旁的陈鸿洲面色阴晴不定,而后也慢慢站了起来。 “诸位都是父皇的得力老臣,没有你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昌平盛世。”梁贤烨挺直了身子,精致的五官在那烛光下显得十分有贵气。 “福王殿下哪里话,我等入朝为官,本就是为了天下百姓,而且先皇圣明贤德,我等受皇上恩宠一生,已经死而无憾了。”李庞拱起手,和梁贤烨对话,其实除了陈鸿洲,那些人都穿的是一条裤子,这装模作样的回话,让他不觉心生厌恶。 梁贤烨微微一笑,接着道,“若是如此,那你们认为,三皇兄有资格坐上龙椅么?” 这下倒是把那几个大臣,包括陈鸿洲在内,问得一阵发颤。这福王,现在已经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谋逆之心了吗?而且,他叫的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兄! “自古天子受命于天,天子传位更以立长不立贤为尺,太子殿下虽心智不全,但始终是先皇长子,古制断不可违!”这时候陈鸿洲突然说话,两眼在那一群文官身上转个不停,带着一丝鄙夷之色,不过他倒是没有看梁贤烨。 这句话可是硬生生打在了那些成天读四书五经的儒夫子脸上,他们读圣贤之书,读的不就是忠君爱国,古制典法吗?而今他们却支持一心想谋逆的福王,简直是白读了一辈子书,有何脸面对得起孔夫子? “陈公公此言差矣,照你说来,立长不立贤,那立嫡不立长该如何说来?那太子之位,岂不该传给八皇子殿下?”内阁大学士刘宏承向前迈了一步,义正言辞地道,讲起理论,难道我等还会说不过你一个太监? “八皇子年岁尚幼,况且比现太子岁虚二十余年,当初先皇即位,皇子已有三人,难不成还会预料到皇后娘娘晚年再得一子么?”陈鸿洲不动声色,倒是有理有据,一点儿也不怯场。 “你!”刘宏承吹胡子瞪眼,袖袍一甩,而后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陈公公知道太子殿下心智不全,为了天下黎明百姓,岂不是更应该立一个有能力的皇子?”这时候站在陈鸿洲身后的吏部尚书易先夫站出来说了一句,同时他又朝福王梁贤烨望了两眼。 “诸位请畅所欲言,本王只是想听听各位大人最真实的想法,别无他意。”梁贤烨微微一笑,这些读书人讲起道理来,真是很有一套。 “五皇子镇守南疆边陲,但路途遥远,估计皇上驾崩的消息都还没送到。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福王殿下既在宫中,我等何不拥立福王殿下?”这时候礼部尚书关昶杰,也站上前来,对着梁贤烨抱拳。 梁贤烨点头笑了笑,不过也没多做任何表情,反正胜券已经牢牢在握,但他必须先摸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性格,今后哪怕不用他们,但现在倒是要好好抓住。 陈鸿洲看了两眼梁贤烨,默不作声,退到一旁,这个人,现在仿佛已经不是前几日那个只想争夺皇位的藩王那么简单了。 “诸位大人说得很有理,特别是陈总管,有理有据,倒是给我梁贤烨好好上了一课。”梁贤烨稍稍摆正了身子,负起手,在这些大臣身边信步盘桓。 “我梁贤烨,一直以唐朝太宗皇帝李世民为范,不求平齐于贤君,但一直在追行。”梁贤烨面色很严肃,简直像是在与这些大臣们谈心一般。 “太宗皇帝年二十,破薛举败金刚,虎牢之战定中原,为大唐立下了不世之功。册封天策大将军,除了太子,早已无爵可封!其父李渊本许下太子之位,定国后却出尔反尔,这才有了最后的玄武门之变,也才有了后来的贞观盛世。你们说,李世民弑兄罢父,违背天道伦常,难道不是圣君么?”梁贤烨来回走动,说出了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 第四十四章 君臣辩嫡(下) “唐太宗贞观之治,富国安民,功载青史,实乃天下之圣君。”依然是礼部尚书关昶杰,望着福王梁贤烨,连连点头。 梁贤烨来回踱步,而后走到陈鸿洲身边,轻笑道:“陈公公意下如何呢?” “有功之君,自当无可非议。”陈鸿洲面色严肃,倒是有些仰慕的眼光,梁贤烨微微一笑,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其实无论哪一个臣子,一生有幸能追随一位圣君,毕生当无遗憾。所以,当初这些皇城里的文官,很清楚太子梁贤智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人,故而,易储一事,也几乎成了众望,只是还没来得及落成。 先皇梁俊常在世时,曾与内阁首辅李庞密谈过,易太子立新君本是看得到的事情,无奈皇帝仙逝得为之太早,李庞作为朝堂中最有名望的大夫,很多时候他的选择几乎代表了所有人。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七皇子梁贤烨,天资聪颖,幼时便饱读诗书,早在皇城,就受到了很多大臣的喜爱。只是由于生母的那段往事,让其父皇与他有些渐行渐远的味道,后来分封福王,这才从这些大臣们的视线中走了出去。 而今梁贤烨再回皇城,为何能够全盘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也是有道理的。特别是与那痴呆至极的太子,相形见绌,而且自身本就气度不凡,这些大臣自会擦亮眼睛,择木而栖。 “那么,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本王许久,还请各位大人解答一下。”这时候梁贤烨又走到了大殿中央,依旧是负起双手,没有一丝的谦逊,皇族的贵气,永远围绕在这位大周福王殿下的身上。 诸大臣面色阴晴不定,都在暗自揣度这福王殿下究竟想问什么问题,而且,该如何作答?该如何引经据典?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这世间,唯一不变的真理,究竟是什么?”梁贤烨双目紧聚,这才是他今晚来的目的,他是在有心考验这些以奉圣君为毕生追求的大臣们。 内阁首辅李庞,这时候不由得满头大汗,福王殿下所问,绝非仅仅是想与他们坐而论道这么简单! 康乐殿里,除了梁贤烨依旧是有些平淡从容之外,包括陈鸿洲在内的诸大臣,几乎全部都是面色难堪,他们不是回答不上,他们是担心回答了之后,若是殿下满意自然最好,若是殿下不满意,以后绝对会失掉印象,只怕再也无法在向仕途更进一步了。 尴尬的沉默,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大殿,仿佛所有人心中,对那死去的皇帝早已了无牵挂,今夜至此的意义,只是为了讨好这位福王殿下。 “诸位不必怀有任何疑虑,本王只是想向各位大人讨教学问,无任何异心。”这时候梁贤烨居然拱起手来,放下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身架,宛若学生在请教先生一般。 只不过,这位学生,毕竟是大周福王,而且,是未来大周的皇帝,那抹忧虑,依然在这些大臣的心中不能散去。 为了打破这紧张无比的氛围,依旧是那礼部尚书关昶杰,站上前来,梁贤烨微微一笑,这位礼部尚书,倒真是积极。 “人自落地之始,所系父母、兄弟、妻子,此六亲,无论皇亲百姓,亘古不变!”这位面目和善的礼部尚书,一气回答上来,无论对错,勇气确实可嘉。因为一辈子都几乎在和典制法礼,教书育人打交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梁贤烨微微点头而后笑道:“谢过关大人。” 很显然,这不是梁贤烨要的答案。 不过从礼部尚书关昶杰退回原地之后,其后,这些大臣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纲常伦理,自当为天地间不变真理。” “天地万物滋生于道,道乃人世间真正永恒不变之理。” “日东升西落,江西起东流,亦是不变之律。” …… 梁贤烨来回踱步,只是面带微笑地摇着头,没有一个人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时,陈鸿洲在旁边问了这么一句,“敢问殿下,心中可有答案?” 这一问,倒是让梁贤烨瞬间有些震惊,什么是唯一不变之理?这个答案,其实就在自己心中,他只是想听听这些人怎么说。 不过更让他诧异的,不是陈鸿洲为何敢跟他直接这么说话,而是他完全感受不到陈鸿洲作为一个失败者的那股绝望在哪里,从他进门那刻起,一直到与群臣辩论,身上那股跋扈的气焰从来没有消失过。 梁贤烨仔细看了几眼陈鸿洲,发现他的目光除了一丝躲闪之意,没有一点害怕自己的地方,难道是先前给的威胁还不够重?而且,难道还有自己没有算到的地方? 梁贤烨顿时感觉有些对劲,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有些慌张的面色,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而后用一股极其傲慢的语气道:“诸位大人,成王败寇,即是不变之理。历代贤王圣君,必定是由那位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皇子长成的啊!” 群臣面面相觑,瞬间整个场面变得莫名的阴森了起来,一阵极强的恐惧感将大殿里的大臣们,紧紧地包围着。 李庞面色微微一僵,果然,事情绝非这么简单,福王殿下,这是要给他们这些老头子一个下马威! 梁贤烨慢慢走到陈鸿洲面前,而后用几近于威胁的口吻道:“陈公公,你说,对么?” 这时,天空中一道惊雷,紫红相间,竟打到了皇城不远处的一处山头上,顿时火光炸裂,宛如末日一般。只不过,身在皇宫中的梁贤烨和诸位大臣都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了殿外那道闪电,将整个皇宫照的透亮,而且,森森然有些震慑魂魄。 陈鸿洲面色发白,嘴唇都失了颜色。他很明白,一定是自己刚才那番一点也不软弱的表现让梁贤烨起了疑心,可是他这是为了检验这位福王殿下的心胸才这么做的。 陈鸿洲大惊失色,早已没了心神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候,殿外走来一道红袍身影,正是刚刚入宫的徐长平! 梁贤烨其实在那道硕亮的闪电中就看到徐长平了,这位自己的爱将,飞将军徐长平的身影,他是不会认错的。 “殿下。”徐长平向着对着自己迈步走来的梁贤烨拱手行礼,而后目光扫过大殿里的诸官员。 “诸位大人,你们在此稍候,本王马上就回来。”说完,梁贤烨带着徐长平,二人出了康乐殿,门前一行禁军向梁贤烨行礼,梁贤烨直接无视了这些禁军,和徐长平来到了殿外最左侧的墙角下。 天空中的暴雨,越下越烈,没有一点想要停止的迹象,依旧是惊雷阵阵,只不过比先前那道惊人的雷电,小了很多。 “事情都办妥了么?”梁贤烨负起手,望向徐长平。 “嗯,一个也没留。”徐长平微微一笑,好歹算是完成了殿下的任务。 “你回去问一下戌离,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梁贤烨这时面带怒色,竟是让徐长平有些震惊,照理来说,不该如此啊。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殿下,可用什么麻烦?”徐长平面带忧色地看着有些愤怒的梁贤烨,他很不解,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担心的。 “本王好心想放陈鸿洲一马,没想到他这么不识趣。而且,他竟还敢在大殿上与本王理直气壮地争论!”梁贤烨面色铁青,他怀疑,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徐长平刚欲告退,而后他又带着一丝疑虑地问道,“殿下今晚,真的就在这里吗?” 梁贤烨点头,随即深吸了那股充斥这暴雨的湿润空气,慢慢镇静了下来,“长平,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是,属下告退。”徐长平冒着大雨,在此出宫而去。 带着一脸微笑的梁贤烨,再次走回了康乐殿,只不过这一次,那些大臣都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梁贤烨进来了,反正没有一个人作出任何反应。 “诸位大人,我们接着说吧。”梁贤烨信步迈上前,不过没有一位大臣再敢吭声,而后梁贤烨接着道:“既然你们都不愿说,那么,来听本王说吧。” “这天底下,从来没有绝对的道理,只有绝对的武力,文治也只不过是建立在武治基础之上的。秦汉唐宋盛世,强盛如此,凭的是什么?凭的是绝对强大的武力,才能驾驭宇内,震慑外敌,终归大一统。而我大周如今,昌平盛世十年以来,不也是基于太祖太宗重视军制,打造了一支势不可当的兵马么?”梁贤烨意气风发,越说越来劲,一股热火,在心中燃烧,而后传到了双眸之中。 “你们认为,现太子能让大周继续这么强盛下去么?”梁贤烨重声发问,依旧没有人回应。 他只得自言自语地又说道:“绝对不能。” “我梁贤烨虽说不通武艺,但对养兵治国之道,感悟颇多。不过,本王今天还要向你们宣告一个消息,那便是,父皇临终之前,曾下了一道遗诏。”梁贤烨把目光放在了一脸慌张的内阁首辅李庞身上。 “呃,确实,先皇驾崩之前,留下一道密诏,明日万龙山帝陵前,诸侯百官齐至,方可昭告天下。”李庞颤颤巍巍,应声附和梁贤烨。 大殿里,除了梁贤烨和几位知晓内情的内阁大臣有些放松,其余的人,全部都是满脸惊恐。陈鸿洲更是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 第四十五章 后患未尽 徐长平只身冒着大雨,没有回福王府,而是再次前往了禁军营。此前徐长平和戌离二人分开时,叮嘱过他,今晚密切查探禁军动向,徐长平倒是真怕方宁泽酒后干出什么事来。 马蹄猎猎,水花四溅,没过多久徐长平再次来到禁军营附近,毕竟,他是来找戌离的,只要他在附近现身,戌离就一定能察觉到。 徐长平下马之后,在一处店铺房檐下躲雨,果然,戌离从一处楼台上跃下,二人再次碰面。 “徐将军,这时候来禁军营,可有何要紧之事?”戌离换上了此前那身褐色皮质短衣,看上去精神不少。 “戌少侠,我是来找你的。”徐长平双眼紧紧地盯着一脸疑惑的戌离,冷冷地透出些许寒意。 原本徐长平就对这戌离的底细不太清楚,处于不是完全信任的状态,而今被福王殿下告知戌离有事瞒着他,那点小小的信任,几乎完全湮灭了。 戌离眼睛睁大,感觉有些不对劲。 “戌离,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殿下?”这时候徐长平面色冷酷,直呼其名,甚至有一抹杀意在眼中。 戌离心中一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跟了福王殿下回了福王府,好端端的,怎么回引起徐长平的猜忌呢? “徐将军,这,从何说来?”戌离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想过这一天竟是这么突然就来了。 “刚才在康乐殿,陈鸿洲竟还敢和福王殿下争论,一定是有什么倚仗才会如此!”徐长平怒意生来,这戌离竟还敢装蒜。 “这,不会吧。”戌离脑海中快速闪过这几日在内务府的种种景象,但是,陈鸿洲应该是没有什么靠山了啊,毕竟,他是靠着先皇恩宠才走到这一步的,除了皇帝,还会有谁支持他? “戌少侠,我徐长平自那日看你自伤后,一直觉得你是对福王殿下无比忠心之士,我也不想无端怀疑你,但若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别怪我徐长平无情!”徐长平依旧面色铁青,慢慢地竟开始威胁戌离。 “徐将军,不要误会啊,在下真的不知道出了何事。”戌离两眼无辜,但却真诚无比,徐长平望着他此刻清澈的眼神,倒是稍稍放松了些,一般来说,这种江湖人,都是直来直往。 “好,那你回忆一下,陈鸿洲的亲信,有没有何异动?”徐长平这时候面色放轻松了许多,他也不想这么和戌离冷面相向,但福王殿下的思虑,必定要解决。 “呃…”戌离稍稍顿了顿,不久后,突然眼中闪过一道灵光,“对了,那松公公好像前几日就一直不见人影了,会不会?” “什么?”这时候徐长平两眼瞪大,果然,一定还有后患!徐长平又看了看戌离的眼,那种柔软臣服之色,不像是在撒谎,总算是有一条线索了。 而后徐长平面带愧色,拱起手对戌离道:“对不住,戌少侠!” “没关系的,徐将军的心情在下理解,毕竟都是效力于福王殿下,应该的!”戌离轻笑,倒是有些豪情,只要误会消除了,什么事都好说。 徐长平心中揣测,这戌离应该不会知道更多了,于是开口问道:“陈茂应该知道吧?” “嗯,陈鸿洲手下,陈茂是掌管军务的核心,应该知晓些消息。” “好,既然如此,我即刻前往禁军天牢询问于他。” 两人辞别,戌离继续回到原地,监视这方宁泽所在的禁军大营,徐长平则一个人,只身来到了禁军天牢。 天牢门前,早已换了守卫,不再是陈茂所安排的禁军,这些人,都换成了方宁泽自己的守下,为了看管陈茂,方宁泽倒是费了一番心思。那些从前被陈茂提拔起来的禁军,而今都是惶惶度日,他们失了靠山,现在只有为方宁泽效力,只不过都派去做了最苦的活。 “见过徐将军。”这几名禁军倒是认识徐长平,这位徐将军和方副使那晚兵变之始,他们就知道,方副使已经完全站在福王殿下那边了。此时,徐长平过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嗯,把门打开,我找陈茂。”徐长平轻语,但内心却是焦急不已。 陈茂在禁军天牢里,关了接近三日,一身囚服早已破烂不堪,蓬头垢面,看上去就像乞丐一般。而且,整个人的心境早已崩溃。 陈茂这个人,没读过什么书,只是因为族兄陈鸿洲受皇上恩宠,才被引荐到皇城来当差,升官发财,就是他的追求。人生第一次下牢受狱,早已让他失去了心智,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天窗外,雷声阵阵,大雨滂沱,望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陈茂蜷缩在牢门角落之处,支支吾吾。 “陈将军,别来无恙啊!”徐长平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陈茂缓缓回头,一脸惧色,浑身战战兢兢,颤抖不止。 “徐长平!你,你要干什么?”陈茂浑身发颤,声音都是抖动着发出来的。 徐长平一眼就看出这陈茂,其实是个上不了什么台面的角色,在外当禁军都尉时,骄纵狂妄,可稍微遇到了点困境,就已经不像个人样了,不是什么有肚量之人,气节更无从谈起。 徐长平会心一笑,这样一来,事情就要容易多了。 “陈将军,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啊。”徐长平蹲下身子,披风拂地,面带笑容,看上去简就是一只蹲下身的笑面虎,而且,笑里藏刀。 不过,这一切,陈茂是察觉不出来了,他只想着自己该如何逃命,该如何脱离这个鬼地方。 “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陈茂挪了挪身子,往牢房里面拱。 “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徐长平依旧带着一脸笑容,只不过透着一丝威胁的气息。 陈茂没说话,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陈将军,只要你帮了我,我可以放你出去!” 这时候,陈茂终于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光泽,听到能放他出去,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此话当真?” “当然。”徐长平轻笑,而后站了起来,“那位松公公,到底干什么去了?” 陈茂这时候才想起来,那日戍京营大军压境,陈鸿洲是把小松子派去请海阳侯勤王了,他居然因为禁军内变忘了这件事。 虽然此时陈茂恢复了神色,但他突然觉得,若是小松子搬兵回来,挽救了局势,那自己可不是也算能够逃过这一劫? 陈茂再次保持沉默,这时候,徐长平憋不住气了,大声吼道:“陈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茂望着一脸杀意的徐长平,顿时心底发怵,要是徐长平真的杀了自己,就等不到那一天了啊!但是,自己又怎么能背叛陈公公呢? “陈茂,我先前说了,只要你说出内情,可以放你出去。”徐长平突然面色放缓,有些善意的望着陈茂,他选择了改变策略,如果太过于逼迫,只怕适得其反。 “徐长平,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我是不会说的。”哪知此时陈茂竟选择守口如瓶,脑袋往墙角一靠,全身侧卧背对着徐长平。 徐长平顿时怒不可遏,但他还是选择冷静下来,他面目狰狞,却在心里努力地让自己镇静。 徐长平深吸一口气,而后十分认真地道:“陈茂,我希望你明白,福王殿下,其实是有心让陈鸿洲善终的,你们不要让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现在连群臣都认可了福王殿下,你们再这样僵持,也只是杯水车薪。” “你说什么?”陈茂蓦地坐起身来,两眼瞪大,福王有心放过陈公公? “福王殿下,本就不打算为难你们,所以,你们不能一错再错,知道么?”徐长平双手负起,有些感慨,其实,他哪里知道福王殿下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只能先这样把消息套出来。 “若是如此…”陈茂支支吾吾,说实话,从他下牢那一刻起,他就对陈鸿洲失去了信心,只是,想不到,福王殿下居然真的会网开一面。 “好吧,那我告诉你。”陈茂站起身来,这时候稍微变得正常了点,“小松子去找海阳侯请兵勤王了。” 仿若是一道霹雳,打在了徐长平身上! 海阳侯郭子仁,当年大周太祖皇帝梁俊盛起兵时的第一亲信,那可是整个大周仅次于懿国公叶昭荣的诸侯,而且,海阳侯郭子仁麾下战将如云,其淮州境内,总兵力二十万余,若是倾巢而出,福王殿下的大局,危矣! 况且,郭家对梁家一直忠心无比,若是铁了心要匡扶太子,现在福王殿下根本就没有能力逆转局势啊。 徐长平满脸焦灼,没有理会陈茂,急匆匆地跑出了禁军天牢,他必须马上让福王殿下得知此事! “徐将军,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天牢内,只剩下陈茂那孤独而且落寞至极的声音,在悠悠回荡…… ------------ 第四十六章 受命师尊 皇城内最大的青楼怡香苑,因为近日的接连风波,早已是闭门谢客。而且,今夜的雷暴骤雨依旧未止,整个怡香苑,除了妙衣所在的那间香阁,灯火依旧,其他的都没了动静。 一位头戴白色面纱,身着淡黄纱菩提纹袍的妇人,端坐在妙衣面前,倒是有几分女菩萨的模样。这位妇人神态安详,风韵犹在,一眼看去,倒是难以察觉年岁,柳眉中间,点了一记朱砂,发髻盘起,头上珠玉翠钗,很是华贵。唯一看过去能察觉到点岁月痕迹的,则是两鬓微微的白色,若非凝神仔细打量,常人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样。 此人便是名贯江湖,却鲜为人见的羽音宫宫主,羽音子。 “妙衣啊,为师早就让你脱离皇城,为何迟迟不去?”带着些许轻责,羽音子第一次这么质问爱徒,眉间那点朱砂,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起伏。 红纱云纹,妙衣依旧穿着那身极其美艳的衣袍,倾国倾城的容颜,仍旧是那么惹人心醉。只不过,面对师尊,妙衣收起了一往的媚气,明眸黛眉间,竟是透着十足的江湖女豪杰的英气。 “师尊,我…”妙衣低下头,弯而长且清晰无比的睫毛上下浮合,她还不知道怎么和师父解释。 “唉,罢了。”羽音子将目光从犹豫不定的妙衣身上移开,转向雷暴阵阵,骤雨滂沱的窗外,接着道:“不过,你应该知道,为师此次入皇城所为何事吧?” 妙衣双手搭腰,罗裙点地,依旧闭口不语。 “妙衣,你到底怎么回事?”羽音子这时候站起身来,走到妙衣身前,她还真是不知道,这大徒弟派到皇城几年,怎么性情发生了如此变化。 “师尊,我,我收养了一个叶府女童。”妙衣把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受了责备一般,因为,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恻隐之心,几乎是最致命的东西。 “什么?”羽音子两眼睁大,一层面纱,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一抹浅浅的震惊,在眉头浮现,“是幸存儿么?” “嗯。”妙衣轻轻点头,不敢与师尊对视。 “你这是,怕为师责罪于你?”羽音子越靠越近,只觉得这徒儿,倒是越发善良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说来,兴许还能纳入我羽音宫门下。” 羽音宫,本就是当年为了收养孤苦女孩儿才兴起的,而那个圆圆,也正好符合这一条件。最重要的,圆圆也是遭了梁家的祸患! “师尊,此话当真?”这时候,妙衣花颜绽放,明眸中透着范范而起的波光。 羽音子轻笑,“傻徒儿,怎么几年不在为师身边,变得这么胆小了?” “嘿嘿,师尊,哪有啊…”妙衣脸上挂着一抹腮红,而后对着门外叫了一句,“南婆婆,把圆圆带进来吧。” 门外走来一位身穿黄绸的老妪,牵着一身换了淡绿色的小圆圆,二人一前一后,早就在门外侯好了。 “见过宫主。”这位名叫南婆婆的老妪半跪状向羽音子行礼,此人便是之前叶靖所见的老鸨,随着妙衣一起,潜伏在这皇城,名为怡香苑的老鸨,实则与妙衣相互照应,暗中收集发送各类情报。 “南婆婆,这小女童叫什么名字啊?”羽音子轻笑,双眼微微弯曲,有些兴致地望着小圆圆。 “宫主问你呐,自己说吧。”南婆婆对着圆圆微微一笑,十分宠溺地看着她,这几日这个落难的小女孩儿过来,倒是为平淡无奇的生活添了点乐趣,虽然这小圆圆不太愿意说话,但满脸灵气,很是惹人怜爱。 “我我叫圆圆。”小圆圆躲躲闪闪,抱着南婆婆的大腿,两只大眼睛盯着面带薄纱的羽音子,眉间那点朱砂,很吸引她的注意。 “圆圆,呵呵,倒是有趣。”羽音子笑了笑,两眼弯起,伸手就要过来拉小圆圆。 “呜…”小圆圆再次一躲,跑到了南婆婆侧身,这打扮怪异的妇人,让她有些害怕。 “圆圆,怕什么啊,宫主这是疼爱你呢。”南婆婆摸了摸圆圆的脑袋,两束羊角辫,早是梳洗装扮的干干净净。 “圆圆,到姐姐这儿来好不好?”妙衣红唇微启,贝齿散发光泽,红袖翩翩,张开双臂就想圆圆到自己怀里来,这个她亲手带回来的可怜孩子,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好好让她长大。 “嗯。”小圆圆放开南婆婆的腰身,而后走到妙衣身边,妙衣将她一把搂过,护在怀中。 妙衣纤手在小圆圆身体上来回游动,不久后,明眸一展,一脸喜意地望着羽音子,“根骨算得上是上乘。” 妙衣很清楚先前师尊为何想要拉小圆圆,无非就是为了查探筋骨,毕竟羽音宫不是作恩惠的门派,若是为了收纳弟子,一定是要看天资的。 羽音子微微一笑,心中很是满意,随后对着南婆婆道:“南婆婆,把圆圆带下去好生歇息吧,本尊和妙衣还有要事相谈。” “是,宫主。”南婆婆从妙衣手中拉过小圆圆,圆圆拉着妙衣的衣袖,轻轻喊了声姐姐,妙衣知道她不愿离去,轻轻揪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先回去,姐姐待会儿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嗯。”小圆圆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南婆婆,二人出门离开。 “师尊。”这时候妙衣来到羽音子面前,委身行礼,一脸庄重,前几日就接到师尊要她撤出皇城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师尊竟自己来了,时隔多年,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才会让她老人家在皇城现身。 “前不久,门下弟子给本尊传来消息,陈鸿洲曾派人去淮州找海阳侯搬兵靖难,你可知道此事?”羽音子缓缓走到半坐木榻前,轻轻地坐了上去。 “嗯,弟子也听说了,准备让探子回禀消息后才向师尊禀告的。”妙衣跟着走到跟前,站在羽音子面前,倒是没有坐下。 “太晚了,只怕明日梁家皇帝入土前后,海阳侯大军就将赶至皇城了。”羽音子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说着,可琼鼻前那道白纱却是摇摆不定,随着有些紧促的呼吸,张合不止。 “竟成了这样?”妙衣明眸瞪大,很是吃惊,这样一来,估计皇城就真的是很危险了。 “嗯,所以为师才会亲自进城。”羽音子欲言又止,只是这么来了一句。 “那师尊的意思是?”妙衣抬起玉臂,有些焦灼的样子。 “妙衣啊,你要知道,我们的使命是让叶梁两家自相残杀,虽说叶昭荣而今再难东山再起,可他那独子叶靖要是能成功利用好他的影响力,也是不可小看啊。”羽音子说道叶靖时,故意盯着妙衣看了看,她很清楚,这个在叶府幸存的圆圆必定就是这位爱徒和那叶靖相会后的结果,而且,他们的交情只怕不寻常。 妙衣面色阴晴不定,只是玉手朝着腰间藏着的那枚玉佩,又紧紧地捏了几下。 “为师此番到皇城来,就是为了亲自告诉梁贤烨,让他相求于河阳总兵孙文成,此时他梁贤烨凭那四万戍京营,是远远不够的。” “师尊,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妙衣有些忧色地看过去,这个任务,怎么也用不着她老人家亲自出手吧。 羽音子微微一笑,“无妨,你忘了为师的本事了么?” “怎敢,师尊凭千变易容之术,走南闯北,方成就我羽音宫一番大业。”妙衣再次半跪委身,十分尊崇地对着自己的这位师尊道。 “那位懿国公独子,正在河阳总兵府呢。”羽音子带着些许复杂的心思,望着妙衣道。 “师尊这是?”妙衣站起身来,有些惊诧地望着羽音子。 “为师想让你去河阳,暗中观察叶靖,你一定要设法帮助他壮大起来,今后才能更好地为我羽音宫所用。”羽音子突然再次站起身来,向妙衣迈了一步,而后窃语道:“必要时,可用非常之手段,明白么?” 妙衣黛眉紧锁,她还真不明白此时师尊的心思,只不过帮叶靖壮大,倒是可以接受的。 “是,那?弟子,今夜就出发么?” “嗯,今夜带着南婆婆和圆圆一起出城,皇城内羽音宫弟子为师回全部遣散,让她们回北蓟羽仙山。” “是,还请师尊自己小心!”妙衣带着些许忧色对着羽音子道,若是全部弟子撤出,她还真有点担心。 “你不必牵挂为师,羽幽随为师一起进了皇城,她自会接应的,你去汝州做你自己的事吧。”羽音子柳眉疏松,一点朱砂神气奕奕,安慰起妙衣。 此时的妙衣,听见羽幽这个名字,内心有些起伏。羽幽可是羽音子自己的女儿,虽说妙衣是羽音宫的大弟子,但这羽幽却坐拥少主的身份,而且羽幽此人,不是很待见妙衣。 看来师尊是不想让我与羽幽相见啊!妙衣在心中暗自揣度,而后轻声对着羽音子道:“是,师尊。” 皇城上空,依旧是怒雨狂泄,暴雷阵阵,简直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下。 ------------ 第四十七章 擦枪走火 汝州城,天渐渐黑了下来,不时有惊雷响起,大雨还未落下,但那种有些压迫甚至是令人窒息的氛围,却早已围绕起了河阳总兵府。 “你个老东西,怎么把我女儿打成这样!”孙文成的夫人陶氏,带着哭腔,对着那穿着将袍的胸膛上就是一顿乱捶。 孙文成黑着脸,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心中伤感,暗自愤恨,只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孙昊站在孙琳雪身旁,看着又哭又闹的母亲和一脸严肃的父亲,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望着自己的姐姐,希望她快点醒过来。 “好啦!不要胡闹了!”孙文成一把挣开扯着自己衣袖的夫人,而后把她牵到了房内的木椅上,轻轻地说了声:“我该启程了。” 这时,陶氏哭声蓦地止住,而后满脸伤感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老爷…” “不碍事的,你在府中照顾好靖儿和他的朋友,知道么?”孙文成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陶氏。 “嗯,老爷,你自己多多保重!”原先还在一个劲儿地埋怨丈夫的陶氏,此时听见丈夫要走的消息后,不觉悲从中来,作为妇人,虽不懂得什么兵家军务,但此去皇城,龙潭虎穴,她还是知道的。 “昊儿,你与为父一同前去!”孙文成转身过来,对着孙昊道。 陶氏满脸惊恐地望着孙文成,而后轻声问道:“你带昊儿去做什么?” “昊儿乃我孙家第三代,祭奠先皇,理所应当。”孙文成望着陶氏,轻声安慰道,毕竟,此去皇城,太多因果,很多事情不便告诉她。 不过孙昊倒是打起了兴趣,凭借孙家的地位,这样一来,还有机会面见太子,会会新皇呢。 “孙大人!北卫所司指挥使许大人带着人来了!”门外传来一位卫兵的呼叫。 孙文成和孙昊对视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随后父子二人眼中带着怒意离开了孙琳雪的卧房。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在孙昊日常练武的那方场地的一处亭子里的石桌上坐着,看着孙文成和孙昊急匆匆地从厢房阁楼上下来,立马起身过去。 “义父,是不是出了什么麻烦?”叶靖迎面来到孙文成面前,面带忧色地道。 “许青来找我兴师问罪了。”孙文成很放松地笑了笑,而后拍着叶靖的肩头道:“无妨,为父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待会还有事情跟你交代。” “嗯。”叶靖点了点头,而后三人望着孙文成父子前往前院。 石桌前,叶靖、白玉琮林逸风三人再次回到座位,此前一位下人刚刚换过热水,叶靖提着茶壶给那两人都加了加水。 “老叶,你不会真打算呆在这儿吧?”白玉琮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唉,不好说啊,还是等义父去皇城回来了再作定夺比较好。”叶靖稍稍有些惆怅,不过随后面色立即改变,挑起峰眉望着林逸风道:“恐怕是少阁主走不了了吧。” 白玉琮哈哈大笑,“对,对,对。少阁主只怕是要当孙家的东床快婿了哦!” 二人咧着嘴望着满脸尴尬的林逸风,让他越发难堪。 “叶兄,白兄,孙姑娘于我的情谊确实太重,只是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可不能胡说啊。”林逸风纸扇翩翩,来回扇动试图掩过那抹羞涩。 “若是林老阁主同意,我叶靖给你保媒,如何?”叶靖哈哈大笑,意气风发,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林逸风算是与他们走的越来越近了,无话不谈,无心不交。 “是啊,少阁主,你快给老阁主修书一封吧。”白玉琮又是一脸坏相地在一旁调弄,一身白衣,在阴风中飞舞。 “怎么突然起这么大风?”叶靖站起身,只觉得北边传来的阵阵凉风,越来越猛,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恐怕今夜天色将大变啊!”林逸风也站起身来,望着黑压压的苍穹,有些忧虑地道。 “那孙总兵今夜如何赶往皇城?”白玉琮轻声发问,而后走到亭子前端。 总兵衙门前,北卫所司指挥使许青,带着一帮官兵,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门口,孙氏父子站在门前,身后也是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孙总兵,下官一向敬仰总兵大人德行威望,而今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瘦骨嶙峋的许青,骑在马上,迎面质问孙文成。 “有何不妥?”孙文成负起手,带着些许怒意轻斥道。 “那贼人可是要谋害下官的贱婿!总兵大人这样包庇徇私,恐怕说不过去吧?”许青据理奋争,虽说孙文成官大一级压死人,但这牵涉到自己女婿的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罢了。 “许大人,莫要误会嘛。那贼人早已被收押在总兵衙门的大牢了,再说,许大人的贤婿不是安然无恙地回了张家么?”这时候孙文成身后的一位站出来了一位四方云冠的中年人,此人气质儒雅,声音清澈,看上去极像书斋之中的先生,正是孙文成的首席幕宾,商治。 商治很清楚,孙文成性格刚毅忠勇,向来都是直来直去,这种拐弯抹角的话,他说不出来。 “哦?原来商先生这么有道理?那改日老夫也派人去吓吓人好咯?”许青此时竟是咄咄逼人,而且无中生有,偏要说成是受某人差遣才发生的此事。 “许青!你休得无事生非,谁派人了?”孙文成一阵重斥,让许青身后的几位副将和官兵门心中一颤。 “孙总兵,下官无心冒犯,但事关人命,总兵衙门总得给我许某人一个交代吧?”许青没有丝毫想要服软的意思,因为在河阳,他倒是唯一有底气敢这么跟孙文成说话的人。 “许大人,稍安勿躁嘛,这皇上还未安葬,身为天子之臣,岂可动刀兵?”商治这时候用皇帝来说事,倒是让许青稍稍变了脸色。 历来皇帝驾崩,尤其是在无战事的年代,是最忌讳杀伐的。 “商先生,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今日并非来刀兵相向的啊,只是讨个说法而已。”许青将言辞稍稍放轻,但依旧不卑不亢地望着孙文成。 “许青,你要什么说法,难道你不知道本府今晚要去皇城么?”孙文成也缓和了语调,若是能就此揭过,当然是最好的。 “下官当然知晓,天子驾崩,各地军政要臣得赶至皇城参加祭奠。若是孙总兵不方便,可以将那小子交给下官处置,不过还请孙总兵放心,下官只是想问问缘由罢了,不会伤他分毫。” 这番话,表面上看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实际上,若是把人交给了他,只怕永远不会这么了事了。 “你休得咄咄逼人,你还不了解你那女婿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回去问他,看是他害人在先,还是别人无端刺杀他在先!”孙文成又是一阵冷斥,许青这是摆明了要护犊子,但是他也没什么好怕的,若是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许青占不了便宜。 “孙总兵,枉我对你那般敬重,我那贱婿是不成器,只是没想到你竟这么羞辱他!”许青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其实许青此前来时,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正是海阳侯郭子仁发来的,命他密切盘查孙文成的动向,因为皇城可能会发生大变。故此才来总兵府找事,至于他那女婿,只是个噱头罢了。 “许青,本府希望你明白,这里终究是河阳总兵府!”孙文成大手一挥,而后几百名官军从府衙内蜂拥而出,孙文成其实不准备这样的,只是这许青如今竟敢这么明目张胆把他不放在眼里! “哼,我们走!”许青跨下的红马,受惊嘶鸣,向后一仰,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望着许青带着一干北卫所司的人远去的身影,孙文成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孙氏虎门,开国立勋,现在竟是被人欺负到这般地步。 “孙总兵...”商治刚准备说什么的,但被孙文成挥起的手臂拦下,而后孙文成带着孙昊和几名副将,再次入门而去。 后院里,叶靖等三人,依旧是站在亭子里,哪里也没去。 “叶大哥!”不远处,只见一身青甲将袍蓝色披风的孙昊,向后院跑来。 “出什么麻烦了吗?”叶靖向前迎去,再次急忙问道,虽说没等多久,但每一刻都是心中焦急不已。 “没事,父亲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孙昊一脸笑意,接着道:“父亲现在在吩咐几位副将,马上就过来了。” “说起来,是叫你少将军还是?”叶靖也笑了笑,这还是和孙昊第一次正面谈话呢。 “叶大哥,你不必客气,你是父亲的义子,当然就是我孙昊的大哥,叫昊儿就好了。”孙昊再次露出一脸俊朗的笑,自带别扭的豪情笑声,告诉这众人这位少年将军是想快点长大。 “好,昊儿!”叶靖喜笑颜开,拍了拍孙昊的肩头,自己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而今收获这么一位一表人才的兄弟,也算是一件高兴的事。 “说起来,你还有个姐夫呢!”白玉琮一脸坏笑,推着林逸风就向前冲,只见孙昊和林逸风面露羞涩地对视了一眼,叶靖和白玉琮却是大笑不止。 ------------ 第四十八章 一一相识 总兵衙门的议事厅内,由于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孙文成召集部将正在开一个临时集议。孙文成坐在主座上,望着长桌两侧的诸将,百感交集。 这些部将,都是孙氏氏族的家底,几员大将基本上都是孙家人,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孙氏效忠新朝以来,势力一直在被削减,无奈之前主事的主家,都只是默默顺从,其实他们中很多人早已心生不满了。 轮到孙文成主事时,已经基本被削得不成气候,孙文成有心改变却没有机会,现在昌平盛世,连请缨的机会都没有,无功之臣,哪怕不受猜忌,也要任人宰割。 “文秀,待我入了皇城,把孙家军调到汝州外的慈茗镇,我看那许青估计是要准备干点什么了,不然不会这么明着和我翻脸。”孙文成对着右手第一位身着红袍的大将道,此人名叫孙文秀,孙家军二号人物,也是孙文成的亲堂弟,比孙文成年纪稍微轻一点,长相眉刚眼清,一条长髯,简直如武圣在世,只不过脾气暴戾,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主家,我看,咱们先下手为强,把许青那厮用总兵衙门的名义监禁起来。”孙文秀一脸怒意,他刚刚回来,不然恐怕得祸剐了许青。 “兄长,这么做只怕我们担待不起吧。”与孙文秀对坐的一位年轻男子,莫约三十来岁,容貌稍微清秀了点儿,不过和孙文秀长的很像。此人便是孙文秀的胞弟,孙文学。孙氏一族排在第三的人物。 “文秀,你别给我一时冲动惹麻烦,一旦出了点什么乱子,而今的孙家,是真的消受不起啊。”孙文成望着屋外,叹了一口长气,眼中那抹惆怅,瞬时倍增。 “我不懂,当初大伯归顺梁俊盛时,被那般抬爱,本是立下开国之功的元勋,却得不到一个爵位,你说,我们图什么?”孙文秀越发恼怒,须髯紧促浮动,不提往事倒罢了,一提起就来气。 “文秀!你在说什么?我孙家发誓忠于大周,你怎可有如此之心?”孙文成突然拍桌对着孙文秀一吼,让他立马变了颜色,咬着牙低下头,再也不敢作声。 “主家,兄长只是为你不甘,还请主家莫要责罪于兄长!”孙文学站起身来,拱起手向孙文成谢罪,一脸愧疚。 “唉,罢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坐下吧。”孙文成矫正了身姿,面色庄重地对着诸将道:“待我走后,把孙家军带过来震慑一下许青就行了,还有,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靖儿在这里!”孙文成之前告诉过孙家众人,一定要保护好叶靖,因为现在整个叶家的希望,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了,孙叶两家交好,孙家人都是知道的。 “是。”孙氏诸将领命,而后送孙文成出了正厅。 “主家就是心肠太软,兄长不要再愤恨了。”孙文学小声地望着孙文秀安慰道,可他看到的,只是孙文秀那充满了怨恨的双眼。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被孙昊带到了后堂,因为孙文成待会儿就要过来,他还有些事情,想跟叶靖说。 后堂里,灯火通明,这是雷暴阵阵,大雨还未降下,还不是那么得摄人心魂。 “叶大哥,早就听闻你十七岁生擒漠国三皇子,能不能给我讲讲?”孙昊满脸仰慕地望着叶靖,眼光中透露着热切。 叶靖摸着下巴浅笑,而今的他,早已没了沙场锐气,这孙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让你白大哥告诉你吧。”叶靖再次轻笑,而后把目光抛向了白玉琮,孙昊也摆过头望了过去。 “好好好,你白大哥来跟你讲。”白玉琮放下手中的茶杯,整理那身一尘未染的白衣,一副要讲什么天外奇谭的架势。 “你叶大哥啊,就是个畜生!”说到这里,叶靖又是低头,笑而不语,但是孙昊却是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林逸风收起纸扇,也准备凝神细听。这些人都只是略有耳闻,但白玉琮却是真真正正跟着叶靖杀入漠军大营几个来回的人。 “小白,你别给我乱讲啊!”叶靖瞪起眼,有些警告白玉琮的意思,这家伙,别看他长得这么俊俏,还是什么江湖大侠,那肚子里的坏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白玉琮皓齿一咧,把那束长发往身后一甩,开始一本正经地道:“那是一天夜里,月黑风高,云尘闭月,战场上刮起了一阵极其强劲的沙尘暴...” “哦?讲什么呢?”只见孙文成这时候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而后众人全部起身行礼,白玉琮也停下了讲述,只见得孙昊和林逸风那意犹未尽满是遗憾的神情。 “没什么,昊儿向我讨教些军中事务罢了。”叶靖轻轻地笑了笑,望着孙昊,表示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 “靖儿,为父面前你谦虚什么,生擒敌国皇子,你是大周第一人,而且是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军啊。”孙文成带着几分心意看了看有些愧疚的孙昊,而后示意众人入座。 “义父过奖了,只是侥幸而已。”叶靖又谦逊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脑袋。 “领兵五千,破军两万,还生擒了敌国三皇子,这只怕不是气运好能说得过去的吧?”孙文成再次笑道,这位义子,总是这么谦逊有礼,居奇功却不自傲,仿佛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在孙文成看来就是完美的。 白玉琮和林逸风轻笑,字里行间,他们都能感受到孙文成对叶靖的宠爱,恨不得孙昊立刻变成这样。孙昊也只是腆着脸笑笑,望着父亲那灼热的眼神,心中无比羡慕。 “好啦,闲话不多说,本府马上就要动身了。”这时候孙文成把目光投在了拿着纸扇的林逸风身上,而后道:“林小友,此前有些得罪,还请你不要介怀。” 林逸风立马站起身,面色惶恐,拱手道:“孙总兵哪里话,逸风惹祸上身,是我连累了您!” 自打孙文成知道林逸风的身份后,对叶靖领着的这三人都是欣赏不已,这三个小子,几乎都是大周的人中龙凤,聚到一起,哪里能风平浪静呢? 只是林逸风在那以后,那柄墨纸扇,在孙文成面前就从未展开过。 “坐吧,犯不上如此拘礼。既然你是靖儿的好友,来到孙家,就跟自己家里一样。”孙文成笑呵呵地道,目光中充满了慈爱,若是自己能养几个这么能干的儿子,孙家不愁不兴啊。 “白玉琮?”孙文成又饶有兴致地望着白玉琮,把白玉琮吓了一跳,迅速起身,生怕犯了什么事的样子。 “见过总兵大人!”白玉琮行礼,很是正规正矩。 “我听说,你除了是咱们大周二品花翎大将,还有一个什么江湖称号?”孙文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望着白玉琮笑着。 “哪里,孙总兵莫要取笑在下了。”白玉琮笑得很腼腆,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孙文成面前老老实实的了,叶靖望着他那错愕的样子,想笑却只能憋着。 “哦,我想起来了,是叫什么白衣浪子吧?”孙文成堂堂河阳总兵,此时竟是挑弄起了白玉琮,表情很是怪异。 “都是虚名罢了。”白玉琮又是腼腆地一笑,在这么重量级的朝廷大员的面前,感觉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誒,你也别谦虚,你的武功倒是真的不错啊。”孙文成笑呵呵的,装作有些痛苦地摸了摸胸口。 白玉琮心中一怔,不会是之前交手将他老人家伤了吧? 叶靖和孙昊,都是一脸错愕,记忆中的这位父亲,好像不是这样的啊,现在怎么变得像个老顽童了,不过,倒是真的很有趣。 其实,这只是孙文成想为他们缓和氛围罢了,此去皇城,凶险未知,而且,叶靖又落得如此下场,能交到这些朋友,也算是难得。 “玉琮啊,坐吧。”孙文成轻声喊道,而后又把头扭向孙昊:“昊儿,你记得数年前那场少年武道大会吧?” “嗯,怎会不记得,叶大哥力压群雄,大周第一天才少年呢!”孙昊憨笑道,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白玉琮,“白大哥只输了叶大哥一招,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你可知道,那第三甲所属何人?”孙文成有些笑意地望着孙昊,想让他吃惊一下。 只不过孙昊倒是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他年岁太小,而且,基本上是一直听叶靖和白玉琮的事迹长大的,至于那第三甲是谁,还从未听人讲起过。 “就是你这玄天阁少阁主,林大哥啊。”孙文成再次望向林逸风,只见林逸风满脸尴尬错愕,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 “什么?”孙昊目瞪口呆,下巴都向下掉了一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传说的武道三子,交情竟如此之好,而且,此刻竟坐在自己面前,这可是被所有大周少年崇拜的对象! “好啦,日后若是昊儿有什么不懂的,还劳烦各位提点。”这时候,孙文成居然起身拱起手来,让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立马起身还礼。 “昊儿,我们走吧。”孙文成带着孙昊,往门外走,不过随即孙文成又回头叮嘱了叶靖一句,“为父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叶靖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恭送孙文成离开。 这时候,天上雷暴愈烈,黑风阵阵,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 第四十九章 暗送消息 “唉,我这义父,同我父帅的性情实在是太像了,而今也不知皇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叶靖望着黑压压,雷暴不断的天空,暗自叹息。 “不会怎样的,怎么说孙总兵也是孙家这一代的主事,替大周镇守中原的一方猛将。”白玉琮站在叶靖身后,有些劝慰的神色。 “叶兄,那大周朝廷里,知道你拜义父的人,多么?”林逸风也是有些惆怅地在一旁问道。 刚进总兵府时,林逸风被杀气腾腾的孙文成吓得有些后怕了,可是真正和这河阳总兵相处后,才知道这是一个心慈德高,不可多得的前辈。 “那倒是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只是我父帅的主意,除了叶家的人,没什么人知道的。”叶靖转过身来,而后又喟叹道:“不过,义父与我叶家交好,倒是人尽皆知啊。” “老叶,这你暂时可以放心,好在那皇帝老儿走的急,而且那太子又不是什么能干的货色,现在全天下只知道皇帝驾崩,还不知道他铲除功臣的事呢。”白玉琮又是轻声劝慰,望着叶靖阴晴不定的脸,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但愿吧。”叶靖轻轻点了点头,白玉琮确实说得很对,凭那太子的手段,是不可能将义父怎么样的,皇室除叶,目前肯定是止步于此的。 “见过三位公子。”这时,那位名叫颖儿的丫环,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而后在林逸风身后小声嘀咕道:“那个…林公子,小姐她,醒了…” 无奈距离太近,倒是被叶靖和白玉琮都听见了,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叶靖对林逸风说道:“你过去看看吧。” 这时候林逸风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带着几分脸红道:“女儿家闺房,我一大男人怎么能随便进呢?” “你真傻,哼。”谁知那颖儿竟对着林逸风轻哼了一声,又是弄得叶靖和白玉琮在一旁哈哈大笑。 “这…”林逸风抓耳挠腮,有点不知所措,而后竟高声对颖儿说道:“颖儿,跟你家小姐说,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方便了我再去看她,好不好?” “哼,傻子!”颖儿嘟起嘴,闭上眼扭过头去,这林公子还真是不懂别人女孩儿心思。 “哎呀,你快去吧,你岳父和小舅子都不在还怕什么啊?”白玉琮对着林逸风的屁股就是一脚,他真是受不了林逸风这婆婆妈妈的样子。 “嗯嗯,大哥在这儿呢,去吧。”叶靖也是眯着眼笑了笑,只见林逸风面色更红,而后一咬牙,“行,去就去。” 颖儿睁开双眼,两只眼弯成了月牙,双手捧在胸前,满怀激动地给林逸风带路。 一道惊雷蓦地划过天穹,将整个总兵府照的透亮,宛如百日,就在雷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一只飞镖射在了白玉琮身旁的一根木柱上。 白玉琮立马凝神望向飞镖过来的那个方向,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跃墙而下,就在他刚准备起身去追时,叶靖把他拉着道:“小白,飞镖上有东西。” 白玉琮停下身形,而后把那飞镖取下,上面绑着一团黄白色的小纸团。 “此地不宜久留,许大人要对付总兵府!” 纸条上是这么一行字,写的歪歪扭扭,不像是特别有文化的人所书,但是没有落款,也不知道是谁传来的。 “汝州城里还有谁知道我藏身在此?”叶靖那两条剑眉轻皱,紧紧地盯着白玉琮手上的纸条。 “看来这个人不仅知道你在这儿,还和许青有些关系。”白玉琮把纸条往身后不远处的灯盏上一放,火光兴起,纸条化成灰烬。 “河阳北卫所司,好像并没有认识的人啊。”叶靖脑海快速飞转,自己的父帅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安插心腹的人,不可能有人会在皇城之外帮他的。 “原来是这家伙!”白玉琮眯着眼微微一笑,从他刚刚看到的身影,以及会想起近日在汝州接触的人,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不会是?”叶靖望着白玉琮闪烁着的双眼,他也猜到了,而且,这个人,他们都见过。 “我去找他,你就留在这里,总兵府的人肯定盯着你不放呢。”白玉琮微微一笑,而后飞升上了房檐,脚尖在高低错落的楼台上轻点,几下就出了总兵府的范围。 大街上,往来的行人不多,白玉琮站在一处很高的房顶,很快便发现了那只快速跑动的黑色身影。 于是白玉琮飞身一展,连跳数房,黑暗中那身轻如燕的白衣,片刻就飞到了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附近。 一处小巷道,两边都是石砌高墙,白玉琮纵身跃下,落到了那蒙面夜行的男子前方。 那黑衣男子看见白玉琮在前面堵住路,想转身往回跑,这时候白玉琮快步向前,将那人的肩头按住,“既然你想帮我们,这么躲着我干什么?” 只听得那男子叹了一口气,而后摘下面罩转过身来,拱手道:“见过白大侠!” “果然是你!”白玉琮星眼睁大,不过没有带着喜怒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此人便是早晨和叶靖比武,摆设擂台的张府二公子,张明启。 还没等张明启开口说话,白玉琮就拉着他来到一处更加狭窄的小巷子,这里只有一处入口,很难被人发现。 “你那大哥张明吉可是许大人的女婿,怎么到你这儿,胳膊肘朝外拐了?”白玉琮轻笑,面带善意,毕竟是给他们送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还是要讲点恩义的。 “唉,我那大哥,怎么劝都劝不住,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张明启面带愧疚地低着头,一副赔罪的模样。 “你还算是有些良心。”白玉琮敛上笑容,而后又问道:“既然你这么做了,可否告诉我孙总兵和许大人之间到底有何怨隙?” “白大侠,其实我也并非常年都在汝州,只是近日师父去世了才回来。不过,我知道,孙总兵是个忠良贤将,而那许青依附淮阳侯,结党营私,不算是什么好人。”张明启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在他心里,从军报国一直是最大的志向,特别是若他日能跟着孙总兵鞍前马后,那将是平生所愿。 “你这么说自己大哥的岳父,这样好么?”白玉琮摇摇头轻笑,他倒是很诧异这张家两位公子到底是怎么成了一家人。 “唉,无妨。我张明启其实仰慕白大侠威名已久,白衣浪子,可是江湖中的一条巨龙!”张明启笑了笑,模样憨厚,露出的神情却是一副钦佩的样子。 白玉琮闭着眼微笑,每次看到别人这个样子,其实很是难为情,自己这白衣浪子的名号,其实也就是比了几场没什么挑战性的擂台打来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值几斤几两。 “白大侠,还望替在下给叶少帅问好!”张明启拱起手来,很是虔诚,想起早上被叶靖一招打趴下,真是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了。 白玉琮先是哈哈一笑,而后面色严肃地道:“唉,话说,你是怎么得知我们在总兵府的?”此时他突然想起来,这一路他们隐匿行踪,怎么还是被人发现了。 “说来惭愧。”张明启摸着头笑了笑,而后接着道:“刚才下午,我在东坊打点家里生意,和我大哥相交甚欢的那个娄志山,突然找到我,跟我说早上一招打趴我的那个人叫叶靖…这才…”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这东西是个大嘴巴,待会儿我去把他除了。”白玉琮说得很云淡风轻,面不改色,让张明启心中一怔。 “白大侠,你和叶少帅是我大周当之无愧的好男儿,能与你们结交,是我张明启三生有幸,既然白大侠有事去办,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张明启说完拱手就走,他还是明白事理的,于是带着满怀的激动和兴奋,很快就消失了。 白玉琮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拐过墙角,才飞身上房,“还是先回去跟他说一声吧。”白玉琮暗自嘀咕,而后又朝总兵府方向飞去。 叶靖站在那处练武场东头的亭子下,等待白玉琮的归来,这时候黑风更烈,惊雷闪闪,不过这些场面倒是不足以让他害怕。 “老叶!”叶靖站了不久后,白玉琮就从墙外进来了,飞身一跃,来到亭子里。 “什么情况?”叶靖有些紧张地望着白玉琮,谁知那白玉琮先是一屁股坐到了石桌上,边斟茶边道:“急什么,先喝口水嘛。” 叶靖满脑黑线,恨不得立马扯上他那束长发,到胸口重捶几拳。 “张明启。”白玉琮喝了口水,放下杯盏,望着叶靖道。 “还真是他!”叶靖有些惊奇,而后有偏头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唉,这怪我,没擦干净屁股。不过你放心,马上我就去让那个人闭嘴。”白玉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那娄志青之所以认出了叶靖,多半是因为他由他这白衣浪子自报的名号。 “小白,你这家伙!”叶靖两眼翻白,装作十分生气地盯着一脸苦笑的白玉琮。 ------------ 第五十章 浪子杀戒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是认真要帮你铲除祸害好不好?”白玉琮嘴巴微噘,而后站起来,双眉微凝,面色极其严肃地道:“看来,我得在这总兵府找一把剑才行。” 白玉琮这样一说,倒是让叶靖也吃了一惊,除了在战场上看着他持剑斩杀四方,还从来没看见他拿剑杀过什么人。 “真来真的?”叶靖抱着些许怀疑地问了问,白玉琮一声轻哼,扬长而去。 “唉,居然让小白起了杀心,只能算你该遭劫了。”叶靖摇头叹了口气,而后打算回自己的客房,昏暗中,几只人影在暗中观察他,不过被他察觉了。 “还真有人监视我?”叶靖目光一冷,不过随即装作没什么异样,向卧房走去。 白玉琮来到总兵府的藏兵室,门口两名身穿红甲的官军迎上前来,“见过白将军!”这些人很清楚叶靖和白玉琮的身份,喊一声白将军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让白玉琮有些不自在。 “嗯,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生了锈没用的废剑?”白玉琮点了点头,而后四处打量,只见屋子里刀剑枪戟,铁甲车轮,数都数不过来,虽然此时光线昏暗,但那一道道冷光依然散发着寒气。 “呃…白将军,这里都是兵器坊打造的上乘兵器,您要废剑做什么?”那看守微微一笑,满脸写着不解。 “我不要新的,浪费。旧的就好,越没人用越好。”白玉琮神情严肃,出了那间藏兵室,这里没有他要找的武器。 “白将军,我想起来了,那柴房后面好像有一处废兵堆,小的这就带您过去。”那看守笑着就准备给白玉琮带路。 “算了算了,不劳烦你,我闲来无事,自己过去就好。”白玉琮话音刚落,人影就不见了,原地两个看守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问,但却投放着钦佩的目光。 白玉琮很快来到柴房附近,那西南面的墙角,确实躺着一大堆废弃的铁东西,远远看去,还分不清是什么。 白玉琮慢慢走了过来,发现这些兵器,不是这里弯了就是那里锈了,有些刀剑都钝得不成样子了,还有些甚至都锈掉了半个身子。 “大哥,你好歹还是给我一个能拿的吧!”白玉琮小声嘀咕,有些郁闷。他认真地在里面翻了几下,突然发现一把剑,剑柄上全是红锈,但剑身却完好无损,还发着些许寒光。 这让白玉琮吃了一惊,而后他把剑提起来,轻轻敲了几下剑柄上的铁锈,右手轻抚剑身,“居然是用银铁铸的!怎么被扔在这儿?” 白玉琮满脸悲痛地望着手中这把剑,剑身泛白,没有一点瑕疵,这等上品好剑就这么扔了,他感觉很可惜。 “就用你吧,他日为你换上一把好剑柄,也是一把不错的剑呢。”不过白玉琮随即心满意足地提剑走人,一道白衣身影,再次从总兵府的上空掠过。 白玉琮提着一把银剑,自然不会走大路,依然是在房顶上飞身前进,只不过,他刚刚忘记问张明启怎么找娄志山了。 “这怎么办…”白玉琮被自己弄得有些头皮发热了,本来是来杀人的,结果不知道要杀的人在哪儿。 白玉琮使劲在脑海里回想和张明启的对话,他突然想到,张明启说过,此前他曾在东坊打点家里生意。 “算了,先过去看看吧。”于是白玉琮提着一把剑,飞往汝州城商业最兴盛的地带,东坊。 因为连着东城门,其中与皇城来往的人很多,这一带很是繁华,虽然到了夜晚,此地依旧灯火通明,车马不绝。 白玉琮站在一处高楼的房顶上,向下看去,满眼都是人影,“这怎么找?”他有些着急了,没想到自己杀个人都这么艰辛。 “大爷,进来玩嘛…” “这位爷,来喝酒啊…” “这位公子,今晚来玩吧…” …… 汝州城的青楼,名叫软香楼,此刻这些年纪轻轻却打扮得媚俗至极的女子,在门前喊街拉客,娇声连连。来往的商旅行人,有的在远处驻足商量,有的直接被拉了进去,那种视而不见的人倒真没几个。 娄志山换了一身便衣,此时出现在软香楼门前,这花柳之地,他这北卫所司衙门的娄将军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常客。 “哟,娄将军,您来啦!喜儿我给您留着呢!”那位老鸨,嘴甜至极,不仅摸清楚了娄志山喜欢那位姑娘,而且早就为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嗯,王妈,这点小钱,拿着吧。”娄志山出手倒大方,一锭十两银子,掏给了那位叫王妈的老鸨。 “多谢娄将军,多谢娄将军,快快,里边儿请!”王妈拉着两位姑娘,陪娄志山进了大门。 这时候,天上竟开始慢慢下起了小雨,然而这雨,却在一瞬间猛然骤涨,如一道道银箭,从漆黑的天空中怒射而下,不时还伴有几道惊雷。 那些小摊贩,连忙推着独轮车收摊走人,他们可不像人家有房子的商铺,下个雨,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撤走。而且,今夜这雨,下得太紧了。 软香楼门前的女妓们,也是立马躲进了屋子,身上沾着的雨水,都让他们惊叫连连。 白玉琮站在软香楼对面的一间客栈房顶上,还未下来。先前他早就发现了娄志山,这人果真就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白玉琮更加确认杀了他说不定是做了善事。 雨越下越大,白玉琮长发湿透,一身白衣也因染了雨水阴了下去,于是他提着剑,进了软香楼。 白玉琮刚走进门,只见那些女子们都瞪大了眼望着他,竟没有先前拉客的架势,随后那些女子惊声尖叫,“好帅啊!”,“啊!!怎么这么帅啊!”,“啊!这也太帅了吧!” …… 这些女子望着被雨水湿透的白玉琮,星眉如剑,两眼灵气十足,精致的五官,面如刀削,一身白衣犹如谪仙,不觉让她们内心春潮涌动。 白玉琮却是被下了一跳,他和叶靖一样,也是从来没来过青楼这种地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白玉琮随即把长发往身后一甩,皓齿微露,一道水花,溅到了那些女子身上,又惹得她们惊叫不止。 “我是来找娄志山的。”白玉琮声如洪钟,面带冷意,终于收起了那股流氓气,而后,他举起了手中那柄雪白色的银铁剑。 这时候,那群女子的惊叫,已经是完完全全带上了恐惧,因为面前这位英俊至极的白衣年轻男子,是来杀人的! 于是乎,正在喝酒的客人全部四散奔逃,那群女妓尖叫着逃命,老鸨躲在柜台下,哆哆嗦嗦一声也不敢吭。 白玉琮踩了一脚身旁的桌子,飞身直上二楼,原先他不打算这么大张旗鼓的,不过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还下这么大雨,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娄志山,你给我滚出来!”白玉琮一声咆哮,一股完全不一样的气息,从这个长相清秀而且灵性至极的白衣男子身上发了出来。 白玉琮是真的动了杀心,此人若是能跟张明启说出叶靖的身份,那肯定也会对别人说,要是一旦公布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为什么必须要他死的真正原因。 砰~ 只听得不远处的一扇纸窗,被什么东西撞破了,而后一个人影,竟是直接从那软香楼的二楼跳下,正是娄志山,他已经胆寒到只能逃命了。 白玉琮察觉到了动静,一脚踹开不远处的一间房门,而后就着那破开的窗子,纵身一跃,飞了下去。 满面惊恐的娄志山,回头一望,只见白玉琮竟拿着一把雪白泛亮的银剑,直直地追了过来。娄志青只得咬着牙,连呼吸都屏住了,一个劲儿地往北卫所司衙门方向逃命。 不过,以他的速度,怎么能敌白玉琮,此刻大街上人影不多,几乎没有什么遮挡,白玉琮几下飞步,眼看就要追上了。 “娄志山,我今日就代替师门将你绝杀在此!受死!”白玉琮一声重喝,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凭这个噱头,说给那些暗中观察着一切的人听,只要自己身份不暴露,其他的,任人分说吧。 娄志山听到白玉琮竟是以师门名义来斩杀自己,白玉琮居然想跟自己玩伎俩,反正逃不掉了,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于是娄志山双眼一红,准备放声大叫:“白…”可是当这个白字都没有被完全发出来的时候,一把银剑,已经硬生生的从后颈插入了,一直刺穿了整个喉咙,娄志山整个人带着惯性向前冲了几步,而后应声倒地。 汩汩的鲜血,伴随这越下越大的雷雨,在汝州东坊的街头肆流。 白玉琮此前掷剑刺杀,待娄志山一命呜呼后,这才赶上前来,他一把抽起还插在娄志山颈部的剑,“杀你还真是不容易。”白玉琮轻骂了一声,而后用那把银剑混着飞溅的鲜血,在面前那道石墙上刻下一行字: 清理门户,霜。 白玉琮用娄志山叛逃的弟子身份,将这场杀戮,转化成了一起江湖事件。 雷暴阵阵,骤雨滂沱,一道白衣身影,提着一把剑,消失在汝州城最繁华的东坊街头… ------------ 第五十一章 仙师指路 殿外依旧是雷声阵阵,骤雨袭袭,梁贤烨迈步大殿门前,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些老头子,真是没有一个能让他上心的。 从他和这些要臣的对话之中,感受到的并不是忠君安国之志,其实多半都只是在为仕途堪忧。昌平十年确实是他们一手建立的,不能说他们没有治国之才,只能说这些人还不够完美到梁贤烨心目中的臣子级别。 殿外的青石广场,只见冒着雨的徐长平,再次疾步赶来,身带劲风,将附近那似箭直直坠落的大雨打的凌乱。 梁贤烨看到徐长平的身影,内心有些波动,若是没发现什么问题他肯定是不会再进皇宫的,可是,此刻他却偏偏又出现在了康乐殿外。 “殿下!”徐长平神情激动,对着梁贤烨拱手行礼,尽管浑身被雨水湿透,但此时那身将袍却是被雨水洗刷得透亮,散发着极其凌厉的气息。 “跟我来。”梁贤烨双眼深陷,面容绷紧,把徐长平带到了先前那处大殿拐角檐下。 “殿下,大事不好!”徐长平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忧色。梁贤烨凝聚目光看着他,心中有些汹涌。 “说。”梁贤烨目光中带着些许戾气,对着徐长平重重地吩咐了一个字,这种主仆关系,只有在这种危急时刻才突显得更加直白。 “奸贼陈鸿洲,此前派人去请海阳侯了!”徐长平面目狰狞,闭着眼,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 此刻梁贤烨终于是内心气血翻涌,他就知道,一定还有大乱子! 海阳侯郭子仁,昔年散尽家财起兵,跟着太祖皇帝一路南征北战,终成一方诸侯,是梁家实打实的家底。而且,此人对梁家确实是忠心无比,历经两任皇帝,攘外安内,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身份虽不及懿国公叶昭荣,但他手底下的兵马,却是一点也不弱于任何一方在大周的诸侯。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他一直对叶昭荣心生怨怼,无论军功还是实力,他郭子仁都可以成为大周皇室以外的第一贵族。 “殿下?”徐长平轻轻叫了一声梁贤烨,因为他看着怔怔出神的梁贤烨,心中的焦灼感越来越强烈了。 “本王原本不想过于为难他,没想到还跟我玩这么一手,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梁贤烨怒斥,其实此刻他已经有些惊慌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一旦海阳侯铁心匡扶太子,不仅自己所有的努力要全部白费,而且自己苦心孤诣这么多年,还得落得身死道消。 “殿下,趁海阳侯大军未至,要不要把太子…”徐长平一脸凶狠地压低着声音,既然海阳侯是为了勤太子,只要太子一死,那他便无王可勤! 梁贤烨若有所思地望着徐长平,他还从未想过,徐长平竟有如此胆量敢说出这种话,这让他自己也是一惊。 “混账,你胡说什么?”梁贤烨怒目凶视,一声重斥,让徐长平满面惊恐,而后立马跪下身道:“属下万不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请殿下治罪。” 徐长平低头认罪,其实他也是一时冲动,更是一心为了梁贤烨着想才出此下策。 “起来吧。”梁贤烨负起手,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时他稍稍镇定了下来,“长平,本王知道你是为了我,但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讲!” “对不起,殿下,是我一时糊涂。”徐长平缓缓起身,带着一脸说不出的悲痛,让梁贤烨看在眼里。 其实徐长平给梁贤烨出了一个眼下很好的主意,只不过,梁贤烨很清楚,他绝不能这么做,若是让太子现在死了,这就变成了一场真正人尽皆知的谋逆,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这个代价,太过于沉重。 “长平,本王希望你明白,从出福州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为了乱武,要是想兵变,本王何不直接起兵?”梁贤烨朝高至腰身的红墙护栏走了几步,轻声道。 “殿下智谋无双,是属下一时冲动。”徐长平再次拱手躬身,低头在梁贤烨身后。 “尽管现在形势有些危急,但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几滴雨水,从殿檐上打到了梁贤烨身上,不过他没有挪步,而是接着道:“海阳侯,对父皇和祖皇很是忠心,只要能待明日帝陵前宣读父皇遗诏,我相信他还是不会乱来的。” 梁贤烨这副自己劝慰自己的模样,倒是一点也没有打消徐长平心中的忧虑,徐长平作为一员武将,其实更愿相信的,是绝对的武力,梁贤烨其实心中一直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眼下并没有能与海阳侯相抗衡的实力。 “殿下,恕属下冒昧,能不能把戍京营调过来以防不测?”徐长平再次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戍京营,虽说是守卫皇城的最重要的武力,但而今的戍京营,早已是名不副实了啊。”梁贤烨再次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戍京营被父皇一再削弱,仅有的四万大军,又怎敌得过海阳侯的军队。 “唉,原本只打算到皇城密变的,没想到事情还是会变成这样。”梁贤烨又暗自叹息,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既然这样,那殿下何不凭借诸藩势力?”徐长平两眼放光,因为对付越是可怕的对手,那么一定会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而且,肯定不少。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梁贤烨眼珠轮转,这倒是真的提醒了他,“这样吧,长平,你先去把戍京营调到皇城来,本王回府去发一封密函。” “是,殿下!”徐长平面带欣喜,向梁贤烨告退后,冒着雨再次出了皇宫。 梁贤烨回到康乐殿,诸位要臣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刻只有陈鸿洲心中波涛汹涌,但他再努力地克制自己。 “诸位大人,本王府上有点急事,先回去处理,晚些再过来。”梁贤烨在殿门放了一句话,而后不顾不管地出了康乐殿,同样冒着雨,前往福王府。 陈鸿洲回身一看,只觉大事不妙,他焦急地在大殿里等了许久,确认梁贤烨走远后,也不管那些文官重臣投来的眼神,自顾自地踏出了康乐殿的殿门。 在打过最后几阵响雷过后,夜空中的雷暴骤雨,这时候竟慢慢地有些停歇的迹象,原先如万箭坠下的大雨,现在竟渐渐地变小了,如丝如叶,朦朦芳落。 一身金冠红袍,梁贤烨只身疾走在通向福王府的大街上,置身在这狂暴的雷雨中,心中更是澎湃不已。 叮~ 叮~ 叮~ 三发清脆的铜铃声,在梁贤烨身后响起,他毛骨悚然地回头一望,却不见任何踪影。 “谁?”梁贤烨一声怒喝,这时候还有谁敢戏弄他? “九命仙师,为君指路。”这时一位手持风幡的布袍老者,从一处拐角出现。老者须发飘飘,瘦骨如柴,却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装神弄鬼,你是谁?”梁贤烨右手食指向那位老者一指,此时他已是心急如焚,还有人在浪费他的时间,不觉火从中来。 “大周七皇子,福王梁贤烨,皇城夺嫡路,此刻道遇艰。”老者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笑着对梁贤烨吟道。 梁贤烨心中一阵胆寒,此时身边没有护卫,路上一片漆黑,只有他和那依旧看不清是人是鬼的老头子。 梁贤烨连却几步,心中感到无比的恐慌,边退边道:“你,你,你究竟是何人?”这位自号九命仙师的老者,竟用五言四句诗,窥尽了他所有的秘密。 “在下无心冒犯福王殿下,只是来为殿下指一条明路而已。”老者依旧淡淡地笑着,宛若不是人世间的烟火人一般,雨水都打不到他身上。 “什么路?”梁贤烨想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了下来,没有迈步上前,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位老者。 “海阳侯大军已经连夜向皇城开拔了,预计明日日落之前能到。”老者慢慢悠悠地讲着自己知道的消息,双眼紧紧地盯着梁贤烨。 “你到底是谁?这些东西,你怎么会知道?”梁贤烨再次咆哮,此刻有些控制不住神智了,他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老者,将他的软肋说出来。 “殿下不必知道我是谁,此前说过,我是来为殿下指路的。”老者忽然向梁贤烨走来,风幡上的铜铃,随着步伐,发出叮铃脆响。 “殿下可知,河阳总兵孙文成,领兵二十余万,作了皇城的屏障?”那位老者边走边说,步子很小,也很轻。 “孙总兵本王自然知道,那又如何?”梁贤烨重声回应,他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此刻已经说不出到底是惊慌还是恐惧了。 “别急,殿下,待老夫给你慢慢说来。”那老者找了一处石台阶,像乞丐似的一屁股坐到了上面,也不管有没有雨水,将那风幡插在一旁的泥地里。 梁贤烨定睛看去,只见那在逐渐微弱的风雨中摇晃的风幡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仙师指路! ------------ 第五十二章 水火将至 骤雨将歇,烈风渐微,天空中雷暴的身影也慢慢消失不见。黑漆漆的皇城,一时间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音。空中弥漫着雨后湿润的泥土气,和青石上洗刷下的灰粉气息,深秋半夜,寒意倒是越来越重。 梁贤烨向前走了几步,好歹才真正看清面前这位老者的面貌,直白的须发,眉间一点黑痣,两眼深邃而有精神,古朴却让人看不透彻,只是身躯却是瘦弱不堪,看上去要是狂风不止可能会被抬起来的那种。 “你就这样在本王面前坐着,不怕本王叫人来捉拿你么?”梁贤烨负起手,这时候好歹镇定下来,身上带起了往常的威严。 “呵呵,殿下,老夫既然能在你面前现身,还怕你抓我?”老者把身姿稍稍端正,两腿盘起,竟有些打坐的模样,而后又道:“话说回来,在下此前说过,老夫今夜是来为殿下指路的。” “好,那你说吧。”梁贤烨抱着些许希望的态度,倒是想听听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给他出什么主意,若是真有势力暗中相助自己,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河阳孙氏一族,当年盘据中原,后来归顺于梁家太祖皇帝,天下安定后,却被你祖皇和父皇三番两次地削减实力。这个,殿下应该清楚吧?”老者微微一笑,慈眉善目地看着梁贤烨。 “嗯,不错,本王分封福州之前,父皇便以削减诸藩势力为由,裁剪了各地的一些军备。”梁贤烨脑海中似乎有回想,若有所思地道。 “那殿下可知,先皇削诸藩,其实只是为了给孙家做陪衬?”老者又接着一问,两只黑瞳紧紧地盯着梁贤烨。 “这,本王倒是不清楚,祖皇当年太过爱惜功臣,确实留下了不少祸患,父皇削藩其实也是为了天下安定。”梁贤烨开始慢慢惊诧着看着面前这位老者,此人竟对二十余年大周朝廷的大局了如指掌,让他有些震撼。 “呵呵,殿下所言不错,先皇削藩确实是为了让天下安定。不过,其中各种利害,我相信殿下不会不明白吧?”一抹浅笑,再次挂在这位老者脸上,带着些先生气息,再次问道。 “你什么意思?”梁贤烨两眼一横,这老头子跟他说话越说越绕,让他有些拿捏不住了。 “殿下是极其聪慧之人,我相信,殿下心里是清楚的。”老者笑着缓缓站起身来,竟慢慢向梁贤烨走来,面色也开始慢慢变严肃,边走边道:“孙氏一族,早已多半心怀怨恨,此昌平十年,各地诸藩无功可受,孙家亦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梁贤烨眉头紧锁,龙目聚凝,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嗯。”老者闭着眼点了点头,而后在梁贤烨身边来回踱步,“只要殿下能给孙氏一个拥立新帝的机会,到时候,他们自然愿意为殿下卖命。” 此刻梁贤烨已经彻底被这位老者的言语折服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个字,高! 昌平盛世,各地军藩无功可受,只要自己向他们抛出拥立新帝的橄榄枝,谁不会牢牢抓住?一旦社稷落成将是功不可没! “先生。”这时候梁贤烨突然向那位来回走动的老者拱手躬身,行起了大礼。 “誒,殿下,快快请起,无须如此。”老者赶忙上前双手托起梁贤烨的小臂,能让梁贤烨拜此大礼,倒是让他心里也有些震惊,“殿下,以后遇事,不能只想着凭自己解决啊,你那些文官老夫子的力量,不容小觑。” “可否请先生随本王回府详谈,本王愿拜先生为上宾!”梁贤烨面色郑重,再次拱手,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谁知那老者竟开始手捋须发,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老者往地上掷了一个黑色球状物,顿时浓烟滚滚,几缕火光过后,不见踪影。 待梁贤烨捂着眼慢慢睁开时,除了剩下的几丝青烟,空无一物,梁贤烨放声咆哮,“先生!先生!” “殿下,老夫只为指路而来,此时孙总兵已在皇城路上。他日有缘,你我自会再见。”一阵极其空灵地声音在梁贤烨周围响起,梁贤烨四面变换身姿,疯狂退步,除了那杆依旧在轻轻摇曳的风幡,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怡香苑的偏门突然打开,一位身着布袍的须发老者闪身而入,木门一闭,再次与世隔绝。 一位妙龄女子,身穿白纱长裙,裙上云纹翩翩,发髻高高盘起,其后又坠下一束长发,欣长的身姿,曼妙的曲线,不觉惹人浮想联翩。琼鼻贝齿,朱唇艳艳,眸如星月,肌肤白嫩泛起光泽,眉间一点浅浅的朱砂,宛若九天之外的飞仙。 这位女子,便是羽音宫少宫主,羽幽。 “幽儿,弟子们都撤出了么?”老者发问,没有了先前的古朴气,目光中透露着十足的灵气。 “回禀宫主,已经全部撤离。”羽幽玉齿微开,对着面前仍然保持老者模样的母亲回话。 “嗯,这几日皇城局势千变万化,我们先到皇城逗留几日。”老者向着后院走去,羽幽轻轻回应,二人消失在这庭院中。 …… 内务府衙署,陈鸿洲刚回来,便见门外歇这一匹红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进了正堂。小松子面带急色,在正堂里来回走动,一旁的几位太监,望着心急如焚的小松子,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端了一杯香茶,放在桌上,而后便离去了。 “小松子!”陈鸿洲的声音,在正堂外的前院里响起,小松子喜出望外,一改先前的焦灼之色,笑着迎上前来。 “见过陈公公!”小松子躬身行礼,心中却是激动不已,浑身发颤。 “走,屋里说。”陈鸿洲负着手快步向前,小松子也紧紧地跟在身后。 片刻后,二人来到后院的主厅,小松子掩起门,站到了陈鸿洲面前。此时的陈鸿洲心中很复杂,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过福王会让他善终,可这时候偏偏消息又来了,而且,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陈公公,海阳侯已率十五万大军在来皇城的路上了,明日日落前后,必将赶至皇城。而且他老人家说了,太子是先皇认定的储君,他将力保太子!”小松子激动难掩,那奸细地嗓子都有些破音了。 “好,这样一来,他福王梁贤烨的阴谋恐怕是要破灭了。”陈鸿洲大笑,现在确认了海阳侯大军在后,已经完全不用再作何担心了,而且,皇帝还未下葬,自己身为御前一品重臣,谅他梁贤烨也不敢作出什么出格的事。 陈鸿洲现在已经心境大变,此前或许是默认了梁贤烨在皇城的为非作歹,可现在,机会又来了,只要太子能够顺利登基,自己的雄心壮志又可实现! “福王殿下家底远在福州,带了五百亲军来皇城,能做到这一步也确实不简单,不过,明日一过,算是结束了。”小松子嘿嘿一笑,不知是在嘲讽梁贤烨还是什么,字里行间,都带着些挖苦的语气。 “他要是能把十万藩军带来,还能这么光明正大进皇城?”陈鸿洲轻哼了一声,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层担忧,那便是先前梁贤烨所说的遗诏,而且,还得到了李庞那个老头子的认许。 “小松子,你赶紧联系司礼监的人,让他们查查泓书苑,看玉玺有没有被动过。”陈鸿洲突然说出这么一串话,让小松子也是一阵惊愕,不过很快,他连忙站起身,自言自语道:“还是我去,你们不知道。” 于是,陈鸿洲再次向皇宫出发,这一次,他必须搞清楚那封遗诏的鬼。照理说来,自己是先皇的第一宠臣,要是皇上驾崩前留下遗诏,他不可能不知道。 梁贤烨在原地出神了片刻,而后摒去了前往福王府的打算,孤身一人,再次转身前往皇城。 一路上,他在仔细琢磨刚才那位老者跟他说的话,其实,按照那个道理,除了河阳总兵孙文成,大周还有很多期待机会的诸藩势力,可是目前形势刻不容缓,也只能寄希望于孙文成身上了。 虽说孙氏一族,现在兵力不占优势,但精兵强将,确实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只要海阳侯二十万大军不倾巢而出,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若是能成功获得孙总兵的支持,加上戍京营和禁军营,我就不相信你海阳侯有多厉害!”梁贤烨恶狠狠地小声嘀咕着,在心里,已经下了铲除郭氏一族的决心。 任何帝路上的阻碍,必须一一消除。 梁贤烨和陈鸿洲,终于又是一前一后进了皇宫,只不过,陈鸿洲没有直接去康乐殿,而是前往了泓书苑,他要去查探玉玺的情况。 梁贤烨再次进入康乐殿,发现左起首位的陈鸿洲不见了身影,脸颊边上,两片被牙齿紧锁的肌肉紧紧绷住。 不过随即他放松了下来,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想在玩阴的了,哪怕是一场硬仗,也必须要打下来!说不定,经此一战,能让更多的人把自己的脑袋栓紧。 “各位大人,府中遇贼,现已无事,今夜本王会继续在此的。”梁贤烨微微一笑,一言不语地站在队列之前。 那些大臣都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很明白,如果只是府上遇贼,怎么可能让他福王殿下亲自回去处理,肯定是另有其事。 只是无奈,这福王梁贤烨,从来都不把他的想法告诉他们,除非是能直接用得上的地方,不然梁贤烨是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们的。 内阁中,以李庞为首的三位大学士,暗自叹息,低着头,默默不语。 ------------ 第五十三章 备战布局 陈鸿洲来到泓书苑门前,这时候,竟有几位司里太监在看守,皇上明日安葬,今夜宫中各处早已恢复如常。 “见过陈公公。”打头那位青袍太监,看到陈鸿洲走过来,向前行礼。这位先皇在世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公公,对他们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而且,驾崩之前,皇帝早就让他全权处理各类事务,直到现在,身份与权利依然是整个皇城数一数二的。 “把门打开,本司要看有没有人动过皇上的玉玺。”陈鸿洲重着嗓子,发出吩咐。 那几位司礼太监倒是一点也没犹豫,推开门就让陈鸿洲进去了。 泓书苑内,一切如旧,,巨大的匣式红木书柜,柜子里面的文卷摆放地井井有条,几卷竹简散发着古典气息,柜顶挂着的是“礼仁”二字牌匾。一副篆印金漆石牌,那是唐太宗的百字箴言。 陈鸿洲慢慢走到御案前,发现上面的笔墨纸砚,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那方五龙玉玺,也是方方正正地放在桌子的东南角。 陈鸿洲蹲下身子,仔细看去,突然两眼瞪大,“果然有鬼!” 紫气东来,双龙面东,预示祥瑞,此时那方玉玺竟换了方向,那两条齐腾的双龙,面朝南方!这是只有很熟悉皇上的习性才能察觉的,而陈鸿洲,就是这么一个细致入微的人。而且,经常在皇上身边,这些细节他都留意了。 “什么密诏,都是狗屁。”陈鸿洲呸了声,而后面带怒色出了泓书苑,再次前往康乐殿。 烛光熠熠,灯火阑珊,梁贤烨自再次进康乐殿后,心中很是虔诚,望着父皇的灵柩,想了很多往事。 当初太宗皇帝还是礼王时,梁贤烨作为第七子,其实是很受礼王喜欢的。几个儿子,只有七子梁贤烨从小能够安心读书,不到十岁便熟读四书五经,十五岁习得各位先贤治国安民思想,礼王很疼爱。 无奈后来的种种原因,渐渐被当上了皇帝的礼王疏远,刚成年便被分封至福州,因为一看到他便想起了心中的悲伤往事。 梁贤烨其实是一个很标准的帝王家子嗣,也是最有担当的,仅有的三位成年皇子,一位心智不全,一位专心武学,只有梁贤烨,能够承担起太平文治的重责。 可是,太子之位,终究轮不到他。这么多年隐忍,煎熬了无数个日夜,处心积虑,总算是触摸到了龙椅边缘。梁贤烨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只能自己争取,心中对别人抱有希冀,是极其愚蠢的想法。 不久前,梁贤烨孤身与太子在康乐殿时,面对他父皇的灵柩,说的都是自己内心深处多年的真实想法。他想当皇帝,而且想当一个好皇帝,梁家的江山,会让它越来越辉煌。 梁贤烨有些出神了,这时,内阁首辅李庞走到身边来,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可碰到了什么麻烦?” 在李庞这些人的心中,最无奈的,就是梁贤烨从来不主动与他们分享第一手消息,所以连谏言都无路可进。他们甚至有些怀疑,这福王到底信不信得过自己。他们冒着杀头的风险,扶持福王,最后会落得什么结局却不敢确定。 梁贤烨缓缓转身,脑海里突然闪过此前那位老者跟他说的话,要利用这些文官老头子的力量,他这才想起来,确实如此,没有他们,那封遗诏,也不会到自己手里。 是不是该好好相信他们呢?梁贤烨在心中很矛盾,他也不是不想相信别人,只是很享受那种全盘由自己一人掌握的感觉,多一个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自身就越危险。 “嗯,李大人。”梁贤烨缓缓回过身来,只见铁青着脸的陈鸿洲这时刚好进了门,匆匆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于是梁贤烨没有在理会还想说什么的李庞,而是踱步来到了陈鸿洲的面前。 “陈公公,一会儿不见您大驾,莫非也是衙内闹了什么贼?”梁贤烨微微笑着,心怀不轨地盯着陈鸿洲。 “呵呵,殿下那里话,老奴这是出去方便了。”陈鸿洲青色的脸,瞬间有些发红,环目看去,只见那些个红袍黑顶的文官捂着嘴,也是憋的一脸通红。 梁贤烨却是直接咧嘴,不过声音放的很小,陈鸿洲这一番啼笑皆非的话,不由得让他心生趣意。太监方便,他还从来没见过。 “陈公公方便不易,可以理解。”梁贤烨装作很懂他的样子,掩着笑意,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满脸羞愤的陈鸿洲,憋着心中的恶气,大气也不敢喘,默默站着,忍受梁贤烨的羞辱。 梁贤烨这时才想起被自己一手带来的马木公,竟是待在殿门后睡着了,难怪这么久都没见到人影,无奈他自己事情也多,不过,他不打算叫醒他,那个孩子,就让他睡吧。 这群地位显赫的大臣,一直得为驾崩的皇帝守灵至寅时,到时候即行祭奠,皇帝的棺椁也要被运往万龙山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去戍京营搬兵的徐长平总算是回了福王府。福王府的老管家蔡荀,彻夜未眠,因为福王殿下和徐将军都不在,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徐将军!”蔡荀赶忙跑过来,他老早就守在了正厅里,此时徐长平刚进门,便被他看到。 “蔡管家,你自可安心休息啊,怎么了?”徐长平面色很严肃,不过还是一副善意的模样跟这位老管家说话。 “这,你们都不在,我那里睡得着?”蔡荀笑呵呵地道,而后突然变了脸色,俯身到徐长平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徐将军,明日一过,殿下是不是就要当皇帝啦?” 徐长平一眼便发觉了,原来这老头是在想坏心思,一定是打算殿下做了皇帝给他封什么官呢。不过随即徐长平轻哼了一声,而后也没管那老管家,径直去了府内的亲军营,蔡荀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在原地直跺脚。 一位红袍金甲武官,看到徐长平的身影后,赶忙迎了上来,“参见徐将军!” “嗯,你随我来。” 徐长平把那位金甲武官带到一处墙垣边,面色严肃地道:“殿下现在遭到奸贼反扑,恐怕要打一场恶战,你连夜出城去福州把殿下的亲王藩军带来,十日之内,必达皇城!” “是!”那位金甲武官只觉心中大颤,瞳孔急速放大,真正要拼命的阶段,这才刚刚开始。 “对了,告诉齐喆,让他先率一股小股部队出发,你到时候随他一同前来!”徐长平再次严肃地叮嘱道。 “属下领命。”而后那位金甲武官,跨上一匹黑色战马,从后门出了福王府。 就在徐长平刚刚回身准备去后院时,戌离的身影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徐长平立马冲上前,一定是有重要消息来了! “徐将军,方副使已经醒了,估计正打算找你。”戌离清澈的声音,传到了徐长平耳中,不觉让他眼前一亮,而后满脸喜色地对着戌离道:“走,我们去找他。” 两匹快马,再次来到了禁军营房的大营门前,方宁泽提着佩刀,急匆匆的走向营门。 “方副使,这酒醉了还能醒?”徐长平轻笑着迎上前,经历那件事之后,方宁泽已经被徐长平完完全全地当成了自己人,也许以前心中有些芥蒂,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戌离在一旁拱手行礼,其实他早就监视了禁军大营许久了。 “唉,那能睡得下,不过就是躺会儿罢了。不说了,殿下呢?”方宁泽面色严肃,尽管额头上还带着些许红晕,但完全换了一副神情,这让徐长平更加确信,方宁泽已经对福王殿下完全忠心了。 “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说吧。”徐长平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道,让方宁泽有些不明所以。 于是方宁泽带着徐长平和戌离,三人来到了军中正帐,对身而坐。 “海阳侯大军正在来皇城的路上,兵力不明,但足以摧毁殿下目前的优势。”徐长平眉眼间忧愁不堪,很严肃地看着方宁泽。 “什么?”方宁泽只觉大事不妙,面色惶恐,那海阳侯郭子仁,不是善类! “嗯,我刚从戍京营回来,袁标已经在路上了。”徐长平又接着道。 “可仅凭戍京营四万人,怎能抵得过海阳侯的大军?”方宁泽很担心,他能想象到,若是海阳侯带兵来皇城勤太子,最起码得拿出一半的家底。 “所以需要二万禁军的配合,六万大军加起来,据守皇城,应该可以坚守十日。”徐长平咬着牙,在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吃力。 “那,十日之后呢?”方宁泽满脸络腮胡,随着呼吸有些颤动。 “我已经派人去福州搬亲兵了,福王殿下经营这么几年,十万大军,应该有一战之力。”这时徐长平才慢慢缓下气来,若是能等到那一日,一切都好办。 “嗯…”方宁泽站起身,面带忧色,而后迅速对着徐长平道:“那我现在就把禁军拉到城墙设防?” “嗯,我们一同过去,不过方副使,还要留点人手,万龙山前…”徐长平这时候微微眯上了眼,带着些许冷意,望着方宁泽。 “明白。”方宁泽慎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终于是在禁军营再次敲起战鼓… 夜空中风停雨歇,但一场人为风暴,即将肆虐整个皇城… ------------ 第五十四章 王侯入宫 雨夜微朦,夜空渐渐亮了起来,昨夜天降大雨,今晨没有红黄相间的霞光,有的,只是惨淡泛白的阴光,在东边慢慢照来。 咚~ 咚~ 咚~ ……足足十二响洪亮而厚重的铜钟声,从皇宫里传了出来,一时间皇城里开始喧嚣不止,百姓纷纷打开大门,全家老少,匍匐跪地,模样虔诚,他们在为大周的第二位明君送行。 昌平十年,天下各地百业俱兴,没有天灾人祸,大周的子民们都安居乐业,仿佛早已忘却数十年前的战乱,已经沉浸在这太平盛世之中。 皇城各处城门大开,四处都是铁甲森森的禁军,昨夜,他们已经被完全布防在了城墙上,但由于四方要臣诸侯等今日要进皇城,这时也只能大开城门。 这几日皇城的接连封锁,直到今日皇帝棺椁移驾灵宫,才与外界相通。 康乐殿,太子梁贤智和秦皇后的身影跪在正中央,身旁是七皇子福王梁贤烨以及八皇子梁贤伯和九皇子梁贤睿,一直在世外隐居的襄王梁俊沅,也连夜赶至皇城,参加祭典。往后一排是后宫往日受皇帝恩宠的嫔妃,梁贤烨的养母宁嫔,便在其中。皇室宗亲,除了五皇子梁贤禹远在南疆还未回来,至亲之人,几乎都在此处。 这群皇帝的至亲,此时个个面露悲痛,秦皇后以及后宫妃子们掩面小声哭泣,太子梁贤智痴痴傻傻,与另外那两位小皇子一样,跟着同哭。福王梁贤烨只是面露苦色,马上要面对群臣,他要保持自己的风范,不过,他时不时地会望一眼那素未谋面的襄王叔,这位梁家仅存的族叔,听说他一封王便去隐居了,其中的故事,梁贤烨倒是一点也不清楚。 殿外则是皇城里的各级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太监侍女,全部跪伏在地,围绕着青石广场,一列列整齐划一的禁军持戟肃立,战甲翩翩,身旁白旗万只,随风飘飘。 司礼监主司刘公公,亲自在康乐殿外的宫门,迎接来自各地的诸要臣,此时距辰时出殡不到两个时辰,诸侯臣要,马上就要入宫了。 孙文成带着孙昊,父子二人在皇城正西城门太平门挥身下马,他们已是连夜赶马,虽然身心俱疲,但为了给皇帝送行,还是要忍耐下去的。 太平门下,一位身着红袍的武官守在门前,这是兵部亲派的点认官印的武官,每个城门都有一位这样的官员,毕竟,一张脸,哪怕是皇帝,也不是人人认识。 “这位大人,还请出示将印!”那位武官神情严肃地朝着孙文成拱手行礼,看着穿着一身御翎将袍的孙文成,没有一丝害怕,因为他的任务只是为了盘查身份。 孙文成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这一个小小的守备武官,竟有这等气魄,也是难得。于是他从怀中掏出皇帝御赐的将印,黑金发亮,珍贵之极。 “见过孙总兵,请!”随后那武官挥手放行,孙文成微微一笑,和孙昊跨马进了皇城。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位骑着白马的老者,身着暗黄色松纹锻衣,带着几个随从,疾速前进,孙文成定睛看去,对着孙昊道:“昊儿,那人便是广成侯姜岳,大周五大侯之一。” 孙昊在马背上点头,一脸敬仰之意,对于父辈那些传闻,他一直都是极其感兴趣的。 “走吧。”孙文成带着孙昊,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姜侯爷!”孙文成在后面大喊一声,随即广成侯姜岳紧提缰绳,而后向后往来,只见一老一少,骑着两匹黑马,向前赶来。 孙文成和孙昊,没有下马,毕竟马上还是要赶去皇宫的,于是父子二人只是在马背上行礼,“见过姜侯爷。” 发迹斑白,老脸上遍布皱纹的姜岳,刚开始有些迟疑,而后呵呵一笑,“原来是你孙大总兵!” “姜侯爷哪里话,说起来,数年不见,姜侯爷风采如旧啊。”孙文成笑了笑,这种夸人的事他不常做,但这姜岳倒是个让他敬重的人。 “你这大总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那张看起来确实气质不凡的脸上,还是挂着一脸笑意,而后姜岳将身边的仆人打发去了集朝院,那里,是专门为这些诸侯大臣们入皇城后歇脚的地方。 “这位小将军是?”姜岳把马转了个身,在前面带路,不过,他还从来没见过孙昊,这年纪轻轻倒不像是能做副将之人。 “昊儿,还不快快见过姜侯爷。”孙文成面色严肃地朝孙昊说了声,而后孙昊在马背上再次拱手,“孙昊见过侯爷。” “哦?你这儿子长这么大了?”姜岳面带惊色地朝着孙昊仔细打量,而后连连点头道:“模样不错,有你孙家忠良的风范。” 孙文成陪着姜岳充满豪情地笑了几声,孙昊在一旁,心底也是喜悦无比,而后也没多做寒暄,三人三马,朝着皇宫奔去。 康乐殿外的青石广场,此刻各地大员陆续赶来,刘公公站在宫门口,一一接待,而后派人将这些身份极高的人带到青石广场的最前端,面对天子灵柩,依旧是要跪伏在地。 一位身着黑锦金纹长袍的老者,身材圆润,而身躯不到七尺,须发斑白,大肚腩上挂着一枚雪白通透的玉佩,阔步朝着青石广场走来。 “见过侯爷。”刘公公躬身行礼,不料却被此人直接无视,须眉一挑,轻哼一声,自顾自地向广场前端走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公公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等待着下一位的到来。 “哟,你这老东西还没随追随皇上去呢?”那位身材圆滚的侯爷,笑着向前开口道,声音极大,完全视身边的文武百官如无物。 这一番鲁莽至极的举动,让跪在地上的文官们,心中颤栗不已,但每次面对这些诸侯,他们便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忌惮。 “我哪有您老忠心呐?要去也是你平凉侯先去吧。”站在广场前端的一位老者,身材高大,一副国字脸,下巴上一撮山羊胡,目光一眼看去便知年轻时是那么的威风凛凛,看见这位平凉侯走来,哈哈大笑地回话。此人便是大周西川侯,古权冀。 “你这老顽童,还是这副德行。”平凉侯白了一眼,转身向后看去,边看边道。 “怎么,那老郭头子和老姜头子都追随皇上了?赵家那小子,也还没来?”身材圆滚的平凉侯,说话也是大大咧咧,这时候发现五大侯竟只来了两个,开着眼在这青石广场上胡乱眺望,向后看去,全是一群跪在地上的文官,战战兢兢。平凉侯毫不在意地向后转过来,发现西川侯这老头子的脸上有些不对劲。 当年大周定国后,梁俊盛分封功臣诸将,总共有六员心腹武臣,除了副领军叶昭荣被封为国公,其余五人都被分到大周各方镇守疆土,也便成了天下一帝一公五大侯的格局。孙家归降后,未被封侯,但却据守在河阳腹地,也算是一方不弱于诸侯的势力,还有一位秦皇后的兄长,名为秦高圳,此人是宁安总兵,与孙文成一北一南,掌管皇城直属军务。至于其他一些小小的诸侯和各级勋爵,只是依附在这些人的身份上罢了。 五侯排位第一的,便是海阳侯郭子仁,其后分别是北燕侯赵家赵济才、平凉侯郑家郑泽、广成侯姜家姜岳、和这西川侯古家古权翼。五侯军力人马,功勋等级,照此而列,都是大周一方不可撼动的势力。 不过五侯中的赵家北燕侯,老侯在太祖皇帝驾崩后五年去世,现在掌权的正是世子小北燕侯赵煜,此时他还未到,倒是让平凉侯郑泽也是有些惊奇。 “怎么了你?”平凉侯眉眼微挑,有些疑惑地望着西川侯。 “叶老帅,也不在…”西川侯古权翼,面带焦虑地回平凉侯的话。 “是啊,这叶老帅怎么也不在?”平凉侯大眼紧紧凝聚着,这时候声音放轻,小声嘀咕着,有些不解地望向康乐殿的方向。 其后以内阁及六部为首的诸官员,都是心底一怔,原来叶家被铲除的消息,他们还不知道! 一身雪绒长袍披挂在后,内身是金边镶嵌着白绸的锦衣,身材修长,不算太过壮实的身躯,但看起来却很有精神,眉眼如锋,五官标致,发髻缠在正头顶上,皮肤算不上太白,但总体看上去,却贵气十足。 这位年轻人,便是北燕世子赵煜,也是现在的北燕侯。 “见过而二位叔长!”赵煜拱手向前,向另外两位老侯爷行礼,声音清澈,倒是和那身打扮很相配,有些文弱书生的样子。 “好小子,总算来了。”平凉侯郑泽看见赵煜走来,踮起脚到赵煜的肩上拍了拍,而后道:“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像你爹了啊!” “叔长别拿晚辈开玩笑了。”赵煜面色有些尴尬之色,苦笑道,不过这种对话的礼节语气,倒是让平凉侯和西川侯面露慰色。 “怎么不见其他几位叔伯长辈?”赵煜也是带着些许惊讶地看了看,不过那两位老侯爷无奈的眼神,已经告诉他了,他们也在等。 “快看,那老姜头子来了!”平凉侯郑泽喜出望外,有些期待地望着趋步走来的广成侯姜岳,发现其后,还跟着一老一少,身着将袍的两个人。 ------------ 第五十五章 帝葬大典 广成侯姜岳,和一旁平齐并行的孙文成父子,向着青石广场最前端慢慢走来,步子很小也很慢,没有什么高高在上、让人遥望的感觉,让两旁的诸多文官稍稍松了口气,若是所有的诸侯都不讲礼数,那也太令人心寒了。 “姜老头,你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您老与皇上同去了呢!”平凉侯郑泽,挺着个大肚腩,又是笑着上前迎接姜岳。 姜岳下巴那白花花的胡子,随着那声轻哼,微微摆了几下,“皇上都要入灵宫了,你还在这儿这么悠哉?” 平凉侯却是脸上一点尴尬之色也没有,咧着一张大嘴,才发现那昏黄的牙齿都是歪歪扭扭。 “见过郑侯爷,古侯爷。”孙文成拱手行礼,盯着平凉侯看了看,孙昊也一同跟着行礼,不过,目光却是一直放在那年纪轻轻的北燕侯赵煜身上。 “这位是?”平凉侯郑泽,摸着下巴一脸疑惑地看着孙文成,他居然忘了眼前这人是谁。 “你怕是老成呆子了吧,这是河阳孙家孙总兵啊!”西川侯古权翼这时白了郑泽一眼,却是惹得北燕侯赵煜,着眼仔细打量孙文成。 “哦,哦。原来是孙总兵大驾,失敬失敬。”郑泽装作一脸赔罪的表情,暗地里,却是一脸不屑的笑容。 这突然间充满的火药味,让在场的各位贵族都是心中有些震惊,因为照理说来,孙家也是大周几大势力之一,比肩五大侯,而着平凉侯此时却装作不认识,其中缘由,还不得而知。 “他哪里是老糊涂了,一辈子就这么混过来的。”这时候姜岳朝郑泽嗤了下鼻,而后直接绕过他向康乐殿看去。 孙文成站在原地,尽管内心波动阵阵,但必须冷静下来,今日皇上葬典,绝不能出什么乱子,于是他只能笑着道:“郑侯爷见笑了,孙某人不常在皇城露面,侯爷面生也是理所应当的。” 孙昊站在一旁,看着父亲有些阴郁的面容,心中很是悲痛,浅浅的,有些恨意。他终于明白了,势大欺人是怎么回事,孙家一直被打压的后果,就是让父亲只能白白忍受别人的羞辱。 郑泽轻哼了一声,而后扭头,望向康乐殿的方向。 只有小北燕侯赵煜,这时候面带轻笑地走了过来,“见过孙总兵。” 尽管赵煜的地位略高,但无论资历还是名望,他还只能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这时候给孙文成行礼,倒是很有风度。 “你就是小北燕侯赵煜?”孙文成呵呵一笑,一脸柔和的笑容,挂在那张刚毅的脸上。北燕侯赵家,也是与叶家交好的一方诸侯,他们都清楚彼此的立场,所以相只是互心照不宣罢了。 “正是。”赵煜又是微微点头,一举一动,尽显优雅高贵。 “说起来,自你父亲去世后,还从未见过赵家人呢。”孙文成轻笑,而后扭头示意孙昊,于是孙昊连忙迈步上前,拱手行礼道:“见过赵侯爷。” “呵呵,这位是孙家少将军吧,果然气度不凡,他日当成一方大将啊!”赵煜一番善意的夸奖,目光热切,让孙昊一脸羞涩,这个刚刚长大的将门幼苗,接触到这么多贵族,还是平生第一次。 孙文成此番带他来皇城,也正是此意,总有一天,孙家部众,将会交给孙昊,现在让他多接触大周各大势力,一来为了露脸,而来也是为了让他明白,太平盛世,尔虞我诈从未消失。 “多谢侯爷,日后还须各位提点昊儿才是。”孙文成又是轻轻一笑,细细打量着赵煜。 赵煜察觉到孙文成的目光,他以为是孙文成与他一样,心中抱着无人敢提的疑问。于是赵煜面色有些疑惑地与孙文成目光交接,带着一丝忧色。 不过,孙文成只是朝他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望向康乐殿的方向。 “辰时已到,龙棺起灵!”奸细的太监呼声,打破了整个青石广场的宁静… 翡翠金玉石棺,终于是被众多印花红衣仆人从大殿慢慢抬了出来,足足二十四人,在玉棺四方排列开来,每列六人,双手顶肩,面色庄严地举着那红木搭成的支架,步履趋趋,谨慎挪动着。 青石广场的与大殿玉石台阶相接的地方,早已摆了一尊四足大鼎,其上九龙环绕,对天吐芳,三支粗大的香木,正在被暗火一点点地蚕食着。大鼎后面,是一方铜质灵案,灵案左右端宽脚顶天触地,案身龙纹密布,上面摆着祭祀上苍的太牢大宴,牛羊豚首,三只青花瓷盘陈列。 内务府总管陈鸿洲和内阁首辅太乾殿大学士李庞,一左一右,随着灵柩慢行,其后则是太子梁贤烨和皇后秦氏,福王梁贤烨和两位幼年皇子以及众妃嫔身着孝装,亦是趋布前行。 呜~呜~ 厚重的号角声,在康乐殿外的护栏边响起,顿时百官匍匐跪地,众诸侯闻声叩首。 随着玉石台阶,一步一步,步履沉重,梁贤烨站在列队之中,远远望去,只见下方广场上人影无数,穿戴整齐,全部肃立缄默,潜心仰望。 空气中,弥漫着粗木香的气味,万人临场,却听不到一点声音,阵阵阴风也停了下来,宛若安宁地在给这位皇帝送行。 没过多久,皇帝的灵柩,终于是抬到了灵案前,于是帝王家眷,全部绕过灵案来到正前,陈鸿洲和李庞两位大员,则是转身去了后头,站在诸侯前列。 “葬典开始!”又是那阵极其奸细的太监叫喊声,一时间,场上所有皇室宗亲、诸侯藩臣、文武百官全部匍匐身躯,头冠触地,那一个个序列整齐的黑甲禁军,则是左膝半跪着地,右臂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戟,身旁的白幡,因为没有风的存在,只是静静地插在原地。 “天子龙棺,九叩九拜!” 在众人听到这声太监令下后,全部以腰为基,举起双臂,直立起上半身,而后面露悲痛,一声不响地叩头着地。 九轮叩首,九番伏拜。此时整个大周皇城,进入了最肃穆庄严的时刻,所有人心中空无一物,潜心跪拜皇帝,仿佛忘记了秋风战马,忘记了朝堂敌争。 “摆架灵宫!” 叩拜完毕后,皇帝的灵柩再次被缓缓抬起,前往青石广场的入口处,按照此前的队列,皇室宗亲及诸侯大臣全部跟在灵柩之后,数以万计的送灵人马,绵延数里,朝着皇宫正门午朝门前行… 万龙山,皇城东北角的一处低矮山丘,此地葬着大周太祖皇帝,以及昔年征战四方梁家牺牲的臣要。这位皇帝的灵柩,是真正第二位葬在此地的君王。 万龙山前,有一座灵宫,用来摆放皇上的棺椁,灵宫总体不大,但气势恢宏,依山傍水,红墙黄瓦,帝王家气息弥漫。 徐长平和方宁泽,手持佩刀,面色肃穆地站在这里恭候皇上灵柩的到来,当然,他们更是为了恭候下一任皇帝,福王殿下梁贤烨。 除了帝陵前的几百皇陵卫军,万龙山后,徐长平让方宁泽布下两千余禁军,是为了以防万一。 “殿下让我们戍军在此,到时候诸侯林立,这也不好做什么啊。”方宁泽面带苦色,一脸惆怅地望着徐长平。 “无须放在心上,只是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罢了。再说,殿下是来万龙山公布遗诏的。”徐长平却是脸上挂着一脸浅笑,只要那封遗诏被公之于众,不仅诸侯百官会认新帝,就连那海阳侯到时候带兵来皇城,敢不敢打还是另一回事。 方宁泽转身望向万龙山,叹了一口长气。回想起当日受宋统领之意相助福王,一路走来,发生这么多事,不由得感慨万分… 福王梁贤烨,走在送灵队列之中,出了皇宫,终于是见到了皇城里的大周子民。 “皇上啊…皇上啊…” “皇上…” ……妇孺老少,精壮男子,哀嚎声不绝于耳,全部跪伏倒地,捂胸痛哭。 梁贤烨这时才明白,自己的父皇,是有多么的得民心。这昌平盛世,足以让这位死去的皇帝名垂青史。 目光收回,梁贤烨没有再观察那些哀声哭泣的百姓了,而是扭头向后看去,内阁首辅李庞见福王梁贤烨回身看他,二人目光交接,互相点了点头。一旁的陈鸿洲见状,面色阴晴不定,不由得生出一丝慌张。 这时候,孙文成见前面那位皇子朝自己看来,心中有些惶恐。这是谁?孙文成在心中暗自发问,五皇子梁贤禹自己是亲眼见过的,但很显然此人不是,太子站在中间,自己也能认出来。莫非是福王梁贤烨?听闻他成年便被封了王,竟一下子长得这么成熟了! “话说,五皇子居然没赶回来…”孙文成在心中又嘀咕了一句,倒是很惊诧。 几位老诸侯,看到梁贤烨后,面面相觑,那位精神奕奕的年轻福王,眉宇间透露着摸不透的威严气息,目光深邃坚定,仿佛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 第五十六章 帝陵风云 午时前夕,天空中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昨夜天降大雨刚歇不久,仿佛又有些要继续的迹象,阴风阵阵,在此开始刮了起来。 万龙山灵宫前,白幡布旗,随风猎猎舞动,帝陵卫军面色庄严,迎接皇帝的灵柩。 万人灵队,终于是渐渐遣散,依旧是那二十四位红衣灵师,将皇帝的灵柩抬入了灵宫。万龙山,只剩下皇室宗亲和大周心腹要臣。其余的各级官员,都回皇城午门继续跪守了。 灵宫闭门,内无一人,皇上的灵柩须在此停留二十余日,以安龙气,受昭天意。 太子梁贤智,终于是在灵宫前和流落相会,毕竟,身份相差太大,这时稍稍休息片刻,二人才碰面。 “殿下。”一身素衣的流落,急匆匆跑了,看见太子额头上都是汗粒,泪痕也为干,拿出手绢为太子擦拭脸庞。 “父皇,他…是不是要埋到土里去了?”太子颤颤兢兢,哆嗦着问流落。 “不是呢,皇上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也有恢宏的宫殿呢。”流落微微一笑,素妆可人。 “真的吗?”太子眨巴双眼,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高兴起来,而后神情严肃,两眼直直的盯着灵宫,“我一定会好好当皇帝,不让父皇担心!”语气中,却是十足的孩子气。 “嗯。”流落带着一脸喜悦的笑,不过,随后她看见内务府总管陈鸿洲大步走来,面色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殿下。”陈鸿洲走过来行礼,不过太子看见他却是一副极其厌恶的模样。 “你是流落?”陈鸿洲也没有理会太子的神情,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流落身上,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连他都无法预料,但他必须保全太子的性命。 “见过陈公公。”流落委身行礼,这么直面这位叱诧风云的陈总管,她还是第一次。 “你即刻把太子带回东宫,让东宫护卫严加防守!”陈鸿洲压低了声音,但语速极快,一时让流落两目睁圆,白皙的脸庞瞬间僵硬。 “陈公公…”流落刚想再问什么,但迅速收起了心中的疑惑,她知道,这个时候,陈鸿洲是绝不会欺骗她的,太子一定面临危险!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儿陪着父皇!”谁知太子此时竟怒声大叫起来,让一旁的诸藩侯王,纷纷望来,梁贤烨也是笑着看向这里。 “流落,你快把太子带回去!”陈鸿洲又压低了声音重喝一声,怒意生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太子的任性,而且,他还分不清青红皂白。 “殿下,我们快走吧。”这时,流落竟眼眶发红,水汪汪的明眸,泪水即将倾下。 “流落姐姐,是不是这老家伙欺负你?”太子心中由怒生恨,一双红目,盯着满脸苦色的陈鸿洲。 “殿下,没有人欺负我,我们快回去吧。”流落依然忍住泪水,她不想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更不想让太子置身险境。 流落拉着太子的黄袍衣袖,苦苦哀求,陈鸿洲更是只见找了几个内务府的太监过来,想把太子直接押走。 这时,一阵极其轻蔑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极大,声调也很高“你,就是内务府总管?”陈鸿洲转身看去,心却怦怦直跳,这一叫,把他吓得不轻。 正是平凉侯郑泽,他早就注意到太子的身影了,其他诸侯也一样,他们很明白,接下来,将是宣布储君即位,择日登基的消息。 可这时候,他们站在并不太远的地方,看着太子身边的陈鸿洲怒意满面,还有一个女子哭哭啼啼,这成何体统? “见过侯爷。”陈鸿洲颤颤巍巍,拱手躬身向前,不过平凉侯又是一阵鼻嗤,直接绕开他来到太子面前。 “臣,平凉侯郑泽,参见太子殿下!”郑泽脸上挂着一脸恭维的笑,而后又庄重地伏首跪地,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主动恭敬的人,因为这个人,是大周太子,未来的皇帝! “你是谁?”太子梁贤智有些害怕,声音颤栗,没有一点气魄,甚至闪身躲到了流落身后。尽管他现在在向自己下跪,但刚刚这个人走过来怒斥陈鸿洲的模样,让太子还是一阵后怕。 平凉侯郑泽,与其他诸侯一样,早就听闻太子心智不全,但没办法,这是先皇定的储君,既然他们跟随了梁家,当然要尊崇先皇的意思。 但是郑泽此时面色却有些发青,因为他到现在才知道,这太子竟这等此货色,以前只是听说心智不全,没想到如此差劲。这要是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岂不等于白白断送? 于是郑泽铁青着脸,自己站了起来,看着太子惊恐不定的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缓和这一瞬间的尴尬氛围。于是他接着问陈鸿洲道:“你叫这么多人干什么?想把太子带走?” 依旧是一阵怒喝,但其中更多的,是郑泽自己在太子面前碰壁产生的,不过,却是让陈鸿洲心底发怵。 “冤枉啊,侯爷。奴才这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周全着想。”陈鸿洲低着头,有些认罪的样子。 “保护也不是该你保护!皇城禁军呢,干什么吃的?”几番怒斥,让躲躲闪闪的太子更是声都不敢出,一旁内务府的诸宦官,也是面色发白,不知如何是好。 “哼,老老实实让太子待会儿参加大典!”郑泽甩了一句话,而后又回到了刚才的原地,那里,站着广成侯姜岳和西川侯古权翼。 “那太子殿下,如何啊?”西川侯面带笑容,向着一脸铁青的郑泽发问,刚刚看见他主动上前跪拜,模样很是有喜感。 “还能如何?”平凉侯郑泽,这时又嗤了嗤鼻,心中的怨意,极其直白的在这些诸侯中传播开来。 “多此一举。”这时广成侯姜岳小声嘀咕了一句,言语中,带着对郑泽的嘲讽和蔑视,让郑泽羞愤不已。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见了太子却变得这么恭恭敬敬,让姜岳很反感。 不过,天子灵前,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平凉侯也只得将这股怒怨压在心底。 小北燕侯赵煜,自皇帝灵柩抬入灵宫后,一直跟在孙文成身旁,毫无疑问,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叶家的消息。叶昭荣于赵家,有太多扯不断的联系。 “孙总兵,您别叫晚辈什么侯爷了,实在受之不起。若您不嫌弃,可随北燕人唤晚辈一声赵公子。”赵煜面带愧意,这孙文成父子一直叫他侯爷,却是让他难堪至极。 “赵公子,呵呵,也好。”孙文成轻笑,不过却是面色严肃地对一旁的孙昊道:“你还得叫侯爷!” 孙昊哑然,三人哈哈大笑,气氛很轻松。 “孙总兵,有件事,晚辈一直没提起。”赵煜面色阴晴不定,清秀的脸庞,显得很焦灼,犹豫片刻后,终于是对着孙文成道:“叶帅虽出征大漠,但以他老人家的身份,皇上入葬,也应该回来吧…” 赵煜终于是捅破了这层纸,他实在是太想弄清楚关于叶家的消息了,赵煜一直记得他父亲老北燕侯死前说的话,梁家狼子野心,今后必斩功臣,我们赵家子孙,当誓与叶帅共进退! 那番极其大逆不道的话,是一位军功赫赫的王侯,临死前的夙愿。赵煜知道父亲曾经是叶老帅的心腹部将,但其中太多因果,他还不清楚。但是,父亲的遗言,他永远不会忘记。 “唉,若你父亲在世,肯定会掀起一番风云啊…”孙文成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倒地该不该跟这位小北燕侯说出真相,一旦禀明,今后又将是何局面,这些事情,是不能臆想的。 就在孙文成面带苦色犹豫不定时,福王梁贤烨走了过来,其后跟着的是徐长平和方宁泽两员虎将。 梁贤烨早就注意到孙文成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会儿,终于是看准了时机,伺机行动。因为他看到孙文成那为难的面色,说不定,可以以此为插入口,慢慢于他接触。 赵煜看见孙文成没有回答,而是面色惊奇望着自己的背后,于是他转过身来,雪袍翩翩。二人只见一位金冠红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龙行虎步,步步透露着威严地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一位金甲红色披风,腰持佩刀年岁稍长的将军,还有一位一身黑青甲胄,官阶不算太高的将军,脸上一轮络腮胡,腰上也是配着一把将刀。 “北燕侯,孙总兵!”梁贤烨带着一脸笑意走上前来,眉眼皓齿间,透露着春风。 “参见福王殿下。”孙文成,赵煜以及孙昊,三人齐声向梁贤烨行礼,之前孙文成还有些不确定这位皇子到底是何人,但现在换下孝装,一身亲王蟒袍,打消了他的疑虑。 “这位小将军是?”与几乎所有见过孙昊的人一样,梁贤烨也是细细打量这穿着一身青甲将袍年纪轻轻的孙昊。 “福王殿下,这是老夫不成器的犬子。”孙文成呵呵一笑,拱手对着梁贤烨介绍道,只不过,在他心里,依然是有些慌张。 ------------ 第五十七章 孙家异端 汝州城,因为昨夜在东坊街头暴毙而亡的娄志山,今日一大早,北卫所司衙门便是直接下令封锁了全城,搜捕凶手。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将公文送到总兵衙门,而是自行其事了。 总兵衙门内,孙文秀和孙文学兄弟二人,正准备出发前去河阳兵营,将孙家大军拉到城外的慈茗镇。 “将军,大事不好,北卫所司衙门将汝州城封锁了!”一阵急促的叫喊声,从总兵府的正大门,向这屋内的议事厅匆匆传来。而后只见一位红甲军士,半跪在议事厅入口处,孙文秀顿时面色发红,两眼充斥杀气。 “王八蛋,许青这老东西真是嫌活得太长!”孙文秀大喝一声,须髯扑扑。 “兄长,主家让我们将孙家部众带来,现在北卫所司派兵封锁全城,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孙文学,面露忧色,两眼望着一脸怒意的孙文秀。 “我问你,他北卫所司衙门为何戒严了全城?”孙文秀这时走到那位通报消息的士兵身边,语气很重。 “回将军,听说是有人杀了许大人的副将,这才…”那位士兵拱起手,十分用心地回着孙文秀的话。 “什么?”孙文秀两眼睁大,一旁的孙文学听到后,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将军,昨夜白将军找藏兵室的弟兄们索要兵剑,而且晚上飞身出了总兵府,会不会?”这时,那位士兵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些惶恐地望着孙文秀。 “竟然跟他有关?”孙文秀稍稍放松了神色,但那赤红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渐渐发青的样子。 “或许真有可能,跟着叶少帅来的那位被抓获的男子,正是因为要杀许大人的女婿。”孙文学有些怔怔地回想起这两天的事情,这么一想,倒说的通了。 “看来,我要亲自去找一找那个叶少帅了…”孙文秀须髯飘飘,眼眶后缩,双目透着深不可测的凶光。 叶靖一大早从自己的客房出来,看见林逸风一个人呆坐在亭子里,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叶靖慢慢朝着亭子走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少阁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叶靖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坐到林逸风身旁,斟上一杯还在冒着白气的热茶。 “呃…叶兄…”林逸风回过神来,看着叶靖很放松的样子,心中很复杂。 “怎么了?莫不是我那义妹说了什么?”叶靖锋眉轻皱,他还不知道昨晚林逸风去找孙琳雪,结果怎么样了。 “没有,她还挺好的。”林逸风轻轻一笑,但那墨纸扇,却是紧紧地攥在手里。很显然,叶靖知道他没说真话。 “少阁主,我知道义父临行前都没提起这个事,不过你放心,等义父回来了,我会亲自帮你问问的。”叶靖捧起茶杯,吹了口气,又对林逸风笑了笑。 “叶兄,孙姑娘于我,只是为了报答那日帮她捉贼的恩情罢了,没什么别的用意。”林逸风有些怅然地说了这么句话,因为这是昨日孙琳雪亲自对他说的。 叶靖迅速放下茶杯,心中只觉得有些郁意生来,“怎么会呢?虽然我当时不在场,但小白都跟我说得清清楚楚了,若是只为还你恩情,也不至于以命相胁义父啊。” 林逸风望着叶靖的脸,刚毅英俊,但却好像生了点怒意,是不是这叶兄在怀疑自己辜负了人家姑娘呢? “唉,叶兄,这种事情,还得父母定夺,孙姑娘如此待我,这份恩情我自当永生不忘。”林逸风突然站起身来,眉头却是一直紧绷着没有展开。 叶靖也站了起来,自从和义父见面后,感觉林逸风就一直有些不对劲,不过他看着林逸风落寞地背影,倒也没说什么。 “想我林逸风来汝州城,原本是为了相助叶兄,只是无奈发生太多事情。如今栖身在此,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林逸风缓缓转过身来,两眼真挚地看着叶靖。 叶靖终于听出了林逸风的心思,这位少阁主,似乎是有些不想待在河阳总兵府。 “少阁主,你是不是,不方便留在这总兵府?”叶靖有些惆怅地问了问,其实他本不想这么说,但林逸风对自己的两肋插刀,他一直放在心里。若是这位少阁主不愿留在这里,他不会强求。 “叶兄,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为自己着想…”林逸风神色严肃地朝叶靖走来,而后小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昨晚一整夜,我们都好像被人暗中监视了?” 叶靖有些茫然,而后回想起昨夜回客房时那几道黑色身影,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不过,这应该是义父为了保护我们的周全才这么做的吧。” 林逸风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而后谨慎翼翼地道:“孙家人,除了你义父孙总兵,恐怕没有你想象得这么好。” 叶靖心中一怔,此话怎讲? 不过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不远处的后院回廊,几只青甲将袍身影,健步如飞,却是发出重响地朝这边走来。 叶靖和林逸风转过身看去,只见一位长髯翩翩,腰挂佩剑的将军大步走来,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身旁那位,与这位美髯公长的很像,但是面容稍微清秀了些。二人身后,跟着四个红甲官军。 “参见叶少帅!”孙文秀放慢了步伐,拱手向叶靖行礼,原本满脸怒意的样子,却在一瞬间被他掩了起来。 一旁的孙文学也拱手向叶靖行礼,尽管他们年长不少,但不论官职还是身份,他们向叶靖行礼,都是理所当然的。 叶靖有些惊奇地望着孙文学和孙文秀,这两位,他倒是真的面生。虽然义父一直与叶家交好,但这孙家府邸,还是他第一次来。 不过叶靖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向前拱手道:“二位是?” 孙文秀呵呵一笑,“在下孙文秀。” “在下孙文学。”孙文学再次拱起手来,一脸轻笑。 “原来是二位统军,失敬失敬。”叶靖面带愧色地道,尽管这两个面孔很陌生,但这二位的名字,他早就听父亲讲过。 孙文秀两兄弟,孙氏部将的具体执掌者,除了孙文成总管在上,二人是孙家地位最高的人物,也是孙家诸将中,叱咤风云的人物。 “叶少帅客气了,我们奉孙总兵命令护叶少帅周全,就是想来问问,少帅昨夜休息可好?”孙文秀又是一脸笑意,只不过那笑容中,看不到一丝真诚,而是有些质问的感觉。 林逸风站在一旁,看着孙文秀的这张脸,想起了昨日此人向自己投来的凶意眼神,让他心底有些无奈。 这时叶靖终于是明白了林逸风为何此前说了那么一番话,这孙家二位统军,竟是阳奉阴违地对待义父的命令! 他作为懿国公独子,更是孙文成的义子,这两位孙家部将,居然亲自来问他歇息的怎么样,于情于理,其中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除了那惊雷和暴雨百年难见,睡倒是睡得很香。”叶靖轻轻笑了笑,为了掩饰心中的那抹不快,他只能让自己放松,不被他们察觉。 “那就好。”孙文秀又是对着叶靖一脸笑意,只不过,随后那张长满须髯的脸,慢慢绷了起来,“怎么不见白将军呢?” 此刻的叶靖,终于是目露冷光,他面色发青的看着孙文秀,“白将军昨夜与江湖朋友买酒言欢去了,怎么?这也得向你们通报么?” 这些人竟然打起了白玉琮的注意,顿时让叶靖的心,一下子冰凉了起来。 “叶少帅,我有话直言了。”孙文秀面色阴晴不定,他还有些犹豫,一旁的孙文学连连眼神示意,希望他不要这么做。 “昨夜北卫所司衙门的娄将军被人杀了,今日全城被他们封锁,现在可是满城缉拿凶手呢!”孙文秀面色严肃,语气中的硬气,让一旁的孙文学心中打颤,让叶靖的心,也是愈加深寒。 “你想说什么?”叶靖铁着脸怒视着孙文秀,不过他却又恢复了一脸笑意,“叶少帅,虽然在下不知你缘何来汝州,但一定是在逃避什么吧?” 叶靖两眼慢慢开始发红,盯着还未住嘴的孙文秀。 “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要保护你,但请你们也别给总兵府惹上什么乱子!”孙文秀嗤鼻,目光中竟带上一丝蔑视之意。 林逸风看见叶靖浑身透露着杀气,只觉大事不妙,他连忙上前道:“孙将军,我等暂居河阳总兵府,既然你们受了孙总兵的命令,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呵呵,就是你林大公子惹的祸吧?若是没有你刺杀许青的女婿,现在也不会又弄出一条人命来!”孙文秀两眼死死的盯着林逸风,他昨日就听说了那件事,这位什么江湖名门的少主,他一点也不在乎,平白无故给孙家带来麻烦,还没找他呢!没想到现在还主动招惹是非。 林逸风原本只打算用孙文成的名义来压一压孙文秀,没想到这个人,越来越尖酸刻薄,毫不相让。 “老叶!”这时,一道白衣身影,从后院的房顶上飞来,手里提着一把银白发亮的长剑,面色惊疑地望向总兵府后院的两位青甲将军。 ------------ 第五十八章 离心渐起 叶靖转身看去,只见白玉琮的身影,已经落到了那条卵石小径上,一把银剑,在阴沉沉的天色下,竟还是泛着白光。 叶靖对着白玉琮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靠近,白玉琮只见叶靖的脸上满是焦灼和愤怒,他瞬间明白,麻烦来了! 白玉琮却是面带阴沉的直接走来,若是有人为难叶靖,他更是不会善罢甘休。 “叶少帅,你还有什么好说?”孙文秀步步紧逼,看着持剑慢慢走来的白玉琮,两眼更是恶意大增。 “你到底想怎样?”叶靖两眼盯着孙文秀,身体发颤,若不是看他们是孙文成的左膀右臂,早就想出手了。 “不想怎样,只是来劝告叶少帅一声,你们今后只能待在总兵府,哪儿也不许去,更不能到外面惹是生非!”孙文秀又是一阵轻斥,而后瞥了一眼慢慢靠近的白玉琮,带着孙文学和几位兵士就离开了。 叶靖站在原地,呼吸急促,两眼死死地盯着那几道背影。一阵晨风吹来,清寒刺骨,扫落了后院一片花树上的落叶。 “老叶,发生什么事了?”白玉琮面色焦急,但俊秀的面庞显得有些疲惫,终于是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孙文秀…”叶靖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但两眼的冷意,却是让白玉琮看得清清楚楚。 “孙家的大统军,想把我们当成囚鸟关在这里。”林逸风在一旁,也是有些愤懑地望着那渐渐消失的几个背影。 “他这么做不怕孙总兵回来了找他麻烦么?”白玉琮面色有些僵硬,他没想到,在孙家竟然有人敢这么对待叶靖。 “义父宅心仁厚,估计他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么行事了。”叶靖慢慢平静下来,对孙家的形势,有些担忧… 孙琳雪的闺房里,胭脂飘飘,芳香袭人,一面铜镜上,映着面前那位美丽女子的花容。 云鬓盘起,玉簪横插其上,精心细缀,弯柳眉梢,明眸泛波,一张朱砂纸,樱唇轻抿,顿时红唇艳艳。孙琳雪天生丽质,这时候竟也对自己弯眼笑了起来。支应了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孙琳雪回想起昨夜与林逸风共处一室的时光,虽然短暂,但那位玉树临风的潇洒公子,却是让她越来越着迷了。 尽管自己一直以回报恩情来掩饰心意,但那个傻呼呼的林公子,好像就这么相信了……他可真是个傻子! 孙琳雪想着想着,竟掩面羞笑,心中激动不已,她再次把头上的发髻轻轻拍了几下,而后刚准备起身出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颖儿的声音随着急促打开的门声一并传了进来。 孙琳雪瞬时感到有些慌张,看着满脸惊恐未定的颖儿,不由得一声轻呼,“怎么了?” “二叔和三叔,刚刚好像在找叶大哥和林公子的麻烦!”颖儿两眼瞪大,额头上渗出了几颗汗珠。 “怎么会?”孙琳雪掩着红唇,满脸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一时间感觉有些后背发凉。 “真的,我看见二叔和三叔带着几个人,围着叶大哥和林公子,在训斥什么呢!”颖儿面色发白,越说越后怕。 “我爹才刚刚离开府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孙琳雪有些出神,而后迅速改正了脸色,“不行,我得去找我娘!” “誒,小姐!”颖儿还没反应过来,孙琳雪就提着云裙向楼下奔去,颖儿只得快速跑过去跟在后面。这位弱质纤纤的小姐,从遇到那位林公子以后,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孙夫人陶氏,此时正在后院的正厅里,一位算姻缘的老道人,与孙夫人相对而坐。孙夫人一脸虔诚,看着那位正闭着眼点指的老道,心中很是急迫,模样焦灼不已。 “夫人,令爱命中木行不足,水行过旺。”老道突然睁开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孙夫人。 “大师,那该如何?”孙夫人面色焦急,眉头紧紧地皱着,上身前躬,一双握拳,牢牢地贴在下腹处。 “近几日府上可有杀伐之事?”老道又面色严肃地问道。 “这…”孙夫人把身子躺在木椅上,不明所以地望着那位老道,原本是为了给女儿算姻缘,这怎么又弄到人命福祸上了? “娘!娘!”孙琳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一阵阵喘息,让孙夫人立即起身向外看来。 孙琳雪向屋内望去,只见一位黑袍老道端坐在木椅上,笑呵呵地望着她。 “娘,这是糊弄人的,我早跟你说了!”孙琳雪撅起嘴,她一看到那位老道就知道这位母亲准是又在跟自己算什么姻缘。 孙夫人憨厚地笑了笑,自昨日她听说女儿为了保护一位江湖公子,不惜舍身被老头子打到昏阙,她就想知道这女儿是不是真的命中有好事来了。 孙琳雪的婚事,一直是孙夫人的心病,不过她很早就听丈夫孙文成说过懿国公的独子叶靖,才貌双全,武艺高强而且军功赫赫,是大周出了名的天才少年。 只不过孙夫人总觉得有些高攀人家,一直没认真当回事,私下里,还是找一些媒婆老道之类的,提孙琳雪的婚姻大事把把关。 “娘,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这时孙琳雪眉梢轻蹙,有些严肃地把孙夫人往外拉,孙夫人却是一脸茫然,只得跟着出了屋子。 “怎么了?”孙夫人站正了身姿,这才发现女儿的神情有些异样焦急。 “娘,二叔和三叔刚刚好像为难了叶大哥他们…”孙琳雪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之中,透露着十足的不愉快。 “此话当真?”孙夫人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无,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好决断。 “是真的!颖儿亲眼看见二叔训斥叶大哥了!”孙琳雪又是焦急地看着孙夫人,呼吸仓促,胸前匍匐。 “在孙家,你二叔只会听你父亲的话,他是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孙夫人长叹了一声,两眼有些落寞地告诉孙琳雪,找她是没有用的。 “可是爹和昊儿都不在,我很担心二叔会对叶大哥他们怎么样。”孙琳雪有些委屈地再次跟母亲诉说,眼里透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你二叔虽然性情鲁莽,但还是知道把握分寸的。你父亲走时对他们下过命令,他是不会做出什么大事来的。”孙夫人有些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头,安慰道。 “嗯。”孙琳雪只得低头轻点,但愿如此吧。 “好了,我们去看一看靖儿他们去吧,省得你担心那位林公子。”孙夫人望着孙琳雪,有些坏笑道。 “娘,你别胡说…”孙琳雪一脸娇羞,绯红阵阵,捂着脸转过头去。 于是孙夫人命人将那位老道打发走了,带着孙琳雪,前往叶靖他们所在的客院。 早前孙文成临走时,曾叮嘱过孙夫人,要她好好照料叶靖和他的两个好友,未曾想,刚过一夜便被孙家人这么对待了,等老头子回来了,该如何是好?孙夫人在心里惶惶不安,他知道叶靖在孙文成心中的地位,若是怠慢了他,只怕孙家人都得受责骂。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到凉亭下坐着,心中都很忧郁,他们根本未曾想过,在孙家还会被针对。 “小白,昨夜你杀了娄志山之后,去哪儿了?”叶靖端坐着问一脸怒意的白玉琮,心中有些不安。 “没去哪儿,只是去找秦霜,让他快离开汝州城。”白玉琮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叶靖的问题,依然对孙文秀的事,愤愤不平。 “那怎么出去了一夜?”叶靖又是疑惑地问道,白玉琮行事向来果断坚决,要是那位名叫秦霜的人在汝州,怎么也不会耗费一夜的时间。 “唉,别说了,那秦霜也是个不识趣的东西!我好心去告诉他,还帮他除了武阳子手下的叛徒,没想到和我翻脸!把他也一并杀了…”白玉琮毫不在意地说着昨夜的事情,他还是追到城外才把那秦霜诛杀的,一去一来,花了不少时间。 “原来是这样…”叶靖喃喃自语,而后林逸风突然对叶靖说道:“叶兄,我觉得,我们不能再逗留于此了!” 叶靖转眼向林逸风看去,那抹阴色,一直挂在那位少阁主的脸上。 “我看那孙文秀,他不是个善罢甘休之类,一定还会再来为难于你。”林逸风紧紧攥着纸扇,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叶,少阁主所言不错,其实我早就以为,待在孙总兵这里,不是上策。日后若是有人害你,说不定更加便人行事。”白玉琮也是一脸郑重地道,他望着叶靖阴晴不定的脸,也不好多说社么。 “唉,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继续北上…父帅如今生死未卜,即便在这里也是寝室难安,只是没想到,孙家竟有针对我们的人!”叶靖两眼一冷,其实心中早已是深寒万分。 “那为什么不走?现在我们沾上了人命,总会被人知道的,他日再来向孙总兵解释也不晚。”白玉琮静静地望着叶靖,他真的不想看到他受制于人的样子,与其在这里白白受气,不如脱身北上,自在洒脱。 “只怕义父此去皇城,结果也难预料啊…”叶靖满面忧郁地望着沉闷的天空,阴暗昏沉,空气也是清寒刺骨。 ------------ 第五十九章 初出孙府 孙文秀和孙文学,二人跨马带着几位官军,来到汝州城正城门。虽然北卫所司死了一位副将,封城情有可原,但这总兵衙门行事,他们一般是不敢阻拦的。 “参见孙将军。”一位守门的红甲武官,见到孙文秀一行骑马过来,上前行礼。身后十几名兵士也是微微低头竖戟,以示礼数。 “你们北卫所司的人,倒是雷厉风行,现在只怕汝州城里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吧?”孙文秀没有下马,只是冷眼看着地上的那位武官,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情。 “孙将军见笑了,许大人下令缉捕凶手,我等怎敢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呢?”那位武官呵呵一笑,模样卑微,生怕得罪了孙文秀。 “哦?那你们见本将军来了,全部站得这么整齐,莫非怀疑我是可疑之人?”孙文秀在马背上轻声问去,战马有些焦灼,随即孙文秀把缰绳拽了几下,这才稳住那匹高大的红马。 “不敢,不敢,孙将军若是想出城,小的定不敢阻拦。不过,还得去许大人那里禀报一声。”那位看守武官又是呵呵一笑,样子很恭顺,但这句话却是让孙文秀立马怒意生来。 孙文学在一旁,终于是不紧不慢,面带严肃地道:“我们总兵府行事,还需向许大人禀报么?” 孙文秀定睛看向那十几位守军,鼻子重嗤,而后把马缰一提,“给我让开!” 只见那些后排那几位守军顿时横起长戟,前面几个则是长戟直指孙文秀一干人等,战马嘶鸣,惧而不敢上前。 “孙将军,别冲动啊!您要出去肯定可以,还请孙将军让在下通报一声。”那位武官面色焦急,惶恐不已,他知道孙文秀是个性情莽撞的人,但没想到他竟敢强闯守备,这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这位小小的守门武官可是担待不起。 “那你们还敢挡路?本将军为总兵府公务出城,竟还得听你们北卫所司的!”孙文秀又是一阵重斥,怒目圆睁,赤面发红,一挂又直又长的须髯,飘飘呼动。 那位武官只得咬了咬牙,而后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开城门。”心里却是狂跳不已,后背冷汗直流,他真怕孙文秀发怒干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孙文秀和孙文学一行,骑马出城而去,径直前往汝州境外的大千县,那里,驻扎着孙家部众八万大军,也是孙家最后的实力。 在整个河阳,除了北卫所司独自掌管十二万大军,另外南卫所司的五万大军,其实也归孙文成节制,所以整个河阳,孙家的兵力大概十三万余。 孙文秀此行是奉孙文成临走前的命令,将八万大军调来汝州附近的慈茗镇,为的就是震慑许青,现在把孙文秀放了出去,自当等于是放虎归山。 总兵府内,孙琳雪陪同孙夫人一起来到客院,刚到门口,远远望去,只见三位年轻公子坐在亭子里,愁眉不展,气氛沉郁。 孙琳雪和孙夫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奈又有些痛心的表情。 “靖儿。”孙夫人面带蔼笑地走了过来,叶靖还没回过神时,声音便已传到了耳朵里。 “呃…义母。”叶靖连忙起身行礼,白玉琮和林逸风也是起身打招呼,而后空了一个座位,把孙夫人扶到了石凳上。 孙琳雪仔细打量了叶靖几眼,这位久经沙场而闻名的叶少帅,一只被父亲挂在嘴边,长相确实很英俊,气质也英武不凡,只不过,看上去却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又扭头望向白玉琮,一身白衣,俊朗清秀,脸上充斥这灵气,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再她看向林逸风时,两眼目光微微交接,而后孙琳雪面带桃红,迅速挪开视线。 “靖儿,在这总兵府歇息的怎么样啊?”孙夫人笑着问道,满脸的关怀之意,甚至有一丝歉疚,只不过叶靖没看出来。 “呵呵,挺好的,义母费心了。”叶靖轻轻回答,面带笑容,他肯定是不会将那件事说出来的,因为这些事情,让她们知道了只是徒增烦恼。 “若是孙家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管直说。那老头子啊,可心疼你啦!”孙夫人又是试探性的打点叶靖,虽然她只是想安抚一下,但要是真说破了,是没什么办法解决的。 “不敢,不敢。义母,这里都挺好的。”叶靖眯着眼继续笑着,将心中的所有不快都埋藏在心底。 “白将军,林公子,到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说啊。”孙夫人对着叶靖笑了笑,而后把头又转向了另外两人。可以说,这位孙夫人倒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三个人,怎么看,他们都是在微微笑着,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好啦,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去招呼下人给你们弄吃的。”孙夫人朝着孙琳雪眼神示意,让她在这里陪着他们,自己待在这儿,倒真没什么好说下去的。 而后四人轻轻低头恭送这孙夫人离开,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老妇背影,叶靖心里感到有些难受,若是义父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置呢? “叶大哥,其实,你不用隐瞒的…”孙琳雪小声嘀咕道,那股恶气,一只积压在她胸口,她不想看到叶靖他们这个样子。 “呵呵,琳雪,没什么事啊。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以前听义父提过你多次,没想到一见便是这么大个姑娘了。”叶靖一脸轻松,对着孙琳雪笑了笑。 “叶大哥!早上颖儿都看到了…”孙琳雪有些焦灼地看着叶靖,她真的很不想他在孙家受气,她知道,父亲更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叶靖看着孙琳雪紧蹙的柳眉,心中轻颤,原来,她是真的知道!叶靖满脸写着不自在,但他还是不想承认。 “孙姑娘,你不必多想,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孙总兵回来再说嘛。”白玉琮在一旁,摒去了笑容,而是很严肃地说道。 这句话倒是很中肯,仅凭这几个人着急有什么用,孙文成一日不回来,叶靖还是得受制于人。 孙琳雪见他们都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多问,而是将心中另一个好奇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叶大哥,我听说你不是掌管皇城防务的大将军吗?现在怎么来了汝州?” 这一问,让叶靖的心再次沉入谷底。果然,所有人都对这个问题抱有疑问,除了义父,孙家人一定与孙琳雪一样,都不知道其中缘由。这也是为什么,孙文秀敢这样怠慢自己的原因! 叶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脸上悲痛的神情再次浮现,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自己真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本以为到了义父这里会好一点,但世事人心,终归是一个最险恶的。 孙琳雪看到几人有些黯然的表情,只觉得自己问错了话,而后面带愧色地道:“对不起,叶大哥,我不是有心的…” “没关系。对了,琳雪,义父走前是不是说过什么别的,不然你二叔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问话。”叶靖立马转开话题,他还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孙家的事,特别是孙文秀这个人。 “这…我倒是不知道,只不过,二叔和三叔有什么要事在身,这会儿已经出了总兵府。”孙琳雪努力回想父亲走时说过的话,但她那时候一直昏迷,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过又记不清了。 “你说他们出了总兵府?”叶靖又是接着一问,他预感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嗯,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孙琳雪有些沮然,低着头,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帮这位叶大哥。 “小白,少阁主,我们出去查探一下情况,等在这里,无济于事。”叶靖转身对着白玉琮和林逸风道,而后又回头对孙琳雪说:“琳雪,跟义母说一下,我们晚些回来。” “叶大哥,还是就待在这里吧,我听说外面封城了,不太安全。”孙琳雪又是满脸焦虑地道,玉手托在腰身,撕扯着蚕丝腰带。 叶靖三人面面相觑,汝州封城?那更不能坐在这儿什么都不管了,一定是要出什么乱子了! “琳雪,你放心吧,我们会回来的。”叶靖扭头,起身前行。 “誒…叶大哥!”孙琳雪看着叶靖和白玉琮慢慢离开了亭子,一旁的林逸风在怀中掏着什么东西。 林逸风走到孙琳雪面前,将一颗晶莹透亮的玉珠放在石桌上,上面刻着一个林字。 林逸风皓齿一展,紫色长袍随风翩翩,一脸笑意地道:“孙姑娘,送给你。”而后握紧纸扇,追着叶靖和白玉琮的身影飞奔而去。 孙琳雪拿起那颗玉珠,攥在手心里,目光依然放在那位紫袍男子身上,这一去,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回来…留一个信物,只能徒增这些疑虑… ------------ 第六十章 神秘马车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一位红甲官军,骑着快马,直接冲进了北卫所司衙门,正是先前看守城门的一员。 这个人趁守备官不注意,竟自己骑马偷偷溜了出来,从城门向北卫所司衙门飞奔而来。 正是许青亲自安插在主城门的一位士兵,为的就是防范各类突发事件。 坐在衙门大堂的许青,手里拿着一封还未发出的书信,听到院子里传来惊呼后,赶忙放下手里的纸函,起身赶到堂外。 那位红甲官军连忙下马,半跪在地,“许大人,总兵府的孙文秀和孙文学二位将军,刚刚刚被王大人放出城了!” “什么?这个混账东西,早前还叮嘱过他!给我备马,马上去城门!”许青铁青着脸,大斥道。 “是。” 北卫所司衙门前,立刻集结了数十名官军,许青骑着黑色战马,在前面刹风疾奔,后面的官军全部面色严肃。那位守门的王大人,只怕是要被许青重责了。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出了总兵衙门后,来到了汝州城内,大街小巷里依旧是热闹非凡,不过因为全城戒严的缘故,来往的车马明显少了许多,办货的百姓依然是络绎不绝。 “让开,让开,官府行事!” “快让开!” 前面突然传来官军的叫喊,嘈杂刺耳,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 叶靖凝神向不远处看去,只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穿着一身暗青色将袍,在诸多官兵的簇拥下御马疾驰,而后四马紧随,后面则是数十位红甲官军。 “不好,快躲起来!”叶靖出于本能判断,眼前这些人一定是北卫所司衙门的人,而且他们其中绝对不乏认识林逸风的人,要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于是三人迅速闪身进入附近一家茶楼,人影绰绰,三个身影瞬间就被掩藏地毫无踪迹了。 “叶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许青?”林逸风握着纸扇,两眼死死地盯着窗外那几匹快马和大批官军。 叶靖听着林逸风的话,自己也仔细向那第一匹马上的老者看。 河阳北卫所司指挥使许青,叶靖幼年时曾在皇城见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被皇上分配到河阳,还在海阳侯郭子仁手下当差,后来才被海阳侯极力引荐,这才分到河阳制衡孙家势力。 “有可能真是他!没想到他竟亲自出马了!”叶靖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见许青,身材精瘦,精气神很足,现在虽然年迈衰老,但依然保有当年的几分虎气。 “若是这许青亲自出马,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孙总兵走后,他几乎是可以独霸整个汝州。”白玉琮在一旁负着手冷静地说道,一股不妙的预料浮入脑海。 “这么说,难道许青要对付孙家么?”叶靖回身望着白玉琮,感觉事情有些紧急。 “那应该还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毕竟,河阳北卫所司隶属总兵府,他们怎么敢犯上作乱?”林逸风也转过身来,有些犹疑地道。 这时,他们才发现,准是刚刚太过认真的讨论问题,现在身旁几桌吃茶的人竟瞪着眼在看他们。 一般人哪里会关注官府中事,这些人一定有鬼! 叶靖望着这些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将白玉琮和林逸风一拍,又赶忙出了茶楼。 “小白,你飞身跟踪许青,我稍后过来。”叶靖把白玉琮和林逸风拉到一处无人的拐角,而后眼神示意白玉琮。 白玉琮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飞身上了房顶,很快便发现了许青的快人快马,于是隐匿身形追踪而去。 “叶兄…”林逸风有些哑然,他还不清楚为何叶靖要把他留在这里。 “少阁主,北卫所司衙门的人肯定能认出你,但他们并不认识我和小白,所以你不能继续追赶了。”叶靖有些镇静地陈述着事实,而后转身背对着林逸风又道:“劳烦少阁主去北卫所司衙门附近,找一处高地,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 叶靖又扭过头来,侧脸带笑,皓齿半露,让林逸风目光热切,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两向行动,很快不见了踪影。 汝州城正城门外,一架玉蓬黄箱马车缓缓驶来,模样华贵至极,看上去便知不是一般身份的主。 马车单配一马,上面坐着一位青衫老者,长发披肩,正视前方,手里的马鞭藏在袖子里,露出短短的一截。 马车后跟着六名骑着大马的剑士,全部虎视眈眈地打量着四面八方,很显然,他们是在为马车中的人保驾护航。 “小主,汝州城好像是在戒严,那门口都是官军呢。”老者有些谨慎地示意队伍停止前进,而后轻声地对着轿子里说道。 “官军怎么了?继续走。”只听得轿子里传来一位少女的声音,那声音清澈葱嫩,单是张嘴,便宛如天籁。 “是。”老者轻挥马鞭,而后马车又开始缓缓前行,后面几位跨马剑士更是握着腰中的长剑,随时待发。 “干什么的?停车!” 前面传来一阵官军的叫喊,老者闻声当即挥手停住队伍,而后端坐在马车上,没有作声。 “我问你干什么的?聋了还是哑了?”那位官军又是一阵叫骂,本来刚刚才挨了许大人的骂,这会儿正满肚子憋着火。 “孙总兵手底下的兵,就这态度?”那位老者眯着眼,慢慢吞吞地道,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放肆!本官乃北卫所司衙门八品城门守卫!你竟敢羞辱总兵大人,来人,给我拿下!”只听得这位官军一阵呼叫,而后数十名持着短刀长戟的红甲官军蜂拥而出,将一车六马,团团围困。 老者突然笑呵呵的下了车,没有丝毫惧意,而是走上前对着那位八品守卫,脸贴着脸道:“把你们能主事的人叫过来,不然,你这小小的八品可负不起这个责哦。” 老者又是眯着眼笑着坐回了马车,而后闭上眼,优哉游哉地躺在车箱门前。后面六位剑士则是半开剑鞘,随时准备动手。 那位官军顿时迟疑了半晌,人就是这样,越是吓不住的,反而越让自己感到恐慌。 “许大人应该还没走远,你快马前去通报一声,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善茬…”那位守卫武官小声对着身边的一位官军道,面容却依然保持很凶狠,哪怕心里软,面子还是要顾上的。 这位守卫武官,之所以派人直接去找许青而不是通报上级,就是汲取了先前那位守备官的教训。如果不让许大人亲自处理,再出什么乱子,那许大人恐怕要将这些个守门的军士全部军法处置了。 那位官军刚刚跑到城门里,发现许青还没走,只是骑在马上,依旧大声骂着。 “许大人,城外有点急事,张大人派属下来请您过去处理。”那位官军来到许青的马前,半跪禀告,那一群被斥责的上一轮守门卫兵,全部低着头,心中依旧惶惶不安。 “又怎么了?”许青一阵嗤鼻,本来就怒意未减的他,听到又有麻烦事来了,心里不由得很不耐烦。 “这…属下具体不明,还请许大人过去看看…”那位官军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再请许青。 “待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许青撂下一句话,而后自己快马出城,不远处,只见数十名守军围着一架马车,僵持着没什么动静。 许青放慢马速,一边前行一边打量,只觉得那顶玉蓬马车,看上去很是不凡。 “许大人!许大人!”先前那位张姓八品守门武官,见许青来了,立马转身冲过去,拱起手,脸上却是极度难堪的面色。 “怎么回事?”许青在马背上铁青着脸望着那位武官,时不时地又向那一车六马的队伍望过去。 “那马车上的人,侮辱孙总兵!属下便命人将他们围了起来,但又不清楚他们的身份,这才…”那位武官吞吞吐吐,两眼不敢直视许青。 许青轻哼一声,而后自己驱马来到官军前列。 “阁下是何方高人?竟敢对我们河阳总兵大人出言不逊?”许青在马背上,装作有些怒意的样子,明面上却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位青衫老者,听见这一番底气十足的话传来,就知道所来之人肯定是有些分量的。 “你就是汝州主事之人?”那位老者依然保持一脸笑意,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呵呵。”许青在马背上不屑地一笑,而后又提缰安稳战马道:“我道算不上主事之人,孙总兵现在去了皇城,只是代他暂行些职务而已。” “哦?”老者突然变了脸色下马,语气戏谑地对许青道:“那你便是河阳赫赫有名的北卫所司指挥使许大人咯?” 许青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面前这位说起来只是个赶马的老者,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一点也不感到惶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许青削瘦的脸,慢慢变了颜色,一道浅浅的眉,轻挑了起来。 那位老者微微笑着,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色的令牌,许青望去,瞬间两眼瞪大,心脏止不住地疯狂跳动。 原来那金色令牌上,一个行楷字体的“慕”字,赫然在目! ------------ 第六十一章 慕府来客 慕府,一个在大周犹如神话般的地界… 似一方藩国,但实际上又不是,因为它无须向大周朝进贡,也无须参加大周朝任何大典祭礼,但它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大周的疆土之内,蜀地以西,方圆千里,即是慕府。 传说曾经有一大批罪犯,几乎都是犯下斩首之罪的刑徒,后来慕府之主出面,太祖皇帝梁俊盛亲自赦免了那些人。 武林侠客,诗酒骚人,异国外族,瑰宝奇珍,这些身影一直在这个地方出没…… 慕府犹如一方世外桃源,也有人说是一处法外之地,更多人说是太祖皇帝尚未统一的最后国土。 大周的普通臣民,很少去这个地方,因为那里的所有官制体系,和朝廷不同,他们根本不受皇上的限制。慕府之中的人们,享受在那方独立的世界里,也很少与大周其他地方产生联系,平日里彼此互不相扰,倒也没有谁一直放在心上。 若是平日里,真的在大周朝廷管辖的疆土里见到慕府中人,算得上是一件轶事,特别是以慕为姓的人! 许青望着那枚刻着“慕”字的令牌,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大周立国之始,太祖皇帝就交代过,大周臣民任何人不得侵扰慕府中人,违者与叛国同罪,当诛九族。 尽管天下人不清楚皇帝与慕府的关系,但皇帝的旨意,没有人敢违背… 许青连忙下马,面带歉意,而后拱手对那位青衫老者道:“在下有眼无珠,还请您老见谅!” 只见那位老者又是眯着眼笑道:“你多大岁数了?还称老夫‘您老’?” 这副见势服软的嘴脸,让那位青衫老者很是鄙夷,此前还跨在马背上高高在上,亮明身份后,竟挂着白花花的胡须来前恭敬,简直一副恬不知耻的嘴脸。 “哪里哪里。”许青又是恬着脸陪笑道,而后急忙眼神示意,让手下的官军全部撤退。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等进城还有要事。”老者转身就要上车,后面的六位剑士也是将长剑收入鞘中,整个氛围轻松了下来。 “呃…这位大人,若是没有地方歇脚,北卫所司衙门随时恭候各位。”许青换了称呼,而是更加恭维地道。 青衫老者没有说话,清瘦的面庞上是一副高傲至极的表情,随后轻唤一声,马车开始缓缓前进。 许青站在原地,低头恭送这一架马车的队伍,一旁站着一位副将,小声问道:“许大人,这是?” “别废话,这是我们惹不起的人!”心中怀着几丝忿忿不平,许青再次挥身上马,确认那架马车进城后,才开始慢慢靠近城门。 “看来我得尽快给侯爷起一封新的书信了…”许青喃喃自语,而后终于是进了城。 站在城楼高台上的白玉琮,远远地望见这副场面,摸着脑袋很是不解。一架马车,竟让这许青这么忌讳? “小白!”不远处,叶靖的叫喊小声传来,白玉琮回身低头望去,叶靖正在向他招手,于是白玉琮轻点房瓦,飞身跃下。 “老叶,你怎么才来?”白玉琮瞪着眼睛浑身打量叶靖,而后发现林逸风不在,接着道:“少阁主呢?” “我让少阁主去监视北卫所司衙门了,担心许青留了后手对付总兵府。”叶靖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不过却没有说自己去了哪儿。 “老叶,我跟你说,汝州城可能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刚刚许青都吃瘪了!”白玉琮一脸惊奇地对叶靖道,随后两眼在四处张望,想寻找先前那架马车的身影。 “什么人这么大的势力,竟让许青都吃了瘪?”叶靖不解地问道,因为现在的汝州城,几乎已经是许青一人的天下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那群人是一架马车和六位剑士,可是震慑许青的却是那位马车上的老车夫,你说奇不奇怪?我还在想那马车中到底是何方神圣呢。”白玉琮眨巴着眼,将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叶靖。 叶靖脸上挂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随即他面色一正,而后道:“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总感觉这汝州确实是藏龙卧虎之地。” 只见白玉琮皓齿轻展,微微一笑道:“你自己不就是藏在这里的大虫么?” “你!”叶靖有些羞愤,对着白玉琮的屁股就是一脚踢过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白玉琮白了叶靖一眼,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而后坏笑着对叶靖道:“你若是感兴趣,不妨咱们亲自去摸索摸索?” “好,不过,得带上少阁主。”叶靖点了点头道,而后二人迅速消失在原地,奔往北卫所司衙门寻找林逸风。 许青带着先前的几位副将和一行官军,总算是回到了衙门,依旧是铁青着脸,下了马后匆匆奔向大堂。 林逸风在不远处的一地楼台,看着许青奔跑着进了大堂,顿时感觉有些不妙,难道叶兄担心的事,真的要发生了么? 林逸风变换身形,来到了一处可以直接看见许青的檐台,只见许青在摆弄文案,笔墨纸砚全部用上了。 “应该是在写什么书信吧?”林逸风暗自揣测,目光盯得更紧,丝毫不旁移。 叶靖和白玉琮,二人来到北卫所司衙门附近,四目眺望这里的制高点,突然,在一处檐台上,一道紫衣身影,吸引住了二人的目光。 “少阁主倒是挺会藏的嘛。”白玉琮眯着眼笑道,因为他发现林逸风竟藏在那檐台的尖角处,不注意看,倒会看错成上面的某个神兽呢。 叶靖也笑了笑,而后白玉琮捡起一块石子,对着林逸风弹指而去,石子穿过的几道罡风,将树上的几只鸟惊得连连逃窜。 林逸风感觉到有东西飞过来了,墨纸扇展开,横扫遮脸,随后石子便被弹到某个不知道的地方了。 而后林逸风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叶靖和白玉琮正咧着嘴望着他笑,林逸风又惊又喜,转到房子背面的檐台上,一跃而下。 “少阁主,有新发现!”叶靖很得意地对林逸风道。 林逸风很是不解,皱着眉头道:“怎么?许青真的要对付孙家?” 叶靖大笑,随后摇了摇头,很郑重地道:“小白刚刚发现了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让许青许大人都吃瘪了!” “哦?”林逸风瞪大眼睛,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面色,因为他与先前的叶靖一样,都是觉得许青几乎已经掌控了整个汝州城才是。 这时候,到底回来什么样的大人物呢?林逸风在心中琢磨。 “好啦,不管是什么大人物,我们可以自己去瞧瞧嘛。”白玉琮到一旁人畜无害地样子,其实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是三人再次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汝州城的大街上,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了汝州城最繁华的东坊街头,也是昨夜白玉琮斩杀娄志山的地方。 最为汝州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东坊不仅车马人流依旧未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显得更加热闹了,城中人不准出去,多半都跑过来买酒办货了。 横竖各六排高楼,青楼、酒馆、药铺、客栈…几乎只用稍稍挪几步,便又是一家新的。 青衫老着,悠悠地驭着马车,后面几位剑士也开始下马徒步行走,不过模样依旧是严肃无比。 这时,马车的车厢门帘,突然被一只小手掀开了,玉手透着粉色,晶莹剔透,肤如凝脂,看上去仿佛从未沾染过一丝人间的烟尘,令人神往。 一只绿色的衣袖,袖口坠下,拖落在了车厢的木板上,颜色素雅,但却显得无比鲜嫩。随后车门里探出一只脑袋,定眼看去,竟是一位少女。 这位少女身着淡绿色罗裙,群上星星点点地缀饰着些许花纹,甚是美丽动人,宛如一股万物复苏的春意,四散开来。 一头乌黑的秀发,疏成了垂挂髻,两轮绕着坠下的半圆形垂发,轻轻缀在耳旁,头上几乎没什么装饰品,只有一支玉质小花簪,横插在头顶。 少女望着外面的世界,两眼弯如小桥,一排雪白的牙齿上,两颗小虎牙格外惹眼。 “小主,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那位青衫老者轻轻地呵责,似疼爱又宠溺。 “哎呀,杜爷爷,我好不容易离家一次,就不能让我多见识见识嘛?”少女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但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却是一直在四处打量,仿佛对所有的东西都感到好奇。 “咳…小主,这次你娘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来玩的,别忘了正事!。”那名唤杜爷爷的老者,又是轻轻警告着,但感受不到一丝威胁之意。 “知道啦知道啦,杜爷爷,你好啰嗦!”少女撅起嘴,两只眼睛宛如刚来到尘世的新儿,对一切都感到陌生但又渴望着接触。 青衫老者笑了笑,脸上是一脸疼爱之色,想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如今都已亭亭玉立成了大姑娘,内心不由得一阵欣慰和喜悦。 ------------ 第六十二章 正位新君 万龙山,灵宫广场。 王室宗亲、诸藩王侯、文武官员,数十余位大周的重量级人物全部聚集在此,此前他们亲身陪着皇帝的灵柩来到这里,现在,他们在等待先皇遗诏,宣布新君。 从外地赶来皇城的诸位大员,此刻心中都怀有两个疑问,其一便是懿国公叶老帅为何没有赶回来,甚至其独子镇武大将军叶靖也不见踪影。虽然人们都知道叶老帅奉命平定西疆,但以叶家和梁家的关系,皇上驾崩也是必须要回来的… 其二则是海阳侯郭子仁竟然也没到场,作为太祖皇帝的第一心腹要臣,送葬天子,迎立新皇,这是他不可能缺席的大事… 还有那几位皇城禁军首脑,这一时间也是不见踪影,不过看到皇城里禁军倒是一切如常,众人便放弃了这层疑惑。 福王梁贤烨,带着徐长平和方宁泽二人,刚刚接触到了小北燕侯赵煜及河阳总兵孙文成,现在正相谈甚欢,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孙文成眼中,福王梁贤烨这个人,将大周皇族的威严显露无疑。言语举止,威而不失礼节,高而不失亲和,字字句句,都显示着极高的素养。而且,光是那成熟稳健的心思,都让孙文成在心底慨叹不已。 小北燕侯赵煜,听说过福王梁贤烨的名字,只是从未接触过,二人年纪相差不大,说起话来直通心意,梁贤烨给赵煜的印象也极为不错。 “今日能与孙总兵父子和北燕侯相识相知,算是我梁贤烨的福气,待大典完毕,本王请三位来府上做客!”梁贤烨意气风发,眉宇之间,浩气勃勃,拱起手一副礼贤待卿的样子,让孙文成和赵煜都是心里一热。 他们没曾想过,一来到皇城,竟如此得到福王的青睐。 “殿下客气了,能受殿下抬爱,也是我等的幸事啊。”北燕侯赵煜陪着梁贤烨笑道,他越来越发现,这位福王殿下真的很善于察言观色,更知道如何与他人心意相通。 “是啊!殿下。”孙文成轻声附和,说起来,他在这三人中算是长辈,身份地位不及眼前这两位年轻人,能跟他们打到一片,还真不知道多说什么。不过,他倒希望自己的儿子孙昊能多在福王面前表现表现,毕竟,与一位皇子交好,他日对整个孙家将有莫大的好处。 孙昊在一旁,样子有些扭捏,他第一次来到皇城,不仅岁数小没有任何名望,就连别人认他也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二位都是豪情万丈,忠贞贤良之臣,大周有尔等社稷之臣,也算是天下百姓的福气。而今父皇虽仙逝,不过我想,他老人家还是会感念你们的。”梁贤烨眯着眼笑道,一身金冠红袍,格外惹眼,但目光中却是透露着十足的真诚。 孙文成和赵煜微微低头,这份至高的夸耀,其实让二人有些惊愕甚至不知所措。黎民百姓、先皇恩德…其实,这些话不应该是由一位藩王来说的… “殿下,待会儿的即位大典,是先皇宠臣陈公公主持,还是那位内阁首辅李大人呢?”孙文成说出了心底的疑惑,因为先前他看到那位陈公公在与太子发生什么纠葛,而那陈公公又是先皇的第一宠臣,不过他的身份,倒是不像能但此大任的。 “当然是首辅李大人了!”梁贤烨微微笑道,他也不知道为何孙文成要闻这样的问题,不过,接下的一切,都已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待会大典结束,本王亲自过来迎接三位。”梁贤烨目光热切,其实是有些掩饰之意,于是他装作不舍地再次点到邀会之事,而后转身,带着徐长平和方宁泽前往祭台。 “恭送殿下。”孙文成父子和北燕侯赵煜,低着头送梁贤烨离开,而广场上却是不少人都在看向这里。 孙文成和赵煜面面相觑,而后赵煜终于是憋不住了,他指望这位涉世更深的前辈跟他提点几句。 “孙总兵,这福王算是很少崭头露面,怎么到了这儿,偏偏来礼遇我们呢?”赵煜一脸不解,清澈的目光,望着梁贤烨渐渐远去的背影,浅浅的,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位七皇子,不简单呐!”孙文成长叹一口气,有些心思沉重地咬着牙,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对这位福王有价值,才会让他如此恭敬。 “父亲,我怎么感觉,这位福王,好像比太子殿下更加夺人眼目?”这时,孙昊对着孙文成有些不解地道。 虽然他长期站在一旁没说话,但却四处打量,那位太子,举止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大臣们看太子的目光也是有些阴晴不定,反正不是什么好眼色,绝对不是那种面见圣上的目光。 而这位福王却不一样,他站在这里,那些朝臣大员、诸藩王侯仔细打量的眼神,全部投了过来,有些人连连点头不止,有些人也是满面尊崇…这让他印象很深刻。 不过这一番话,倒是让孙文成和赵煜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自己与这位光彩夺目的福王相处这么久,此刻,亦是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向周围看去,只见那些朝臣大员,纷纷在与他们对视,特别是不远处那三位年岁较大的诸侯,好像在商量什么一样,负起手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们。 “诸员立列,宣读遗诏!” 这次,再不是那阵司礼太监的嗓音,而是来自一位年老的大臣,声音高昂厚重,犹如一位圣人,在灵宫前宣读皇帝驾崩前下达的最后旨意。 这位老者红绸文官服,黑褶四方冠,正是内阁首辅、太乾殿大学士,李庞。 于是这二十多位在大周声名显赫的文武大员,在内阁首辅的号召下,再次战列了队形。 这一次,太子梁贤智和福王梁贤烨居中在前,秦皇后带着亲子八皇子梁贤伯站在右列,一旁则是伊贵妃和其子九皇子梁贤睿,那位隐居世外的襄王梁俊沅,这是心境平静如水地站在最右侧。 除了那位尚未回来的五皇子梁贤禹,这些人就是皇帝最亲的存在了。文武大员们等待着宣布太子即位,而后加封诸王,这一次皇城之旅,也算是走到了头。 大周的一切,将会是一切如旧,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依旧昌荣… 孙文成和四位诸侯,这是在左列并排而立,前面站的是内务府总管陈鸿洲,稍稍靠近太子。 他们面色庄重地迎接接下来的那一刻,也代表着,一位新君主,将成为他们余生的效命之人。 徐长平和方宁泽,这是一左一右分侍在两列陵军之前,他们望着梁贤烨的背影,内心激动难掩,甚至有些屏住了呼吸。 只见李庞不紧不慢地从司礼监主司刘公公手上接过一道圣旨,金黄色的锦布,上面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青龙。 李庞与刘公公眼神交汇,随后刘公公主动退身站到祭台后面,李庞则是一个人端着圣旨来到了祭台正前方。 一纸圣旨,决定了大周命运的走向,也决定了在场所有人的未来。地位越高,今后的责任与风险,就更大于常人。 梁贤烨看着李庞手里的那封圣旨,顿时感觉内心汹涌澎湃,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这一刻,也将成为他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时刻… 此刻接近午时,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几片阴云一动不动,几轮秋风也是渐渐歇止。万龙山一片寂静,听不见汩汩溪泉,闻不到啼啼飞鸟,整个世界,时空停止 “太子梁贤智,心智不全,不谙事理,虽有太子之位,实难安大周之无量社稷。朕特至此,布告天下,黜梁贤智现太子之位,另封庄王!” 一阵短暂的停歇,已经惊摄了在场的所有人。 “太祖皇帝之叔子,朕之嫡子,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七皇子福王梁贤烨,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七日,正袭太子,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李庞的声音,犹如万钟齐鸣,轰隆隆地直击在场每个人的神智和魂魄… 几乎所有人,都僵直在原地,双目怔怔而不能合,单唇谔谔而不能张… 原太子梁贤智,改封庄王! 七皇子福王梁贤烨,正位太子,继承大统! 这一瞬间,梁贤烨的双目,潸然泪下…多少个冬去春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夜深不寐,多少个算计权谋… 而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在这盛世王朝的诸位王侯将相、封疆大员面前,自己终于执掌了乾坤,自己终于迈步权力之巅,触碰天苍! “太子殿下,恭请接纸!”李庞看着已经魂魄出窍的梁贤烨,赶忙在他面前轻呼,因为接下来才是刚刚开始 “儿臣,拜谢父皇圣恩!”梁贤烨迅速收起伤心之意,匍匐跪地,这一刻,他无比虔诚,双手平托接过李庞手中的圣旨,额头碰地,双眼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唰唰而流。 因为这一切,是自己争取到的,什么叫苦尽甘来,手持圣旨的这一瞬间,其实是说不尽的无尽哀伤… 而后,李庞迅速转到梁贤烨身后,扑通跪地,其后诸位大员见状,也是迅速大拜跪地,众人齐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六十三章 权奸末路 梁贤烨激动难掩,但此时已经是一国之君的身份,他感觉无比庄严神圣,缓缓站起身来,而后走到祭台上,泪眼阑珊,泪痕犹在。 原太子梁贤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前跟着别人一同跪下,是因为圣旨在上,但他没有开口,只听见自己被废除了,浑身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不停发抖。 陈鸿洲面庞发黑,虽然他有证据怀疑这封遗诏是假的,但是在这么多贵势面前,他不敢发声,因为他已经根本没有了抵抗的实力,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请海阳侯搬兵靖难,到底是不是对的… 自先皇驾崩后,一直没有出面朝政的秦皇后,此刻被那道遗诏惊得魂不附体,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最后会把大位传给这位早早就被疏远的七皇子…明明不久之前,还跟自己说过要将自己的小儿子易为太子的… 那位神秘的襄王,此时脸上竟稍稍有了些许表情,不过看不清是喜是忧,只是静静地望着梁贤烨的背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四大诸侯以及孙文成,此时都是满面惊容,继承大统之人,竟不是太子!他们为先皇祭礼而来,不曾料到,皇族竟发生如此大变,一时间,全部难以反应过来。 除了不知情的这些人,其他内阁六部和诸重要文臣,其实都是心知肚明,他们装作吃惊,其实心里早已欣喜不已。太子倒了,陈鸿洲必将失势,以后的朝堂,再也轮不到宦官指手画脚了,士大夫经纶治国,将重新走上正轨。 灵宫广场上,可以说此刻每个人都是心情复杂的… “徐长平,方宁泽!” 就在众人都是依旧怔怔地跪在地上时,一阵威严十足的呼喊声,从祭台上那位金冠红袍的男子口中发出来。 这时他慢慢转过身来,把圣旨负到身后,龙目灼热,龙眉紧扣,浑身散发着凛凛威严之气,一尊活生生的帝王,已经降临到了大周皇城之中! “末将在!” 这时,徐长平和方宁泽也易换了称谓,他们知道,再不能在面前之人自称属下,从今以后,也再无福王殿下这一称呼。 “把逆贼陈鸿洲给我拿下!”梁贤烨龙目紧凝,双眼发出的寒气,死死地直指还跪在地上的陈鸿洲而去。 “是!” 徐长平和方宁泽应声受命,顿时,灵宫大殿的后方,乱哄哄地,竟迅速冲出一大批禁军,长枪刀戟,黑甲白刃,根本分不清有多少人。 “梁贤烨!你!”这时,陈鸿洲已经全身发麻了,瞳孔极尽放大,目眦欲裂,只觉手脚冰凉,不听使唤,整个人大叫一声之后,却是瞬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胆!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徐长平一声重喝,随后拔起玄虎佩刀,刀身与鞘身摩擦声起,一架虎纹长刀,架到了陈鸿洲的脖子上。 同样的场面,就在不久之前内务府衙署里发生过,但这一次却是完完全全地不一样了,因为前一次是放生,而这一次,是诛灭。 一大群黑压压的禁军冲过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心中惶惶不安,这位新太子的脾性,他们真的看不透,如此凛冽手段,让每个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从未开口说话的秦皇后,突然站起身来,“梁…”她立马意识到有些不妥,而后换了称呼道:“太子殿下,既然你已继承大统,先皇灵前,你怎可擅动刀兵?” 这番威而不僭礼的话,让梁贤烨心头一怔。他仔细望去,竟是父皇的发妻,秦皇后发的话! 一国之母,国之母威,古来多少母戚纷纷扰扰! 这一时间,让梁贤烨感到有些为难了,这位他很少接触的皇后,居然让他心里生出一丝不敢违抗之念… 不过,随即他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最后拜见父皇的场景,一位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老皇帝,亲口告诉他要把皇后的亲子八皇子立为太子,还要自己做一位忠君的辅政王… 梁贤烨感到心中有些惶恐了,而后面色更加凌厉,没有顾及秦皇后,而是继续下令,“给我拿下!” 徐长平持刀架在陈鸿洲的脖颈处,这时数千名禁军蜂拥而来,将这处场地团团围困,所有人大惊失色,难道这位新太子在算旧账么? 众人脑海中迅速回闪和这位新太子的昔年往事,不过,他们又很确认自己从来没有与这位七皇子产生任何瓜葛,把他们围困在这里,又是为何? 秦皇后面色惊恐,有些老态的花容,泪如雨下,什么叫得势?什么叫目中无人?而今,全部被这位新太子梁贤烨完美演绎。 “诸位不必慌张,本王只是与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公公有些交情。”梁贤烨缓和了面色,微微笑道,现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有恃无恐。 陈鸿洲依然跪在地上,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要后悔什么,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想死! “太子殿下,再无王谓。”这时,内阁首辅李庞有些不怀好意地到梁贤烨耳边轻声提点,因为他很明白,现在只有拿出太子这个名头,这些人才会更加服服帖帖。 “多谢李大人。”梁贤烨对着李庞微笑,而后直接迈下祭台,亦步亦趋,步步惊心,慢慢向陈鸿洲靠近。 “梁贤烨,你别逼我!”陈鸿洲突然发出了一阵犹如恶鬼般的咆哮,歇斯底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去了,但他还是选择继续挣扎。 “你好大胆!”徐长平又是一声重喝,而后左手发力狠狠地朝陈鸿洲的肩头按压下去,立刻让他脸面贴地,头上的黑冠也顺势落下,瞬时须发散开,模样狼狈。 “呵呵,本宫如何逼你?你又能做什么?”此时的梁贤烨,不仅易口自称本宫,而且,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信步渐近,两眼戏谑地俯视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陈鸿洲。 “梁贤烨你你私拟遗诏篡改圣命…你没有好下场的!”陈鸿洲鼓起全身力气,昂起脑袋狂吼,他越说,徐长平的手腕越发使力,甚至让他在说话时嘴巴直接触地,吃进灰尘,于是他的口中,唾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灰头土脸,已经没有了人样。 陈鸿洲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闻声全部向他望去。 私拟遗诏?篡改圣命? 这是何等滔天大胆! 不过,他们都在心底里选择不相信,因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一片繁盛的大周的。 梁贤烨面不改色,他依旧微笑着,脸上的轻松,与这肃杀冷冽的氛围完全不匹配。他很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平淡从容,什么叫定力,这一刻,他展现的就是超越常人数倍的胸怀气魄。 “你说我篡改圣命?证据呢?”梁贤烨敛起笑容,而后把手中的圣旨平展开来,双手紧握,面色凶狠地对头面贴地的陈鸿洲道:“你好好看看!这是我大周传国玉玺,岂能有假?” 梁贤烨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清白一样,把圣旨高举过头顶,众目睽阅。 其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文,犹如一道烈阳,在这阴沉的天色之下,仿佛照亮了整个天际。 那确实是传国玉玺,这是没错的。众人呆呆地望着,没有任何神态… “梁贤烨!”这一声嘶叫,似厉鬼,似阎罗,凄凄惨惨… 汩汩鲜血,从陈鸿洲的腹中上翻,陈鸿洲只觉胸中一口闷气不下,而后血液汹涌喷出,染红了地面,溅到了徐长平手上。 “你若是不服,本宫就来细说你的罪名!”梁贤烨肃立身形,而后声如洪钟地道:“罪一,先皇在世之时,逆贼陈鸿洲欺君罔上,任人唯亲,做出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罪二,三皇兄跪灵期间,陈鸿洲囚禁三皇兄,居心叵测!罪三,无端封锁皇城,命人把守城中各级皇亲贵族,文武官员府邸。罪四,谋害禁军正副统领,以及吏部侍郎、户部郎中和户部员外郎。” 梁贤烨说完,如释重负,长叹一声,“陈公公,你可还有何狡辩之言?” 这时的陈鸿洲,早已是半死之人,呼吸急促,眼冒金星。虽然他都听到了,可是,现今还有什么好说呢?一切尘埃落定,成王败寇,以后自己将成为史书上又一位声名赫赫的权奸,而他梁贤烨,将成为一位圣君,受万人敬仰,被青史芳歌… 陈鸿洲趴在地上,竟哈哈大笑起来,嘴中的鲜血,尚未流完,伴随着唾液,粘粘稠稠,惨不忍睹。 “梁贤烨,你这个刽子手…你这个王八蛋…”陈鸿洲停止笑容后,竟开始疯狂叫骂起来,疯疯癫癫,没有了神智。 “带下去!”这时梁贤烨才算是稍微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对着徐长平吩咐道。 于是徐长平把半死的陈鸿洲交给了身边的方宁泽,方宁泽带着一群禁军,亲自将他羁押了下去。 “怪就怪,你当初不该与他作对啊…”方宁泽轻叹,当他听见梁贤烨罗列陈鸿洲的罪名时,听到禁军统领几个字时,他对梁贤烨的恭顺,已经充满了恐惧和臣服… ------------ 第六十四章 软硬兼施 收服王侯 此时的灵宫广场,依然有接近两千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将这里团团围困。内务府总管陈鸿洲因为被新太子梁贤烨细数罪状,已经带了下去。场上所有的人都目光怔怔望着梁贤烨,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汹涌澎湃。 梁贤烨终于尝到了胜利者的滋味,真正站在了万人之上。他冠以陈鸿洲的那些罪名,实际上很多都是自己的手笔,不过他很清楚,加罪陈鸿洲,绝不能有一件事扯上自己,哪怕陈鸿洲此前派人刺杀他,他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越和逆贼扯上关系,自己就越值得他人怀疑。一位远居福州的藩王,又怎么会和这位皇城第一宠臣产生关系呢? 他只能把所有的罪名都往陈鸿洲身上扣,自己的阴暗面才会离别人的视线越来越远,而他们的目光,也会只停留在这新太子名头上。 这是梁贤烨的考量… 王室宗亲,王公大臣们,经过梁贤烨的这么一番闹腾,好像渐渐接受了现在的实情,他们亲眼见证一位新君,铲除异己,顶撞老皇后。他们意识到,有可能,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 “诸位请起吧。”梁贤烨手握圣旨,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先前的祭台走去。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望着梁贤烨的金冠红袍,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他们知道,接下来只能恭听这位新太子的话。 “逆贼陈鸿洲,专权结党多年,危害大周江山社稷。今我除他,不仅是为我大周铲除祸患,更是为了抹去父皇遗憾,望父皇在天之灵得以慰藉。”梁贤烨正面对着整个队列,面色庄严地道。 为了抹去先皇遗憾?这番话一出,让不少人都露出惊讶之色,谁不知道叱诧风云的陈公公是先皇第一宠臣! “本宫知道,诸位都不明白。不过,现在不必细究,日后本宫会亲自向天下布告此事。”梁贤烨严肃着脸,屹立在权力之巅的他,现在浅浅的感觉到,有可能所有的事,都比自己要想的简单得多。 因为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反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海阳侯大军来袭,或许只会变成一场闹剧。此前没有正位,顾忌太多,但现在完全不同,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大周皇室王臣认可。 但是他依然不想放过海阳侯郭子仁,该凌厉玩弄手段时,他绝不会手软。把大周第一诸侯扳倒,算得上是杀鸡儆猴,他要让那些依然充满异心的人知道,违抗他的结果,只有死! “现在还有一件迫在眉睫之事,那便是奸臣陈鸿洲此前勾结海阳侯郭子仁,企图覆灭我大周江山!”梁贤烨装作十分愤怒的样子,两眼杀气蓬蓬,他环视一眼众人,眼神里带着某种决心。 这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先前易太子让他们感到震撼,这一次则是直接碰撞了他们的灵魂!这一连环的惊心动魄,让在场所有人再次陷入有些神志不清的状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的大周,真的乱成了这样吗?原来海阳侯不出席先帝葬典,竟是想某朝篡位!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梁贤烨,他们真的很不愿意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报!”一位身着兵部六品武官服的官员,骑着一匹快马,这时竟迅速闯了进来,他急匆匆地没有停马,一直疾驰到梁贤烨面前才下马跪地。 梁贤烨只觉大事不妙,难道说来就来了么? “逆贼郭子仁率十五万大军,已经抵达皇城北境的泰充县,预计两个时辰之后兵临皇城!”那位武官面惊恐,这是他刚刚从泰充县得来的一手消息。 “什么?”梁贤烨顿时有些惶恐了,他立马对站在台下的徐长平道:“徐将军,赶快和方副使备战待敌!” 徐长平行礼退下,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他直接用轻功赶路,瞬间便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现在诸位还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么?他郭子仁都杀到皇城来了!”梁贤烨一声重喝,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竟是真的! “禁军将士听令,将各位娘娘以及众王公大臣护送回皇城。”梁贤烨一声令下,随后那些黑甲禁军,迅速冲上前来,将那几位依然惊慌失魂的后宫娘娘们,直接架走了。 而后其他王公大臣,在禁军的护送下,迅速撤退。 其中宁嫔的目光,短暂扫视了梁贤烨的双眼,二人对接一瞬间,宁嫔长叹一声,掩面而去。 “还请诸藩武侯留在此地,本宫有事情交代。”梁贤烨连忙冲下祭台,灵宫广场上,还剩下几百禁军守卫在此,以及小北燕侯赵煜、平凉侯郑泽、广成侯姜岳和西川侯古权翼,当然,还有孙文成父子。 这些人,都是大周实打实的雄厚武力。 几位老侯面面相觑,他们很惊愕,他们不敢相信,当年的生死兄弟,现在竟要谋逆犯上,做了逆贼… “本宫知道诸位的心思,你们都不愿相信如今的局面。但他海阳侯不但不出面父皇葬典,还带大军来袭已成既定事实,难道各位叔伯还不明白么?”梁贤烨这时面色软弱,像是受了无尽委屈一样,甚至换了称呼。 他在打感情牌,他要让这些诸侯明白,梁家依旧需要他们守护,大周的江山依然离不开他们! “太子殿下,恕老臣之言,郭老将军他…他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这时,又是平凉侯郑泽率先发声,他声情并茂,跪在地上,老眼里闪出几点泪花。 “是啊殿下,当年郭老将军立下汗马功劳,数次救太祖皇帝于为难,他…不会如此行事的!”西川侯古权翼,也是连忙跪地,满脸痛苦神色,他想到昔年袍泽兄弟的点点滴滴,而今竟摇身一变成了敌人,他不敢相信。 梁贤烨仔细打量面前这些人的面色,除了这两位是在过于激动,另外的广成侯姜岳,只是面带疑色,那位小北燕侯赵煜,只是僵直着站在原地。 梁贤烨依旧装作是火烧眉毛样子,也是满面哀伤地道:“我也不敢相信啊!”他连忙将那两位老侯负起身来,而后换了一副凶狠的面色道:“不过,人,总是会变的!” 那双凛冽的星目,直直盯着平凉侯郑泽和西川侯古权翼,直击着他们的魂魄,竟让他们浅浅的有些相信了。 平凉侯郑泽,这时已经唰地哭了起来,再没有先前的跋扈之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无尽悲恨和痛苦。 “而今父皇尚未安身入陵,发生这样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的!”梁贤烨十分恼怒地道。 “太子殿下,事已至此,不知殿下可有兵将?”这时广成侯姜岳终于说话了,他很理智地拱手对着梁贤烨道。 “不瞒诸位,除了皇城禁军营和戍京营,合计六万兵马,暂无援兵…”梁贤烨表现地有些绝望,他对着长空,竟留下了浅泪。 “这可不妙,既然如此,老臣即刻回封地带兵来援!”广成侯姜岳率先表态,这一说,倒说道了梁贤烨的心坎上。 他的泪,正是为这些人的兵马所流! “老姜,你真的要这么干吗?”平凉侯郑泽止住哭声,对着姜岳喊道,他实在不忍看到昔日手足刀兵相向。 “郑泽!你还不明白吗,他郭子仁拥兵自重,已经谋反了!”姜岳一阵狂啸,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已经谋反了…已经谋反了… 如同死令,直击场上每个人的心,原来,现实终究是现实,再什么都不做,只怕悔之晚矣。 “你们不要忘了,当年我们追随太祖,是为了效忠梁家!”姜岳又是一声重斥,他们没有再管其他人,而是对着梁贤烨拱手道:“太子殿下,一定要守住,老臣必将誓死护卫大周江山!” 梁贤烨感动地痛哭流涕,拉着姜岳地手,二人难舍难分地告别。 什么叫忠君爱国,什么叫护国贤良?此刻在梁贤烨的心中,广成侯姜岳即是! “事不宜迟,殿下,臣即刻回北燕调兵,淮州是必经之路,到时臣必席卷逆贼老巢!”小北燕侯赵煜,终于是一改先前的文弱之气,两眼中的凌厉,让梁贤烨都是一震,有了北燕骑兵相助,直捣郭子仁淮州老巢,将会让他永无退路。 于是赵煜和梁贤烨以及孙文成父子告别,找禁军要了一匹良马,孤身离开了万龙山。 此时,场上只剩下孙文成父子,和那依然痛哭流涕的两位老侯,平凉侯郑泽和西川侯古权翼。 这时孙文成,才稍稍反应过来,毕竟,他身份不及诸位王侯,不能在他们之前表态。 不过梁贤烨还不打算把目光放在孙文成身上,因为,越是重要的人,越要留到最后细说。 “来人!”这时梁贤烨突然收起悲意,一连串的助力,都已经收服囊中,他已经有恃无恐了。 现在,他要让这些吃软不吃硬的人,尝尝难受的滋味。 十几名禁军,闻声带着枪戟包围了此地,孙文成一阵愕然,他还没有表态呢?难道也要被太子殿下惩处不成? “殿下,你?”西川侯古权翼这时感到大事不妙,他们的犹豫,有可能为他们带来了祸患! “若是二位实在不忍,本宫自然也不会为难。不过…那就请二位到集朝院,多住几日吧!”梁贤烨终于是放出一阵强大威严之气,这是帝王,对一位臣子,拥有绝对支配权的体现。 这是要软禁我们? 郑泽和古权翼满面惶恐,只不过,现在悔之晚矣! “带走!”梁贤烨闭着眼一指,随后二位军功赫赫的老侯,就被一群黑甲禁军,如同拖押犯人一样,带了下去。 终于,梁贤烨整个人放轻松了,面带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孙文成… ------------ 第六十五章 不死不休 大战在即 梁贤烨没有打算直接在灵宫和孙文成商量怎么对付海阳侯,而是准备回到府上再细谈,因为,他还是不会让孙文成就这么走的,毕竟他把最大的赌注押在了孙文成身上。 于是,三人三骑,在众多禁军的护卫下,往梁贤烨的福王府而去。当然,凭梁贤烨现在的身份,是可以直接去皇宫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对付海阳侯。 一路上,梁贤烨与孙文成谈了很多昔年往事,以及互相对现在大周形势的看法。梁贤烨很惊诧于孙文成的洞察力,他原以为河阳孙家和其他军藩一样,为了保存实力,一直不愿削减地方军队,但孙文成却认为这是大周潜在的最致命的问题,君臣二人,相谈甚欢,梁贤烨也对孙文成的印象越来越好。 孙昊骑马跟在后面,但是只语不发,偶尔梁贤烨会回过头来望着他微笑,面目和善,让孙昊很不好意思。 梁贤烨和孙文成就这样边走边聊,完全不提及借兵勤王之事,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是来到了福王府。 其实孙文成的心很是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刚刚正位的太子殿下,先前还动之以情晓之理地对付了几位王侯,到他这里,便不提军务了。明明,自己的河阳总兵府,是朝廷兵部的直隶机构,和他谈这件事才是更加理所当然的。 不过,梁贤烨一直只字未提… “参见殿下!”福王府的亲军营,又是那位领头的武官,见到梁贤烨回来了,在府门迎候。他们刚刚接到徐长平的命令,加强府上防卫,一切待太子殿下回来安排。 梁贤烨微微点头一笑,而后挥身下马,孙文成和孙昊父子也是跨下马鞍,梁贤烨恭敬地请孙文成进入福王府,在蔡管家的带领下,孙文成父子前往后院的正厅。 只见一位青黑锻袍的小孩子,坐在正厅的门前逗一只鸟,目不转睛,脸上满是开心的神色,正是马木公。梁贤烨守灵结束后,便把他打发回了福王府,而今这个小太监却是万众瞩目,很多人都知道福王自己养了一位太监,很多人也明白福王是很痛恨宦官的… 孙文成朝着那位小孩子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很惊诧于马木公一身的司礼监内侍服,孙昊却是看不出马木公的身份,不过他很确定,绝不是太子殿下的亲眷,或许是什么下人的子嗣吧。 “孙大人,请。”蔡管家眯着眼笑道,如春风拂面,蔡荀的心已经涟漪不止,自己等待的这一天,也算是来了! 孙文成和孙昊进入正厅,只见里面器物古件摆放的整整齐齐,桌椅地板上看不到一丝灰尘,古朴素雅,看不到什么很名贵的东西。 “太子殿下倒是勤俭啊。”孙文成笑着感叹道,而后和孙昊入了客座,两盏热腾腾的茶被端了上来,父子二人开始等待梁贤烨。 此时的梁贤烨,依然在府门口,因为他从那位亲军武官的眼神中,看出了点异样。 “你们幸苦了!”梁贤烨走到那位禁军侍卫官面前微微笑道,而后瞬间变换了神色,严肃着脸叮嘱道:“不过本宫不打算让你们去城墙布防了,你们去把皇宫给本宫即行戒严!” “是。”于是,大约五百禁军,在那位侍卫官的带领下,径直奔赴皇宫,他们已经完完全全服从了新太子梁贤烨。 梁贤烨带着自己的亲军头领,终于是进了福王府,没走多远,二人便听见细碎嘈杂的惨叫声,奸细凄厉,好像不是正常人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梁贤烨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发现那正是自己的亲军营方向。 “启禀殿下,我们刚刚抓获了一位企图私逃出城的太监,现在,正在审问。”那位金甲红袍的武官,低着头十分郑重地道。 “什么?太监?”梁贤烨突然感觉有些不妙,这时候,要是太监出逃,那一定是内务府的人,而且,必定和陈鸿洲有扯不清的联系。 “带我过去。”梁贤烨双眼紧聚,散发出一股戾气… 今日一早,小松子原打算乔装混出城逃命,不料,皇城的西北偏门武华门,竟满满地戍扎着一大群禁军,他根本不知道全城已经布防了,这才被逮了个正着,那些禁军很明事理,抓了他就派人将他送到了福王府。 现在,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刚刚上了一阵鞭刑,让他哭叫不已。 梁贤烨在那位武官的带领下,迅速来到了亲军营,十几间清一色的青瓦房,依旧如故,这是当年他在皇城时一手打造的。 一位穿着如同的乞丐的男子,蓬头垢面,被绑在一根粗木桩上,胸前的蔽衣已经被长鞭打烂,因为他什么都不说,亲军们才商量着这样上刑了。 “行了。”那位武官走上前,让那些亲军们撤下长鞭,梁贤烨也迈步过来,亲军们纷纷半跪行礼。 不过,梁贤烨却是没有顾及那些亲军,目光一直放在小松子身上。 “你,是什么人?”梁贤烨故作惊疑地问道,其实他在心里已经猜测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闻声,小松子终于停止了哭号,他慢慢地睁开眼,一位金冠红袍的男子,正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福王殿下…”小松子支支吾吾,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一脸惊恐的神色,浑身发颤,大气也不敢喘。 “哦?看来你认识我?”梁贤烨围绕着那个木桩转了两圈,再次走到小松子面前道:“若所料不错,你应该是内务府里风生水起的松公公吧?” 小松子望着梁贤烨透着杀意的双眼,吓得肝胆俱裂,连连求饶:“福王殿下饶命!福王殿下饶命啊!那都是陈鸿洲,他…他让我去找海阳侯,都是他!都是他啊!” 小松子瞬间哭叫了起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以前陈鸿洲得势,他是为了活得更好一点。如今,他知道这位福王是绝对不会放过陈鸿洲的,为了不牵连自己,他什么都愿意说。 这样一说,让梁贤烨不禁露出了笑容,这还需要审么?光是见到他就已经全部招了。 “那好,既然是你亲自去淮州搬兵,本宫希望你将实情全部说出来。”梁贤烨放松全身,不紧不慢地道,因为他越是这样,威慑力也就越大。 “我说!我说!”小松子咽了咽口水,而后用满怀希冀地语气道:“海阳侯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只怕今日日落之前就能赶到皇城…他说…” 这时候,小松子竟有些吞吞吐吐,犹豫不决了。 “他说什么?”梁贤烨终于是激动了起来,一声怒吼,他太想知道更多关于海阳侯的事了,现在这种知己而不知彼的感觉,早就让他受不了了。 “他说一定要尊崇先皇初意,匡扶太子,他还说…他还说,福王他从来没听说过,只要先皇没有当面跟他说易储之事,他只承认太子!”小松子一口气说了这番话,让梁贤烨顿时阴沉了脸。 海阳侯郭子仁,可真是忠君呐!甚至忠心到了只听父皇的口谕!那些文礼典制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跟别说什么圣令遗诏了。 “看来,他是想与我梁贤烨不死不休了?”梁贤烨暗自愤恨,两眼充斥着冷意,而后迅速转身,没有再理会眼前的一切。 “福王殿下!福王殿下!我什么都说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小松子绝望的呼叫,对着梁贤烨传去,只不过梁贤烨再也感受不到了,只留下一道凌厉之意十足的背影,就再也没有管他了… 梁贤烨终于是慢慢缓和了神色,刚刚得知的这一消息,对他来说也很重要,郭子仁不承认他这位太子,就意味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彻底抹除郭氏一族了! 他走到后院,看见孙文成父子端坐在屋内,脸上又带起了笑意,因为,这一赌局,真正的宝在孙家身上。 “对不住啊孙总兵,让你久等了。” 梁贤烨略带歉意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孙文成父子迅速起身,而今,他们看着大周的人主,早已是内心臣服了。 于是梁贤烨再次邀孙文成父子就坐,自己也入了主座。 “蔡管家,把戌离给我找来!”梁贤烨朝着屋外的蔡荀轻声呼叫,第一步和孙文成的棋,已经走动了。 孙文成不知那戌离是何人,只是静静地等着梁贤烨和他谈正事,他知道,先前太子殿下没有跟他提及海阳侯的是,但现在到了福王府,只怕是要开始正式下旨了。 “孙总兵,先前发生的事,你也都看到了。海阳侯大军谋逆,千钧一发,之所以把你带来福王府,是为了仔细跟你讲明,河阳部众对此次诛灭海阳侯的重要性。”果然,梁贤烨面色开始严肃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孙文成。 “还请殿下吩咐。”孙文成拱手敬上,一副庄重肃穆的神情。 “不急,本宫倒是有一份大礼想送给孙总兵!”梁贤烨微微一笑,舒缓了有些紧张的氛围… ------------ 第六十六章 封侯之约 请兵河阳 孙文成听到梁贤烨竟说要送自己大礼,不由得心里轻颤,他有些愕然地望着梁贤烨,“殿下,为君效命,是臣之本分,何求大礼?” 梁贤烨哈哈大笑,这孙文成也算没什么心眼的人,自己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他竟还不明白。 “孙总兵,本宫知道你为人谦虚,不过,这一次,是真的得倚仗你河阳总兵啊。”梁贤烨笑着慢慢变正了面色,既然他要让孙文成为他拼命,一个巨大的赌注已经在梁贤烨心中诞生了。 “殿下?此话怎讲?”孙文成还是有些不明白,当然,他根本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怎么打算的。 “唉。”梁贤烨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负手站起身来,“广成侯姜岳,北燕侯赵煜,这二位都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忠义之臣。但广成侯与北燕侯的封地,离皇城可真谓是天南地北,待到他们来援,星夜兼程也须一个多月才能赶到皇城,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梁贤烨的眉宇间,终于是露出了惆怅之色,他开始慢慢跟孙文成讲清事实,为的就是,能够彻底把这位河阳总兵收入囊中。 孙文成渐渐有些明白了,确实,他忽略了姜岳和赵煜二人距离之远,虽然诺下大军来援,可是海阳侯大军已经在皇城眼皮子不远处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听候这位太子殿下的调遣,只不过,他担心有一件事太子还不明白,那便是河阳北卫所司指挥使许青,一个彻头彻尾被海阳侯郭子仁安插在河阳的巨头。 梁贤烨见孙文成没有说话,于是又接着道:“孙总兵,只有你河阳二十五万大军,无论兵力还是距离,都是是此次皇城解围的关键。” 梁贤烨面色庄重,此刻,他没有先前欺骗广成侯和北燕侯的软弱动情,也没有强势直接羁押平凉侯和西川侯的凌厉,而是真正推心置腹地与一位臣子商谈军国大事。 “殿下,臣自当受命。”这时,孙文成离座跪地,态度诚恳,孙昊也立马匍匐在地上,父子二人,情真意切。 “孙总兵,孙少将军,快快请起。”梁贤烨心疼的神色,表现的一览无余,他连忙将孙文成父子二人拖臂扶起。 “只不过…呃…殿下,有一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孙文成有些吞吐,因为他不清楚梁贤烨到底知不知道河阳的局势,这位一直分封福州的福王,到底对这整个大周形势又知道多少? 梁贤烨仔细打量着孙文成的眼色,很显然,后者表现地有些难堪。 “若是孙总兵有任何困难,但讲无妨。”梁贤烨信口说道,他还打算将自己的大礼说出来呢,现在看来,还是让这位总兵大人将一切情况禀明了才好。 “臣孙氏一族据守河阳,居中原腹地,亦乃皇城屏障。太祖皇帝如此器重,孙家祖辈深感皇恩浩荡,日夜恪守忠贞之志,只望除奸报国。”孙文成声情并茂,拱手拜恩太祖皇帝,而后依然是神情激动地道:“只是…先皇在世之时,将河阳部众削减过甚,而今,臣能掌控之兵力,不过十二万余。” 梁贤烨有些惊愕地望着孙文成,他一直听闻河阳孙氏二十五大军据守中原,怎么到了他这里竟亲口说不过十二万? 不过,梁贤烨随即想起了昨晚那位神秘老先生的话,先皇削藩,其实只是为了给孙家做陪衬… 真的被打压到了如此地步么? 梁贤烨恍然大悟,越想越清楚,为什么了那位老者让自己把赌注押在孙文成身上,那是因为,孙氏一族,一定会为自己拼命! 就像一根弹簧,越是首尾挤压不停,越是受力,但只要时机一到,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将是无法抵挡的… “孙总兵,那另外十二万大军,为何脱离了你的掌控?”梁贤烨其实有些懵了,他原以为孙文成的二十五万大军若是相助自己,必定能安大局,如今却是缺空了一半,这样纵使有一战之力,但他还是不放心那二十五万大军的另外一半。 “不瞒殿下,当年,正是海阳侯请命先皇,将时值兵部侍郎的许青,派到河阳北卫所司任了指挥使,而后也是他海阳侯想尽千方百计,使得许青一手握住了北方军务大权,这才敢与我总兵府分庭抗礼。”孙文成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积压多年的愤懑,然而这不折不扣的昔年事实,只告诉了梁贤烨一件事: 海阳侯绝对是极其可怕之人! 从梁贤烨自身来说,此前构陷海阳侯谋反是为了自己的大业,但是,现在听到孙文成这么一说,他已经有些惶恐了。 那郭子仁,难不成真有谋逆之心?甚至,难道这真是一局海阳侯自己的大棋?早已谋划多年了么? 一连串的惊疑,让梁贤烨有些把控不住了,自己多年远离朝堂,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事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这么说,他海阳侯早已觊觎皇城已久了?”梁贤烨眼中露出无尽的杀意,这一次,他是真的下了诛尽郭氏一族的决心了。 孙文成轻轻叹息,他已经把自己的难处禀告给了这位太子殿下,他是个出了名的直肠子,不会想那么多,现在,只要这位太子殿下下旨,他一定会和孙家部众浴血奋战,毁灭海阳侯的狼子野心。 梁贤烨的担忧,渐渐变重了,他在想,若是海阳侯真的联合起那河阳北卫所司的许青,那么孙文成的助力,将显得有些单薄了… “殿下,臣斗胆有一提议。”这时,孙文成竟暗下了决心,他要做一件一直以来,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值此拥立新君之际,说不定可以有一丝契机。 “请讲。”梁贤烨面色沉重地望着孙文成,心底里,他还在想怎么破局之事。 “虽说许青与臣分兵相差无几,但他北卫所司,终究隶属河阳总兵府,若是殿下亲自下旨,臣有办法让许青…” 这一瞬间,梁贤烨目光发亮。孙文成这番话,又提醒了他。对啊!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储君了!所有的事都要简单得多,给一位二品大员下罪,岂不是极其容易的事? 自己以福王自居多年,现在又依然在这总兵府,一时发懵,竟把现在最重要的事忘了! “好!”梁贤烨微笑了起来,这孙文成,估计是想铲除那叫许青的人已久了,居然主动提出一计。 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不仅投其所好让他更效忠自己,而且,一解海阳侯日后的援兵,一石二鸟。 “既然如此,河阳总兵孙文成听旨!”梁贤烨转身回到了正厅中央,龙目灼热,一国之君的威严,四散开来。 这时,一位御案文吏走了进来,这是梁贤烨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让孙文成办事更加方便,口说无凭,只有实实在在的圣旨,才有效力。 于是孙文成父子立马匍匐跪地,其实孙昊一直听了这么久,有很多话想说,只不过太子殿下与父亲相谈甚欢,自己不便插嘴。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是雄才大略,手段凌厉,而且善于对付各种性格不同的人,不知以后若是自己主掌河阳,该怎样和这位国君相处呢… “即刻赶回汝州,集结河阳一切兵马,三日之内务必师援皇城。”梁贤烨威风凛凛,对着地上的孙文成父子口谕。 而后目光扫了那位笔吏一眼,大声道:“河阳北卫所司指挥使许青,勾结逆党,图谋不轨,即行斩首!” 太子玉印一盖,文吏将圣旨端到孙文成面前。 “臣,孙文成,接旨!”孙文成大声回应,面色庄重。其实,这是给许青下的旨,是一道送他魂归九泉的生死符! 梁贤烨眉眼之间,终于是露出了喜色,“对了,说送给孙总兵的大礼,这倒差点儿忘了。” 孙文成有些惊愕,难不成要无功先赏? “本宫以太子之名,许下此诺,待孙氏一族平定此番祸乱,封河阳总兵孙文成九安侯,子孙袭爵河阳!”梁贤烨满脸真挚,这便是他压下的赌注,也是自己能拿出来的最高封赏。 封侯?孙文成有些愕然,古来未有先赏后功之事… 难道,老天真的开眼了吗?孙家被打压得如此之重,而今将恢复往昔的辉煌吗? 孙文成终于是从梁贤烨眼中看到了真诚,这份大礼,竟是孙家这几代的盼望!竟是可以让孙家从此一崛而起的王侯之位! 孙文成感激涕零,孙昊也是狂喜不已,内心颤动,而后父子二人,跪地大呼:“谢主隆恩!”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面容消瘦,左眉处一道浅浅的刀疤,正是此前梁贤烨让蔡荀召见的戌离。 “好了好了,孙总兵,孙少将军,起来吧。孙氏一族,为大周定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这本是梁家欠你们的。不过,你们可得好好给本宫解此次皇城危急啊!”梁贤烨满面春风的笑着,一位明君的面容,映入孙文成的眼中,让他越发钦佩,越发敬重… 除了豁出老命,再不知道该怎样回报。 “孙总兵,这是本宫的贴身侍卫。”梁贤烨笑着向孙文成介绍戌离,而后瞬间严肃着脸道:“本宫原是打算让他与你一同赶回汝州请兵的,现在看来,倒还有一用,若是那许青敢有任何反抗之念,戌离,以你的身手,将那老头子暗杀,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请殿下放心,戌离定不负殿下所望。”戌离对着梁贤烨庄重许诺,而后对着孙文成微微浅笑。 “好了,你们走吧,现在,皇城还乱得很呢。”梁贤烨苦笑连连,而后却是面带喜悦地,将孙文成一行送了出去。 ------------ 第六十七章 拦截暗信 汝州城,依旧是阴云阵阵,只不过今日没有那袭袭冷风,但空气依然是清寒刺骨。由于全城封锁,来往人流明显少了很多,与前几日皇城里不同的是,并没有赤裸裸的腥风血雨,有的只是暗处里凶潮翻涌。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为了寻找那架神秘马车,在汝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查探了半天,然而却一无所获。 白玉琮几番飞身上高楼俯瞰全城,却是怎么也看不到。 “看来,那些人不仅地位显赫,恐怕也十分擅长隐匿行踪。”白玉琮刚刚飞下底,只得摇摇头对叶靖和林逸风道,咬着牙,心底却是越发热切了。 “这会是什么人…”叶靖皱着眉,脑海飞转,没有一丝头绪,毕竟他没有亲眼看见,现在只是凭臆测。 “若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回总兵府吧。先前我看到那许青,一回衙门就开始书信,只怕是有事情要发生。”林逸风面色有些担忧地道,他轻轻挥着手里那把纸扇,两眼却是一直心神不定的样子。 叶靖听到林逸风这么说,也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许青到底想干什么,虽说孙文秀和孙文学兄弟二人对他不善,但是事关孙家,他不会袖手旁观。现在孙家几位主事之人全部不在总兵府,若是许青乱来,还真不好说。 白玉琮却是一脸的沮丧模样,俊秀的面庞透着一股失落的气息,对他来说,那些神秘兮兮的江湖类,才是他最感兴趣的。 “嗯,少阁主所言有道理,现在还是得弄清楚许青究竟想干什么为要,至于那个什么神秘马车中的人,本就是萍水相逢,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吧…”叶靖笑着道,而后把目光投向了白玉琮,“小白,你说呢?” “呃…”白玉琮只觉得有些难堪,不过他也只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确实,目前的首要事件,还是得搞清楚汝州的大局势。 “誒,老叶,这才出来没多久,就这么回去,也不算是弄清楚了什么问题吧…”随后白玉琮觉得,就这样回去可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也对哦…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叶靖知道白玉琮肯定又是一肚子坏水憋不住了,这家伙,鬼点子最多。 不过他说的也对,现在就这么回去,什么消息都没得到,根本无济于事。 “嘿嘿…”白玉琮一脸坏笑,配上那张充满灵气的脸,简直算是一绝,他把叶靖和林逸风脖子一搂,随后三人小聚成团,白玉琮又开口说道:“少阁主不是说许青一回衙门就写给谁信嘛?那封信一定极其重要,里面绝对有价值不菲的消息。咱们不如…” “白兄!妙啊!”林逸风突然双眼放光,他一直把重心放在总兵府身上,倒忘了这一茬了,现在听到白玉琮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不由得拍扇兴呼。 “你这赫赫有名的江湖大侠,拦路抢劫这种事,没少干吧?”叶靖也是眯着眼笑道,只不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玉琮,又让他两只白眼翻来。 “那叫行侠仗义!什么拦路抢劫,哼…”白玉琮甩过脑袋,一束长发,朝着叶靖刷来。 “好了,好了,事不宜迟,走吧。”叶靖摇着头笑了笑,林逸风见这二人又是这番模样,也是微微笑着… 北卫所司衙门,许青将之前那封信又重新誊改了一遍,刚刚装进信封,随后交给了之前抓获林逸风的那位杨将军。 “这封信至关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道侯爷手中,千万别出什么差错!”许青瞪着眼无比认真地叮嘱道。 “末将领命。”那位副将朝着许青拱手,而后接过信封,揣入怀中。 “唉,皇城里估计乱成了一团,此番侯爷带兵靖难,我们一定要好好配合,功成之后,必将得太子殿下重赏!”许青又满脸希冀地说道。 前不久他接到海阳侯郭子仁的亲笔信,命他肃军备战,七皇子福王梁贤烨密谋篡位,太子殿下处境危险,郭子仁亲自领十五万大军赶往皇城,让许青手底的十二万大军随时最好支援准备,并且,让他想办法控制孙家。 郭子仁知道,孙文成对自己怀恨在心,怕他到时候反桶许青一刀,多生祸端。这也是为什么他许青,敢直接和孙文成翻脸的原因。 这封回信,许青本是昨日就准备好了的,无奈今早又发生些麻烦,先是孙文秀和孙文学被放出城外,而后竟然碰到了幕府中人,这些重要消息,他必须让海阳侯全部知晓,事关重大,也是不得不谨小慎微了。 “是。”杨副将再次拱手行礼,而后退出了大堂。 许青捋着下巴的胡须,对于福王谋逆这件事,从接到消息起,他已经考虑地很久了,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一位长期被远封在外的皇子,会突然搅动皇城局势,让海阳侯大人都为之惊动了。 对于福王梁贤烨这位皇子,早在他做兵部侍郎时便亲眼见识过,不通武学,但文才艳艳,精通诗词书画,习遍圣人治国思想,算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皇家子嗣。 只不过,后来被皇帝疏远,也慢慢脱离当时他们这些朝廷大员的视线。 “没想到,短短几年,竟成长到了这等地步…”许青暗自慨叹,随即脸色又变得铁青发冷,因为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对付这位福王殿下。 当然,他首要尊崇之人,是那海阳侯郭子仁… 那位杨副将,亲自点了八位武艺高强的骑兵,陪同他一起将这封信送到海阳侯的大帐,主要是为了以防不测。 于是,九人九骑,快马加鞭地朝城门奔去。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没有再回北卫所司衙门,而是直接飞身出了城,因为此前他们已经注意过了北卫所司衙门一直没什么动静,估计信也还没送出去,这时候,他们打算守株待兔。 虽然,他们不知道许青会将信送往何地,但是叶靖坚信那封信一定会从东城门送出,因为淮州的方向正是往东,结合这几天观察到的动向,一定是许青和海阳侯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不然,许青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总兵府。 尽管他一直在父帅的庇护下远离朝堂斗争,但那些明争暗斗他还是知道几分的,特别是跟父帅有关的。 这也正是,当初为什么立下杀心要将许青的女婿张明吉赶尽杀绝,因为许青的靠山海阳侯,一直和父帅过不去。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东面一处离汝州城不远处的竹林,这里有一处小土丘,上面竹叶铺得很厚,倒正适合伏击。 平日里,因为这里是一条主官道,又靠近汝州城,常常是车水马龙,商旅不绝。只是今日汝州一大早封城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附近的州县,现在来往的人很难看到几个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以抓捕凶手的名义封城,怕是只是个幌子了。”叶靖又在心里暗自猜测,小声嘀咕道。 白玉琮却是投来有些心虚的表情,毕竟,那可是北卫所司衙门一位活脱脱的副将,也算是有头面的人物。虽说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将之斩杀,但若是许青认真起来,倒真要出点什么麻烦。 “你就这么不关心本大侠的安危?”白玉琮又想到昨夜自己在斩杀娄志山之前,在那软香楼露了真面,即使说是秦霜所为,只怕也瞒不过太久。 “怎么会呢?”叶靖苦笑着道:“我只是觉得,许青的当务之急,绝对不是在抓你这件事上。” “是啊,若是许青真正着急抓人,也不会刚到他的北卫所司大堂,就开始执笔写信了。”林逸风严肃地点了点头,两眼却是死死地盯着竹林前方的入口。 “就算他真来抓,能不能看见本大侠的屁股还是另一回事呢。”白玉琮撅着嘴一脸古怪,让叶靖和原本严肃着脸的林逸风相视而笑,三人蹲在竹叶堆上,又是笑了好一阵。 几只麻雀,在上方的高竹,叽叽喳喳,闹腾个不停,听到下面三个稀奇古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哈哈大笑,连忙飞窜,又是震下阵阵落叶。 “来了!”还是白玉琮,率先止住了笑容,因为他正眼看去的方向,九匹快马,一位身着红色将袍的人在前,其后三横三列,疾速前行着。 叶靖和林逸风听到后,闻声看去,随后林逸风轻轻惊呼:“竟是他!” 那位领头的杨副将他是绝不会认错的,正是这个人亲手命人将自己团团困住,满面恶相,早已让他记在了心里。 “少阁主,等会你先除去后面几个卫军,这个人,我不想他死,说不定还能套出些消息。”叶靖对着林逸风郑重地道,林逸风朝他点了点头,而后紧握纸扇,随时准备动手。 “小白,我绕到后面,你去前面,待会来个瓮中捉鳖!”叶靖把白玉琮的肩头拍了拍,而后三人就地分散,在竹林里隐匿了身形。 这封信,叶靖志在必得! ------------ 第六十八章 惊天消息 咻咻咻~ 八只银针,被林逸风两手抛出,所过之处风起叶飞,直直地朝着那群快速赶马的人群而去。 嘶嘶~ 八朵血花,在杨副将身后八名卫军的脖颈处绽放,随后战马嘶鸣,八人东倒西歪,人仰马翻,摔得惨不忍睹。 那位杨副将,一心赶马,根本没有察觉到在暗处还有人动手,此刻身后传来惨叫和扑通的摔跤声,让他大惊失色。 回头看去,那几个卫兵却是早已不能动了,几匹战马也是摔躺在地上。 “不好!”那名杨副将一声惊呼,只觉大事不妙,所来之人,必定是为了书信而来,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将此信送到海阳侯手中,这是许大人下的死命令! 他没有止下马速,而是快马加鞭,只得飞快逃命。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微微笑着。 “王八蛋!”杨副将把腰中的佩刀拔出,冲着白玉琮飞奔过来,他要将面前这位劫信之人斩杀在此。 白玉琮依然是面带笑容,没有露出丝毫惧色,他看到叶靖的身影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叶靖手里拿着一根枯败的短竹,如同投掷一根长枪一样,他将手里的竹子投出,随后那根短竹带起一阵阵劲风,对着马背上的杨副将飞了过来。 就在杨副将的快马快刀朝着白玉琮砍杀过来时,他只觉得背上受了什么东西的猛击,随后整个人在疾跑的马背上失去了平衡,一声闷哼,整个人飞扑了出去,一张脸,在官道的土地上划了短短一道距离,却是生生地停在了白玉琮的白靴之前。 于是白玉琮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左腿,将杨副将死死地踩在地上,力度之大,让他动弹不得。 叶靖和林逸风也很快赶到了此处,三人对视而笑,果然,今天算是捞到个大鱼。 杨副将见三人将他困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看清了几个人的面容,其中,林逸风的模样,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居然是你!”杨副将趴在地上,咬牙对着林逸风怒斥。 “先把他带走,官道之上,不便行事。”叶靖眯着眼对着杨副将笑道,而后从怀里套出一条长绳,三人将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你们可知得罪了北卫所司衙门是什么后果?”杨副将依然不屈不饶,转而又对着叶靖咆哮,他看出来这位蓝锦男子,是这三人的头目。 “哈哈,不打自招,北卫所司衙门?我们真是好怕呢!”白玉琮看着杨副将惊慌失措的脸,也是发出了笑声,这种那什么官家势力吓唬人的事,还不足以吓到他们这几个人。 “你们大胆!许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杨副将被三个人如同羁押一般,推着就进了竹林,边走边骂。 随后白玉琮觉得这家伙实在太吵,从他身上直接撕了一片红布,塞在了口中。那些卫兵的尸身和战马他们是来不及处理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人看见,就留给许青自己来发狂吧… 此时的杨副将,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自己重任在身,一心只顾送信,哪里能料到,竟然在汝州城外就栽了跟头,而且,这几个年轻人身手不凡,自己的几个卫兵竟然没有一丝抵抗力。 叶靖在前面带路,林逸风则是与这位杨副将并肩而行,白玉琮跟在身后,时不时地踹一下杨副将的屁股,让他又羞又恼,却是无可奈何。 “好了,就到前面吧。”叶靖发现前面有一处下坡,背面是杂树草丛,倒是一处适合隐蔽的地方,当然,更适合审问这位北卫所司衙门的大将军。 三人押着一名囚犯,来到了竹林边缘的荒草丛生之处,白玉琮一把扯掉了杨副将口中的布团,三人把他按在地上,蹲在他身边,就这样微笑地看着他。 “好了,我也不想让你受罪,你这么着急出城,是为了干什么?”叶靖一脸轻松地发话,审问战俘这种事情,他算是没少干,对于不同的人,手段还是有很多的。 杨副将一脸痛恨的表情,他甩头扭向一旁,轻哼一声。 “你嘴倒是硬!”白玉琮面色凶狠,对着杨副将的胸口就是一记重掌,顿时让他胸口血气翻涌,两眼有些翻白,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嘴巴里出来了一样。 “我说了,不想让你受罪。你是选择自己说,还是我们搜你的身?”叶靖一把把杨副将的胸襟抓住,终于透出了些许威胁的神色,他知道这是个信使,不过他更想知道其他的东西,毕竟,信是可以自己看的。 “你们…是不是…总兵府派来的?”这时,那位杨副将竟没声没气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让叶靖有些恼怒,果然,北卫所司衙门,真的和总兵府一直有怨隙么? 林逸风听到后,也是恶狠狠地透露着杀意望着他,正是因为自己被这个人抓了,才导致后来总兵府出面搭救。 此时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诬陷,让三人都很不舒服。 “不跟你废话,小白,动手!”叶靖单膝跪在杨副将的腿上,两只手死死地按住他的上身,白玉琮则是把手伸进了杨副将的怀中,左摸右摸,随后白玉琮两眼一亮,“果然!” “不要…不要啊!”那位杨副将瞬间头皮发麻,焦灼万分,这封信要是丢了就完了,“你们…你们…许大人一定会把你们碎尸万段!” 他还在挣扎,口中咆哮不已,随后白玉琮又把那团红布给他堵上,绝望的闷声依然不止。 于是叶靖一把放开了那位杨副将,从白玉琮手中拿过信封,他立马拆开来看。通体不长,只是每一句都让他失了面色… 叶靖看完了整封信,陷入了短暂的错愕。白玉琮很惊疑,一把拿过信到手中,两眼看去,也是一副震惊的面色,只不过,没有叶靖反应得这么激烈。 “出什么事了?”林逸风也显得有些焦急,白玉琮把书信朝他一递,而后,充满了杀意望着躺在地上的杨副将。 林逸风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望着面前的书信,也不由得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北卫所司全军已备,随时支援海阳侯大军,他们要去皇城靖难! 孙家密动,他们将派军驻扎汝州,看管总兵府! 幕府有人来了汝州,尚不知其目的! 一封书信,短短的三条消息,可是每个消息都将惊动整个天下… “我问你,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叶靖面色平静地望着杨副将道,他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从自己出皇城至今日,短短几天,竟是天下大乱? 特别是皇城靖难,是谁在谋逆?北卫所司衙门竟和总兵府摆明了对抗?神秘的幕府,居然也来了中原? 一系列的疑问,让叶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必须弄清楚现在的大周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玉琮知道叶靖开始认真了,他再次把那团堵嘴的红布摘下,面色发冷地盯着那位杨副将。 杨副将望着面前的三位年轻人,全部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知道,再不说话可能要从人世间消失了。 “七皇子,福王殿下…在皇城密谋…”杨副将吞吞吐吐,终于是将这个可以撼动整个大周的消息说了出来,对他来说,当下活着是最重要的,他还不至于蠢到给自己找不快。 “你说什么?”叶靖再次盯着他,满脸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福王殿下在皇城谋逆,海阳侯大人让我们北卫所司随时前往皇城靖难。”杨副将终于是一口说完了实情,随后又闭着眼紧咬牙,他很后悔,但是更想保命。 叶靖知道,许青从在皇城任职之时,就是海阳侯郭子仁的心腹,这时候北卫所司奉海阳侯的命令行事,倒是不足为奇。 只不过,他想得很清楚,现在他回不了皇城,既然北卫所司要对付孙家,他必须想办法保护总兵府上下的周全。 “老叶,现在孙总兵还没回来,我们是不是快点让总兵府的诸将们知道这件事?”白玉琮对着叶靖问道,这是他当下想做的事情。 “嗯。”叶靖缓缓地点了点头,现在形势危急,确实一刻也耽误不得。 “那他怎么办?”林逸风朝着杨副将望去,只见后者传来惊慌的眼神,杨副将已经深感大事不妙了。 叶靖面色冷峻地望向那位杨副将,而后闭上了眼,“既然消息这么重要,你也知道我们从总兵府出来…” 杨副将满脸苍白,眼里充满了血丝,面临死亡的恐慌袭来,不过,就在他还没来得及乞求饶命的时候,一把刀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 这是他自己的佩刀,只不过,动手的是那位白衣男子。 三人将杨副将的尸体用荒草树叶草草掩埋,心中的惊愕,却是丝毫未减,有太多事情,他们必须要弄清楚。 “叶兄,白兄,你们说,那架神秘马车中的人,会不会就是信上所说的幕府来人?”林逸风突然提到这么一茬,倒让白玉琮有些惊讶。 “幕府,神秘莫测的地界啊…”白玉琮有些失神,在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关于幕府的印象,只是这时候想起来,脑海里竟有些迷糊。 “我还从未接触过幕府势力呢,不过只听说过幕府之主的面子很大,他们与中原的往来并不多。”叶靖也是慢慢回神,而后又对着白玉琮和林逸风道:“那我们就管不着了,现在,还是先回总兵府吧。” “老叶,有情况!”就在叶靖不紧不慢地说话时,白玉琮一阵惊呼。 一位伤痕累累的红衣女子,近乎昏迷地趴在一匹马上… ------------ 第六十九章 再见妙衣 叶靖和林逸风闻声望去,只见官道另一端,一匹快马上,竟趴着一位红衣女子,捂着左臂,手上沾满了鲜血,这正是此前在皇城相助叶靖之人,妙衣公子。 两人大惊失色,特别是叶靖,他看着那位染血的美艳女子,此刻正露着一脸痛苦的逃命模样,心底十分惊诧。 “救人!”叶靖没有丝毫犹豫,脚踏劲风刮起层层落叶,速度之快,犹如往昔沙场冲阵。 “誒…”白玉琮却是有些懵,因为他不认识这位妙衣公子,也不知道叶靖和林逸风跟她有些交情,这时候看到叶靖这么激动,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逸风也是迅速跟上,这位与他交情莫逆的女子,此时竟落得如此下场,他也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妙衣已经近乎昏阙了,她紧锁眉头,额头上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往日的红唇也没了血色,嘴角还有一道血痕。此时在那匹快马上,红衣飘飘,倒是显得有些凄美。 她用尽力气往身后望去,确认无追兵赶来,咬着牙再次紧握左臂的伤口,而后只觉两眼一黑,竟生生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待叶靖赶到时,妙衣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瘫软,躺在地上,左臂是伤口处,依然有些鲜血流出。 “怎么样?”林逸风有些焦急地问道。 叶靖蹲下身查探妙衣的气息,发现她心脉十分紊乱,好像受了什么内伤一样,不只是看上去这几道伤口这么简单。 “这是谁啊?长的倒是挺漂亮哈。”白玉琮过来没心没肺地笑着道,当然,他看到那两位这么担心的样子,也只是开着玩笑。 叶靖屏住呼吸没有说话,这位当日在皇城告诉他重要消息的女子,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妙,需要赶紧疗伤。”叶靖终于是摇着头严肃地道,不过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手段来治疗这位女子。 “那得赶快送往汝州城内!”林逸风也蹲下身来,看着妙衣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有些悸动。 “我们刚刚截获的暗信才送出不久,许青会不会派人严加监察城门?说起来,我们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这么闯入城里的!”白玉琮终于也是面色沉重地道,很显然,这位女子一定是与这二位有些关系,不过想要把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带入城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全城封锁,携带重伤之人进城,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且,他们闯出来的事本来就不少。 “嗯…北卫所司不乏认识少阁主的人,而且你昨日斩杀娄志山是以真容出面,估计早已被人揭发,事已至此,看来只能…”叶靖终于是咬着牙下了决心,不过就在他无比认真地说话时,白玉琮的惊呼打断了他。 “什么?你不会要自己铤而走险把她带入城里吧?”白玉琮有些焦灼的问道,他很清楚,本来叶靖的处境就十分堪忧,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若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救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这也太不能接受了。 叶靖静静地望着林逸风,妙衣本就是林逸风介绍给他认识的,两人都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又看向白玉琮担忧的眼神,他知道,白玉琮是在为自己着想,只不过,现在他必须要救下这位落难女子。 “小白,过后我会跟你讲清楚。你们先进城回总兵府禀报消息,我自会想办法把她带进去!”叶靖站起身来,而后把那匹停在妙衣身旁的马牵了过来,双臂抱起妙衣柔软的身躯,又把她放上了马背。 林逸风和白玉琮面面相觑,他们彼此默认,刚刚叶靖的话不无道理,两人都有被北卫所司衙门捉拿的风险,确实不能同叶靖一起从城门进入。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白兄,我们先回去吧。”林逸风对着白玉琮道,两件事情都很重要,现在只能把救助妙衣的希望放在叶靖身上。 “呃…”白玉琮显得有些犹豫,他根本不想让叶靖陷入带有任何一丝危险的地方,不过他看到叶靖有些急迫甚至愤怒的眼神,心里还是顺从了。 这股凛气,已经很久没有从这位男子的身上发出过了。 “那好,我们走。”白玉琮终于是没有犹豫,拉着林逸风,二人箭步如飞,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叶靖望着白玉琮和林逸风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他默默地望着这位濒死的女子,心底有些触动。 是她,将那封梁家抹除叶家的太祖遗诏放在自己眼前… 也是她,将父帅出征大漠的仅有消息告诉了自己… 这份恩情,在叶靖的心中,从来不敢忘记。他仍然记得,那日他匆匆与妙衣告别时,香阁中传出来的一句话,小将军,江湖再见… 只是未曾料到,真正再次相见于江湖之时,竟然是这番场面。这位自己第一眼见到以为只是个风尘女子的人,现在看来,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不管怎样,皇城中你帮了我,现在我也一定会救你!”叶靖再次咬着牙说道,而后挥身上马,将妙衣护在身前。 只见妙衣那身红衣霓裙的胸口处,露出一根灰褐色的细绳,头端有两颗青黑色小珠,虽然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物件,但叶靖却是为之动容了。 这个东西自己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的镇武大将军玉佩,随身携带多年,那日赠与妙衣,没想到,她竟一直带在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位皇城里的青楼女子被人追杀?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么? 叶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若是这么牵连一位无辜的女子,那自己的罪孽也实在是太深重了。 “驾!”叶靖不再想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她送到城里医治,于是他提起马缰,怀里护着妙衣,二人朝着汝州城门而驰。 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只不过,现在的空气明显渐渐燥热了起来,经过一早上的折腾,算是慢慢靠近了午时。 竹林里群鸟雀跃,鸣叫不停,叶靖快马所过之处,风卷落叶,风尘飞扬,一路上没有什么商旅行人,一匹白色的孤马,踏叶疾奔… 这片竹林,离汝州城门相距七八余里,先前他们走小路轻功飞来,倒是只耗费了一点点时间,这时候虽然骑着快马,但是走的官道,跑了一会儿才渐渐出了竹林入口,看到了汝州城墙。 只是这时候,汝州城门外,竟整齐排列着不少军队,红甲长戟,全部肃列在外。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许青已经调兵来城了么?”叶靖小声嘀咕,他紧锁眉头,“看来不能走主城门了…” 叶靖心里很焦急,不过,这时候他还是选择保持理智,毕竟,当务之急必须先救下妙衣。 于是叶靖在官道主路通向汝州正城门的岔路口,偏转马头,朝着汝州北门而去。 他慢慢靠近汝州城,两眼望去,才看清此时的汝州城正城门外,竟肃立着不少于五千军士,面朝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叶靖加快马速,迅速离开了东面城墙,而后径直前往北门。 此时的北门,门口有几名看守官军,不过,不是许青派的,而是总兵府的轮岗守卫。这种分衙门各司所职责的事,在这汝州城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许青的北卫所司明面上隶属总兵府,暗地里却是一直分庭抗礼,也是河阳百姓人尽皆知的事,自然,这种场面离不开朝廷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句话说,这根本就是先皇梁俊常希望发生的事。 叶靖载着重伤的妙衣,终于是到了北城门脚下,几位守军见门口来了一位骑着白马的蓝锦年轻男子,马背上还有一位重伤的姑娘,没有感觉任何诧异。 准是什么江湖眷侣,受人欺负,来汝州避难求救之类的吧…这是那几位官军的第一感觉。 于是当叶靖下马时,一位年纪稍长的官军走上前来,“少侠,这是令夫人受了伤来医治的吧?” 叶靖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自己驮着妙衣来这里,给人的感觉竟是这样? 不过随后他装作面色焦急地道:“大人,确实如此,在下与夫人途径明桦山遇了强人,他们强抢不得,将我夫人重伤。在下好不容易才逃命出来,特地来此求救。” “明桦山么?”年老的官军念念有词,随后他又十分愤怒地道:“那里确实不少强盗,官府几番围剿竟还在害人!” 叶靖装作一脸忧伤的样子,将白马牵了过来,奄奄一息的妙衣,面色苍白,左臂还在滴血,仿佛随时都要香消玉殒一般。 “既然如此,少侠,你直接去北市的长青医馆,那里有一位妙手回春的老大夫,他有办法的!”年老的官军,心底善良无比,竟直接告诉叶靖何处就医。 叶靖连连拱手躬身,表示感谢。 “好了,少侠,进去吧。”那名官军笑着对叶靖点头,而后转身自言自语忿忿道:“他北卫所司衙门封锁城门,到我这儿可行不通。” 叶靖听到了年老官军的说辞,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不会深究,既然这位城门看守帮了自己,还是抓紧时间进城为妙。 于是叶靖再次对老看守拱手,跨上马背,怀里拖这妙衣进城而去。 刚入城门,妙衣的双眸微微睁开,带着些许苍白面色却又很是喜悦的调皮笑容,红唇染血,虚弱地问道:“夫人哈?” ------------ 第七十章 妙衣得救 身份欲现 叶靖闻声,低头看去,只见妙衣正眨着明眸,楚楚可人地望着自己。 英俊刚毅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还…还不是为了救你…”叶靖很不好意思,而后抬起头加快马速向前奔去。 妙衣抬头望着眼前这位风华正茂的少帅,眉眼俊秀,鼻梁高耸,胸阔坚定,此时却是面色憋红,让她再次露出了笑容,浅浅的,心里安全感增加了不少。 只是胸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在此蹙起眉头,回想起此前发生的事,又紧紧咬住了贝齿。 自昨夜羽音子下令撤出皇城里所有弟子后,妙衣率先带着南婆婆和小圆圆出了皇城,羽音宫在皇城的眼线帮她们一手安排好了出城线路,却不料还是被人发现了。 就在离皇城不远的徽县,她们被人截击了,数十名精壮的蒙面男子,半路上想将她们擒住。 妙衣连连击退数人,无奈敌人数量太多,她和南婆婆商量分头突围,南婆婆身负重伤,却依然带着圆圆往北而去,寻找羽音宫弟子。 妙衣独自吸引对方注意力,一边逃命,一边打杀,在接近河阳境之时,被巡逻官军发现,这才驱散了追兵,而她身负重伤,连夜朝汝州赶来。 到了野竹林之时,已经意识不清,栽身落马了。 现在稍稍缓和了一阵,迷迷糊糊醒来时,竟发现身在叶靖怀中,在叶靖求情进城时,又听到了先前那番对话,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事。 只不过,她不了解汝州当下的形势,本是为了进城找慕府公主,没想到竟被叶靖救了。阴差阳错,竟直接碰上了这位叶少帅,本是打算,以完好无损的状态与他再次相见呢,现在竟成了这等模样。 “不用去…医馆,去东坊…鹿鸣…”奄奄一息的妙衣,再次说完这句话后,又昏阙了过去。 “喂?鹿鸣?什么鹿鸣?”叶靖轻轻摇了摇妙衣的肩头,见她再次昏迷,咬着牙掉转马头向东坊跑去。 鹿鸣院,一家十进十院的大客栈,规模之大,甚至赶超皇城的一切客栈。这都是源于汝州在大周的中心地带,东南西北而来的商旅行人,汝州城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相传鹿鸣院是江湖上一位极其富有的富贾兴建的,那位老板并不是汝州本地人,是一位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但却在汝州投建了天下第一大的客栈,这家客栈倒是经孙文成的手亲自批下的,每年所纳商税,几乎占了整个汝州赋税的两成。 盛世繁华,尽在其中。 叶靖骑马来到东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只见那鹿鸣院的招牌,竟满满地占据了整条第三街,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夸张的客栈,竟似将整个城里的宿地资源握在手中。 叶靖刚刚到第三街的入口处,一位伙计便凑了上来,他只望见马背上有一位奄奄一息的红衣女子,而后问道:“公子?您这是?” “呃…我是来鹿鸣院找人的。”叶靖在马背上回答,随后,他只见两位手持长剑的剑士,徒步走来,神色严肃。 伙计顺着叶靖的眼神往身后看去,见到那两名剑士后,急忙退了下去。 叶靖满腹狐疑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剑士,发现他们无喜无怒,既没有拦路为难的恶意,也没有迎接客人的热情,他还真搞不懂眼前这两位想干什么。 “请随我们来。”只见那两位剑士,走到叶靖马前,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也没管叶靖的回应,自顾自地就转身往回走去。 叶靖紧绷着眉头,有些怀疑这些人到底可不可信,不过听到妙衣此前说鹿鸣,一定是这鹿鸣院没错,既然有人愿意接应,不妨去试一试。 于是叶靖再次御马,走到鹿鸣院正门,一名伙计将马牵走,他把妙衣抱在怀中,跟着那两位剑士,没有走进大门,而是往旁边的偏门绕行 走进偏门,来到第一个大院,里面很安静,只有些来往打点的伙计在忙个不停。三面坐落这装饰不凡的楼阁,中间是一片小水池,其上有一处天然喷泉,水花四溅,池里五颜六色的各种花瓣,沁人心脾,令人神怡。 两名剑士在前面带路,绕过一道回廊,来到坐落在北面的一处楼阁,总共上下三层,门前有各式各样的花树盆景。 叶靖只见那楼阁门前,还站着四名与这两位剑士打扮一模一样的人,看得出这整栋楼应该是被这家的主子包下了。 “杜老,人带来了。”先前两位带路的剑士,其中一位对着门里说道。 随后那红木花门慢慢由内向外被推开,一位长发披肩的青衫老者缓缓走出来,静静地望着叶靖,片刻后,他立即命身边的几名剑士,将叶靖怀里的妙衣接过来。 叶靖见几名剑士走来,盯着妙衣,心里感觉还是不放心,皱着眉道:“不必,我自己来。” 说完,叶靖抱着妙衣向屋门的方向走去,浑身上下充满了警惕,他见几名剑士没有为难的神色,依然没有丝毫放轻松。 “小友,你在外面等着吧,把她交予老夫,没问题的。”杜老看着叶靖走了过来,对他笑着道,只是一双深邃难测的眼,依旧在打量着叶靖从未离去。 叶靖有些愕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自然,也不会就这么放心地将妙衣交给他们,不过,他看着怀中妙衣那张美艳的面庞,此时血色全无,再不医治可能耽误了时机,只得咬着牙,将妙衣交给门前那名剑士。 随后,那剑士把妙衣送往屋内,老者也是意味深长地对着叶靖一笑,而后大门一闭,叶靖再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事物。 剩下几名剑士,全部面色严肃地站立在门前,叶靖看得出,每一位都该是身手不凡,这到底是什么势力? “阁下不是中原人吧?”叶靖上前,想跟一名剑士套话,只不过那名剑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是警惕地目视前方。 叶靖只觉得好像被人轻视了一样,咬着牙,不过不敢发作,而是退到左边一处亭子,自顾自地坐下了。 以前久居军营的叶靖,望着这繁华如梦的鹿鸣院,不由得发出感叹,大周这昌平十年,确实为天下百姓带来了福泽,简直丝毫不亚于盛唐极尽富庶之时。 他又想到刚刚截获的消息,福王梁贤烨竟真在皇城谋逆,那日他与妙衣,便商谈过此事,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福王竟进展地如此顺利。 “唉,如此一来,天下会不会开始大乱…”叶靖在心里愤恨,父帅呕心沥血,浴血奋战开创的太平盛世,他真的很担心会再次陷入战乱与绝望之中。 “父帅…”叶靖突然发出了声音,想到自己依然生死未卜的父帅,情难自控,竟小声地说了出来。两眼也瞬间变得暗淡了起来,原本为了北上寻父,没想到,竟不知不觉耽误了这么久。 “父帅,你到底怎么样了…”叶靖依然念念有词,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身处何地,整个人没了精神。 随后他想到皇城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只不过,这一次,他选择慢慢将其控制下来,从今往后,也得学会自己独自承受。 再没有父帅的羽翼庇护,而今,自己是真正算是孤独面世了罢… 秀逸飘飘的长发,两条鬓角,在轻轻吹来的微风中摇曳,剑眉神气尽散,眼里满是落寞,叶靖静静地坐在木凳上,发呆出神。 “小友,你进来吧。”这时,杜老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不过外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杜老推开门惊讶地走了出来,却发现那位救了妙衣的男子,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浑身上下透露着些许颓丧之意。 “人生漫漫,曲折繁多。小友年纪轻轻,怎得看起来如此颓废?”杜老沧桑的声音,打断了此刻仍在发呆的叶靖。 叶靖愕然地摆头望去,那位老者竟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 “只是想起心中往事,有些怅然罢了。”叶靖轻声细语地回话,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位老者。 杜老微微笑着,脸上透露着些许善意,用略带提点的语气道:“小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何必太执着于眼前一时之得失?” “并非眼前一时啊…”叶靖叹道,他不想再多说,于是转了话题关怀地说道:“老先生,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无碍,老夫为她打通经脉淤结,静养几日即可。”杜老依旧是笑着道,不过,他对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依旧十分好奇。 “多谢!”叶靖突然站起身,对着杜老郑重拱手。 杜老起身将叶靖两手托起,于是二人又坐下,杜老有些惊诧地问道:“想必小友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不知,你与那位女子是何关系?” “萍水相逢而已。”叶靖轻轻笑着,眉眼里却都是关怀的神色,倒是逃不过杜老的双眼。 “萍水相逢么?”杜老喃喃自语,而后又开口问道:“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呢?” 叶靖面色大变,浑身有些不自在,他不确定,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他。 杜老看着叶靖为难的神色,也没有接着再问,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将那方方正正的“靖”字,正对叶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 ------------ 第七十一章 初闻慕主 小主岚儿 叶靖顿时有些不淡定了,纵然他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定力十足,但是到了此刻,他面色大变,心脏疯狂跳动。 “这…”叶靖愕然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会被人怀疑,而从面前这位老者的眼神中,他竟没有丝毫想要辩解的念头。 杜老一眼看出,面前这个人一定就是府主吩咐的,必须要找到的懿国公叶昭荣独子,叶靖。 十七岁率五千骑兵深入敌后,活捉大漠皇子,一战而举世皆惊的叶少帅! “叶少帅,屋里请。”杜老向前拱手,而后委身带路,对叶靖表现出十足的恭敬。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叶家所出何事,先前只是想试探这位年轻人,不料他一直有意隐藏身份,现在才明面上将那枚玉佩拿出来,看到叶靖的表现,他确信,这是一位如同他父亲叶昭荣一样,没有任何心眼,为人纯善之类。 叶靖缓缓起身,他那种没有丝毫抗拒的心理,完全是来自老者举手投足之间的善意,只是他不明白,这素未谋面的势力,究竟来自何方? 叶靖随着杜老慢慢走进了阁楼,只见一楼像是客厅,桌椅陈设,主次分明,屋里玉器古物,琳琅满目,尽显奢华。 就在叶靖还在四下打量时,杜老已经走上了阁楼二层,站在红木护栏旁,轻声呼唤着他,“叶少帅,楼上请。” 于是叶靖绕过一张圆桌,在屋子的右侧,登上了楼梯,一阶一步,叶靖负手正面朝上,缓缓而行。 叶靖走上二楼,发现二楼只有一处大厢房,这种错层式阁楼,倒不算是很稀奇。只是厢房门前珠帘玉饰,没有开合的木门,珠帘后是一张挂得很长的绸布帘,雍容至极,这在中原算是很难见到的。 “小主,确实是叶少帅。”杜老朝着房里恭敬地道,而后望着叶靖,“叶少帅,请。” 然而,就在叶靖还未开始动身进入时,一位淡绿色花裙的少女,正值碧玉年华,她双手扒开门帘,笑脸盈盈,模样十分可爱地对着叶靖道:“你,就是叶靖?” 叶靖再次愕然至极,他万万没想到,这群神秘势力的主心骨,居然是一位小女孩儿! “在下叶靖。”叶靖拱手躬身,十分有礼数地跟这位绿裙少女行礼,毕竟,人不可貌相,手下能有这么精明能干之士,大概也不是泛泛之辈。 “我叫慕岚儿,这个老头子是杜爷爷。”少女的脸,粉扑扑的,双目弯成月牙,对着叶靖介绍道。 “誒?”杜老在一旁,脸突然变青,看得出那假装愤怒的样子背后,实际上是对这位少女的无尽宠溺。 “慕岚儿…”叶靖浑身上下打量着少女,弯卷的垂髻,绿裙淡雅却高贵至极,他不禁念念有词,随后突然反应了过来,瞪起双眼惊讶地猜测道:“莫非你们就是来到汝州的慕府势力?” “啊?原来你知道我?本来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呢!”少女有些沮丧的神气,两只大眼水汪汪的,让叶靖心中发颤。 给自己一个惊喜?从未与慕府势力打过交道,怎么看起来,他们对自己这么熟悉? 叶靖的心里,仿佛一块石头压在其中,沉甸甸的,让他有些不自在… 传言慕府之主,坐拥方圆千里慕府之地,不受大周朝廷的任何限制,甚至曾经一搏太祖皇帝的情面,是全天下最神秘的地界,他从小几乎都是在皇城长大,离开皇城的时日,除了带兵打仗,根本再无其他。 在叶靖脑海中,关于慕府的传闻,都只是在皇城里不经意听人说的罢了。而且,在他年幼时,曾亲耳听见太祖皇帝下令,朝廷各级臣民,不许与慕府势力有任何来往。 “在下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叶靖满脸尴尬地笑着道。 “好了好了,快进来吧。”少女很热情,拉起叶靖的手就往里走,叶靖却是吓得满头大汗,这到底是何方圣神?小小年纪,竟丝毫不忌讳男女授受不亲! “怎么了?”慕岚儿疑惑着转过头来,发现叶靖满面惊愕,额头冒汗,又眨巴着明亮的大眼道:“你是不是傻啊?不想看妙衣姐姐了?” 叶靖瞬间脸上通红,双眼不自然地乱眨,说起来,他还真和妙衣扯不上任何关系,无非就是当初找她打听些消息,被这位小姑娘这么一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此外,一个巨大的疑问在叶靖心中产生了,妙衣怎么与慕府势力还有联系?难怪她让自己把她直接带来鹿鸣院,其中缘由,叶靖却是越来越好奇。 “还发呆呐?”慕岚儿带着些取笑的模样,突然转倒叶靖身后,两只白皙玉透的手推着他的腰就往屋子里拱,看起来就像她与叶靖的关系十分亲密一般。 叶靖被推到屋子里,只见屋内金碧辉煌,比起此前在楼下看到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雕花的玉石板,铺遍了整个地面和墙壁,地面上有一张云纹地毯,其上彩雀舞云,栩栩如生。四根粗大的红漆柱,支撑着横竖各约五丈的巨大房顶,每根顶柱上,上下错落围绕着三座银质百花灯盏,大白天也未断火光。 两株奇异盆景,用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盆装着,摆放在屋子的东面墙角。几面古朴的落地柜上,则是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古玩物件,还有字画工巧之物。 叶靖只觉得如此奢华之陈设,几乎能比得上皇宫了,不过这些东西他倒不是很感兴趣,被那位小姑娘这么推进来,确实是想看看妙衣的情况。 屋外,在慕岚儿将叶靖推入屋子之后,杜老一把拉过慕岚儿,而后面色严肃地叮嘱道:“小主,那件事,只能等把他带回慕府才能说,你可别忘了啊!”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啰里啰唆…”慕岚儿朝着杜老一撅嘴,而后满心欢喜地蹦跶着向屋里走去。 “妙衣姐姐就在那边的房间里,你要是想看可以去哦!”慕岚儿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发现叶靖仍然是傻站在原地。 叶靖心中悄悄一震,而后他迅速回过头来,“呃…让她安生歇息便好…不过,在下与妙衣姑娘只是在皇城有过一面之缘,还请慕姑娘不要误会。” “哦?”慕岚儿背起双手,踮着脚眯眼看着叶靖,水汪汪的大眼,让叶靖再次尴尬万分。 这位看起来小小年纪的女孩子,来自神秘的慕府,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话说,慕姑娘又是如何与妙衣姑娘相识的呢?”叶靖稍稍放松,向后退了几步,而后自己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也是笑容满面地看着慕岚儿。 “我就是妙衣姐姐陪着长大的呀!”慕岚儿踮着脚走过来,稍稍弯下身姿,眨巴着眼,盯着叶靖。 叶靖发现,从这位小姑娘看到自己开始,视线好像就一直没挪开过,她好像在一直不停地观察自己。 “呃…慕姑娘,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叶靖挠着后脑勺,满脸的不自在,不过依旧是保持笑容。 “我在看娘亲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慕岚儿依旧眨巴着双眼看着叶靖,只是这时,青涩的面容,却开始慢慢变严肃了起来。 “娘亲?”叶靖有些愕然,不过随即他在脑海里一想,这么说来也对,此前那位杜老先生一直叫她小主,想必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才是,不然也不会连许青都吃瘪。 “敢问令堂是?”关于慕府和妙衣,叶靖想知道更多,于是他索性硬着头皮,追问了下去。 “我娘?”慕岚儿用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小嘴喔成圆形,像是有些犹豫的样子,随后她立即又满面带笑地道:“我娘是慕府的郡主啊。” 这位纯真无邪的少女,说出此番话来,让叶靖心中一怔,甚至后背有些发凉。 眼前这位小姑娘,竟是慕府之主的女儿!而且,神秘莫测的慕府之主,竟然是妇人身!最重要的一点,慕府竟然是一方郡国?这真是闻所未闻! 这些消息,别说是叶靖,在整个大周,估计任何一个人听到了都会大吃一惊,那神秘的慕府中人,不出则已,一出,就将掀起一番波浪。 “慕府竟是郡国…”叶靖已经吃惊地不知如何开口了,如若神秘莫测的慕府是一方郡国,那岂不是与梁家有血缘之亲?他瞪大了双眼,面色有些苍白地看着慕岚儿,心里却是波澜万丈。 “嗯…”慕岚儿再次眨巴着大眼点了点头,而后却是换作一副不耐烦的神气,连连摆手道:“唉呀,那些都不重要,我这次来中原,就是来找你的!” 此时的叶靖,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他知道,叶家从来只是一心效忠朝廷,从未与任何势力有过纠缠,更别说那远在边外的慕府了。现在他们派人来找他,叶靖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对了,你不许叫我慕姑娘,都把我叫老了呢!”叶靖还没回过神来时,慕岚儿却是一下子坐在了他身旁,撅起小嘴,对着叶靖一番埋怨的样子。 “呃…那,在下该如何称呼…”叶靖满脸惊愕地下意识回话,其实思绪,早已被刚刚得知的一些消息打得散乱。 “你就叫我岚儿妹妹,我就叫你叶哥哥好啦,嘿嘿。”慕岚儿眼珠转转,十分灵巧地说道,两只秀腿,在绿裙下前后摇摆不停,活脱脱地就是个小女孩儿。 “岚儿妹妹?”叶靖却是稍稍回过神来,他满脸惊讶地望着慕岚儿白皙可爱的面容,只见这位小姑娘,依旧是面带笑容,满心欢喜地望着自己。 ------------ 第七十二章 见父受阻 摩擦微起 “杜老,刚获消息,孙总兵从皇城回来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一位青衣白巾的剑士,看到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杜老,面色严肃地禀报消息。 “哦?这就回来了么?”杜老微微自语,负手一脸惊讶的样子,自打他们一行来到汝州,着手打探汝州城的一切情报,虽说慕府大多时候与中原不沾边,但早已笼络无数江湖势力,这些人在全天下替他们打探消息,倒也不稀奇。 “许青那边怎么样了?”杜老凝着眼问道,他知道总兵府与北卫所司向来是水深火热,若是孙文成那边有事发生,许青绝对不是个老老实实坐在大堂里的主。 “许青好像正在城外调兵,据说现在城门已经集结了不少官军。”那名剑士依旧是严肃着脸,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杜老的问题。 “调兵?”杜老捋着胡须,眼珠一转,而后有些忐忑地对那名剑士道:“你们继续查探,若是又任何追踪我们的迹象,速来禀报。” “是。”那名剑士低头回应,立马转身离开。 “小主才与叶少帅见面…”杜老喃喃自语,随即又是声音压低自言自语道:“不行,还是得让她做好准备!” 说完,杜老迅速回身,在此进屋,直奔慕岚儿与叶靖的所在地,二楼厢房。 叶靖看着这位小姑娘一直这么望着自己,早已是陷入了漫长的错愕之中,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一定要弄清楚他们为何来寻自己。 “呃…慕”叶靖笑着欲开口,结果,一个慕字没说完,慕岚儿就等着大眼盯着他,弯弯叶眉轻蹙,小嘴嘟起,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岚儿妹妹…话说,你千里迢迢来寻我,到底所为何事?”叶靖满脸尴尬地问着,又生怕得罪了这位慕府之主的女儿。 “娘亲说了,反正要等你跟我回慕府才能告诉你。”慕岚儿甜着脸,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叶靖。 “可是,我有要务在身,怎能如此就随你前往慕府呢?”叶靖稍稍镇静下来,此刻他明白,就这么问,看来她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叶哥哥,我们都知道皇城里的事啦,你不必这么一直藏在心里的。”慕岚儿像是有些劝慰的语气,满脸的纯真可爱,却是让叶靖心中发凉。 难道是皇城向天下散布了消息么?但这也不可能啊,自己一路来汝州,没见到任何关于官府通缉自己的布告,也没有其他势力追讨,自己明明是一路隐匿了行踪才对。 叶靖满头雾水,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人想在背后和他开玩笑。随后他再次仔细打量了慕岚儿的眼神,单纯真挚,却是一点也没有欺瞒自己的迹象。 “小主?”就在叶靖有些愣住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杜老的声音,低压压的,带着些许急迫。 “又是啰里啰唆的杜爷爷,哼!”慕岚儿撅起嘴,皱起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让叶靖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人长的水灵灵的,但似乎脸上的怪表情就一直没有停过。 “不许进来!我在和叶哥哥说正事!”慕岚儿嘟着嘴,对着门外的杜老叫道,面色却是严肃认真。 叮叮咚咚,珠帘还是被杜老双手掀开,长发披肩的杜老,腆着笑脸,一步就迈了进来。 唰~ 慕岚儿抓起手边的茶杯,对着杜老扔过去,只不过她那里有那等力气,茶杯还未及杜老的身子,就哐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所幸地面有一张大地毯,倒是没有摔碎。 叶靖见状,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这看似主仆关系的一老一小,实则犹如一对祖父与孙女,而且,关系亲密地让人难以揣测。 “叶哥哥,不许笑我!我又不是妙衣姐姐,哪里有那么厉害…”慕岚儿水汪汪的大眼,似乎真的要溢出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叶靖,其实也是满脸红红,掩饰不住的羞涩。 叶靖听完,立马止住了笑容,不是因为怕得罪了这位慕府小主,二十她竟又把妙衣拿出来说事,好像在这小姑娘眼中,自己和妙衣的关系算是永远也撇不清了。 “小主,我是有件事想跟你说。”杜老从地毯上捡起茶杯,慢慢地走了过来,慈爱地看着慕岚儿,发现她却是瞪着眼,一脸凶意地盯着自己。 多年的疼爱,早已让杜老习以为常,他不想让小主日复一日的长大,即便她一直是这样,他也想一直陪着她,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其实也不尽是外表看起来这么光鲜动人… “说吧。”慕岚儿摇晃起修长的秀腿,裙摆翩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呃…”杜老随即看了看叶靖,脸上透露着不方便的样子,谁知慕岚儿却重声叫道:“ 叶哥哥又不是别人,说给他听一样的嘛。” 杜老听慕岚儿这么说道后,想想也对,随即一咬牙,神色严肃地道:“孙总兵从皇城回来了,我是想问小主,你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也算是替府主带一份心意。” “不要不要,我就想在这里。”慕岚儿双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而后又摆出一脸可爱模样,笑着对叶靖道:“和叶哥哥待在一起。” 叶靖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没有管慕岚儿投来的眼神,却是紧接着问杜老道:“孙总兵真的回来了吗?” 杜老看见叶靖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得露出惊疑的面色,随后他稍稍镇定回答叶靖道:“莫非叶少帅与孙总兵,有什么要务么?” 杜老这么一问,叶靖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他可以确认,哪怕慕府势力知道了叶家大难的消息,他们对自己与义父的关系,还是一无所知的。 其实杜老这么说,是为了套叶靖的话,名扬四海的叶少帅,如今却是大周朝廷的逆贼逃难之身,他想知道,这时候,叶靖来找孙文成其中的缘由。 “岚儿妹妹,杜老先生,妙衣就交给你们了。现在总兵府一定会出大事,我得赶紧过去!”叶靖选择避开杜老的问话,而是神色激动地对着慕岚儿和杜老行礼道,现在他明白妙衣在此养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自己必须马上回去和义父碰面。 叶靖说完,立马起身欲走,只见原本甩开的杜老身形,一瞬间挡在了门口。 “叶少帅,恕老夫失礼。不过,你若是不说清楚,老夫是不会放你走的。我想,小主更加不会。” “叶哥哥,说好了到这里陪我,你不许走!”慕岚儿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抓着叶靖的手,一脸责意地看着叶靖。 叶靖瞬时明白,这位看起来老态龙钟的杜老先生,绝对有一身不凡的武艺,不过他也没想过要和他这时撕破脸动手,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平静地道:“实不相瞒,孙总兵曾与在下父帅交好,北卫所司许青一直与孙总兵水深火热,在下绝不能坐视不理。” 杜老看着叶靖身上,此时一股凌气逼来,他明白,自己低估了叶靖与孙文成的关系。 “叶少帅,你的确算是重情重义之人。只不过,就算你现在去了,能做什么呢?”杜老表现地咄咄逼人,实际上,他是盯着叶靖的命门不放。作为一名亡命天涯,昔日威风凛凛的少帅,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少帅究竟回不回跟自己说实话。 杜老知道,慕岚儿的一脸天真善良,或许让叶靖觉得无所谓,但在他这里,他会好好替府主把关。 “杜老先生,在下敬重你们救治了妙衣,但若是如此不依不饶…”叶靖脸上一阵杀意浮现,锋眉似剑,让杜老心底有些发凉。 他知道叶靖武艺高强,甚至可以力压武林高手,但依旧是故作镇定地问道:“又能怎样?” 叶靖心中,一股怒意袭来,这群慕府中人,不明来意便想带走自己,本就让他有些不快。现在被人如此欺压,不让他与孙文成相见,早已是怒不可遏,胸中热气翻涌。 下一瞬间,叶靖雷霆出手,一拳直直地朝着杜老的脸上挥去,罡风猎猎,让杜老面容失色,只不过随即杜老变换身形,却是很容易地躲开了。 呜~ 一道劲风再次撕裂冷气,叶靖攥紧右拳,追着杜老的身形,再次轰去,然而就在这时,慕岚儿却是一脸怒意的冲了过来,“不许伤害杜爷爷!” 她双手大开,挡在杜老的身前,两眼红红地,直直地盯着叶靖。 “小主!”杜老面色焦灼,自己本来还可以应付,不料小主竟冲了上来试图保护自己,把她陷于危险之境,杜老感动之余,立马挽起慕岚儿的腰身。 不过没等他闪退之时,叶靖就停下了攻势,他看见慕岚儿冲上来后,迅速收起了拳头,而后依旧是面带怒色的站在原地,盯着杜老。 “叶少帅,何至于此啊?老夫只是试探试探你罢了。”杜老有些愧疚地看着慕岚儿,心中却是对叶靖产生了怒意,若是刚刚失手伤了小主,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叶靖的! “叶哥哥,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娘亲把你说得那么好,都是骗人的!”慕岚儿水汪汪的大眼,此刻终于成了决堤之状,泪水唰唰地往下流,白皙的面庞,晶莹剔透的泪珠连坠而下,两只白中透着粉色的玉手,一个劲地擦拭面上的泪水。 ------------ 第七十三章 总兵回归 直斩北卫 转眼之间,已过午时。依旧是阴沉沉的天,仿佛昨夜的大雨,还有些将续将行的迹象。 孙文成父子二人,以及被梁贤烨派来的戌离,三人马不停蹄,连续赶了三个时辰的路,在接近汝州城的郊外时,看到正门前集结了大批官军。孙文成惊愕片刻后,终于明白,一定是许青的动作,因为在他出发前往皇城之时,曾下令让孙文秀和孙文学兄弟二人将孙家部众带到慈茗镇,所以,这不可能是孙家自己的兵。 若是只为了完成梁贤烨的援军之愿,他大可不必回城,只不过,手里拿着太子殿下亲自颁下的诏令,诛杀许青,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孙文成事绝对不会错过的。 “孙总兵,这汝州城门集结官军,所为何故?”戌离一脸不解地望着孙文成,三人住马在一处土丘,远远地望向汝州正城门。 “如戌护卫所见,这就是许青的手笔。”孙文成面带不屑地看着城门的官军,料想他许青殊不知,这次从皇城回来,正是为了要他的狗命! “许青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调兵遣将,看来是为了应援逆贼海阳侯。”孙昊神色激动,怒气袭来,想到许青和总兵府过不去,这几乎是孙家人的第一反应。 “嗯,我们先避开,待入城后自会有办法对付他。”孙文成提起马缰,准备偏道前往北门,因为他很清楚,北门侍卫,都是自己人。 “只怕许青早已戒严全城,我们又如何进得去呢?”戌离有些担忧地问道。 “呵呵,戌护卫有所不知,汝州城北大门,是我总兵府手下。”孙文成笑呵呵地道,一脸轻松毫不在乎的样子。 戌离却是有些错愕,这河阳总兵府和北卫所司,竟分职而司,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好了,走吧。”孙文成率先御马,偏道往北,孙昊迅速跟上,戌离稍稍犹疑了一会儿,带着一抹浅笑,跟了上去。 汝州城内,北卫所司早已倾巢而出,他们把总兵府包围地水泄不通,现在整个总兵府的官军,已经全副武装地在和北卫所司的人对峙。 由于孙文成和许青都不在,双方久久僵持不下,所幸没有发生出格的事情。 白玉琮和林逸风,先前回了总兵府,他们将一切情况禀明孙夫人后,准备再次出去寻找叶靖。 只是这时听到总兵府门前传来的急报,二人心里有些发凉,孙总兵和叶靖都不在,一时间,他们真不知如何是好。 孙夫人和孙琳血母女二人,在后院的主房里,抱头而泣,家里主事的都出了门,她们作为内眷,遇到这种情况,表现得十分惊恐慌乱。 “孙夫人,孙小姐,还请你们稍安勿躁,叶兄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林逸风望着屋里惊惧而泣的孙氏母女,心里很难受,但是眼下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轻声劝慰。 “孙夫人,不知总兵府常驻多少兵马?”白玉琮面色冷峻地向孙夫人问道,他看见孙家这么受人欺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若是叶靖在此,一定会做些什么,所以这时候自己也一定要想办法对付北卫所司的人。 “我哪里知道啊…都是他爹和二叔三叔在打理…本来好好的汝州城,怎么一下子乱成了这样…”孙夫人呜呜咽咽,浑身颤抖。 白玉琮咬着牙,他算是明白了,孙总兵把政务和家里分得很开,眼下的孙夫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少阁主,纵然现在总兵府的主事之人都不在,但是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白玉琮扭头望向有些错愕的林逸风,目光坚决,终于是让林逸风也咬着牙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与屋里的母女二人稍稍辞别,直接出了后院,赶往前院的主政厅。 商治,总兵府幕僚,自古幕僚有替政分职之身,现在孙文成不在,商治成了总兵府唯一能够主事的人。 这位头戴四方云冠,气质儒雅,看起来像书斋先生的中年人,此时正面色焦灼地在前院里来回踱步。 他吩咐府上的官军随时保持应急状态,而后又派人前去给孙文秀报信,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回应。 白玉琮和林逸风走来,看见商治来回徘徊,一脸忧色,二人相视一眼,快步走了过来。 “商先生,现在情况如何?”白玉琮急迫的声音,传到了商治耳中。 他抬起头看见两位年轻人看着自己,叹息着道:“北卫所司倾巢而出,不过没有动手,看样子是要牵制总兵府,只是不知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若是如此,许青一定已经开始调集大军了。”林逸风愤愤道,他紧握手中的墨纸扇,身体轻颤。 “什么?”商治两眼瞪圆,一脸惊慌的样子,“他调集大军做什么?” “商先生有所不知,许青依附海阳侯,准备以靖难之名进军皇城!”这是白玉琮自得知消息后自己的推测,这时候说了出来,让商治大惊失色,面色发白。 “商先生,眼下还是要对付北卫所司的人才是,只是不知现在府上有多少兵马?”商治错愕之时,白玉琮追问又起,他虽然喜欢浪迹江湖,但身为叶靖的副将,也是大周正二品武将,调兵遣将指挥打仗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 “呃…官军与府兵加起来,不过八百。”商治稍稍犹豫,而后神情激动地回话,虽然他没有接触过白玉琮,但此前知晓这位白衣男子是叶少帅的副将,那就绝对不会差,或许这位白将军真的有什么办法。 “这样,劳烦商先生将他们全部撤回府内。”白玉琮星目之中,一股桀气,蓬勃而生。 “白兄,怎能撤兵回府呢?岂不是正应了许青之意?”林逸风不解地问着白玉琮。 “待他们回府后,我们整合全军,武装备敌,再出其不意地开门杀出去,北卫所司的人是绝对想不到的!”白玉琮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摒去了一身江湖气,转眼成了运筹帷幄的将军。 “此计甚好!就依白将军所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商治一脸激动,现在有一位身经百战的武将出面,他瞬间燃起了信心。 “报,商先生,孙总兵和少将军回来了!”一位传令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面红耳赤,甚至有些喜极而泣的模样。 商治、白玉琮和林逸风面面相觑,三人大喜,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而后迅速往总兵府的大赶去。 层层总兵府的官军,连忙为他们让路,前面已经出府的官军,将他们牢牢护在身后。 只见孙文成的身影,骑着一匹高大战马,正在大门正前,背对着一群总兵府官军的枪戟刀刃。身旁是孙昊,还有一位他们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子。 白玉琮心底的敬意油然而生,如此爱兵之帅,敌阵在前而身先士卒,真乃一世良将! 林逸风心中一股热意蓬生,他知道,现在孙总兵回来了,局势必定大改。 北卫所司的一千多号官军,先前见孙文成来了,纷纷避开让路,他们望见孙文成怒不可遏的双眼,心里发颤。若是许大人在此,说不定还有些底气,可现在仅凭他们直面孙文成,很显然是绝对不够的。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孙文成一声大喝,吓得面前北卫所司的官军们浑身颤抖,全部后退。 “总兵府全体将士听令!”孙文成掉转马头,望着自己手底下的亲兵,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地道:“北卫所司犯上作乱,给我全部剿杀!” 这是他一辈子,最想做的事,现在,他豪情万丈,杀气蓬蓬! 孙文成率先提缰拔剑,连斩马前数人。孙昊也开始咆哮,拔起腰中的佩剑,两眼猩红,他从未上过战场,可是现在有与父亲一起并肩作战的机会,还是对付许青,他战意直升,剑气剑落,人头坠地。 戌离没有僵在一旁,也是很快投入了战斗,他拔起手里的佩刀,胡乱砍杀,如湮蝼蚁。 “啊!” 随后,只见总兵府内的官军,士气大振,全部神情激动,紧握长戟刀兵,如洪水般涌了出来,现在主帅回来了,他们敢拼命!想拼命!先前被欺压的恶气,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全部释放! 北卫所司一千多人,立马丢下武器,全部溃散逃命,可是他们哪里躲得过杀意蓬勃的总兵府官军,而且是在孙文成亲自带领的情况下。 只见一道道血痕,在那些逃命的官军身上,印下无数,血花飞溅,人头残肢遍地。总兵府门前,顷刻间成了一方修罗场。 商治拍手叫好,心中无比痛快,而且他猜到,如今孙总兵敢这样行事,绝对是在皇城得到了莫大的倚仗。 白玉琮和林逸风再次面面相觑,二人虽然心中痛快,但是心里诸多不明,于是他们悄悄离开了正门,也没有和商治打招呼。 “白兄,如今孙总兵回来了,总兵府必然是无须我们担心了。”林逸风面带笑容地说道。 “嗯,不过,无论如何,该让老叶知道此事,我们走吧。”白玉琮拍了拍林逸风的肩头,随后脚底御风,身轻如燕,迅速飞离了总兵府前院。 林逸风摇头一笑,立即跟了上去。 ------------ 第七十四章 圣君初心 誓死守城 皇城正城门,梁贤烨负手站在上面,身后跟着的是徐长平和方宁泽。依旧是此前捕获陈茂的那座主楼阁,玉宇黛瓦,连阙恢弘。 城墙上,布满了一组组黑甲禁军,绵延十数里,每一组身边堆积着油坛、粗木、滚石,这是守城战术之必要物件。其后又站立着弓箭手,以及长弩战车,箭羽、长矛,数以万计。 据守皇城,最大的优势便在于,物资充沛。只要久攻不克,城里的物资可以支撑数月之久,到时敌军兵力疲乏,粮草将断,即使等不到援兵,也能不攻自破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能守住的情况之下。对当下的梁贤烨来说,单单仰仗皇城二万禁军和戍京营四万官军,对抗海阳侯郭子仁的十五万大军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他把赌注压在了皇城屏障――孙文成手中,河阳居大周中心腹地,也是离皇城最近的屯兵要塞,不到半日即可来回一次,这也是为什么孙文成能救急之处。 海阳侯大军预计日落之前兵临皇城,此时皇城里的文武百官,黎明百姓,早已被梁贤烨说服,全员备战待敌。 城里自发组织的团练民兵部众,将近一万余人,他们排在为数不多的五千骑兵禁军之后,也是全副武装,随时听候太子梁贤烨的号令。 万籁俱寂,全城肃穆,所有人将性命都赌在了太子殿下身上,只要逆贼海阳侯被剿灭,大周又将恢复安宁祥和,昌平盛世,仍将继续,这也是他们真正想要拼命的念头。 历来所有臣民,只渴望繁华盛世,就算遭遇了战乱,他们也绝不答应把灾难带到下一代的身上。 梁贤烨站在城墙之上,第一次感觉,百姓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虽然他们平时过着各自的生活,安分守己,但是社稷安危在前,他们全部咬牙备战,誓死效君。 梁贤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来贤君,追求仁政载民,因为这些人,是真正可以依靠,是真正值得爱护的。 以前他只是一席藩王,拥封地却无封权,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即将成为大周的一国之君,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身临绝巅,掌握一国之气运,若是自己不好好作为,又怎能对得起这些誓死效忠自己的臣民? 梁贤烨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储君之位是自己一手密谋而来,但是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让大周衰败下去,甚至超越父伯皇祖。至少,要比那三皇子梁贤智强过百倍。 天下英雄,成王败寇,从踏上漫漫帝路伊始,何人不染血?又有谁不是凭权谋手段才能坐上那个位子的? 相对于那些屠戮敌手的人,梁贤烨觉得自己已经下手够轻了,他没有明面带着藩军一路杀来,是因为他不想看见生灵涂炭,人间地狱。 至于那些逆风而行之人,自己也不过是动的必要之手,比那些为了夺位而不择手段之人,他相信,自己确实是好太多了… “太子殿下,戍京营参将袁将军到了!”一位黑甲禁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拱手单膝跪在地上,朝着梁贤烨禀告消息。 “让他过来吧。”梁贤烨把此前腹中深吸的一口气徐徐吐出,浅浅地,竟生产了几丝白气。 “他还来干什么?徐将军不是让他在郊外驻扎待敌,偷袭敌后吗?”方宁泽瞪着眼,一脸不解,满脸的虬髯,漆黑错乱。 “是本宫派人让他来的,现在皇城可动兵力三万,与他戍京营四万大军,即使前后夹击,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倒不如集结在一切,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梁贤烨面色严肃地道,此前授意徐长平找袁标,让他全权处理,只是没想到,徐长平的安排不合自己的心意。 “末将失职,请殿下恕罪。”徐长平一脸愧色地半跪在地,只是这一次如此过激的反应,让梁贤烨心里有些不自在。 是不是因为自己到了现在的这一步,连身边最亲近人的,也开始慢慢产生间隙了呢?换做是以前,徐长平或许只是面带愧色微微一笑,可是模样亲和,二人既是君臣,又似朋友。 可现在,却好似只落得了个君臣之分,而且,其中的沟壑,好像在无限拉大… 梁贤烨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随后他仍旧是如往常一样带着轻笑,托起徐长平的手,“长平啊,本宫又没说你做错了,何来恕罪之说啊?” 徐长平面带错愕地站了起来,而后后退一步,额头冒汗,神色极其严肃地道:“是末将考虑不周,擅自行动,未能禀报殿下。” “徐长平,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迂腐?大军压境,你身为本宫的主帅,怎能自加罪疚?”梁贤烨故意装作有些生气的模样,其实在他心里,已经能感受到,如今徐长平的态度,对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梁贤烨的这番话,用意颇多,明面上有些苛责徐长平,实际上不仅是摆明了原谅他,更是让他在全军面前立威,主帅之名,出自太子之口,那绝对是非同一般的。 徐长平并非愚钝之人,他听出了太子殿下的用意,心中的感激与激动,几乎有些抑制不住要迸发之状了。 对他来说,效忠福王梁贤烨,是自己一生最正确的选择,这位在福州隐忍数年的七皇子,明明是最有能力继承大统的,却偏偏遭遇了最不公正的对待。 自己帮他密谋,绝非是为了自己的一生荣华,而是他从心底里就确认,梁贤烨绝对是一个值得托付天下的君主,他一定会延续大周繁盛不衰。 “谢殿下!”徐长平依旧是面带愧笑,只不过,稍稍恢复了以往的亲和。 梁贤烨笑着拍了拍徐长平的肩头,在他心中,一切如旧当是最好。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袁标口里喘着气,额头上冒汗,跪在地上跟梁贤烨行礼。从那日他会意徐长平之后,就明白,福王梁贤烨是为了夺嫡而来。自己作为戍京营的参将,虽不能做主,但是阴差阳错反而成了一方助力。现在看到太子梁贤烨的真容,心中大喜,十分庆幸自己身在戍京营之福。 “呵呵,袁将军,久闻你声名,倒是从未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快快请起。”梁贤烨满面春风地接纳这位得力干将,虽然此前是利用了他,只不过,这番利用恰到好处,双方都是有意而为。 袁标恭敬至极,十分谨慎,生怕任何举措让太子殿下不快,谦逊语微地道:“不知殿下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袁将军,想必你也知道海阳侯大军来犯,本宫希望你将戍京营引至皇城脚下,布上第一道防线。”梁贤烨面色严肃地说道,这时,他无须再和袁标客套,自己居太子之位,已经有权执掌整个戍京营军务。 袁标黝黑的大脸,瞬间容光焕发,眼神发亮。只要这一次他拼了命,以后绝对不会再停留在三品参将的位置上了。 “卑职领命!”袁标鼓足下腹,声音铿锵有力地回话,而后再也没犹豫,径直朝楼下自己的战马跑去。 “城里的百姓们都想问问当前的情况,殿下可否前去鼓舞一番?”方宁泽的再次发问,刚刚有一位禁军跟他禀报消息,说是皇城中的百姓们开始有些躁动了。 “好!本宫正有此意!”梁贤烨大喜,终于有机会能将自己此刻的想法说出来了。 于是他率先向后城墙走去,徐长平和方宁泽一左一右,护卫在旁。 “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什么?真的是太子殿下!” “有太子殿下身先士卒,咱们一定能打败逆贼!” “我等随时听候殿下吩咐!” …… 人山人海,老少妇孺,精壮男丁,此时不约而同地赶至城墙脚下,人头涌动,见到梁贤烨的身影,顿时沸腾如潮,全部神色激动,一些老人们甚至涕泗横流… 此时的百姓们,心里再也没有前几日的惶惶不安,尽管传言纷涌,但他们不想去弄清楚什么密变、什么内乱之事。 从他们听说海阳侯大军来袭开始,就看到太子梁贤烨的身影,一直在忙前忙后,奔波不停。 对他们来说,这就够了,在即将到来的巨大灾难面前,有一位能够身先士卒、鞠躬尽瘁的太子坐镇,这就是他们的希望! 他们不管什么权谋乱朝,什么党争血斗,有一位君主,能够在他们面临生死时挡在前面,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各位肃静!肃静!”徐长平和方宁泽维持秩序的声音响起,片刻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等待着太子梁贤烨发话。 “感谢诸位!诸位辛苦了!”梁贤烨的眼眶微红,鼻尖渐酸,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咬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自祖皇开创大周以来,生民安定,举国腾荣,昌平十年,更是一扫前朝败蔽之气。除却朝中各级治世之臣,更在于天下百姓的勤恳劳作,循礼守法。” 梁贤烨声色哽咽,也说得城墙之下的百姓,纷纷泪如雨下,感激涕零。 “圣贤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大周社稷江山,没有你们,就没有盛世繁华。”梁贤烨稍稍镇定,眼眶用力将眼泪压了下去,而后声音宏浩地道:“可现在,有人却要祸乱天下,忤逆反天!” “我梁贤烨,于天下愧而居位太子。今日本宫与你们立下誓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望诸位与本宫一起,誓死捍卫皇城!” 一位圣君的身影,映入皇城所有人的眼眸之中… ------------ 第七十五章 少帅之心 兄妹相认 叶靖满面愧疚地站在原地,看着伤心痛哭的慕岚儿,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有些难受。这位一见面就对自己亲热至极,千里迢迢从慕府而来的小主,自己真的刚刚差点误伤了她。 “如若不是府主护你心切,我杜老头子还真不愿趟这遭浑水。”杜老咬着牙,一脸心疼地替慕岚儿擦拭面上的泪水,苍老的面容,此时让心中的怒火,扭曲地让人生畏。 “杜老先生,是在下鲁莽了。”叶靖抱拳致歉,眉眼低垂,现在变成了这样,他已经不想就这么离去了。 “唉,罢了。”杜老先生将慕岚儿轻轻扶了起来,怒火也渐渐平息,他静静地望着叶靖道:“想必小主跟你说过,我们此行,是为了将你接引到慕府。” 慕岚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她睁着饱含泪水的大眼,抑制住呜咽的声音,望着叶靖。 叶靖没有回答,这是他心中最不解的疑惑,从慕府而来的人,平白无故就想将他带走,殊不知他是一心想打听父帅的消息,哪里能说走就走呢。 “太宗皇帝临死之前,铲除叶家的消息,虽未遍传天下,但府主却是早就知道了。也许其中有太多事情你不了解,不过,眼下你随我们回慕府,是你最正确的选择。”杜老平静地道,现在,他打算正式和叶靖谈这件事了。 “可是,如今父帅依旧是生死未卜,我又如何能一走了之呢?”叶靖心里诸多不明,他仍然有些抗拒地说道。 “就凭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杜老朝着叶靖慢慢走来,边走边道:“虽然我们不甚了解而今皇城里的情况,但你以为,现在朝廷不追究你,以后也不会么?” “将来的新君,绝对会继承先皇的遗志,举天下之力铲除你叶家残孽!”杜老威声轻吼,渐渐地,开始有些激动。 这番话,从叶靖的耳垂一直游走到心中,让他轻轻颤了一下,他有些错愕地望着杜老,然而却说不出话来。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要梁家开始选择动手,是绝对不会停下的,你明白吗?”杜老满面通红,仿佛先生在训诫不成器的弟子一般,他的咆哮,让慕岚儿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望着他。 “呵呵,又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突然,叶靖宛若失了心智,仰起头,双目湿润,竟哈哈大笑起来,浑身上下,散发者一股横推千军万马的凛冽气息。 “叶哥哥…”慕岚儿十分担忧地看着叶靖,小声轻咽,浑身开始颤抖,她知道,现在的叶哥哥,已经受了巨大的刺激。 “难道这一切,是我想要的吗?”叶靖也开始咆哮了起来,眉宇间,煞气戾气喷涌,整个人,已经近乎癫狂,“父帅征战四方,浴血打来的天下,可我们,却只配做梁家的走狗?” 叶靖依旧在笑,他笑得十分狰狞,前所未有的疯癫,转瞬一念,好似成了魔一样。 “我知道现在自己什么也没有,我也从不求什么大周第一世家,不求荣华富贵…”叶靖稍稍镇定了下来,只是星目之中的两行热泪,滚滚涌出,他闭着眼,用极尽哀求的语气道:“之愿能寻到活生生的父帅,哪怕从此隐居一世也好…” 扑通一声,叶靖抱头跪地,胸中如万锥齐刺,痛苦到有些无法呼吸… 杜老长叹,哀伤地看着叶靖,他不明白此刻叶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那份无尽凄凉的绝望,让他心痛不已。 曾经跨马提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周第一年轻大将,此时竟成了深陷绝望囹圄的弱小囚徒,何其悲叹!何其哀冤! “叶哥哥,你跟我回去,娘亲会好好保护你的,从此我们不再踏入中原,就在慕府无忧无虑地生活!”慕岚儿满脸痛意地跑上前来,淡绿色罗裙瞬间在华贵的地毯上铺展,两条玉腿半遮半掩,匍跪在了叶靖身旁。两条纤臂,紧紧地抱住叶靖的腰身,嫩涩花容再染珠泪,浸湿了叶靖的后背。 杜老看着地上痛哭的二人,心中很难受,此时他正在犹豫,到底还能不能等到叶靖随他们回慕府了再告诉他其中的缘由,或者,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唉…“杜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念头,经久不散,现在已经占据了他的神智,哪怕违背了府主的命令,可现在也之能说出来了,因为只有这样,叶靖才可能真正跟他们回去,不然,真的无法服人。 “叶少帅,府主想出面庇护你,完全是因为…”杜老看着叶靖,他想确认好叶靖的眼神之后,才能心安理得地接着说下去。 这时叶靖慢慢抬起头来,预感一定有什么震撼的消息到来,这也是他一直在等的,慕府接引他的原因。 “小主与你…同流叶帅之血…”杜老闭着眼咬牙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一生从容不迫的杜老,此刻是他生平第一次气息紊乱,心潮翻涌。 叶靖的双目,泪水戛然而止,整个失了神色,好似灵魂出窍,如余空壳。这是从他那日接到突如其来的圣旨之后,又一次震慑心魄,无奈时日相距太短,让他一时间,再次失神惊愕。 “同流叶帅之血…”叶靖喃喃自语,声音却很模糊。 “现在,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知道你心中的不解愈加繁多,只不过,剩下的都只能待你回慕府,由府主亲自告诉你了。”杜老满面愁容地望着叶靖,心里的波澜依旧未止,他不知道就这么突然告诉这个孩子这件事,到底对他的冲击有多大。于是杜老也不再忍心看下去,咬着牙出门而去。 “难怪你叫我叶哥哥,让我把你唤岚儿妹妹…”叶靖自言自语,泪痕未干,两只漆黑深眸的视线,却是随着慢慢扭头,转移到了环抱自己腰身的慕岚儿身上。 “叶哥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教我骑马、射箭…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慕岚儿虚弱的声音,娇弱弱地再次传来,语气之中,充满了对亲人的渴望,充满了,十几年孤单成长的落寞与哀伤。 只是叶靖的脑海里,一下子,真的接受不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事情。 两岁不满,叶靖的生母被前朝官兵生擒,于天下人面前,斩首示众,为的就是震慑当时正如火如荼的叶昭荣起义大军。 自母亲死后,叶靖的父亲叶昭荣,一直忙于战事,以致后来大周立国之后,从来无暇顾及续弦之事。叶昭荣对亡妻的感念,也被大周子民们传颂数年,人们都说叶帅宅心仁厚,忠贞贤良,倾尽一生,献给了大周的社稷江山。 其实,谁也不知道懿国公叶昭荣真正的想法,位居大周第一王侯,却没有一位妻妾。人们知道的是,他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拿来培养自己的独子,叶靖。 叶靖天资聪颖,根骨强健,算得上是武学奇才,加上他奋发图强,从不软弱的刚毅性格,以致十七岁随叶昭荣出征大漠,活捉了漠国皇子。 染血的心性,出生入死的打磨,人们都觉得,只要有叶家父子在,大周一定不会惧怕任何外敌。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叶靖居然还有一个妹妹,而且是神秘地界里,慕府之主的女儿,这其中的缘由,除却慕府之主,只怕天下再无人知晓了… 叶靖呆呆地跪在地上,扭过头一直望着慕岚儿,这真的是自己的妹妹么?想来如今的大周,能不远万里过来庇护自己的,恐怕也只能是她了吧。还会有谁,会在乎一位如同丧家之犬的亡命逆贼呢? “岚儿,你起来吧。”叶靖终于选择镇静了下来,无论如何,他也只能选择接受。于是他主动将慕岚儿的双手托起,香软的两只小手,浅浅的,让他感觉有些温馨。 慕岚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明媚灿烂的笑容,宛若可以融化冰雪,驱赶人世间的一切浮尘。 慕岚儿抬头仰望,四目相对。这一次,叶靖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白皙嫩爽的面庞,依稀有着尚未消散的泪痕。两条弯弯的细眉,不偏不倚,对称地自然生长在额前两旁。明亮张大的美眸,宛如星辰,焕发着琥珀色光芒。琼鼻泛亮,樱桃小嘴,正微微张开对着自己柔和地笑着。胸前略微起伏的线条,却是少女独有的那般青春味道,一身浅绿色的罗裙,素雅高贵。 她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却偏偏把人世间所有的美好气息,集中在了身上。 “叶哥哥,不要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嘛…”慕岚儿有些娇羞地红了脸,声色纯真青涩,低着头,两弯细长漆黑的尖尖睫毛,忐忑不安地眨动着。 “哪有啊,你先前还不是一直这么盯着我看吗?”叶靖咧着嘴笑着,心里一股暖流袭来,他终于再次体会到,对亲人的失而复得,到底有多么快乐。 “岚儿,总兵府还有些事没有办妥,待我再回一趟总兵府,咱们就上路,好吗?”叶靖面色极尽柔和,轻声细语地道。 “嗯嗯,我陪叶哥哥一起去,顺便替娘亲问候孙总兵。”慕岚儿笑颜如花,认真地点点头。 叶靖带着一脸轻笑,自然地摸了摸慕岚儿的头顶,随后二人出门而去,空气之中的暖意,涣散了之前所有的愤冤与痛苦。 ------------ 第七十六章 相识慕府 再回孙宅 慕岚儿拉着叶靖的手,满脸笑容地将他迎入马车,随后杜老把手里的皮鞭一挥,依旧是那驾玉蓬黄箱,徐徐出了鹿鸣院。与之前不同的是,其后只跟着两名剑士,骑着高头大马,面色冷峻地警惕四面八方,剩下四名剑士留下来护卫依旧在昏睡的妙衣。 只是这个时候,整个汝州城已经被刚刚传来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了。 北卫所司犯上作乱,恰逢孙总兵强势回归,整个北卫所司衙门的官军,全部被斩杀在总兵府前,尸横遍地。 叶靖与慕岚儿坐在马车里,两人挑开左右的小帘向外看时,一派繁华的东坊,却突然冷清了起来。店商全闭,行人寥寥,而且都带着无比惊慌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叶靖皱着眉头,十分不解地四处打量,除却马车颠簸的咯吱声,再听不见任何喧闹。 “先前还好好的呢…”慕岚儿嘟着小嘴,大眼睛眨巴眨巴,也是一脸困惑。 “杜老先生,还请加快速度,一定是总兵府出了什么事!”叶靖突然有些焦灼地朝着车厢正门喊去,这番情景,也不难推断,不是总兵府就是北卫所司发生了大事。 只听得杜老一声重喝,马鞭扬起,随后那匹黝黑发亮的马,连声嘶鸣,而后践踏尘埃,朝着总兵府方向快速奔去… 林逸风和白玉琮,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先前胡乱查探了一通,一无所获。现在站到了汝州城最高的塔顶上,举目眺望全城。这时候人影稀疏,几乎看不到什么在城里移动的事物,让他们有些着急。 “此前汝州城门大军集结,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林逸风紧紧握着手中的墨纸扇,桃花眼深深凹陷,一脸不安。 “不会的,既然老叶说有办法进城,他就一定有办法。”白玉琮瞪大双眼,仔细搜索着视野范围内的每个角落,又接着道:“只是不知,他能去哪儿呢?” “白兄,快看!那可是你之前所见的神秘马车?”林逸风突然惊呼了一声,他站在白玉琮身后,看到有一架马车,后面跟着两个护卫,正在疾速前往某个地方。 白玉琮立即转过身来,双目发亮,“就是它!” “这些人是前往…”林逸风看着那架马车直直地朝着城西而去,不由得暗自猜测。 “总兵府!”白玉琮立即接着林逸风的话说了下去,而后他极尽目力,看到了窗子里一之蓝锦手臂自然地挂在窗外,“老叶!” 换做是别人,他不敢确定,可若是叶靖,绝对是他这一辈子永远不会认错的人。 就在林逸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时,一道白衣身影,从塔尖上滑落,林逸风一咬牙,脚底发力,跟了上去。 叶靖坐在马车中,心里很忐忑。一方面,他已经和岚儿许下诺言,随她回慕府;另一方面,从此前得知的消息来看,义父现在赶回汝州,绝对是受了朝廷的旨意,挥师东进,守卫皇城,只是许青依附海阳侯,反手倒插义父一刀,又该如何应对呢? 如果没有帮义父妥善处理汝州城里的事,自己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去的,哪怕最后不得已下手刺杀许青,也算是自己唯一能对义父做的贡献了。 这个念头,突然在叶靖的心里萌生了出来,他皱着眉,一边思量,一边出神,满脸的忧色,让一旁的慕岚儿神色黯然。 “果然,在叶哥哥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回慕府么…”慕岚儿暗自叹息,她静静地望着身旁这位英俊至极的兄长,既幸福又彷徨,小小的年纪,她不去想那么多,反正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把叶哥哥带回慕府。 “岚儿,待会儿到了总兵府,万不可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明白么?”叶靖突然扭头,对着慕岚儿严肃地叮嘱道。 “嗯,我不会乱说的,本来就不能让别人知道!”慕岚儿浅笑着对着叶靖点头,她已经沉浸在了兄长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中。 “吁~”杜老驻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随后面带怒色,大声呵斥道:“速速让开!” 叶靖连忙拉开车厢华帘,只见白玉琮和林逸风,正带着笑容朝自己望来。 “小白!少阁主!”叶靖跃身下马,直接冲到了前面,先前让他们回了总兵府,现在这两人必定是为了寻自己而来,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慕府马车中的。 “既然你与他们相识,怎么没告诉我们?”白玉琮有些愤愤道,朝着叶靖的胸口直捶一拳。 “说来话长,日后我慢慢告诉你们。”叶靖腆着脸笑道,随后转身向后介绍道:“这是来自慕府的杜老先生,车里是慕府小主。” “在下白玉琮,见过杜老先生。”白玉琮抱拳朝着杜老行礼,俊气勃勃,让杜老稍稍一怔。 “在下玄天阁林逸风,见过杜老先生。”林逸风手持墨纸扇,也是抱拳行礼,让杜老再次身体轻颤。 白衣浪子白玉琮,既是叶靖的副将,更是名冠天下的江湖大侠,杜老听说过此人的名号,但是从未见过。玄天阁少主林逸风,江湖名门子弟,这他倒是很了解,鱼龙混杂的慕府,不乏江湖中人,自然也与玄天阁往来不少,慕府一年一度的九极盛会,没少见到林逸风身影。 只不过,这时杜老浑身绷紧,显得有些不自然。 “你们三个居然真能聚到一起啊,武道三子,呵呵。”杜老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走下马车,慢慢向前走来,先前脸上那抹不自然的颜色,瞬间无影无踪。 “杜老,数月不见,晚辈替家父问好!”只见林逸风这时,满面带笑地再次向杜老行礼,让叶靖和白玉琮大吃一惊。 “你这小子,怎么跑到汝州来了?”杜老笑呵呵地拍了拍林逸风的肩头,浑身上下地打量着他。 “说来话长啊…”林逸风向叶靖看了两眼,而后又扭头,一脸不解地望向杜老:“晚辈也未曾料到,慕府所来之人,竟是小主和您!” “少阁主,你藏得够深呐!”白玉琮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看着林逸风。 林逸风瞬时错愕万分,连连解释道:“白兄莫要误会,实在是不知,竟是杜老先生带着慕府小主。慕府中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我又哪里能知道是谁呢…” “好了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先回总兵府。”叶靖把白玉琮和林逸风二人的肩头轻轻一拍,而后拱手对着杜老道:“杜老先生,如此倒也省去了些许麻烦。我先随他们回总兵府,你们再赶过来吧。” “嗯,也好,那你们先走吧。”杜老和蔼地对着面前的三位年轻人笑道,他听出了叶靖的心思,确实,之前打算这么一起去总兵府,倒真是容易让人怀疑。 慕岚儿轻轻拨开门帘,露出一只明亮的大眼,有些生疏地望着叶靖身旁的两位年轻男子,其中一位觉得有些眼熟,只是那位长相秀美的白衣男子,倒是从未见过。她在口中轻轻喃了一声叶哥哥,而后就见他们御风消失了。 “我们也走吧。”杜老缓缓再上马车,对着车厢里的慕岚儿轻轻道:“小主不必担心,你那叶哥哥,知道怎么做的。” 慕岚儿听在耳中,心中仍然有些不安,心脏怦怦跳动。 “驾。”杜老轻驾马车,这时候,他选择慢慢前进,此前是应叶靖的要求匆匆赶马,现在倒也没这个必要了。 于是一车二马,再次朝着总兵府方向徐徐前进。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轻功而行,跳过几条街区,很快便来到了总兵府门前。 只见那路上,一大批红甲官军正在收拾地上另一大堆红甲官军的尸首,残肢断臂,内脏骨屑,铺陈遍地。 “这是怎么了?”叶靖吃惊地问道。 “许青趁总兵府主事之人不在,直接派兵封锁这里,碰巧孙总兵回来,就变成这样咯。”白玉琮没心没肺地道,甚至还有些喜悦之意。 “难怪整个汝州城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叶靖又自语地说着,星目焕亮,心里大快。若是义父敢这么直接动手,绝对是有了一股莫大的底气。 “直接走进去吧。”叶靖眯着眼笑道,如今看来,整个汝州,必将是在义父手中牢牢掌控着。 于是三人大步流星,直接从正门走进,这还是他们自来汝州起,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地踏进总兵府的大门。 只见孙文成和孙昊,父子二人正坐在议事厅里商量着什么,一旁还有总兵府幕僚商治,和一位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那人左眉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此刻正严肃地聆听孙文成在说什么。 叶靖有些犹豫,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不暴露自己与孙文成的关系的,这时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自己叫义父,而是让白玉琮大声喊道:“孙总兵!” 孙文成听见议事厅外,有人在叫他,抬头望去,只见叶靖和另外两位年轻人的身影,朝着这里慢慢走来。 ------------ 第七十七章 逼尽来使 禀明离意 孙文成、孙昊、商治以及戌离,四人闻声同时向外望来,只见三位年轻男子,有条不紊地缓缓走了进来。 “在下叶靖,拜见孙总兵。”叶靖一如晚辈对长辈,拱手向孙文成行礼,安然自若,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 不知怎么,气氛竟莫名尴尬了起来。清冷的空气中,仿佛有了寒风霜雪的气息。 孙文成察觉到了叶靖的用意,他看见叶靖与戌离,二人互相打量,面色冷峻。虽说七皇子梁贤烨现在继承大统,正位太子,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和孙文成详谈叶家的事,现在太子殿下的首要阻碍,依然是海阳侯郭子仁。 如果让太子殿下的护卫得知叶靖在自己的总兵府,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孙文成犹豫难决,他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叶靖不认识面前这位眉眼上有一位刀疤的年轻男子,但是可以确认,此人一定是从皇城里派出来的。 此时的戌离,心里有些发颤,虽然叶靖不认识自己,但是大名鼎鼎的叶少帅,这副尊容,他在内务府任职时,早已见过了不少次。 “不知叶少帅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最先说话的,却是总兵府的幕僚,商治。 从他看见叶靖走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场面一定会无比僵硬。叶靖与孙文成的关系,不是双方亲信,一般无人知晓,可这时却偏偏来了个新君手里的探子,若是让太子梁贤烨知道,今后定会抓住孙文成的把柄,再想做孙文成的文章,就容易得多了。 商治在脑海里几经思量,为了不让这位戌护卫留心眼,发现只能顺应叶靖的意思,就当作刚刚碰面的样子,怕是最好不过了。 孙文成有些愕然,但他立马反应过来,拱手对叶靖道:“原来是叶少帅,不过,你怎么云游到我这小小的汝州城来了?” “叶少帅?你真是叶靖!”戌离的声音,带着恐惧从嗓子里压出来,自从叶家被铲除后,皇城里从来没有传过任何关于叶靖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大火烧死,不料在汝州城竟见到了真身。 “你是谁?”叶靖面色发青,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心中悄悄生起。 这一瞬间,整个议事厅的氛围再次清寒刺骨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从叶靖的语气中听出,他选择了不想善终。 “孙总兵!莫非你…”戌离两眼瞪大,看着孙文成,却发现孙文成那双深邃的眼,如苍鹰一般,面带冷意地直勾勾地盯着他。 “来人!”只听见孙文成一声令下,随后竟冲来无数手持长戟的红甲士兵,全部站在议事厅门前,将整个屋子封锁了起来,这其实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为了保护叶靖,他甘愿付出任何代价。现在看到叶靖杀意生起,自当全力配合。 孙文成不知道叶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也圆不下去了,索性将戌离斩杀,还可保叶靖的周全,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件事,自己的义子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戌护卫,老夫本无心,无奈被你看到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孙文成铁青着面色,带着威胁的语气道。 “太子殿下如此待你,你怎能做如此欺君罔上之事?”戌离满脸惊恐,他的定力,从一见到叶靖起,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太子殿下?莫非真是他福王梁贤烨么?”叶靖慢慢靠近戌离,只见后者紧握腰中的佩刀,浑身依然在颤抖。 “叶家余孽,你竟敢直呼殿下名讳!”从未如此激动的戌离,此时已经迷失了心智,他不是为梁贤烨在发狂,而是因为死亡的气息,已经慢慢向他靠近了。 “叶家余孽?呵呵,他梁贤烨果真这么认为的么…”叶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浑身发热,步子里带着凌厉之气,站到了戌离面前。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若是放你回去,不仅会惹得梁贤烨全天下捉拿我,甚至,还要牵连孙总兵,你说,该怎么办呢?”一股十足的霸气,从叶靖身上发出,死死地压向正在颤抖的戌离。 他开始呼吸紊乱,头脑发昏,额头上的汗珠,宛如豆粒。 “杀了他,无须废话。”白玉琮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刚欲动手,却被叶靖挥臂拦下。 “叶靖!总有一天,殿下定会亲自摘下你的头颅!”戌离大吼一声,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拔起手中的佩刀,让叶靖有些惊慌地稍微退步,戌离举起长刀,又对着孙文成道:“孙文成,就算你杀了我,没有我跟你一起回去复命,你以为殿下能够饶过你吗?” 长刀雪亮,却是没有向叶靖斩来。下一瞬间,戌离的脖颈处一道血痕浮现,随即鲜血喷涌,戌离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两眼消散了神色,但仍死死地盯着叶靖不放。 “你…”叶靖咬着牙,心中忿忿不平,梁贤烨派来的人选择了自刎,却是连他动手的机会也没有。 他这样一死,将让义父陷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算了,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孙文成拍着叶靖的臂膀安慰道,随后对着门外一干官军吩咐道:“你们把这尸身收拾了,直接与北卫所司的人一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七十七章逼尽来使禀明离意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竟到了上架这一天,按照惯例,一般都有个上架感言…作为一个刚刚混迹网文圈的新人,能走到这一步,真的让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感谢一直支持君子绰绰的老姐“kathare小包子”、老铁“怎样遇见你”、“正义方圆”、“蔡翼丰”,老爸老妈…虽然…不是太会用APP,还是想尽千方百计跟我打赏…当然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一直默默支持的书友们,以及我的责编,徐徐。 我不敢妄语评论网络文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是以我几个月的亲身经历来说,网文之中,绝对不乏惊才艳艳之辈。 在历史分类里可见一斑… 提起历史,真的是一个特别宏大厚重的话题,历史情怀,是一个人日常生活,闲暇聊谈永远避不开的。 因为…祖先、子孙。 我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或许人人都有的历史情怀,一鼓作气开始攥写《帝王律》这本书。 我原打算以明朝为背景架构,这也是很多作者和读者朋友们喜欢的一个朝代。后来又觉得,也许太遵循历史典范,有些东西不好表达,于是便架空了一个王朝,也是为了方便讲述自己脑子里的故事,而且加之双线行文,算是很大胆的冒险。 提起双线,务必还要提醒诸位书友一下,本书虽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为题材,但是其他残酷的帝王铁血手段,也是不会少的哦! 第一次写作,当然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各种拿捏张弛,确实很难把控。但是日日夜夜,我都在琢磨,争取别出太大的漏洞,或者情节上过于不合理的地方。 水平不高,敬请指教 上架了,对于读者来说,就要收费了。如果你觉得这本书比较和口味,不妨订阅看下去,当然,这都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无须强求。对于每一位辛勤耕耘自己这份小小理想的作者来说,能够被人认可,真的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小生竭尽所能,编绎帝王之律… 百味杂陈,谨再拜! (附加一条小小的备注,群号:634610891,期待更多道友来一起交流讨论) ------------ 第七十八章 满世皆凄 终究离别 “总兵大人,不知哪里来的人,说是来拜望您。”一位官军禀报消息的声音,打破了议事厅的死寂,稍稍缓和了孙文成痛苦不堪的心。 “他们来了。”白玉琮轻语,向外看去,只见那架黄箱马车停在府门前,杜老牵引着一位身着淡绿色素裙的小姑娘。 叶靖闻声,立即止住了哀情,他用手臂稍稍擦拭脸庞,只不过那深陷的眼眶,依旧是有些微红。 “叶大哥,快起来吧。”孙昊匆匆走了过来,轻轻托起叶靖的手臂,叶靖慢慢站起,带着一脸羞愧难当的笑。 八面威风的堂堂少帅,何曾落到这般地步… “孙总兵,久仰久仰。”杜老笑声豪迈,主动上前给孙文成行礼。 “阁下是?”孙文成却是一脸的不认识,满腹疑惑。 “你就是河阳总兵大人?”慕岚儿娇嫩的声音,从淡淡的小嘴里传来,让孙文成轻轻一怔,这位小姑娘,绝非泛泛之辈。 “老夫人称杜老,这位是我慕府小主,特地带府主心意,前来问候一声。”杜老面目和善地解释道,两眼的余光,看到了依旧在议事厅的叶靖。 “慕府?”孙文成瞬间变了脸色,这是一个在大周,只要提起就会令人生畏的地方,“快快请进!”孙文成由惊诧变成恭敬,立即请慕岚儿和杜老入堂。 “孙总兵,我们就不进去了。”杜老微微笑道,望着从议事厅慢慢向外走的叶靖,眼神又回到孙文成身上道:“想必叶少帅跟孙总兵说过,他将去慕府,是么?” “呃…难道你们?”孙文成惊愕不已,不禁问道。 “我是奉娘亲之意,特地来接叶少帅的。”慕岚儿眨巴眨巴大眼,让孙文成更加慌乱了。 从未听闻叶家与慕府有任何关系,慕府之主又是如何肯出面庇护叶靖呢? “你娘亲,当真可以庇护叶少帅么?”孙文成有些不放心地轻声问道,但是他又在心里暗自欣喜,因为眼下这也许是叶靖最好的去路。 “义父,他们是值得信任的。”叶靖慢慢走来,两只星目里带着柔和的笑容,望着慕岚儿。 白玉琮也迈着小步子跟上前来,无论叶靖去哪儿,他总会陪在身边。这时候,他望着眼前那位穿着淡绿裙,浑身充满灵气的小姑娘,仔细打量着,这就是他先前没有见到的慕府小主。 “义父?”杜老一脸茫然地望着孙文成和叶靖,而后瞬间明白,原来叶靖久居河阳,竟是出自这个原因。他再次拱起双手,对孙文成行礼道:“叶少帅在此,多有麻烦了。” 孙文成心里在此惊愕万分,怎么听这杜老的语气,说的叶靖像他那里的人一样,自己身为叶靖义父,倒成了让别人客套的对象。 但是他依然恭敬着颜色,连忙托起杜老的双臂道:“使不得,使不得。只望靖儿此去慕府,你们能够护佑他周全!” “孙总兵大可放心,我慕府向来与中原不相往来,若不是听说叶家的事,断然不会让小主亲自来中原的。”杜老面目和善,再次不紧不慢地道。 “誒,少阁主呢?”叶靖和白玉琮,二人站在孙文成身后,这时发现不见林逸风的身影,叶靖不禁问道。 “听说你要走,当然是去找那位孙姑娘咯。”白玉琮满脸秀俊地笑着,带着无比的喜悦心情,“你还不快替少阁主探探口风?” “嗯。”叶靖庄重地点了点头,想起林逸风跟着自己一路走来,几番陷入危难,自己帮他做这件事,也是义不容辞的。 “义父,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机会跟您说。”叶靖此时走上前来,面色庄重地看着孙文成,让他心里轻颤,这个孩子,临走前还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么? “雪儿对少阁主一见倾心,舍命相救,孩儿斗胆在此,替少阁主求下这门亲事!”叶靖神情激动,对着孙文成隆重地拱手道。 “雪儿…”孙文成喃喃自语,这时候听叶靖说起来,倒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这些日子自己一直来回奔波,根本无暇顾及。 可是在孙文成心里,此时他竟有些反感这门亲事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看好过。于是他值得愧笑着道:“靖儿,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除非林老阁主亲自来与为父商谈,那还是不一样的。再说,为父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来考虑这些事情啊?” 叶靖在心里想了想,义父的这番话也对,马上要师援皇城,大战在即,哪里有什么时间来着手这些事情… “好吧…那过后孩儿将义父的意思转达给少阁主。”叶靖有些尴尬地自言自语,他听不出孙文成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是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也想替林逸风争取一下。 “叶少帅,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要务在身的孙总兵了。此去慕府,路途遥远,还须些时日,早早上路吧。”杜老轻声劝慰的声音,从叶靖身后传来。 “好了,你也是该上路了。从今往后,但凡有任何事,直接再来汝州找为父。”孙文成闭上眼,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老泪留下来,稀疏斑白的两鬓,尽显沧桑。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七十八章满世皆凄终究离别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七十九章 太子谕令 生死一决(求一波订阅~) 经过一番死寂,总兵府再次紧张了起来,刚刚孙文成听到有人禀报消息,许青正急匆匆地从城外赶来,他知道了汝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孙文成早先派去的传令兵,也有回复的消息,统军孙文秀和孙文学,二人将直接从慈茗镇整顿大军赶往汝州城,师援孙文成。 还有南卫所司指挥使丰羽,他也早早整顿了手里的五万兵马,随时听候孙文成调遣,这是孙文成在去皇城之前就派人下的命令。 总兵府的议事厅内,孙文成、孙昊和商治,三人坐在木椅上,正在商量到底如何对付许青。 “孙总兵,依老夫之见,诛杀许青事小,可太子殿下派来的密使被杀,才是真正的麻烦呐!”商治有些担忧地道,他原以为孙文成不会这么犯傻的,不料还是护子心切,为了叶靖,冒下巨大风险。 “是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啊。”孙文成暗自喟叹,其实心里也有些惶恐,确实,对付许青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关键是戌离死了,这怎么跟太子殿下交差呢? “父亲,你还记不记得,太子殿下曾说,若是许青不好对付,便要戌护卫刺杀他么?”孙昊却在一旁,心里想出了一道妙计。 孙文成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商治,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孙昊,想听这位少将军接着说下去。 “父亲自可禀明殿下,许青反抗强烈,戌护卫刺杀不成反遭毒害,我们终究是费了大力气才杀掉许青。”孙昊两眼泛光,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懵懂的少将军,此刻竟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 “少将军,真不愧为孙家后人。孙总兵,恭喜啦!”商治笑着站起来对着孙文成拱手,只见孙文成惊愕地望着孙昊,眼里透露着一样的光芒。 “父亲,其实很多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讲。”孙昊目光躲闪,但是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雏鹰欲翱翔于青天之上的浩气,这些变化,还是来自孙昊亲自在皇城的所见所感。 孙家如何被人欺压,父亲又是如何被平凉侯当众看轻,这些,都刺激着他年少轻狂的心性,特别是亲眼看见叶靖的遭遇,威霸四海的堂堂叶家,竟落得如此下场。他已经自己让自己肩负起了让孙家兴旺下去的欲念。 “为了让孙家不重蹈叶家的覆辙,我孙昊自当不择手段。”这句话一说,孙文成整个面色都变了,难道就在皇城经历了这么一点事,让这小子突然成长了这么多么? “好!我孙家,也是该一震当年雄风了!”孙文成起身,他两眼灼热,从孙昊的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孙氏一族璀璨的未来。 “少将军才智过人,定能化解此次危机。”商治在一旁,又是笑眯眯地夸耀着孙昊。 “传我军令,集结总兵府所有兵马,准备擒杀许青!”孙文成一声令下,随后盛气勃勃地走向议事厅外… 此时的许青,刚刚整顿完自己的部署好的十万大军准备上路,不料汝州城传来消息,不仅孙文成悄无声息地赶回了汝州,还把自己派的衙署官军全部斩杀了。 他怒气冲冲,两眼杀意尽显,命令自己指挥同知马俞继续率军上路,自己带领五千官军,调转马头,杀回汝州城。 在他心里,孙文成把自己的人屠杀尽了,也意味着从此二人将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许青虽然不敢杀孙文成,但是把他控制住的办法还是有的。只是不知他孙文成为何突然回来… 临近汝州城正大门,守门的卫兵只见远方来了一大批怒气冲冲的官军,卷尘扬土,绵延几里,而且都是以骑兵为主,让他们大惊失色,立马关上了城门。 因为许青临行前吩咐过,说不定孙文秀回带军赶来,所以他还留了两万官军以应不测,这时候那城门守卫立马派人去通风报信,吓得魂飞魄散。 片刻后,许青带着大军赶到,他破口朝城内大骂:“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把门关着干什么,给本官打开!” 城门守卫一听,居然是许大人的声音,又惊又喜,立即打开大门,随后许青率军冲入,五千兵马,声势浩大,撼动了整个汝州城的宁静。 汝州城的西区,孙文成带着仅有的八百兵马,准备去截击许青,只听见不远处隆隆的马蹄声,放肆倾泻,整个城池都有些晃动的感觉。 “一定是许青来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孙文成有恃无恐地道,虽然他知道许青依附海阳侯,但也摸清楚了太子殿下的用意,许青也许根本不是主动参与海阳侯郭子仁的谋逆,很大程度上,算是被利用的。一旦自己亮出实实在在的东宫谕令,谅他也不敢放肆,只得乖乖认命。 这也是孙文成的底气所在,如若许青抗旨不尊有意谋反,自己更可以集结兵马将他斩杀,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策反他的部众,毕竟,这是未来皇帝下的旨意。 孙文成御马提缰,也是向前急行军,自己盼望已久的那一刻,马上就要真正到来了。 轰隆隆~ 阴沉沉的天穹之上,竟又开始传出低沉的雷声,此时乌云密布,冷风愈烈,深秋的清寒,渐渐有了凛冬的气息。 “停!” 几乎同时,孙文成和许青不期而遇,两方阵势相隔数十米,万籁俱静,没有任何声音。 许青那边,五千骑兵紧紧地密布在他身后,一直延续到了汝州正城门,而孙文成这里,只有八百府兵。双方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七十九章太子谕令生死一决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章 再无北卫 一统河阳 许青的两只眼,已经彻底空洞了,事已至此,还谈什么决斗生死,他自知自己战心溃散,不可能再是孙文成的对手。 “怎么?不肯动手么?”孙文成单手持剑,早已摆好了架势,看着一动不动的许青,真让他不知所措,哪怕他就稍微反抗一下也好,最不愿的就是他毫无反应。 “孙文成,是你陷害我…”许青喃喃自语,整个人失去了生气,他像一头走投无路的羚羊,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 “要怪,就怪你自己依附郭子仁作恶多端,要怪,就怪郭子仁不该忤逆圣命。”孙文成慢慢收起了剑,他看出许青不想跟他打,自己也没有机会亲自斩下他的头颅了,“你我共事多年,同僚之情本府自不会忘,现在,全凭你自己选择吧…” 孙文成扔下最后一句话,自己挥身上马,随后将手里那封谕令,丢在了许青的脚前,自顾自地调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阵营。 许青怔怔地望着那张半开半掩的卷轴,方方正正的墨字,一道红色玉印,枯瘦的身形,摇摇欲坠,嘴唇干枯,两只深陷的老眼,再也止不住地涌出泪水。 忠君效命,换来的,却是无故颁下的死令,自己费尽心思整肃大军,到头来,欲将殒身于前军。 “我不甘心!不甘心呐!”许青像发了狂似的,仰天怒吼,让身后的五千骑兵,全部面露哀色,而总兵府的诸员,全部都像在看笑话似的盯着他。 “北大营二骑兵营听令!”突然,许青整个人浑身充斥着戾气,他双眼泛红,直直地盯着孙文成渐渐缩小的身影,随后大喝一声,“给我杀!” 孙文成立即掉转马头,只见许青整个人半跪在地,捂着胸口,嘴角渗出了一道血迹。 “许青!你真的要违抗圣明不成吗?”孙文成大惊失色,瞬间面色苍白,他万万没料到,这位曾任朝廷的兵部侍郎的二品大员,竟敢真的公然藐视圣威。 “都是你逼我的!反正也是将死之人,拉下你垫背,也算是给侯爷省去了不少麻烦。杀!”许青振臂一挥,而后那张脸上,一道意味深长的狞笑,直扑孙文成。 随后,只见许青身后的五千骑兵,纷纷举起长剑,朝着总兵府仅有的八百官军冲来。 马踏飞尘,惊动了整个汝州城,阴风愈刮愈烈,仿佛要卷走人世间所有的萧索。 “既然这是你做的选择,那本府更要替殿下将你铲除!总兵府众将士,随本府,杀!”孙文成没有丝毫惬意,不知怎么的,一股必胜的信念从他心底萌生。 两军交阵,军心在上。此时的许青虽然如困兽进行最后的反扑,但是那北大营的五千骑兵,终究不是站在天道一边,忤逆天命,自当斩尽。 就在孙文成的八百官军和许青的五千骑兵还未正式交兵的时候,一瞬间,四面八方竟全部传来滚滚隆隆的马蹄声,还有错乱嘈杂的脚步声。随后竟是数以万计的孙字大旗,突然从所有的大街小巷里高高竖起。 “河阳左统军孙文秀在此,逆贼许青,还不束手就擒!”只见孙文秀的身影,御马提刀,须髯飘飘,自北面杀气腾腾而来,其后跟着数不清的骑兵,还有持着长戟的众步兵。 “河阳右统军孙文学,带兵来援!”孙文学的身上,背着一把无比精致的大弓,也是同时出现,兄弟二人,从南北夹击,与孙文成的西面阵营加起来,硬生生地将许青东边的五千骑兵,团团围困。 只见北大营的骑兵营,瞬间惊慌错乱,前马欲止,后马撞前马,瞬间翻到一大片,马蹄阵阵,踏死无数。 许青仰望着四面赶来的孙家大军,才知道,这一切,竟是孙文成给自己下的套,无论自己怎么做,最终都难逃一死。 可是一切都晚了,孙文成及孙文秀、孙文学三兄弟,并没有止住杀意,相反,士气更盛,就在许青绝望出神的这短短的空隙中,五千骑兵,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孙氏部众,悉数斩杀。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战马悲鸣,钩戟刺心… 一直从汝州正城门东门外,都有从后包抄北大营骑兵,并一路斩杀过来的孙家大军。根本没有人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汝州城的百姓,全部畏缩在家里,等待最后的结果,他们心知肚明,一定是孙总兵和许指挥使,在进行最后的生死搏杀。 这对在汝州明争暗斗了数年之久的冤家,终于是有一个人,将彻底退出舞台了。 数不清的孙氏大军,终于是把那五千骑兵,全部杀溃,只剩下十几名残军败将,围绕着许青,抱头跪地。 “主家,这是您的绰影弓,现在,我把它从军帐里拿回来了。”孙文学来到孙文成面前,立即下马,小心翼翼地从身上取下那张精致大弓,而后恭恭敬敬地奉于孙文成的马前,这是孙文成派人通报消息时,特地叮嘱过的。 万丈苍穹,箭无虚发,这才是孙文成的真本事!天下太平之时,他栖居河阳,没有猎场,没有军武场,也根本用不到这张爱弓。平时一把佩剑,仅仅是为了防身罢了。 可是马上大军师援皇城,开始真刀真枪地拼杀,身为主帅,他得拿出真本事。 “许青,你终于落到这一天了!”刚从敌阵杀出的孙文秀,须髯上血迹颁布,如染红墨,他满脸笑容地盯着许青,手里的长刀,依然再滴血。 许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闭着眼,状若半死,冷风肃肃,将那半百的长发,吹得飞舞。 “文秀,让开!”孙文成的大叫,突然从孙文秀的身后传来,他回头望去,只见孙文成双目紧聚,两手大开那张数百斤的绰影弓,一道银白发亮的长矢,正在那张弓上颤抖。 孙文秀立马提缰避开,他知道,那杆箭的威力,到底是多么可怕… 呜~ 银白色的箭矢,撕裂阴风,竟震得空气都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直直地飞向许青的左胸。 下一瞬间,一朵血花生起,箭矢穿胸而过,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许青终究是闷哼一声,应声倒下,再也没有了生机。 从此时间再无北卫所司,孙文成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其实他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下属会支援的这么及时,但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手射杀了许青。 “文学,你立刻率领右军前去汇合丰大人,我们到华县整军汇合。”孙文成立刻收起了那张弓,面色严肃地对孙文学道。 “末将领命!”孙文学也没有犹豫,立即率军只冲南城门。 “其余孙氏诸将士,急速行军,随本府截击北大营!”孙文成一声令下,浩气冲天,随即眼神示意了孙文秀一下。 孙文秀点了点头,提起长刀,对着已是一具尸身的许青,用力挥下,他一把抓起许青的长发,随即那颗枯瘦的头颅,鲜血汩汩,被摘了下来。 就这样,孙氏部众在孙文成、孙文秀和孙昊的带领下,直出正城门… 杀气猎猎,将近六万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章再无北卫一统河阳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一章 举目皆亲 启程西行 叶靖一行,出了总兵府后,径直前往了鹿鸣院,妙衣依旧卧伤在床,他们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于是三人三骑,一架马车,加后面两名腰配长剑的剑士,终于是进了鹿鸣院的第一个院子,这家十进十院的大客栈,真的是奢华的让人咂舌。 “杜老,劳烦您亲自去看看妙衣伤势,能不能上路,还得看她的情况。”叶靖恭恭敬敬地对着杜老道。 “嗯,她伤的也不算太重,若实在不行,再休息一日亦可。”杜老微微点头,叶靖与他行礼后,杜老直接向二楼的厢房走去。 这栋高耸的阁楼前,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又坐到了那方六棱凉亭下,当然,慕府小主慕岚儿,也是静静地与他们坐在一起。 “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可有心上人啊?”白玉琮为了一缓之前一路伤感的氛围,这时候歇息下来,看着模样可爱的慕岚儿,竟拿她寻开心了。 “哼!”慕岚儿撅起小嘴,眉头一蹙,扭头甩向一旁。 “小白,你别不正经啊,我警告你,这可是慕府之主的闺女!”叶靖瞪着眼看着白玉琮,透露着些许凶意。 “嘿嘿,慕府之主怎么了?我白玉琮放荡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呢!”白玉琮依旧是色迷迷地盯着慕岚儿,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里恶心不已。 “你这家伙,又欠揍了吧?”叶靖拳头一握,竖在半空中。 白玉琮面色一变,不过依然笑着道:“她跟你什么关系啊,这么护她?再说了,你不是有那个什么妙衣公子么?” “你!”叶靖气得身体轻颤,而后也是选择扭头,不再理会这家伙。 他们只见林逸风双目空洞,呆呆地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云淡风轻,一直处在失神状态。 “少阁主,你与雪儿,到底怎么样了。”叶靖关怀地问道,先前他问了义父关于这件事,一直犹豫该不该跟他说呢。 “少阁主?”白玉琮把右手展开,五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林逸风的眼前上下晃动,这才激起了他的一点反应。 “呃…没什么啊…”林逸风回过神来,眼睛直眨,模样错愕至极。 “林哥哥有意中人么?”慕岚儿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林逸风,双手托着嫩白的玉腮,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林逸风。 “林哥哥?什么时候叫叫白哥哥,白哥哥有奖励!”白玉琮一脸坏笑地看着慕岚儿,让她立马放下双手,再次撅嘴道:“不要,坏人!” 白玉琮尴尬地看着叶靖,只见那刚毅的面庞,又是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我错了好吧…”白玉琮愤愤地坐下,却看见慕岚儿的两只大眼,偷偷地瞟了自己一眼,而后又瞬间撇开了。 “少阁主,雪儿与你,究竟怎么说的?”叶靖依旧是把目光放在林逸风身上,看着他那惆怅的面容,心里有些难受。 “唉,罢了,本不是一路人,就此别过吧。”林逸风却是慢慢叹息道,装作从容,其实心里正痛苦挣扎着。 “你说什么呢?我替你问过义父,义父说只要林老阁主亲自来汝州,他定会大礼相待,详谈此事的。”叶靖却是神色严肃,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林逸风,好似操碎了心的模样。 “叶兄如此费心,多谢了!”林逸风也是庄重着给叶靖行礼,随后又坚决地道:“我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林哥哥,明明自己在意,为什么要放弃呢?”慕岚儿一脸不解,甚至有些怨意地道,这位玄天阁的少阁主,文质彬彬,但行事向来果断,面对这儿女情长竟如此困苦,让慕岚儿感觉很不快。 在她心里,自己想追求,想守护之人,必然要用尽全力去争取。正是怀着这份心意,她才主动请命,让娘亲答应自己来汝州,寻找同是叶家血脉的叶靖。 叶靖呆呆地看着林逸风,一时间不知所措,看他这样子,似乎真的做出了决断一般,自己终究是旁人,再怎么劝,也遂不了他自己的心意。 “别提了。话说,慕小主又是如何与叶兄相识的呢?”林逸风话锋一转,这也是他心里疑惑已久的一个问题,白玉琮听到后连连点头,笑眯眯地盯着慕岚儿粉嫩白皙的脸。 “叶哥哥,你自己说吧…”慕岚儿的面色,唰的一下通红,她羞涩地看着叶靖,心脏狂跳不止。 “嗯,我和少阁主又不是外人,说吧说吧”白玉琮微笑着看着林逸风,而后扭头,不怀好意的样子看着叶靖。 “好吧,先提醒一句,你们要是知道了,可别震惊地昏倒过去!”叶靖缓缓站起身来,目视前方,如释重负地道:“岚儿…是我父帅与慕府之主的女儿。” “什么?”白玉琮和林逸风,瞬间瞪大了双眼,惊愕万分,下巴都合不上了,他们仔细打量这慕岚儿,眼里满满的全是震惊。 叶靖又对着二人轻轻点头,随后看向慕岚儿时,只见她羞红的脸庞,几乎快埋到了石桌地下。 “这也是为什么慕府之主,在叶家遭遇大难之后,还能派人来庇护我的原因。”叶靖又是沉重地道,眼中充满对那位少女的感激之色,愈加强烈。 白玉琮和林逸风,依然怔怔地不能说话,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叶靖居然还有一个妹妹! “叶少帅,刚刚接到消息,孙总兵已经将许青斩杀,现在正率领大军向东面进发。”就在气氛莫名沉闷时,依旧是一位青衣白巾的剑士,匆匆走过来,没有丝毫拖沓,直接跟叶靖禀报道。 此前杜老早已叮嘱他们有事可以直接向叶靖禀报,现在的叶少帅,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了。 “知道了,多谢!”叶靖向那位剑士行礼,随后那位剑士立即回头,丝毫布拖泥带水。 “这样看来,义父已经将河阳牢牢掌控了,如此也好,我们也可以安心上路了。”叶靖喃喃自语,先前听到汝州城西面传来那么大的响动,没想到竟是出了此事。 “等妙衣姐姐醒来,我们就可以上路了。”慕岚儿迅速恢复了正常,两只大大的眼,弯成小桥,十分欣喜地望着叶靖。 “她,真是你妹妹?”白玉琮已经完全无视了刚刚那位报信的剑士,心里怔怔不能回神,这时候,依然想再次向叶靖确认一遍。 “你这坏人,再对我不敬,小心我让叶哥哥打你!”慕岚儿装作十分愤怒的样子,两只嫩手紧握小拳,满脸得意地看着白玉琮。 白玉琮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隔住了,他与叶靖相伴多年,情同手足,现在叶靖凭空多了一个妹妹,日后到了慕府,他又该以何身份存在呢? 叶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白玉琮惊愕的面孔,这位既是江湖大侠,又是赫赫战将的小白,他还从未见过这副模样。 &nbs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一章举目皆亲启程西行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二章 起战占劣 绝地危机 黑压压的一大片云团,从西北方,携带着冷气疾速向皇城压来,冷风愈演愈烈,渐渐有了狂劲暴乱之意。飞沙走石,草木颤心,冷风席卷了整个皇城外围的生灵。 打着郭字旗号的十五万大军,终于是顺着狂风吹来的方向,出现在了皇城前缘的空地上,他们在远离皇城十里外的地方停下大军的行进步伐,全军肃立列队,没有安营扎寨,也没有摆开攻势。十五万青甲大军,静静地呆在原地,只有一匹快马,疾速向城门驰来。 皇城城楼之上,梁贤烨负手,深深地习了一口气,从他看见那浩浩荡荡的十五万大军开始,他就明白,一场恶战即将到来。 此时的梁贤烨,换了一身金光闪闪的太子黄袍,头戴玉冠,面目严肃,一股凛然威严之气,从全身发出。 龙目端视前方,视线里,一匹快马朝着自己脚下的城门驰来,手里拿着令旗。 “弓箭手准备!”方宁泽举起将刀,虬髯啸风,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城墙。数以千计的禁军弓箭手,齐刷刷地,举起长弓,架起箭矢,随时听候命令。 袁标穿着一身红甲将袍,手持一把长刀,驻马站在戍京营四万大军之前,其后是几层厚厚的铁甲盾牌,绵延数里,并肩林立,毫无缝隙。每一块护盾,对应着一位兵士,他们手持长戟,正面对敌。 作为此番战役的第一线,戍京营首当其冲,作了天子脚下的第一道屏障。 “吁~”快马停下,站在袁标身前数十米处,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袁标一声轻喝,长刀横前,直直地指着那匹快马上的一位青甲将军,袁标虽然不识得面前这位年纪相仿的中年人,但是身上那身将衣,他不会认错,那个人比他的官阶高一筹,是一位二品将官。 “淮州兵马参使郭孝义,奉命传达侯爷手令,请将军传达给福王殿下!”那位名叫郭孝义的兵马使,很有礼节地向袁标拱了拱手,一杆长枪,单手掩在背身。 “大胆!今后只有太子殿下,再无福王殿下!”袁标一声怒斥,凶视着郭孝义,随后又架刀说道:“你们都赶进军来皇城脚下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侯爷说了,只要福王殿下能与他老人家面谈,不予开战。”郭孝义不依不饶,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他一束短发飘飘,长枪在握,一道长眉,好似墨染,无比显眼,静静地望着袁标。 “你是不是耳聋?再叫一声福王殿下,休怪本将不守战礼!”袁标凶狠地威胁道,随后竟向城楼上的梁贤烨忘了一眼。 “单枪匹马,敢冲到这里来,他是什么人?”梁贤烨喃喃地问道,都说海阳侯郭子仁手下战将如云,由此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长眉将军郭孝义,郭子仁的左膀右臂,没想到,竟把他率先派上来了。”方宁泽在一旁解释道,关于郭子仁的情报,这些天他没少搜集。这时候亲眼见到赫赫有名的淮北猛将,倒是特别感到惊奇。 “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来叫阵的。”梁贤烨皱着眉头,这时只见袁标示意的眼神,从下面传来。 “袁将军发信号了!”方宁泽也看到了,他虎眼怒视郭孝义,随后又对梁贤烨道:“殿下,眼下只有袁将军一人在前,末将请命上阵!” “嗯,你去吧,城池阵列,本宫亲自指挥。”梁贤烨严肃地点了点头,于是方宁泽直接冲到城楼下,准备与袁标汇合。 “呵呵,没了叶家,感觉皇城的武将还真是不够用啊…”梁贤烨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双目一凝,开始决心操盘。 此前飞将军徐长平主动请缨进行一项秘密的行动,这时候手底下能够领兵的只有方宁泽和袁标,人手严重短缺。不过梁贤烨并不为此感到太大的担忧,只要孙文成带着河阳部众感到,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曳~ 皇城的城门,徐徐打开,方宁泽骑着一匹黑马,单人单骑冲出,随后那高约五丈的两块大铁门,迅速合上。 戍京营将士立即在中间为方宁泽让开一条狭窄的小路,待他穿过后,也是连忙恢复了原来的阵型。 而后方宁泽提缰止马,与袁标并列。 “淮州兵马参使郭孝义,奉命传达侯爷手令,请福王殿下随营面谈。”郭孝义见一位身材魁梧,满脸黑须的黑甲将军快速冲来,以为是梁贤烨有了回应,于是再次禀明来意。 “想必袁将军已经告诉过你,切莫再叫福王殿下了吧?”方宁泽的语调,由低升高,随后抬头,怒视着郭孝义。 “本参使再说一遍,侯爷不想开战,请福王殿下随营面谈!”郭孝义终于是没了耐心,被面前这两个人因为一个称呼,气得有些压抑不住了,完全扭曲了自己的意图。 “你们侯爷好大的面子!太子殿下是他说请就请的么?你最好快点回去,让逆贼郭子仁负荆来殿下面前请罪,不然,必诛之!”方宁泽威气十足,他没有拔刀,只是凭着短短的几句话,就表明了皇城的态度。 当然,这都是梁贤烨给他的底气,本来就是准备死命一战的,怎么可能将太子殿下啊交出去? “好!你们等着!”郭孝义怒火中烧,两眼冒出杀气,随即迅速掉转马头,提枪归去,吃了一记哑亏,让他很是不快。 “方副使,这个人不识好歹,等他率兵对阵,我必斩下他的头颅。”袁标依然有些生气,他看着郭孝义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道。 “袁将军,无论兵力还是将领,眼下我们均不占优,还请谨慎待敌!”方宁泽稍稍劝诫道,这也是让梁贤烨有些头痛的问题。 “是。”袁标恭敬着吭声,这位方副使,绝对是比他更亲近太子殿下的人,他说的话,多多少少,都代表着太子殿下的意思。袁标心里这样想,于是默默遵从。 梁贤烨望着地下两名将领把那长眉将军郭孝义打发了回去,心里更加确认,下一刻,皇城前面比成一方地狱战场。 他揣测郭子仁的心思,派一个人来,无非就是想谈判。但是梁贤烨不能给郭子仁这样的机会,因为,越谈自己就越麻烦,自己来位不正,还给他扣上逆贼的罪名,已经到了无话可谈的地步了。 他静静地望着十里外黑压压的大军,一匹快马,很快便冲了进去… 没过多久,只听见前方传来滚滚的战鼓声,随后数以万计的骑兵,卷土扬尘,对着皇城冲来,其后又是数不清的步兵,和数百架火炮车,向前推进。 梁贤烨面色发青,终于,还是来了!不过,他只见那后方,依然停留几乎不下一半的兵士,簇拥着一方大帐,很显然,一定是郭子仁的中军帐。 “鸣鼓,迎敌!”梁贤烨迅速下令,歇斯底里,浑身紧绷。 随后皇城城墙上,排列数里的打鼓,齐声敲响,铺天盖地的滚滚鼓声,振动了整个皇城。 郭孝义身后,一位短发年岁稍小的将领,手持双刀,满脸兴奋地朝着皇城冲来,还有一位手持大战锤的魁梧将领,和一位手持长戟的眼神深邃的中年人。后面数不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二章起战占劣绝地危机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三章 拨开浓雾 悲笑对天 “烨儿…烨儿…娘亲不要你争夺王位,只愿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啊…” 混沌中,那个美丽如画的女子声影,依稀停留在二十余岁的年华,出现在了梁贤烨的脑海,哭哭啼啼,凄凄诉诉,粉面胭脂,一身华贵的紫衣,渐渐缩小,化为泡影… “母后!母后!” 养心殿,万盏烛台,灯火通明。梁贤烨从昏阙中惊醒过来,两行热泪挂在脸颊上,他只觉得脑袋剧痛无比,胸闷气短,浑身无法动弹。 “殿下!”内阁大学士李庞,激动着发出声音,老泪纵横,梁贤烨的榻前,站着一位太医,这时候见他醒来,匆匆上前跟他把脉。 宁嫔掩着嘴,双眼含泪,也是立刻冲上前来,她从没想过,自己亲手养大的七皇子,真的走到了以命搏天的这一步。 “所幸卫兵舍命相救,但殿下仍旧伤势严重,还得静养些时日…”老太医唯唯诺诺,小声地对李庞道,生怕被龙榻上的梁贤烨听见。 “几天了?”梁贤烨两眼呆呆地望着红漆黄瓦的殿顶,声音虚弱至极,面色苍白,毫无血气。 “自殿下昏迷起,已有三天了。”李庞沉重地道,现在皇城的局势,连他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全部告诉我。”梁贤烨依旧是平静地道,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戍京营四万大军折损有三,禁军骑兵营和民团骑兵,全部牺牲…剩下不到三万人,苦守城池已有一日。”李庞满脸悲痛地道,他已经亲眼见识过海阳侯郭子仁手下的战力,简直可怖至极。 “长平呢?他回来了么?”梁贤烨眼神中稍稍露出了些光芒,望着李庞。 李庞只是面带苦色地摇了摇头,浑身颤抖,不敢直视梁贤烨的目光。 “袁将军破股重伤,无力再战。现在,只有方副使一人在城墙督战,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李庞又是慢慢地道出了实情,他低着头,心里痛意难挡。 “三天牺牲过半…”梁贤烨喃喃自语,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感觉,随后他又轻轻问道:“郭子仁还有多少兵力?” “他们…只损失了不到一万…”李庞依旧是颤颤巍巍地回话道,不敢正视梁贤烨。 “什么?戍京营号称大周之精锐,怎么会这样!”梁贤烨瞬间激动了起来,他忍着剧痛大叫,随后又连喘数声,虚弱地倒下。 “这…没有叶少帅坐镇,加之袁将军指挥不当…”李庞吞吞吐吐,一边连忙轻抚梁贤烨的身体,一边悲苦着道。 “扶本宫起来,我要亲自去城墙上督战!”梁贤烨目光坚决,惹着胸口、腹部的剧痛,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面目近乎疼痛到狰狞。 “殿下,不行啊,你伤势过重,老臣会亲自去和方副使汇合的。”李庞满脸焦灼,生怕太子殿下再干出什么傻事来。 先前若不是几名禁军舍命相救,恐怕他早间面见先皇去了。 “太子殿下,你就听李大人的话,安心静养一段时日吧。”宁嫔也轻声劝道,两眼里,依旧闪着泪光。 “可惜那白白死去的三万戍京营将士了…”梁贤烨咬牙愤恨,心痛不已,刚刚开战自己就受伤昏迷,没想到短短三天竟损失如此惨重。 “逆贼郭子仁下了狠手,我们已经是将伤亡降低到最少了,殿下安心,老臣这就去城楼。”李庞说完,行了一记庄重的跪拜礼,苍老的面容,似乎抱了有死无生的决心。 “三日!”梁贤烨顿时激动了起来,自顾自地道:“孙总兵援军应该快到了,不行,本宫必须要去!” 就这样,在梁贤烨的执着坚持下,宁嫔望着被侍卫慢慢抬出的梁贤烨,再次哭出了声… 夜色渐暗,依旧是阴沉沉的天,一大片黑云压境,只不过没有了那日的狂风沙尘,但是还是清冷无比。 皇城城楼上,火盆绵延整个城墙,站岗的兵哨,仍旧持戟肃立,仅存的不到三万黑甲禁军和红甲戍京营官军,在遭受了刚刚一波强力猛攻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兵士疲乏,全部东倒西歪昏睡在城墙两侧,所幸粮草供给充足,守城还能够维持下去,只是气力散尽,每一次敌军攻城,都是拼上性命作战。 残肢断臂的伤员,不计其数,更有有的肠穿肚烈,头骨碎半…这都是拜那猛烈的火炮所赐。 方宁泽与士兵们一起困倒在地,魁梧壮阔的身躯,这时候却显得虚弱无比,浑身衣甲破裂,脸上也遍布着血痕,只有那黑黝黝的一轮虬髯,依旧如故,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头发缭乱在脸颊之上,耳垂上依稀有点点血迹,他闭着眼,但依然时刻保持警惕,巨大的危机在前,他哪里能真正睡得下呢? 想起三日前的那场全力对决,心里感到一阵后怕。长眉将军郭孝义,一杆长枪,斩杀自己无数弟兄后,终于是与他狭路相逢。 二人大战数个来回,一直打到天黑,方宁泽精疲力竭,终究不敌,戍京营八千骑兵,加上皇城里冲出来的一万多支援骑兵,全部被郭孝义所部杀退,仅剩几百残兵败将,逃避回城。 方宁泽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因为皇城的将领实在不够,他亲眼看见袁标被一个手持双刀的短发敌将,敲碎尾骨,重伤翻了下马。他也不得不遵从梁贤烨的命令,保命为先,若是兵多将广,他一定会与郭孝义再杀几个回合。 可惜,没有底气能让他这么做。 现在郭子仁的手里,十五万大军依然存有强大的主力,而且,最让他害怕的,就是郭孝义手里的火炮营,本来太祖皇帝曾经下令禁止全国生产火器的,不料郭子仁拥兵淮州,依然留存了大量足具杀伤力的火炮。 方宁泽很不甘,但是他已经感觉战不动了,若是援兵今夜还未赶到,郭子仁一定会举全力攻城,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又想起徐长平率敢死队偷袭敌人的计策,心中越加气馁,本来他就是持反对意见的,不料还是被太子殿下许可了。若是徐长平在此坐镇,至少,他的心里会稍稍增加一些信心,不至于所有重担都交到自己肩上。 最重要的是,徐长平现在还没有消息… 咚!咚!咚! 十里外,郭子仁的营地,突然想起滚滚的鼓声,而后愈响愈急,仿佛要震破整个天穹。 “列队迎敌!”方宁泽迅速睁开眼,紧握腰刀,大声喝道。随即所有士兵打起精神回到自己的位置,速度之快,宛若雷霆。 这是关乎整个皇城安危的时刻,每一次,他们都拼命坚持,哪怕有一点点的懈怠,不仅葬送的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身后无数百姓,以及那位以命相搏的太子殿下。 所以,他们不可能涣散士气,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太子殿下被火炮击中…只有拼上自己的性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八十三章拨开浓雾悲笑对天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四章 师援皇城 危机暂缓 孙文成经过三日大军整顿,接连几天行军,终于是进入了皇城直隶地界,早前他和孙文学以及丰羽会师后,便下令让他们直接开赴皇城,因为自己还要亲自出面肃清北大营十万大军,他担心里面会有许青的死士。 好在这十万大军,没有什么特别专私于许青的部下,而且最为亲近的两名副将,一娄一杨,全部死在了白玉琮的刀剑之下,只不过,他们算是再也无从知晓了。孙文成亲手斩杀了以马俞为首的几名声望稍高的将领,随后那些兵卒全部见风势倒,归顺了孙文成。 其实河阳南北卫所司,都是直属总兵府的,若不是有心人为之,本就该孙文成统制,哪里还须谈什么归降与否。 只是这时候,一个很诡异的场面出现了。十五万大军,前后举的旗帜居然不一样,中间的十万左右北大营的官军,依然举着许青的帅棋,当然,这也是孙文成留的心眼。后面才是真正的孙氏部众,他们整齐划一,直奔皇城而来。 此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冷冷的阴风,一遍遍地席卷着仅剩几分生气的草木,浩浩荡荡,绵延十数里的红甲官军,为了不惊动四方百姓,这时候他们放下马速,徐徐前进。 “文秀,待会到了皇城,你直接率北大营十万大军包抄郭子仁后部,他一定会以为是许青的援兵而放松警惕。”孙文成一边御马,一边对一旁的孙文秀道。 “是!此计必当杀他个出其不意。”孙文秀咧嘴轻笑,须髯飘飘,意气风发,他也是出了名的嗜血狂将。 “我和昊儿接管皇城戍卫,皇城所部,估计连续坚守了三天三夜,真是苦了那些弟兄们了。”孙文成有些苦色地道,他压着三日的期限才赶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孩儿请求与二叔一同作战,直捣逆贼大营!”孙昊第一次这么请战,年轻的面庞,却是透露着无比坚决之意。 “哈哈哈…好!我孙氏后辈,是该在天下扬扬名了。”孙文秀大喜,十分欣赏地望着孙昊。 “昊儿,刀剑无眼,并非儿戏!”孙文成有些担忧地喝道,他知道年少的儿子,渴望建功立业,但这终究是一场以命相搏的实战,其中凶险难料,他又怎能不替自己的儿子担心呢? “兄长,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你心疼昊儿。但是,昊儿正值风华正茂之时,日后若能让太子殿下垂青,岂不是我孙家之幸?”孙文秀笑着劝慰道,而后又望向孙昊,“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孙文秀的这番话,直接说道了孙文成的心坎里,确实,让不让孙昊出战,一直在他心里犹豫着。这场战争,其实他自知已经胜券在握了,但是它却能成为一个让孙昊瞬间扬名立万的舞台。 而且,孙昊正值青春年华,日后与年轻新君的距离,也不是他们这老一辈能够比拟的。 孙昊看着父亲犹豫的面色,心里不觉充满了沮丧之意,但是下一时刻,孙文成侧过脸对他道:“既然如此…一切以周全为要!” “谢父亲!”孙昊两只清秀的俊眸中,光芒闪烁,他整个兴奋起来,光彩熠熠。 “文秀,昊儿就交给你了。”孙文成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世祖同堂的兄弟二人,会心一笑,虽然孙文成是主家,但是不得不说,这次孙文秀的一番话,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望着前面的岔路口,孙文成大手一挥,全军停下,马蹄声脚步声瞬间消失。 “嗯。”孙文秀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孙文成道:“前面就是岔道了,兄长,保重!”孙文秀很郑重地对着孙文成行礼,随即又对孙昊笑着道:“昊儿,我们走。”一脸无比欣赏的神色。 “父亲,保重!”孙昊兴奋地笑着,迅速御马,跟到了孙文秀身旁。 “好,待你们凯旋之时,我亲自在皇城迎接!”孙文成豪气地笑着,心里无比激动。多少年了,孙家一直被打压,没有立功正名的机会,可是现在,拥立新帝,封侯之约,将会让孙家一崛而起,成为大周在无人敢撼动的势力。 “北大营三军听令,随本将突袭叛军后营!”孙文秀一声令喝,片刻后,中间部分的北大营十万人,全部脱离原列,林立在孙文秀和孙昊之后。 孙文成目送着自己的兄弟和儿子,待他们全部上路后,自己也率着五万孙氏部众,径直开赴皇城… …… 皇城城楼上,梁贤烨终究是被安寝到了阁楼之中,他气血不定,又受冷风吹冻,这时候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内阁首辅李庞,和刚刚歇下阵来的方宁泽,时时刻刻守在梁贤烨身边,看着他被痛苦折磨的样子,心中焦灼万分,但又无可奈何,随行太医一直时刻把脉查探,每次都是摇头叹息。 梁贤烨躺在榻上,胸闷不已,加之后背的强烈剧痛,让他头昏欲裂,根本睡不下。 “殿下心中急火太足,还望殿下稍微放松些,以安气血。”老太医对着梁贤烨劝说道,满脸的惆怅之色。 “孙总兵呢,孙文成怎么还不来?他若是不来,我又怎能安心的下?”梁贤烨像疯言疯语似的,两眼不停翻白,虚汗狂涌,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一般。 太医摇了摇头,随后走到李庞和方宁泽身前,“太子殿下本就受炮击伤的太重,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刚刚又经受了风寒,现在急火攻心,怕是心境完全紊乱了。” “那怎么办?王大人一定要想办法啊!”李庞望着梁贤烨,沉重地对王太医说道。 “目前能解殿下心境之人,那就只有孙总兵了。”王太医缓缓说道,从随身携带的医箱里取出一包药材,对着方宁泽道:“方副使,有劳你命人熬下这副安神药,待孙总兵来了,我在给殿下施以针灸。” 方宁泽小心翼翼地接过药包,随后轻轻出门而去,现在皇城脚下无忧,倒是可以安心治愈太子殿下。 “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请王太医务必尽心救治!”李庞庄严地向王太医行了一礼,让王太医受宠若惊,连忙托起李庞的双臂,“李大人无须如此,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李大人,孙总兵率军来了,正在城墙下等候!”一位禁军哨兵,听到孙文成的呼唤后,急忙跑到门外报信。 李庞两眼泛光,朝着王太医点了点头,而后迅速出了阁楼,来到城墙正上方。 “孙总兵!”李庞大呼,望着孙文成跨马停在护城河外,后面是黑压压数不清的官军,燃着火把,火光绵延数里,随后他连忙对着身边的禁军护卫道:“快开城门!” 孙文成拱手对着李庞行了一礼,随即率领五万部众,慢慢进了皇城,他下令让孙氏部众分戍接管皇城各个城门,自己下马,直接奔往城楼上来。 “李大人,下官援兵来迟,还请恕罪!”孙文成冲上来后,见到李庞等在楼台门口,他一脸愧色地再次拱手。 “孙总兵无须多礼,此前孙统军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四章师援皇城危机暂缓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五章 血帅屠将 飞将受难 海阳侯郭子仁其人,是当年梁俊盛社稷未成之前,手中的第一猛将。也是他,替梁俊盛打下了半壁江山。 此人军功赫赫,被天下人冠名白起第二的“血帅”,因为在与前朝的最后一场决战中,郭子仁亲自下令坑杀前朝将士四十余万,其血腥魄力,非一般人可比。 当年,前朝遗族全部被赶到域外后,东西两面起义军举行过一次首脑会晤,东军首领梁俊盛用尽心机,千番算计之下,利用民生疾苦,不愿生灵涂炭为由,将西军首领叶昭荣收入麾下,终于是避免了一场稀世决战。也正是那次,在郭子仁的心里,种下了与叶家不睦的种子。 虽然梁俊盛心虚于叶昭荣的名望地位,以及他不弱于自己的实力,但是他抓住了叶昭荣这个人的命脉,仁慈。于是他答应让叶昭荣坐第二把交椅,这样一来,郭子仁的地位,就被叶昭荣死死的打压住了。 一帝一公五大侯,这是梁俊盛建立大周后万般权益之下打造的格局,他急于为把天下转化为梁家的江山,所以,万般讨好叶昭荣,对他礼遇有加,一次偶然事件之后,也让叶昭荣彻底死心塌地,从此效力于他。 但是,这一切,却都被郭子仁看在了眼里。他不甘心梁俊盛把第二把交椅的位置给了别人,虽然不敢明面上在众人面前表现,但暗地里,只要是与叶家稍稍亲近的势力,他都会想尽千方百计去打击。河阳孙家日日颓败,便是郭子仁的杰作。 君臣二人暗地里打压无数叶昭荣的实力,一直历经了大周两代皇帝… 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郭子仁,已经一落成为梁贤烨夺嫡路上唯一的绊脚石,为此,梁贤烨在羽音宫宫主的点化下,将郭子仁与孙文成的旧隙放到最大,利用自己私拟的遗诏正位太子后,立马让孙文成铲除了郭子仁的心腹,许青。 孙文成一统河阳后,总算是有了与郭子仁相抗衡的能力,并且,身后有天子之意助威,只要他铲除了郭子仁,甚至自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大周第一侯。 孙文成自知郭子仁麾下战将如云,兵强马壮,自己的二十余万河阳大军,未必是郭子仁的对手。但是广成侯姜岳和小北燕侯赵煜先后表示将率军讨逆,这一战,他有恃无恐。 孙文成想起不少昔年往事,站在皇城城楼上,遥望着远处的战火血光,怔怔出神… …… 郭子仁的驻地前,早已乱成一团。这位身材矮小,鬓发半百的老者,站在中军帐前,没有半点胆怯,更别说撤军逃走了。 他看见前方士兵们交战的势力,全部来自河阳孙家,举着孙字大旗,嗤鼻轻叹,“孙文成啊孙文成,好歹算是,你终于敢明这面与我抗衡了…” “郭帅,既然孙文成率军来了,想必许青那边,怕是已经完蛋了。”一位年岁稍青的中年人,丰神如玉,穿着一身华贵的暗袍,站在郭子仁身旁说道。 “老夫打了这么多年仗,早已数不清杀了多少人了,岂是他梁贤烨这个黄口小儿能抵挡的?”郭子仁轻轻一笑,他没有丝毫担心,深邃的眉眼中,透露着无尽的威严和锐意,依旧保持着当年“血帅”的势头。 “也是,好在两位祖皇一直毫无心眼地信任郭帅,致使全天下都以为,您只有淮州区区二十余万兵马呢。”那位中年人鬼魅一笑,委身向郭子仁低头道。 “我看梁俊常本就是老糊涂了,生了这么几个没用的儿子,还把太子之位传给傻子。梁家气数将尽,是时候该改朝换代了啊。”郭子仁轻笑道,眼望皇城,却是透露着无尽的蔑视之意。 “太祖皇帝负了您,本就是他们梁家欠您的。隐忍了这么多年,这笔债,是该好好算算了。”那位中年人微微一笑,不远处的厮杀,在他眼中,就像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 “好了,刚刚抓获的那个不要命的人,我倒要亲自去问问他是什么来路。”郭子仁瞬间变了脸色,两眼闪烁着冷光,充斥着看不见的血雨腥风。 “郭帅,这边请。”中年人伸手恭请,而后亲自带路,前往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帐。那个不要命的人,正是飞将军,徐长平! 此时的徐长平,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浑身伤痕累累。脸上被鞭子打裂的伤痕,几乎快看见脸骨了,浑身断骨无数,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半条命。 开战之前的徐长平,一直以为郭子仁的驻地,真如传言那般,只有十五万兵马,他带了二十多人,想直接夜袭郭子仁的大帐,将作为主帅的郭子仁斩杀,未曾料到,竟只是郭子仁的障眼法。 当他等了两个日夜后,终于看到了孙文成援兵赶至,于是趁大乱之时,直接带队飞袭郭子仁的中军帐,只是当他降临这方营地时,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大营驻地。 大帐里空空如野,什么东西都没有摆放,只有个白色的大帐篷,将自己死死地圈在里面。 就这样,徐长平亲手被此前那个中年人活捉,与他打斗了几个来回,竟不是对手。 “郭帅,到了。”门外,响起先前那位中年人的声音。 徐长平昏花着双眼看去,只见帐门外,一个矮小的老者慢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 “年轻人,我这大营,可好闯?”郭子仁眯着眼轻笑,看着长着一轮浅浅胡须的徐长平,居然是以年轻人称呼。 “这个人,武功倒是非同一般,估计孝义都得败下阵来。”那位中年人对着郭子仁道,两眼里,充满了对徐长平的欣赏。 “哦?还有这么厉害?”郭子仁越靠越进,像是打量精致的猎物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郭帅您思虑周全,让我在这里坐镇,这才将他擒拿,不然只怕他很容易就脱身了。”中年呵呵一笑,恭敬地夸耀郭子仁。 “斩首之策,历来是破釜沉舟之举,梁贤烨兵少将寡,肯定会派出死士来取我的头颅,这样的雕虫小技,老夫见多了。”郭子仁又是轻笑道,字里行间,一位战场老狐狸的面容,让徐长平心里发颤。 这样的对手,不觉让人心惊胆颤。 “你叫什么名字?”郭子仁止住了笑容,先前他听见中年人描述徐长平不下于郭孝义的本事,瞬间对他打起了兴趣。 徐长平没有说话,直视面带血光地看着郭子仁。 “也罢,像你这种人,必定是为了什么恩义冲昏了头脑,一时间醒悟不过来,也算是情有可原。”郭子仁面色轻松地自说自话,随后又道:“不过,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你就是郭子仁?”徐长平很平静,终于开口了,他心里知道自己怕是难过这一劫了,但是他不会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正是老夫。”郭子仁轻轻一笑,饶有兴致地盯着徐长平。 “你声称十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五章血帅屠将飞将受难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六章 主帅相见 嗜子之约 此时距孙文学的第一批援兵赶至,大约过去了两个时辰,天空一片漆黑,宛若吞噬了整个星空。 当方宁泽一路斩杀来到郭子仁大营门前时,他才发现,也许事情,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只见黑漆漆的夜中,对方大营里灯火通明,但是营门紧闭,里面是全副武装的青甲官军,密密麻麻,整齐肃列,好像与外面惨烈的厮杀,完全没有关联。 或者说,这番场景,简直就像是关门看戏,外面十五万叛军浴血奋战的身影,甚至就是有意而为之。 “方副使,撤吧,这根本打不进去啊!”一旁一位孙氏骑兵武官,一边杀退涌来的叛军,一边对着方宁泽大叫。 等方宁泽回过头来时,那武官已经被人斩杀下马了,方宁泽定睛一看,只见一位手持双刀的短发敌将,笑着停在自己面前。 “怎么?还没被打怕?你闯到我们营地里来,是想干什么?”短发敌将没有动手,只是像看猎物似的盯着方宁泽。 “王八蛋!”方宁泽大骂了一声,其实他已经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了,地方军营里,绝对还有不下十五万人的兵力,而且全部面貌崭新,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方宁泽疾速掉转马头,救徐长平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是眼下,他必须镇定下来,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孙文成。若是这么贸然攻打大营,有可能自己也回不去了。 “誒?你跑什么?你不是很能打的么”短发敌将御马跟来,不过随即孙文学半路杀出,将他挡在后面。 “孙统军,大事不妙!我先回皇城禀报孙总兵,请你和许大人务必随时做好撤退之备!”方宁泽说完,立马调头向皇城冲去,随身带领的几千骑兵,依然留在战场上厮杀。 孙文学听方宁泽这么一说,不觉心里怦怦直跳,他看着面前这位短发敌将,毫无退却之意,甚至战意更盛了。他环视了一眼周围,原本和丰羽带来的八万援兵,这时候竟有了节节败退的迹象。 他在心里暗想,为何主家到了,而兄长的左军还未来呢。孙文成本打算以二十万大军吃掉郭子仁十五万大军的计划,这时候看起来,简直有些不敢想象。 “你就是孙文学吧,河阳统军,呵呵。”短发敌将再次微微一笑,随即举起双刀道,“我叫郭铭,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 孙文学瞳孔直缩,郭铭?郭子仁的长子!难怪他这么骁勇善战!孙文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镇定下来道:“既然你这么有分量,杀了你我再走吧。” 下一刹那,孙文学拔起佩剑,直接与郭铭厮杀了起来,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开始颤抖了… 孙文成站在皇城城楼上,眺望远处浓烟幕后的战场,浑身稍稍放松了下来。这一战,自己带了河阳二十余万兵力来了,对付他郭子仁十五万叛军,还是有些底气的。 他自知郭子仁兵多将广,而且个个战斗力极为强悍,但是他河阳部众也不是吃素的,以多出五万人的优势两面夹击,他觉得这场战争,其实剩下的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当他看见方宁泽从那浓烟之中单枪匹马冲向皇城而来的时候,整个人不觉轻颤了一下。 他立即命人打开城门,迅速下楼,直接在城门之后和方宁泽碰了面。 “孙总兵,大事不好!”方宁泽很惶恐,大口喘气,他背后冷汗直冒,后怕不已。 “怎么回事?徐将军怎么样了?”孙文成率先想到的是徐长平,因为方宁泽主动去救他,或许,是那位徐将军出了什么事。 “徐将军估计凶多吉少了!重点是,郭子仁那老贼,断断不止十五万兵马,在下亲眼见到,他的大营里,绝对还有不少于当下一倍的兵力!”方宁泽一边喘气,一边咽口水,整个人面色苍白。 “什么?”孙文成大惊失色,刚刚所有的胜利遐想,在一瞬间被打破,他又紧接着慌张地道:“那你可看到打着许字旗,我河阳北大营的援军?” 方宁泽木讷地摇了摇头,他从敌阵里穿梭了一个来回,脑海里依然是刚刚见到的可怖场景。 孙文成瞬间慌张了起来,如果这个时候孙文秀和孙文学还没汇合,一定是孙文秀那边出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唯一儿子,孙昊还跟着他呢! “不行,我得赶紧叫文学退进来!”孙文成说完,带上自己的御翎头盔,接过手下士兵拿过来的绰影弓,直接下令集结戍守在此的孙氏部众,而后又对方宁泽说道:“劳烦方副使让戍京营和禁军兄弟们严加守备一段时间,我要去亲自汇合文秀和昊儿他们。” “孙总兵,请保重!”方宁泽拱手行礼,确切的来说,孙文成的这个决定,是当下最正确的,若是再让河阳赶来的援兵这么打一夜,估计伤亡绝对会惨重至极。 于是那五万孙家大军,在孙文成的亲自带领下,直奔战场。方宁泽站在城门前,为孙文成捏了一把汗。 孙文成冲破浓雾之后,三箭齐射,足足发了十几道,几十只箭矢瞬间冲入敌阵,击起一朵朵血花。 丰羽回头望去,只见孙文成率领数不清的红甲官军,疾速冲来,他面色大喜,以为是要即行总攻了,于是他举起长戟,大声呼道:“弟兄们,孙总兵来了,给我杀!” 那些官军们听见丰羽的呼喊,顿时士气大振,刚刚被打退的几米阵地,瞬间又猛扑了上去。 “丰大人,撤兵!撤兵!”孙文成歇斯底里的呼叫,又瞬间震住了刚刚猛然推进的官兵们,他们面面相觑之时,敌军的一波反扑,给予了他们重重一击。 “孙总兵,怎么了?”丰羽大惊失色,听见孙文成撤军的命令,心里猛然一怔。 “郭子仁这番是下了真功夫,他远远不止有十五万兵力,你们先撤,我去支援文学。”孙文成面色严峻地快速说道,随即开弓四射,又夺走了数十名叛军的性命。 就在丰羽哑然之时,孙文成已经带着人冲上去了,他随即一咬牙,誓要和孙文成共进退,于是一路掩护孙文成,杀了进去。 足足有十里宽,三十余里长的战场,这时候因为孙文成率军加入,又延伸了许多。只不过,郭子仁的营地之前,却一点也没收到波及。 当孙文成第一眼看见孙文学时,便发现他在几个人的围攻下,即将败退的迹象,他立即拉开大弓,双目紧紧凝聚,带着撕裂长风的锐气,一只箭矢,直直地对着郭铭射去。 双刀狂徒郭铭,这是天下人对郭子仁长子的称呼,当然,孙文成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 呜~ 那杆长箭,一如既往地震裂了空气,随后直接射穿了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六章主帅相见嗜子之约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七章 初入蜀地 天水山庄 这三日,皇城大战的事情,早已传遍整个天下,一时间各地风起云涌,整个大周人心惶惶,比起之前的百业兴旺,这些天凋敝了许多。 享受了二十来年太平盛世的多数人们,听到天子脚下爆发了稀世大战,不由得慌乱了起来。但是一些对于一些深谙事理的人来说,皇帝驾崩后,发生这种事这才是正常的。因为无论哪一位新君登基,绝对都是伴随着染血的,只是这一次,流血的人数太多了而已。当然,这些天的大周,也仅仅是浩瀚历史里沧海一粟而已。 叶靖一行,踏上西进幕府之路,在刚出河阳边界的保庆州,打听到了一些不可置信的消息,说是西川侯古家里面发生了异动。 西川侯古权翼,是五大侯中排名最后的一位。他袭爵整个蜀地,坐拥二十余万大军,兵强马壮,物资极盛,几乎是最清闲的一方势力。东西南北,都有其他势力镇守大周疆土,而古家却从来未曾受到战火的侵扰,哪怕是一丁点也没有。只是偶尔看情况,才帮滇境的官府,镇压南流边陲之外的异国军队。 可是这一次,古家好像打听到了西川侯被太子囚禁的消息,于是整个蜀地开始躁动了。 叶靖他们进了保庆州后,还是杜老提出稍事休整,其实也正是为了打听打听消息。毕竟,皇城那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任凭天下何方势力,都不会这么袖手旁观的。何况蜀地里的一番王侯呢? 保庆州,算不得是一个大城,不可与汝州同日而语。但是因为与河阳交境,这里的人流往来,也是相当密集的。 杜老和慕岚儿东进时,也是途径此处,于是他们直接来了之前一家休整过的客栈,稍事歇息。慕岚儿和妙衣,则是瞬间变得无比轻松活跃了起来,姐妹二人直接去了集市。妙衣要为这位从不出世的幕府小主开一番眼界。 白玉琮到了这里后,充分发挥了自己白衣浪子的名头,很快便与当地的江湖势力打起了交道,他和本是江湖名门玄天阁少阁主林逸风,刚落脚,便出去打听消息。 虽然杜老也是一路有人通风报信,但是白玉琮还是觉得,自己亲耳听到之后再告诉叶靖,更靠谱一些。 叶靖和杜老二人坐在客栈顶楼的雅阁里,品着蜀地以外没有的浓茶,开始慢慢谈了起来。 “叶少帅,这几天皇城那边的战事,不知你怎么看?”杜老没有任何表情,他总是问这样试探性的问题,一直想从各方面窥探叶靖。 “皇城中事,再与我无关了吧…”叶靖柔和地一笑,抿了一口茶,平和的有些异常。 杜老微微一笑,这个年轻人还真不适合撒谎,明明在他心里,皇城是最牵挂的地方,那里充满了仇恨,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又有谁能放的下来呢? “此番郭子仁带兵靖难,老夫倒是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杜老面色稍稍严肃了起来,他盯着叶靖,终于是让叶靖打起了一点兴趣。 “杜老先生有何见解么?”叶靖轻问,其实心里确实对海阳侯郭子仁很在意,作这位父帅多年的敌手,他想知道更多。 “郭子仁这个人,心狠手辣,除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几乎从来不会在乎什么。他这番举着大义去皇城勤太子,不像他的作风。”杜老稍稍放松,挂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只知,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尽办法铲除父帅旧部的势力,把父帅当成了最大的对手。至于他与梁家狼狈为奸,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也略有耳闻。”叶靖依旧很平静地道,眉眼间,看不出多少对昔年冤隙的隐恨了。 “不不不,这个人还是不足以和你父亲相比的。”杜老连连摆手,一副看不起郭子仁的样子,随后他又笑着道:“郭子仁这番进军皇城,多半是为了夺梁家的江山。” 叶靖眉头稍稍一皱,双目盯着杜老,“这…如何说来?” “叶少帅,你想啊。郭子仁本就是五大侯之首,哪怕真的帮三皇子夺回了江山,最多也就加封个一等公爵之位,现在你父亲已经势倒,他要这么个虚衔,有什么用呢?”杜老轻笑着,一副谈笑风云的模样。 叶靖整个人微微一怔,随后紧接着道:“杜老先生是说,我叶家被除这件事,与郭子仁有关联?” “嗯。这也许是他下的第一步大棋,扣你父亲功高盖主之名,正中先皇的心意,将叶氏彻底铲除,整个大周就没有能阻拦他的对手了。” 叶家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他顿时整个人紧张了起来,又问杜老道:“但凭他淮州二十几万兵马,再怎么厉害,又怎么与梁贤烨抗衡呢?” “这还不简单?结党!”杜老两眼一眯,放出青色的光芒,“若我所料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刚来保庆州,便能听到古家异动的消息。” “他们当真敢密谋篡位么?”叶靖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从他出生起,叶昭荣便一直以忠君护国作为他的信条,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敢忘记。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父帅那么贤德仁厚?”杜老带着遗憾的面色,随后站起身来。 只是这时候,白玉琮和林逸风,两人衣袍翩翩,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 “小白,少阁主,打听到什么了?”叶靖迅速放下茶杯,将白玉琮和林逸风接引到木凳上就坐。 杜老两眼微眯,也是一副想听听的模样。 “古家出兵了!”白玉琮连忙说道,提起茶壶就往嘴里塞,只不过他没注意这是刚刚上的热茶,一下倒进嘴里,烫得让他哇哇大叫,“这怎么是热的啊?” 叶靖先是笑了笑,随即把钦佩的眼神投到了杜老身上。 “不出所料,古家有人与郭子仁勾结好了。”杜老神色严肃起来,甚至感到有些沉重。 “现在没有西川侯自己坐镇蜀地,他们还真敢这么做?”叶靖喃喃自语,一副惊愕的样子。 “不止如此,好像南疆颠州里的五皇子梁贤禹那边,也急忙停下了战事,不知道在秘密准备着什么。”林逸风一脸严肃的样子,手中紧紧握着墨纸扇。 “对了!还有五皇子!”这时,杜老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样,整个人有些慌张了起来,“我们得赶紧回幕府,让府主亲自传书给他。” “怎么?”叶靖有些错愕了起来,他看见杜老这么着急的样子,心里很是疑惑,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叶少帅,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杜老还没说完,白玉琮就接着用一种打趣的语气说了出来,“就跟我们回慕府,让府主亲自告诉你吧。” 因为这句话,在他耳朵里都听得长出老茧了。他一边说,舌头边吐,让整个氛围又轻快了起来。 “誒?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说的像是老夫在忽悠你们一样?”杜老假装很生气,吹胡子瞪眼。 “小白,不得无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七章初入蜀地天水山庄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八章 西疆残兵 江湖招揽 “庄主,人带回来了。”同样是一位身穿“义”字制服的人,走进来对着南宫承道。 南宫承大喜,仿佛整个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沐浴着春光,那种欣悦到极致的表情,只是依旧如先前一样,带着些许妖媚的气息。 “南宫庄主,你应该知道他们武道三子的本事,他们既不是那种拐弯抹角之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若是你有话想说,不妨对叶少帅直言。”妙衣站起来,红裙垂地,修长的身姿亭亭而立,她带着些许警告的口吻对着南宫承道。 “多谢妙衣公子。”南宫承微微一笑,委身对着妙衣低头,而后迈开大步,向楼外走去。 当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人被带到天水山上时,三人有些惊诧于面前的建筑群,白墙青瓦,观阙玉台层出不穷。远远看去,它们正座落在断崖下面一处浑然天成的平台。 断崖面上,一道银色的瀑布,鸣声扑扑,两边是青葱茂盛的常青树群,杨柳松柏、针木细叶,全部囊括其中。白雾缕缕,点缀在这绝妙的山水间。 美中不足的是,今天没有碰到阳光明媚之时,不然非得看到流连忘返不可。这里宛如一方世外桃源,这是天水山庄给叶靖的第一印象。 不过,他们并不是为了观景游玩才跑到这里来的。踏遍千级石阶,这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山庄大门前。 “叶少帅,请。”前面带路的一群庄丁突然停下脚步,而后分开站在庄门两旁。 叶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里的空气真是清新至极,令人心旷神怡,特别是空气中弥漫的天然水气,简直能让人迷醉其中。 “叶兄,万万不可这么吸气。这里有迷雾屏障,很容易迷惑心神。”林逸风摒着气急忙对叶靖到,天水山庄的这些东西,他几乎都能了然于心。 “什么?”叶靖立即压住了气脉,顿时那种陶醉之意荡然无存,但是头脑果然清晰了许多。 “这南宫承,不像个爷们儿,成天就喜欢弄这些乌烟瘴气。”白玉琮在一边不屑地道。 三人只见门后足有十余丈的门廊尽头,一位穿着淡黄色蚕丝缎衣的妖艳男子,踏着云步走来,一举一动,宛如谪仙。不及白玉琮一身白衣的那股潇洒灵逸,也没有叶靖浑身上下的刚毅浩然,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媚艳之气。 “他来了。”林逸风握着纸扇,紧聚双目,盯着门廊尽头的南宫承说道。 于是叶靖率先向天水山庄门匾下的大门走去,白玉琮和林逸风紧随其后。 “叶少帅、白兄、林少阁主,南宫承有礼了。”南宫承眯着眼微笑道,恭敬地对三人分别屈身拱手。 “南宫承,你是不是皮痒了欠收拾?老叶的人你也敢动?”白玉琮闷声喝道,俊秀的面庞,一股威压向南宫承袭去。 “白兄哪里话,在下只是想礼遇叶少帅,并无他意啊。”南宫承连连摆头苦笑道,看着白玉琮有些发怒的样子,心中却是没有丝毫忌惮。 “你这般费尽心思引我前来,到底是为什么?”叶靖终于是严肃着脸问道,双眼紧紧盯着南宫承,那深不可测的两只俊眼,让南宫承稍稍变了颜色。 “叶少帅,请。”随后南宫承转身伸手示意,叶靖迈步向前走去,三人跟着南宫承,一路走向门廊尽头。 眼下叶靖还不知道慕岚儿和妙衣情况如何,所以他也不会贸然行事,只要安全地把她们二人接到手中,便再无顾忌了。 南宫承云步飘摇,让叶靖感觉他不像是在行走,仿佛双脚离地一般,速度要比平常人快上两倍不止。但是他们三个也并非平常人,紧跟着南宫承的身形,没有丝毫被落下的迹象。 “天水山庄,这些年发展的更快了,无论人丁还是设施,都要比以前强大多了。”林逸风环望四周,不由得感叹道。 从进门起,回廊的每一根木柱下,都站着庄丁,这些人全部肃立着,没有丝毫表情。 “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正常人,鬼知道这些年他干了些什么勾当?”白玉琮再次嗤鼻道,声音故意放大了些,为的就是让南宫承听到。 “你们这些混江湖的,我怎么感觉比王公大臣们享受的资源还优越?”叶靖一脸惊愕的神色,他初次见到这么大的山庄,却是让他很震撼。想起皇城里那些所谓的名门豪宅,这里简直就是先境一样。 “那是你这少帅见得少,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去少阁主家看看,比起这个,正是小巫见大巫了。”白玉琮又是转眼间微笑着道,带着一些嘲讽叶靖的口气。 “白兄过誉了,势力越大,实力自然就越强。天水山庄虽然不及玄天阁,但是在东蜀还是有些分量的。如叶兄所见,这里也算是一处不凡之地。”林逸风有些夸奖天水山庄的语气中,却是满满地展现一股对于玄天阁的自豪感。 “你曾经打败过这南宫承,这么说,要是你也去开宗立派,岂不比这还要夸张?”叶靖突然眨着眼,闪着异色的光芒盯着白玉琮。 “你…老叶,你别不老实啊,要是你想去开宗立派我支持,但是我是万万不会的。”白玉琮白着眼,嘴唇直颤地对叶靖说道。 林逸风又是苦笑着摇头笑道,“江湖再大的名门,与叶家比起来,那还是微不足道的。” 叶靖眨了眨眼,随后表示满意的点了点头。什么江湖中人,用朝廷的话来说,都是山间流寇,这是两个完全不同是层次,根本不能作比较。哪怕他们过的日子再舒服,也是要随天下大势的。 “叶少帅、白兄、林少阁主,请!”那三人聊得正欢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绕过了几道回廊,穿过了十几处小院,终于是来到了天水山庄的主楼之下。 “叶哥哥!”慕岚儿娇涩涩的呼喊声,再叶靖刚进院落的那一刻想起,她带着无比的激动和欣喜向叶靖跑来。 妙衣神色微怔,带着一脸笑意,看着那个从来没什么表情的男子。 慕岚儿对着南宫承吐了一下舌头,送了他一副鬼脸,随后又笑脸盈盈地向叶靖走去,水汪汪的大眼,十分可人。 叶靖的衣袖,被慕岚儿一把拉住,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位妹妹的存在,他一如既往地宠溺地摸了摸慕岚儿的头。 “白哥哥、林哥哥,你们好!”慕岚儿笑着对白玉琮和林逸风也打招呼道。 “你…你叫我什么?”白玉琮一脸惊讶,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慕岚儿的脸,随即心花怒放,激动得直跳,“你总算叫我白哥哥啦!” 林逸风拍着白玉琮的肩头,轻轻咳了一声,因为他发现,南宫承正一脸打趣地回头望着他们。 白玉琮立即变了脸色,挠着背后的一束长发,红着脸,不只是太过激动还是挂不住面子,严肃着道:“看什么看?” &nbs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八章西疆残兵江湖招揽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八十九章 再次上路 荒岭惨妪 整个场面突然变得瞬间僵硬了起来,南宫承一脸尴尬地望着叶靖,他不知道该不该亲自说出口,因为妙衣已经一语中的地说穿了他的心思。 “南宫承,你何德何能想把老叶招入麾下?你怕是痴人说梦把!”白玉琮轻舞长发,平静地道,先前那种凶恶的样子,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南宫承,可是现在认真起来,那股气势,要更加摄人心魄得多。 “白兄,在下岂敢让叶少帅屈尊来我天水山庄?只是听闻你们落难后,想交个朋友罢了,日后在蜀地有任何事情,我南宫承定为各位两肋插刀。”这位美如冠玉的妖艳男子,这时候突然一改口舌,有些懊丧,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想法真的愚蠢至极。 但是退一步来说,南宫承能提供西疆的那点消息,已经对叶靖有很大的价值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见,西疆那里还有活着的叶家军。 “南宫庄主,叶靖在此谢过你的好意,只不过眼下我还有要事在身,若是日后有空暇,我当亲自来感谢你。”叶靖却是慢慢镇定了下来,他站起身对着南宫承拱手道。 这就是叶靖的本性,有恩必报,无论怎么说,这次是他自己欠天水山庄的人情,翻脸不认人不是叶靖能够做的出来的。 “叶少帅,虽然我等江湖中人位卑鄙陋,但是我南宫承敬仰你是大周当之无愧的贤良之后。朝廷对叶家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为天下人所愤,在下坚信,若是叶少帅能易尊江湖,他日定是一方虬龙。”南宫承抱拳还礼,对着叶靖一番奉承。 “南宫庄主,你也是东蜀名震一方的义士,但你更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所以,你当知叶少帅并非池中之物。”妙衣双瞳翦水,红裙扶地慢慢走过来道。 白玉琮微微点头,他从来就不相信叶靖会这么任人宰割,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着南宫承道:“我希望你们天水山庄能向江湖放言一声,以后不要再打老叶的算盘了。” “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南宫承再次向白玉琮抱拳,尴尬的笑容,遍布满脸。其实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早在他谋划整个事件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原本他是打算退位让贤,让叶靖来坐镇天水山庄,现在即使说了,也只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而且,别人玄天阁的少阁主还追随在这位少帅的身边。 眼下能给叶靖一个人情,南宫承已经心满意足了。 “多谢南宫庄主,我们还要继续西行,告辞了!”叶靖转身欲走,只是南宫承这时候又惊呼了起来,“西行?难道叶少帅不知西川侯属地已经兵变了么?他们挥师东征,说是要救回古家的王侯。” 叶靖听到后,再次转身,他惊愕地望着南宫承,“还请南宫庄主将你锁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我们先前已经找你们的人打听过了,难道还有什么没有透露的么?”林逸风也紧聚着眉眼,盯着南宫承道。 “古家王侯的二世祖古云添,早在三日前皇城开战之时,便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一路东行,估计很快就要进入东蜀了。”南宫承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叶靖为何要向西赶路。 “古云添…中蜀地界出了名的纨绔贵子,他哪里有这个气魄敢向皇城出兵?”林逸风面色惊愕地道,他还从来未曾料到,竟是西川侯的世子亲自率军东征,而且,居然倾巢而出! 此时的叶靖,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杜老给他说的话,勾结…勾结… “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叶靖对着众人轻呼,可是这一次,南宫承又慌张了起来。 他是真的仰慕叶靖,以至于整个人都害怕叶靖真正消失,于是他急忙又道:“叶少帅,此去可是前往慕府?” “你有完没完了?”白玉琮不耐烦地回过头撇了南宫承一眼,发现他根本就不想让他们离开,而且这种方式,令人厌恶。 “南宫庄主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叶靖也回头应声问道,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略微的怒意了。 “听说…慕府那边,这几天也不安定…”南宫承终究是吞吞吐吐,不敢直视叶靖的双目。 “那我们更得快点赶路了。”叶靖最后说了一句话,自顾自地离开了这座中心大院。其后白玉琮和林逸风,妙衣和慕岚儿跟上,谁也没有再理会南宫承一眼。 “叶少帅,若你是真热血英雄,何不为自己打下一方天地,做一世枭雄呢,如若真有这一天,我南宫承自甘为你鞍前马后…”南宫承失神,喃喃自语,目送叶靖一行人离去… 就在他们出了天水山庄后,只见杜老架着马车在外等他们,后面依然跟着那六名护卫剑士,后面三人牵着此前孙昊送的三匹高马,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天水山庄上的一切。 “杜老先生,您怎么来了?”妙衣率先开口问道,这时她已经几乎恢复的差不多了,倾世之颜,血色容光。 “还不是这三个傻小子被人捉了,老夫才跟踪过来的。”杜老装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愤愤道。 “杜老头儿,你说话得讲讲良心啊!我们可不是被抓来的,要不是为了救你家小主,谁愿意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白玉琮一脸凶相,环臂抱在胸前。 “小白!不得无礼!”叶靖再次训斥一番,随后他望着杜老焦灼地道:“天水山庄的庄主,告诉我们不少消息。现在古家出兵已成事实,另外,慕府那边,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老面色严峻地捋了捋胡须,随即望向天水山庄的正门道:“南宫承不是个说谎话的孩子,不过慕府那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夫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杜老先生,与这南宫庄主,还有交情么?”白玉琮一脸怀疑的模样,盯着杜老,顿时让他开始吹胡子瞪眼。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味儿了?”杜老愤愤吼道,让慕岚儿和妙衣捂着嘴啼笑连连。 “慕府的九极盛会,遍览江湖名士,杜老身为慕府主官,自然与这南宫承有些交集。等白兄去了慕府,自然会知道的。”林逸风笑着拍了拍白玉琮的肩膀,本来都是长得极为英俊潇洒的男子,只是白玉琮着白衣浪子,仿佛心里有一千张脸似的,变化无穷。 “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直接上路吧。”叶靖率先把马牵过来,随后又满脸疑惑地问道:“杜老先生!这里好像就这千级石阶一条路啊,你们怎么把马车弄上来的?” “跟着老夫就行了。”杜老在前带路,轻挥马鞭,绕着山庄外的围墙,转了半圈,原来后山有一条盘着的土路… 实际上,这已经是皇城大战后的第四个日头了,此时蜀地的天,稍微明亮了许多,看不见蓝天白云,但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也让人感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八十九章再次上路荒岭惨妪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章 慕府危难 暂别集兵 “妙衣姐姐,你说的那个小圆圆,要不要告诉叶哥哥啊?”马车中,慕岚儿望着妙衣绝美的侧颜,似伤感出神,似忧郁惆怅,一副倾世容颜,此时看起来却是很难过的样子。 “也不知道南婆婆和小圆圆现在怎么样了,在没有彻底查清楚她们的下落之前,还是别和他说吧。”妙衣黯然叹息了一声,想起之前被莫名跟踪的那股势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们羽音宫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盯过,而且这一次,还是动了杀心的一股势力,到现在,她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那是叶哥哥家里唯一活下来的人,若是不告诉他,岂不是有点残忍么?”慕岚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际上她是为叶靖在心疼。 “公主,现在你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只要有你在,他会珍惜自己的。”妙衣明眸微眯,单手摸了摸慕岚儿的头。 “嗯!”慕岚儿笑着点了点头,如一朵纯洁无暇的雪莲花…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依旧是三人骑马在前面带路,中间一架马车,后面六名御马剑士,俨然是一副小有规模的队伍。 先前他们亲眼见到那位可怜的老妪惨死紫云岭,便在树林里挖了一个土坑,把那老妪草草埋葬了,叶靖一路疾愤而行,胸中那股恶气,走了半天才平复下来。但是他在心里,已经默默承诺了那位老妪,一定会替他们讨回公道!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们一连赶了半日的路,才差不多把东蜀走完,如果没有天水山庄这个小插曲,应该是要进中蜀地界的。如果途中再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七日之内,横穿中蜀和西蜀,便可到达慕府境内了。 “老叶!有情况!”白玉琮看见远处官道上绵延数十里的火把,立即呼喊了出来。 “古家大军?”林逸风瞪大了眼,这种大军行军的盛状,作为一位江湖中人,他的见识还是少多了。 “避开他们,我们绕叙州行进。”杜老的喝声从后面传来,他率先驭着马车向南边调头走去,叶靖紧紧地望了远处两眼,随后也跟了上去。 他们稍稍加快了速度,想要疾速遁离这片地带。 现在整个蜀地也许正是因为古家行军这件事,才会变得如此凋敝萧条,如果这时候在官道上看见这么若无其事的赶路队伍,不可能不引起那些官兵的怀疑。 “看来南宫承手里的消息并非虚假啊。”林逸风一边策马,一边对着叶靖道。 “嗯…只不过,他为何要说慕府也不安定,难不成真有什么事发生了么?”叶靖皱着眉问道,心里已经有些浅浅的不详感了。 “哪能有什么事啊,在大周惹上慕府不是等于找死么?”白玉琮云淡风轻地道,虽然他从未去过慕府,但是慕府的分量他还是很清楚的。 “怕就怕,并不是大周里面的人。”这时,妙衣从车厢里面高声说道,她一直在仔细地听叶靖他们的对话,这时候突然接过话题说出来,让杜老的双眼,微微一怔。 “吁!”杜老忽然把马停下,昏黑的入夜时刻,他的两只眼顿时发出了冷光。叶靖在前面也迅速停下疾速奔跑的快马,但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妙衣姑娘,说起来,你师父好像很久以前便不在羽音宫了?”杜老这时候带着些许异样的语气,严肃地问道。 “杜老先生此言何意?师尊去皇城的消息,府主是知道的。”妙衣有些错愕地连忙解释道。 “你们羽音宫,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鸾殿?”杜老铁青着面色,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时候非得问清楚不可。 “羽音宫所有弟子,唯府主是尊,我们怎敢暗中构害慕府?”妙衣有些惶恐了,本来自己心里也是诸多疑虑,不料这时候竟引起了杜老的猜忌。 “杜老先生,所谓羽音宫和鸾殿,到底是什么?”叶靖满腹狐疑地走来,紧紧地皱着眉目,原以为杜老相救于妙衣,有不菲的关系,可当下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杜爷爷,你怎么能怀疑妙衣姐姐?”慕岚儿却是赶忙掀开布帘,一脸愤怒的样子,对着杜老叫道。 “自我出皇城起,也是一路遭到不明势力追击,现在与师尊她们全部断了联系,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妙衣黛眉紧蹙,整个花容有些慌神,她两眼看着马车前的叶靖,胸口狂跳不止。 “如果鸾殿有问题,他们一定会告知我的。算了,继续赶路。”杜老依然有些愤意地说道,两眼的冷光未散,不过叶靖却是依然拦在前面,再次说道:“杜老先生,既然你是为了庇护我而来,现在走了一路,却不肯跟我透露半点消息。我本来就对慕府一无所知,如果此去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连应对的办法都无从考虑,你说,该怎么办?” 杜老听出叶靖有些呵责的语气了,确实如此,一路走来,从来没跟他讲过任何关于慕府的事,如果不是有小主慕岚儿在这里维系着跟叶靖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跟着他们前往慕府的。 “唉,罢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杜老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来到叶靖面前,两只眼直直地盯得叶靖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暗黄色的金雕,从天空上疾速冲下,一声嘹亮凄厉的雕鸣声,响彻了整个苍穹。 “金风?”杜老面色大惊,整个人瞬间重颤了一下,随即右臂伸向半空,而后那只金雕垂直歇在了杜老的手腕上。 金色的鸟喙边,斑斑血迹,铜黄泛亮的爪上,也有被撕破的痕迹,一身锃亮的羽翼,几乎掉了大半。 “小风!你怎么了?”慕岚儿的面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她痛呼一声,迅速从马车里冲了出来。 “这是?”白玉琮和林逸风有些愕然,望着那只伤痕累累的金雕,不明所以。 “这是府主圈养的一只异兽,通天地灵性,一直跟随在府主身边,它是不会逃命的。一定是府主遇到了为难,才受命来寻找小主。”杜老喃喃自语,浑身发出的凛凛血气,让叶靖为之变色。 “慕府远在大周西陲,一般以江湖势力居多,但是他们也不可能抗衡鸾殿吧?”林逸风吸了一口凉气,若说有人敢与慕府作对,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肯定是安竺的那些王八蛋!”杜老闷声一喝,把那只名为金风的金雕,递给了慕岚儿,随后又对叶靖道:“一定是五皇子退兵之势,让安竺那些狗贼得寸进尺了!” “安竺?他们竟还敢觊觎我大周国土?”叶靖愤愤道,他很清楚安竺是个什么样的国度,一直以来野心膨胀,侵吞周边国家疆土,是一个丝毫不讲礼法的苟且之邦。 “叶少帅,现在形势危机,所有的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章慕府危难暂别集兵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一章 万军丛中 见将斩将 “好啦好啦,人都走了,还叫什么…”白玉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连连摆头。 “是啊,现在,又只剩我们俩了。”叶靖微微一笑,一股往日的感觉,从身上袭来。 “如果这次空手套白狼成功了,咱们直接把蜀州占了算了,反正这里本来就是当年叶老帅的根,管他什么梁家狗屁,自己坐拥一地,谁来打谁!”白玉琮一脸坏笑,两眼闪着灵光。 其实在叶靖心中,野心从来就是一个不缺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在十七岁正值贪图玩乐之时率军深入大漠。听了杜老的那番话后,他瞬间明白,也许从皇城之变后到现在的自己,真的错了… 寻回父帅,隐居于世,真的是很愚蠢的想法。虽然他不知道当年父帅举义到底吃了多少苦,后来又是怎么归顺梁家的,但是在他内心深处,终究是不甘被人这么无端宰割的。 鸟尽弓藏的故事,历史上实在太多太多了…难道就不能有变数吗?同样是当初的起义首领,难道真的由天命注定了谁是天子,谁是败寇么? 为人一世,太过软弱,终究只会受人欺压,那些太多太多受苦受难的百姓,在这说来尽诩繁华的昌平盛世,其实依然在遭受贫苦病痛的折磨… 甚至自己一路逃亡西进,即使选择避难慕府,前方依然有危机存在,为什么不自己强大起来,不求杀尽世间诸敌,但求从此无人敢欺压到头上来。 叶靖的脑海里,万般思绪涌出,这些天压抑着的所闻所感,一时间在他心里爆发了出来。特别是加上刚刚白玉琮说得这番话,不知不觉,点燃了他心中的一道火芒。 “选择和平安定,终究也会被人欺压,现在皇城那边自己都顾不过来,却依然有敌国觊觎我大周疆土。父帅究其一生,所为决然不是争权夺利,梁家那些只会用尽心计谋算忠良的狗贼,才是大周子民真正的刽子手!”叶靖愤愤道,两眼里闪烁着明火般灼热的炽芒。 “总算想明白了,若是没有慕府这次的危难,我真的不知道你还要堕落到哪个地步呢。”白玉琮在一旁十分高兴地笑着,因为他终于在叶靖身上看到了往昔的坚毅,看到了那个从不畏难的沙场少帅的影子。 “罢了,感慨这么多也没用。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守护大周疆土而战。”叶靖停止了脑海中的纷乱思绪,他知道这种事越想越困扰,越想越容易着魔。 “好吧…反正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跟着你的。”白玉琮俊秀而又柔和的笑容,总是能在顷刻间治愈叶靖的所有伤痛。但是他也明白,眼下的叶靖,虽然想清楚了许多,却依旧根本不能树立起真正与梁家对抗的信念,因为对与一个真正忠君爱国的将门之后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 “谢谢你,小白。”叶靖满目真挚地望着面前这个白衣男子,是他一直陪着自己从辉煌走向没落,也是他总会揣度自己的心思,让事情变得顺利。十来年的相伴,一句感谢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 “好啦,煽情的话,就不适合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了,准备动手吧。”白玉琮浑身上下的气息瞬间一边,像是一头饥渴的野狼,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嗯。”叶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咧起嘴,散发着一股腾腾的戾气… 古云添,蜀地西川侯世家第一公子,此人生性暴厉,喜欢虐杀人畜取乐,而且淫邪至极,无数风尘女子,与他共度一夜春宵后,都会惨死在香榻之上,那些可怜的良家妇女,就更别提了。仗着古家世子的地位,在蜀州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但是这个人,亦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海阳侯郭子仁起兵前,把自己的二子郭瑞派去了蜀州,他和古云添开诚布公地谈谋反之事,避开了西川侯古权翼。因为郭子仁很清楚古云添是个什么货色,简单到直接用金银美姬就能收买的一个人。加之西川后古族是五大侯里排名最后的一位,郭子仁许下重诺,事成之后,古家的地位会再提升一个档次,几乎站在大周氏族之巅,于是古云添心动了。 恰好又在这时,刚刚正位的梁贤烨囚禁了因为感念往昔旧情而不愿支持自己的西川侯,这样一来,古云添谋反的信念便再次加深了。 与其为人为刀趄,到最后被人宰割,不如自己翻身一搏,白死他手,不是古云添的性格。 皇城大战的这几天,他一直与郭子仁有来往,并且时刻听从郭子仁的派遣。郭子仁自知五大侯里的广成侯和北燕侯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但是没有了叶氏的存在,他几乎已经没什么可忌惮的了。只要收买了古云添,胜算又会大大提升。于是他下令让古云添在皇城战事进行一周后再支援,因为他料到,梁贤烨还有援兵。 郭子仁之所以不想这么快攻下皇城,就是因为现在的皇城就好比是一座被困死的牢笼。无论谁坐镇在里面,最终都会被正在路上的八方援兵围困。现在他大营在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至少还能撤退,但是若真的进了皇城,唯一能得到的,就是漫长而又恐惧的等待。 几乎集中整个大周的所有兵力的一战,他才不想被人困住。现在郭子仁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两路大军汇合后,彻底把梁贤烨的希望打破。 郭家的淮军和古家的蜀军,都是骁勇善战之师,而且郭子仁后手太多,两方势力加起来足足接近六十万大军,那就足够给梁贤烨致命一击了。哪怕到时候广成侯和北燕侯的援军赶到,他也有恃无恐,因为平凉侯郑氏一族,年轻一代是最没落的,郭子仁很确信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有那个宁安总兵秦高圳,忙于平定西疆和北疆的敌军,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驰援皇城。 所谓的决战,其实只是四大侯加上孙文成罢了。这也是为什么郭子仁,敢直接和梁贤烨叫板的缘故。双方兵力对等的情况下,其实他就相当于是稳操胜券了。 只不过,谁也没有料到,叶家并没有从世间消失,因为叶靖还活着。而且,这一次,还是被古云添碰上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就相形见绌得多了。 叶靖和白玉琮,两人策马在大军之前,很快便来到了之前碰上那个凄惨老妪的地方,紫云岭。 夜黑风高,丛林密布,正适合伏击暗杀。对与叶靖和白玉琮来说,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早就不知干了多少次了。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得一群人的心很难,这也是叶靖比较担忧的一点。不过他们两个人行动,至少脱身是没问题的,不至于把自己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老叶,你认识古云添么?”白玉琮贴身附在一根粗长的水杉树上,向一旁的叶靖问道。 “不认识,不过听说这个人也是个蛮横跋扈之辈,他敢造反就一定会抛头露面。反正等会儿只要对着打头阵年轻人出手,应该不会错了。”叶靖压低着声音,警惕着不远处渐渐走过来的万盏火把。 “嗯,就如计划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一章万军丛中见将斩将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二章 寻王而来 总兵危难 第四日的清晨,无论是皇城境内还是郭子仁的营地,全部一番死寂。白茫茫的大雾,被一轮冷清的朝阳映得有些微红,笼罩在整个皇城上空,总算是这些天阴雨雷暴的天气,终于有了转好的迹象。 皇城里不时传来些许鸡鸣犬吠之声,静谧地让人出神。但是这些日子的皇城里,没有人能真正睡得下,几日的紧张战事,让所有人都倦怠不已。 疲惫不堪的官兵和百姓,用那合不上的空洞双眼,怔怔地望着天空中的曙光,仿佛忘记了浴血搏杀,忘却了生死性命。 一位身着白纱长裙的妙龄女子,身姿欣长,曲线曼妙,肌肤白皙如玉脂。眉间一点朱砂,印在那张看起来有些冰冷却又让人迷醉的面容上。无论从哪个方向打量这位女子,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位九天飞仙。 这位女子,便是羽音宫少宫主,羽幽。 她从城楼之下慢慢走上来,一步一摇,美到出尘如画。在这些疲惫至极的将士眼中,像是幻象一般,以至于他们全部注目凝望,却没有任何质疑与盘问的念头。 梁贤烨在一夜的昏睡中醒来,恢复了些许气色。王太医悉心的照料,好歹是起了点作用。 内阁首辅李庞,因为通宵达旦的彻夜陪护,在天蒙蒙亮之时,终于是身体支撑不住,困倒在了桌子上。 梁贤烨睁开双眼,只见屋子里除了正在休憩的李大人,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了。他仔细回想,明明记得昨夜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了孙文成的身影,难不成是幻觉?亦或是自己又昏迷了多个时日,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梁贤烨的心里很清楚,因为不论失败还是成功,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安然醒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双方可能僵持不下。 他忍着后背的疼痛,咳喘了两声,随后艰难地走下床,穿上自己的东宫黄袍,须发凌乱,面色苍白。除了恢复点气力下床外,其实整个人依旧是很虚弱。 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梁贤烨回头看去,只见纸格上,印着的是一位女子的模样。在微弱朝阳的映照下,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但从那仅有的一道模糊声影中,便能得知,绝非一般的庸脂俗粉。 高高盘起的发髻,凹凸有致的唯美曲线,似乎有些透明的纱裙,却让梁贤烨为之一怔。因为在他的脑海里,从来不记得自己身边有一位年轻女子存在,而且,那份出尘如烟的气质,至少没有在皇城里面碰到过。 “谁?”梁贤烨压低着声音,轻轻问道,他整个人紧绷,打起了防范之意。自己刚刚醒来,已经错过了太多事情,现在一切情况他都不知道,这时候也不可能不小心提防。 “九命仙师,为君指路。”一道如梦似幻的声音,从那位女子唇中传出。空谷幽兰之音,宛如天籁。 梁贤烨瞪大瞳孔,浑身上下微微颤抖,他面色激动地向屋门走去,没有丝毫犹豫地用双手拉开两扇高大的木门。 就在屋门渐渐打开的这段时间,天边的朝霞将几缕金色的光芒射入屋内,那团冷清而又明亮的朝阳之下,站着一位美丽如画的女子。 她带着一抹浅笑静静地望着梁贤烨,嘴角边两弯令人芳醉的酒窝,是那么地超凡脱俗,那么地让人神往。白纱长裙勾勒出的绝美线条,又在缕缕朝霞的照耀下,缀上了七彩的光芒。 梁贤烨脖颈处那颗凸起的喉结,不由得至上而下瞬间哽动了一下。 “你是?”他惊愕的面色,保持如旧,但胸口的那股激动,让心脏怦怦直跳。 “吾名幽姬,寻王而来。”羽幽静静地笑着,绝美的容颜,清澈的双眸,动人心魄。 “九命仙师便是你?”梁贤烨再次哽了一下,他颤抖着慢慢走进羽幽,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羽幽没有说话,只不过停下了笑容,那张脸瞬间又变得冷若冰霜,让人捉摸不透,却依然是美丽动人。 梁贤烨从屋子里蹒跚走出,每一次与面前这位女子拉近距离,都让心跳加快,呼吸沉重了一些。 “姬为寻王而来,自此长伴王侧。”羽幽再次开口了,红唇里两行洁白的贝齿,呼出一道白气,明亮的眼中,透露这真挚和纯洁。 “你若是不便告诉本宫身份,本宫不予强求。只不过,你寻的王,真的是我么?”梁贤烨吞吞吐吐地说道,他已经陶醉在这个女子浑身上下的每一处了。甚至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还在昏迷之中,做的一场梦… “倾尽一生随吾王,从此相望守江山…”羽幽向后面轻轻退了两步,两只玉手慢慢负在身后,眉眼之中透过一丝与她气质十分不符的娇媚,两腮微微一红,低头不再言语。 梁贤烨终于是忍受不住了,他伸出右臂一把揽过羽幽的纤细腰身,将她拽入怀中,对着那张倾世绝美的容颜上的朱唇,闭着眼,吻了上去… 恍若虚梦一场空,君自不悔此须臾… …… 昨日深夜在郭子仁的大营前,孙文成亲耳听到郭子仁对自己许下的嗜子之诺。为了大局,他本欲撤兵退入皇城,但孙文学和丰羽都不同意,他们知道孙昊对孙文成意味着什么,如果孙昊真出了什么事,对这位统帅的打击,将是致命的,到时候就更别谈解围皇城,大破逆贼了。 于是他们再三劝说孙文成,总算是稳住了主帅的心境,之后河阳部众全部立誓救少将军,与郭子仁的叛军血战了一夜。 他们打退了营门外的十五万叛军,牺牲了过半兵马,现在只剩下六万多人了。趁着叛军撤退之势,在天色微亮之时,踏上了寻找孙文秀和孙昊之途。 郭子仁的后营,设在皇城北面的章洛县,也是孙文成和孙昊分兵的地带。昨晚孙文成进驻皇城后,孙文秀便带着孙昊直袭郭子仁后营。十万北大营大军,在郭子仁的后营里掀起了巨大的波动。 那几位没有被郭子仁授意的将领,真的以为是许青的援军来了,于是他们大开营门迎接。这个机会被孙文秀牢牢抓住,他身先士卒,带着孙昊和十万大军,血洗了郭子仁的后营四万余人。 那名负责镇守后营的叛军大将,落荒而逃,但他怕郭子仁追罚军责,谎报只是一场遭遇战,后营还在与孙文秀所部厮杀,只是前来请求增援。因为他们很清楚这血帅的手段,为了保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所以待到郭孝义怒气冲冲地赶来时,见到的场面,再次让他怒火中烧,对天怒号。四万大军全部被血洗,遍地是尸首,狼藉一片,而河阳赶来的北大营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还不见了踪影。 孙文秀是个很聪明的人,当他看到叛军后营的四万大军全部放松警惕,悠闲地站在营地时,便猜测出郭子仁前方绝不止十五万兵力。于是他杀了后营所有人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二章寻王而来总兵危难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三章 孙帅星陨 君与卿诀 孙文成拉开手里的绰影弓,四面乱射,手起手落,便送无数叛军上了西天。他像执掌生死簿的判官,对与那些背叛朝廷的忘恩负义之徒,毫不留情地划去姓名。 可是敌将荆伯子,却更为恐怖。人称屠将的他,因为郭子仁的惊天密谋,被隐藏了二十多年,但是那股刻骨子里血淋淋的杀戮本性,没有因时光变迁受到丝毫削减,到了战场依旧蛮横至极。 他十指上套着十只金钩,暗金发黑,神秘的花纹镶在表面,一路朝着孙文成奔来,势不可当。每次出击,单手挑起一位士兵的身躯,而后另一只手猛戳入腹,当场开肠破肚,或是直接掏心捏碎,扯出几根肋骨。手段之残酷,杀意之凶戾,让所有人都对这位屠将发自内心地恐惧。 最可怕的是,每当孙文成的箭矢刹风向他射来时,不是被他躲过去,就是被他硬生生地用戴着金钩的手指横空捕捉,这个人的武艺神识,孙文成根本压制不住。 一路快马,一路淋血,马蹄之下,像有一条血色的河流,没有丝毫间断,甚至还充斥着无数士兵的五脏六腑。 面上的狞笑,宛如一副人皮面具,一直保持着这番模样,这正是他本性的写照,见血而激。 孙文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甚至有时候开弓都变得艰难了起来,本就年事已高的他,经过昨晚一夜的大战,没有休整。可这时候又被敌军围困,已经是回天乏术。他咬着牙坚持,自知此役当是凶多吉少了… 包围圈后边的丰羽,一路向北斩杀不断涌来的敌军,可这时候郭孝义舍弃了斩杀小卒,直接提枪对着他冲过来。 那股带着仇恨的锐意,全部被郭孝义集中在枪尖之上,脸上一道长眉,宛如一条黑漆漆的龙,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丰羽很清楚郭孝义直奔自己而来,也很明白这一战有死无生,但是为了守护心中的最后信念,哪怕死在了郭孝义的枪下,他也无怨无悔。 “挡我者死!”郭孝义大吼一声,随后接连戳死了丰羽身边的数名卫兵,两位将领终于是直面相遇。 长眉将军郭孝义本就武艺超群,而且正值三十余岁的壮年之时,年逾花甲的丰羽,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二人四目冷对,丰羽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向天大呼一声:“逆贼,拿命来!” 一柄长刀对着郭孝义挥去,然而凝聚了这位老将余生精力的最后一击,却是被郭孝义一个闪身轻松地避开了。随即郭孝义紧扣牙关,双手挑枪发力,抓住丰羽喘息的空当,直接把老将腹部刺穿,高高挑起举在半空中。 丰老将噗地喷出一口鲜红的血,头盔坠落,须发顺势凌空散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次大呼一声:“奸贼!当诛!” 两只充满愤恨的老眼,下一时间,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 “丰大人!”孙文成大惊失色,眼里瞬即被红色的血丝充满,他仰天怒吼,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此前立誓与自己奋战到最后一刻的老部下,终究先走了一步。 “孙总兵?看哪儿呢?”一脸狞笑的荆伯子,却恰恰在这时冲了过来。 百步穿杨的孙文成,其实也擅使短剑刀兵,于是他缓缓地放下自己的绰影弓,随后拔出自己的随身佩剑,大义凛然地道:“古来多少忠良被逆贼所害…值此功败垂成之时却遭人暗算,我孙文成亦当斩下最后一刻逆贼头颅,留下赤诚丹心告诫后世子民…”孙文成大吼一声,握着剑对着荆伯子斩杀过去。 “嘿嘿,找死!”荆伯子得意洋洋地一笑,十指扭曲成爪状,朝着孙文成的天灵盖袭去。 孙文成横剑一挡,震得荆伯子手指有些麻木,但是他愈战愈奋,两只锋利的铁爪,再次向孙文成撕来。 孙文成连挥剑刃,御中有攻,还没有感到吃力。于是他充分发挥长剑的优势,让荆伯子一时间难以近身。 二人连过百招,僵持不下,百招之后,孙文成终于感觉有些挥不动了,他一边疲乏地后退,一边奋力抵挡,渐渐有了败势… 最后六万余人的孙氏部众,在接近二十万叛军手里,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最致命的便是,叛军派出了大营里的正骑兵,成为了这次围剿行动的主力。而孙氏部众的骑兵,早已在昨夜的大战中死伤殆尽,现在几乎全部是步兵的阵型,被敌军骑兵胡乱砍杀,简直就是在剁草靶。尘土飞扬,人头残肢随着刀锋起起落落,场面壮烈凄惨…… 不到半个时辰,六万孙氏部众,终于是被叛军消灭了全部有生力量,只剩下伤痕累累的最后数百人,握着长戟自发地围着孙文成,形成了一个背靠背的人圈。最里层的将士,手里依然高高举着破败的孙字大旗。 孙文成已经和荆伯子大战得忘乎所以了,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搅这两位对阵主将,叛军也在郭孝义的授意下停止了攻击,他们还剩下的十几万人,就这么静静地围着仅剩的几百官军,和激烈拼杀的那二人。 孙文成的脸上、手臂、胸口,几乎浑身都布上了血淋林的爪痕,御翎铠甲被撕裂多处,皮肉翻起,鲜血长流。但是反观荆伯子,除了脸上被孙文成扫过留下的一道浅浅血痕,几乎完好无损,而且狰狞的笑容越来越让人发麻。 “孙文成,没想到你除了御弓之术超凡,这手里的剑法也炉火纯青啊!”荆伯子趁着刚刚拉开的一段间距,装作夸奖地道。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呐!太子殿下,但愿老臣能在九泉之下,听闻你传来诛灭逆贼之信…”孙文成仰望着长天,痛哭了起来,无尽的落寞与悲壮,伴随着满身的伤痕和那充满鲜血的眼泪,洒落在了大周的土地之上… 落叶萧萧,荒草凄凄,盛霞当空,残尸遍野;甲兵林立,困逼忠将,刀兵无情,终临垂幕… 半白的长发,在半空中静静地垂落着,孙文成突然觉得一阵轻松,虽然两行血泪依旧挂在苍老的脸上,但是这一刻,却真的好像要把所有的烦恼放下了… 老父,倘若你泉下有知,应当对孩儿不失望吧?孙氏虽为周朝降将,但我孙文成还是没有给孙家丢脸吧? 昊儿,文秀,文学,我虽不得马革裹尸,但为此牺牲的夙愿,你们都能领会到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琳儿,爹对不起你,不能亲自送你红妆出嫁,也没有跟你择好意中人。早知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爹就让那玄天阁的小子占了这份便宜罢了…可惜…爹看不见了… 叶兄,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如果你真的在黄泉路上等我,咱们二人一起投胎转世,来生再续伯牙子期之缘,这辈子能与你结交到至此,也算无憾了… 还有靖儿…为父虽是你的义父,但在这即将死去的最后一刻,还是最牵挂你啊!儿啊!为父不能再帮你了…可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父在天上会好好看着你的… 孙文成对着天空中那轮渐渐明媚的朝阳微微笑着,两只血眼,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三章孙帅星陨君与卿诀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四章 新帝康武 危战掌纲 郭子仁的大营门前,一根吊绳下,悬挂着孙文成的尸身。先前恹恹的朝阳,也因为时间的流逝,化为了午时天空中的明日。 风平浪静,举野无声。只有那位总兵大人的尸体,静静地高悬在营门上,那双还未合上,却暗淡无光甚至泛白浑浊的眼,透过一丝阳光,似乎还能看到,对遗志的执念。 英灵遥步登上了天穹,俯视着皇城里的一切… 梁贤烨在养心殿的龙榻上缓缓睁开朦胧的泪眼,依稀记得,梦中时分,与那位忠贞的爱卿把酒言欢,庆贺凯旋。 只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梦。 美如画仙的羽幽陪守在榻边,看到梁贤烨醒来,连忙叫过王太医,再次替梁贤烨把脉。此时宛如白纸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整个身体虚弱至极,气力消散殆尽。 “殿下心腹之内,流失精血,损伤元气,状态又下降了一个层次。”王太医闭着眼,满脸惆怅地道。 “我这里有一颗九转紫金丹,不知能否奏效?”羽幽迅速从腰身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瓶,随后往另一只手掌轻轻倒出,。只见一颗金色的丹药上,稀疏地印着一些银色的花纹,看起来神秘至极。 “什么?幽姑娘竟有此等灵丹?”王太医的双眼,顿时闪烁起了异样的光芒。九转紫金丹,是传说中太上老君练成的。虽然现实与传说相去甚远,但王太医听说过,一些江湖奇术道人,能够炼制此丹。不仅能修复一切病痛伤患,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羽幽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递给王太医,冷若冰霜的脸,闪过一丝忧虑。这本是她的生母羽音子交给她的保命药丸,但是此时她却心甘情愿地把它拿了出来,为了救太子梁贤烨,这点付出,在羽幽看来是值得的。 “幽姬…你到底…是什么人…”梁贤烨那极其微弱的声音,让羽幽稍微低下了头,随后她又紧咬着贝齿,明眸之中透露着真挚,望着梁贤烨,只不过,没有回话。 “罢了…”梁贤烨长叹一口气,随即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 “殿下,这颗九转紫金丹是真的,臣幼年学医之时,见过此物。而且,这一颗的纯度极高,并非宫中的草药可比,相信殿下服下它,会大有裨益。”王太医连忙把梁贤烨扶起来,将那颗丹药慢慢递入梁贤烨的口中,随后又拿过一碗热水,终于是把那颗丹药服食了进去。 “殿下,河阳左统军孙文秀将军求见。”方宁泽的声音,从殿门之外响起,这几日他一直担任皇城的守备主将,还是河阳部众进城之后才脱下阵来,有时间专门侍卫梁贤烨。 “让他进来吧…咳咳”梁贤烨下榻不得,只是在卧榻上稍稍摆正了身姿,召见孙文秀。 “殿下,保重圣体才能固筑社稷,还望殿下莫要过度操劳啊!”王太医谨言慎微地劝道,他实在不忍看到这位太子殿下再受什么刺激了。 “嗯…王太医,多谢你了…幽姬,你与王太医先下去吧。”梁贤烨点了点头,苍白的面色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方宁泽带着孙文秀趋步走进养心殿,二人看见盘坐在病榻上的梁贤烨,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好了,起来吧。”梁贤烨依旧保持着柔和的笑容,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位长着须髯的统军,却发现这个人很镇定,好像并没有过度哀伤,也没有乱了阵脚。 这也正是梁贤烨想看到的,眼下孙文成为国尽忠,河阳仅仅留存的十万大军,必须要有一个强力的统帅。 “孙将军,此番找本宫,有什么事么?”梁贤烨对着孙文秀轻轻说道,凌乱的模样之下,心境仍旧是明亮至极。 “如今弟兄们士气衰弱至低谷,孙昊少将军也一蹶不振,皇城的防务事宜,末将想来请殿下指示。”孙文秀拱手说道,气度谦和,张弛有度,一下子让梁贤烨对这个人打起了兴趣。 “郭子仁那边,暂时有新情况么?”梁贤烨俯底了身姿问道,胸口的剧痛,让他额头冒了一些冷汗。 “他们没有什么行动…只不过,前沿的哨兵,查探到…孙总兵的尸身…被悬挂在敌营之上”孙文秀终于是有些激动了起来,不过他尽力压制着心里的愤慨,垂直的长髯,随着胸口的呼吸,大幅摆动,两只眼里的杀意,也瞬间爆发了出来。 梁贤烨的身躯,再次重颤了一下,为这位战死沙场而殒身的爱卿,早已流干了眼泪,但是这时依然觉得眼里苦涩无比,面容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宁泽,长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梁贤烨压制住心里的悲痛,终于问到了徐长平的身上。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再也不能倒下了,他必须保持理智,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已经牺牲了一位大员,他不想看到自己的贴身爱将徐长平,最后也如此收场。 “呃…还没有确切消息…”方宁泽显得有些哀伤,两条墨眉紧紧扣住,魁阔的身躯,轻轻一颤。 “好吧,既然如此,你去把李大人请来。事到如今,这一步,也不得不走了。”梁贤烨长叹一声后,对着方宁泽吩咐道。 于是方宁泽立即退身出养心殿,寻找内阁首辅李庞。 “孙将军,坐吧。”梁贤烨缓缓举起手臂,示意孙文秀入座。 “谢殿下。”孙文秀拱手谢礼,随后坐在了梁贤烨榻边的木椅上,缓和了些许心中的悲恨。 “文秀啊,你大哥孙文成是我大周当之无愧的贤良忠将,本宫很遗憾,没有见他最后一面…”梁贤烨的脸庞上,再次透过一丝哀伤。 “大哥一世忠肝义胆,报效朝廷,是他平生之志。能遇到殿下此等明君,亦是他的福分。”孙文秀依旧很谦卑,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梁贤烨的敬仰。 “逝者如斯,然悲痛无尽,亦然无用…本宫过后会任命你为护京兵马大元帅,皇城的一切军务,你斟酌着处理吧。”梁贤烨艰难地起身走下床,孙文秀当即起身搀扶,为他披上黄袍。 “多谢太子殿下,末将定当不负殿下所托,誓灭逆贼!”随后孙文秀立即跪地拜谢,整个人激动不已。 “好了,现在本宫把一些你尚未知晓的情况都告诉你。”梁贤烨穿好衣着后,负手端立。 “本宫远在福州的十万藩军,早在皇城大战开始之前,便受命起兵。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你安排人去接应,千万不要和郭子仁交战,让他们直接退守皇城。还有广成侯与北燕侯的援军,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到,你需做好万全准备。” “末将领命!”孙文秀郑重拱手授命,他明白,从此刻开始,自己已经接替了兄长,成为守护大周社稷的第一人。 “找个时间,把孙昊找过来,本宫与他谈谈心…他现在心性不成熟,又经此重创,本宫担心这孩子憋出什么问题来。”梁贤烨慢慢说道,心里又是一阵痛意袭来。 几天以前,离开皇城孙文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四章新帝康武危战掌纲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五章 八方城府 冷暖炎凉 “昊儿,你切莫太过介怀陛下,其实他还是很心疼你的,只是你年纪尚小,陛下不想把重担压到你身上罢了。”孙文学一边陪同孙昊在皇宫里散步,一边轻声劝慰道。 “年纪小!年纪小!叶大哥十七岁生擒漠国皇子之时,比我现在还小!陛下任命你们所有人,唯独单单把我晾在一旁,我怎能不心生想法?”孙昊紧紧握住双拳,心里为父报仇的欲念,一直在增长。 “昊儿啊,你现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们都担心你到战场上失去理智遇到危险。你要知道,所谓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理智和判断,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孙文学满脸忧愁地再次劝慰孙昊,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因为孙文成的死而怨愤,只是他们这些长辈,知道轻重缓急,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 “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总有一天,我要手刃杀父恶贼!”孙昊两眼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凶戾,随后把头偏向一旁,快步往宫外走去,离开了孙文学。 “昊儿!”孙文学有些错愕,他从未看到过如此模样的孙昊,作为叔长,真的很心疼这个孩子。 “文学!”孙文秀的声音,从后方不远处传来,刚刚退罢朝议后,孙文秀被梁贤烨又单独留下交代了些事务,这时候才快步赶过来。 “兄长?有什么事么?”孙文学快速转过身去,迎上了快步走来的孙文秀。 “陛下之前在福州的十万藩军,预计今夜便能赶至皇城,我想让你亲自去接应。”孙文秀喘了几口气,面色严肃地对孙文学道。 “十万藩军?”孙文学有些惊愕地喃喃自问,而后又在心里暗自揣测,难道那刚刚登基的福王殿下,真的如传言所说,很早就有预谋了? “嗯,一位名叫齐喆的先锋,正率领一支小股部队突进,你往南到江阳府,他自会与你碰头。”孙文秀边走边说,双手负起,俨然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 “那你呢?若是郭子仁攻打皇城,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么?”孙文学有些担忧地道。 “郭子仁…”提起这个名字,孙文秀的眼里充满了血丝,他面色铁青地压了一句郭子仁的名字,随后又无比愤恨地道:“他们现在营悬主家的尸首,就是为了给我们看的,我料他三日之内,不会有什么行动。” “兄长,其实我早就有个疑问。你说郭子仁,是不是在等待什么?”孙文学谨言慎微地轻声说道,眉头紧紧锁着。 “就算他在等西天佛祖,我也断然要亲手将他头颅取下!”孙文秀一脸冤恨,脸上的杀意,再度迸发出来,“行了,事不宜迟,你赶快准备上路。奉陛下圣令,今夜我会派遣死士,将主家的尸身夺回来!” “好,兄长保重!”孙文学拱手行礼欲走,但又突然回过头来说道,“昊儿那边,还请兄长多照料一下。” “嗯,那是自然。”孙文秀点了点头,表示放在了心里,随后目送着孙文学离开,长叹了一口气。 主家啊主家,你软弱一世,让孙家被人欺压十数年,我一直以来都很不甘心。多谢你殒身沙场,才能让刚刚登基的陛下对我如此倚仗。不过,还请你在九泉之下安心,待我孙文秀真正坐镇孙家之时,必当让大周王族世家,再无人敢与我孙家抗衡! 一抹诡谲的笑容,隐藏在孙文秀那条宛如星瀑的须髯之下,此时天地不知,只有孙文秀一个人,暗自窃喜… 刚刚集中全身精力处理政务的梁贤烨,再次回到了养心殿稍作歇息。他与内阁首辅李庞相对而坐,这一次,便真是落得君臣之份了。 “李大人对朕的此番任命,可有见解?”梁贤烨依旧面色苍白,不过眉眼里却闪烁着精光。 “陛下量才而司,此举颇佳。”李庞微微轻笑,一如既往地,对梁贤烨无比尊崇。 “李大人,朕想听真话。”梁贤烨端起茶盏,轻轻吹起,两眼直直地盯着李庞。 李庞一脸惊愕,难不成新帝在考量自己的眼力?怀疑我这老头子不行了么? “既然如此,恕老臣直言。这孙文秀…有些不堪所职。”李庞两眼闪动地回着梁贤烨的问话,额头冒出几滴汗珠。 以前和梁贤烨单独对话,李庞从未感到如此压抑,因为如今的梁贤烨,已经是正宗的一国之君,稍有不慎,便有忤逆圣意之嫌。 “哦?说来听听。”梁贤烨却是面色极为放送地轻轻一笑,拇指在食指上,悠悠摩挲。 “老臣虽对此人不是过度了解,但是不难看出,此人刚愎自用,心高气傲,野心颇大。如若放任自如,只怕造成祸患。”李庞哽咽了几下,一边说着,身躯一边颤抖。 梁贤烨顿时哈哈大笑,他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李大人不愧为我大周三朝元老,此等魄力,难能可贵!” “陛下…”李庞再次陷入无尽错愕,他实在搞不懂这位新帝到底想干什么。听起来,他似乎十分认可自己的这份说辞,可实际上却又偏偏把大权交给了孙文秀。 “唉,其实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梁贤烨有些惆怅地皱起眉,随后又慢慢说道:“孙文成为国尽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如今他壮烈殉国的事迹,恐怕很快便要传遍整个大周。朕若是不对其孙氏部众加以重用,不仅难服天下人,而且他们河阳的十几万兵马,肯定不会为朕拼命杀敌,铲除郭子仁。” “陛下的意思是…”李庞恍然大悟,眼里闪烁无比钦佩之色,这位新帝,年纪轻轻,却一直都是这么老谋深算。 “孙文秀喜欢在朕面前表现大无畏,朕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而且,这个人统军杀敌的本事还是有的,现在让他感受到为朕所青睐,他一定会想办法争夺更大的功名。你说,朕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呢?”梁贤烨微微浅笑,回过头来望着李庞。 “陛下圣明,不愧为执掌造化之天子!”李庞也应和着微微一笑,拱手拜礼。他又想那禁军副使方宁泽,是新帝实打实收服的心腹之人,现在提拔为禁军统领,让他扩充禁军,原来是作了两手准备,手段实在是高! “李大人,朕现在还有一件事一直放心不下。”梁贤烨再次紧皱龙眉,一抹忧愁,在脸上表露无疑。 “陛下请讲,老臣定竭力所为。”李庞微微屈身,俯首聆听。 “朕多年以来的贴身爱将徐长平,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如若不出朕所料,他一定是落入了敌手,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梁贤烨面色沉重,轻轻说道。 “只是郭子仁手下兵多将广,深入敌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李庞低着头陈述着事实,心里焦灼不堪。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五章八方城府冷暖炎凉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六章 生死将帅 逃出生天 黄昏过后,夜幕渐渐降临,今日大好的天气,让夜空中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暗淡星光。 皇城里万家灯火通明,城墙上火盆熊熊燃起。前方十里处郭子仁的大营里,炊烟生气,叛军们正在准备晚食。 “长平…救我!长平…救我!”处在浑噩睡梦之中的徐长平,突然梦见梁贤烨被郭子仁持刀逼宫,发出绝惊悚而绝望的呐喊模样,随后郭子仁一刀斩下梁贤烨的头颅,在地上带血翻滚… 徐长平已经被绑了两个日夜了,自郭子仁有心招降他后,这段期间没有受到过任何殴打或虐待,只是就这么绑着,以防他逃走。 为了让自己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用力地摆了摆头,随即慢慢整理了一下思绪。郭子仁亲口告诉自己,他就是为了谋反而来,不行,我还不能死,得赶紧想办法逃回皇城! 就在这时,门外送晚膳的士兵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只有两个白面大满头,和一碗没有一点油水的青菜。 “徐将军,吃饭了!”那位士兵对着徐长平用力地眨了眨眼,放出不一样的颜色,让徐长平有些错愕。然后放下食盘,拿起一只馒头对着徐长平干枯的嘴巴送去。 徐长平用力地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的馒头有异物存在,是一个纸团,他立即明白,原来是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他轻轻地咀嚼了几下,把那个纸团并入舌下,随即吞了一口,对着那位士兵点了点头。 下一时间,赫赫有名的屠将荆伯子,依旧是那张丰神如玉的脸,带着一抹诡异地笑容走了进来。 徐长平当即止住嘴巴,把那位送饭的士兵踢退得往后退了几步。 “性子怎么还这么烈!饭都不好好吃,日后哪里有力气为郭帅效命呢?”荆伯子慢慢靠近徐长平,看着那只咬了一口便掉在地上的白馒头,轻轻笑着。 “你们就给我吃这种东西,还想让我为你们效命?”徐长平凶视了荆伯子一眼,随即扭头不再看他。 荆伯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徐长平,而后庄重拱手道:“是在抱歉,确实是在下怠慢了!我这就吩咐人给你上好酒好肉!” 荆伯子说完,一位腰着佩刀的武官冲了进来,随即凑在荆伯子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徐长平定睛向荆伯子看去,发现那张脸瞬间变得兴奋了起来。 “你把这绳子解了,下去给这位将军做点好菜来,再拿一提酒,别让我再看到这些馒头!”荆伯子对着那位先前端菜的士兵喝道,随后又笑着对徐长平说了声:“对不住啊,手里有些事要去处理,待会我亲自来陪你喝!” “对了,最好摒弃逃跑的念头,对你无益。”荆伯子笑着强调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徐长平嗤鼻一哼,目送着荆伯子快步离开,而那位伙房士兵却是长叹了口气,随即把徐长平的手绳解开,对着他行了一礼,端起食物盘退了出去。 徐长平知道,荆伯子敢这么跟他把绑绳解了,一定是在帐外布置了许多防止自己逃跑的措施,但是他很镇静地从嘴里吐出那团纸,随后迅速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今夜火计攻营,上将军趁此脱逃!” 徐长平满头雾水地想不清楚是谁在暗中帮他,但他坚信,这个消息必然是真的,荆伯子刚刚有些慌乱的脚步,说不定就是此次计谋的前兆。 正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剩下的,便只是抓准时机行动了… 郭子仁的大营正前方,孙文秀一马当先地直冲而来,杀气腾腾,万夫莫挡之势,让人营外的哨兵顿时惊慌了起来。 “敌军来犯!敌军来犯!” 孙文秀和刚刚擢升戍京营统制的袁标,二人亲自率领两千骑兵死士,旨在夺回孙文成的尸身,这时候刚刚入夜,正是军营晚膳之时,他们抓住这个时机,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敌营,抢回孙文成的尸首。 孙文秀在接近大营门前时,掷出了腰里的佩剑,咚地一声斩断那根悬绳,随后佩剑插在了木柱上。 与此同时,孙文秀自己从马背上踩风飞来,就在刚刚要碰到孙文成那还未坠落的尸身之时,荆伯子带着十指金爪,飞了过来,与孙文秀重重地对了一掌,二人稍稍拉开了距离,于是孙文成的尸体就这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王八蛋!”孙文秀一声怒骂,却惹得荆伯子也瞬间怒意生来,“好你个长髯乌贼!我好心留孙总兵一具全尸,你却跑来惹得他老人家不得安宁!” “这么说,是你杀了他?”孙文秀退回到马背上,两眼猩红发黑地盯着荆伯子,手里紧紧握着刚刚夺回的长刀。 “你便是孙文秀吧?长髯将军,呵呵,我们俩算是性格差不多的人呢!”荆伯子轻轻笑道,他已经问道了自面前那个人身上传来的凌厉杀意,这让他很兴奋。 “放箭!”只听得孙文秀大呼一声,随后天空中书签发火箭再下一时刻飞了过来,直冲郭子仁的大营。 “你敢阴我?”荆伯子瞬间面色抽搐了一下,他看着后方慢慢燃起大火的军营,整个人像是冒出了一股腾腾黑气,直扑孙文秀。 “弟兄们,给我杀!”孙文秀举起将刀,与荆伯子厮杀在了一起,随即袁标赶到,连斩马前数十叛军,对着躺在地上的孙文成猛冲了过去。 “别让他碰到孙总兵!”荆伯子大叫一声,突然感觉情况不妙。自昨夜郭子仁与孙文成亲自大战一夜后,叛军阵营落败而退,郭子仁便把主要兵将集中到了后方的中营,只留下荆伯子一人镇守前线。因为郭子仁要等蜀地援兵,采取了暂时退守的主要方针,留给荆伯子三万人虚张声势。 但是他们万万没料到,现在敌军的主帅孙文秀亲自来抢夺孙文成尸首,而且,后方似乎有攻营的趋势,荆伯子有些惊愕,但是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战意,跟孙文秀拼杀在一起。 袁标一路斩兵无数,没有敌将阻拦,这些叛军士兵根本拦不住他,更何况他身后跟着精锐骑兵,一路护卫,很快便来到了孙文成掉落的地方。 袁标用长刀后柄一下子挑起孙文成的尸体,随后抓入怀中,当即调头遁走。这是孙文秀给他下的命令,只要夺得孙总兵的遗体,立即撤回。 荆伯子见大事不妙,迅速脱离了孙文秀,他对着袁标直飞冲来。可是孙文秀却是步步紧逼,举着手里的剑,踏着叛军的肩头飞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孙文秀大喝一声,对着荆伯子的后颈斩去,荆伯子刚刚接近袁标,却不得不回身躲闪。 袁标抓住这一空当,迅速遁离。 “死!”荆伯子对天咆哮,他已经顾不上被抢走的孙文成了,用尽全力对着孙文秀铁爪挥来,孙文秀横刀一挡。 哐的一声,火花四溅… &nb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六章生死将帅逃出生天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七章 以国之名 夺符掌兵 紫云岭里,当二十万蜀军望着从天而降的叶靖和白玉琮时,全部目瞪口呆,发不出一点声音。 包括主帅古云添在内的一切将领,顷刻间脖子被血洞贯穿而殒命,他们在心里惶惶不安,难不成是这两位年轻男子所为? 他们自步入行伍之日起,还从未听说过,大战未始,将帅却被人全部一锅端的荒唐之事。对于这些小小的兵卒来说,他们真的接受不了,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砰! 叶靖和白玉琮,直接降落在先前古云添玩乐的那座尊架之上,因为这里既是最高的地方,也是最核心的地区。 “你们是谁?” “就是他们杀害了将军们!” “弟兄们,报仇!报仇!” ……总是有那么几个喜欢把事情闹大的存在,他们一边叫嚷一边把刀兵横出,随时准备动手。 咻咻咻~ 白玉琮的手中,再次飞出十几柄无形短剑,瞬间贯穿了那些想要反抗的士兵脖颈,血洞绽放,立即倒地惨死。 “还有想带头闹事的人,别怪我手下无情!”白玉琮大声喝道,一股极强的威严之气,在那张灵逸俊秀的脸上散发出来,震慑得下面数万士兵不敢发声,向后退开。 “我是懿国公叶昭荣之子,叶靖。”叶靖负起双手,不紧不慢地昂首说道。千军万马,在他面前,其实算不得什么,现在主要是能让他们帮助自己,平定慕府的敌国军队。 “什么?” “叶靖?叶少帅?” “就是十七岁生擒漠国皇子的大将军!” 在场所有官兵全部咂舌,他们瞠目结舌,惊呼一片。在大周,叶靖这个名字,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市井,都是如神话般的存在。 “各位弟兄,你们可知,古云添真正想让你们去皇城做什么?”叶靖环视四周,全部是黑压压的士兵,除了眼前的一两万人能够看见,前后两端望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那些士兵们摇了摇头,全部是一脸茫然惊惧的样子,仿佛像是这位自称叶少帅的人在审判他们一样。 “他是不是告诉你们去皇城勤太子,以安社稷?” “嗯…”不少士兵又点了点头,慢慢收起了手里的兵器,他们隐约感觉到了,马上将会有惊天的消息。 “我们这种立志从军报国之人,向来容易受奸贼陷害。我替你们这些忠勇子弟之兵,感到不值。”叶靖装作一脸伤感的样子,摇头叹息。 “叶少帅,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们大伙说说。”一位年岁稍大的车前校尉,慢慢走上前来,叶靖能看出,此人在这蜀军中有些威望。 “海阳侯郭子仁,以勤王之名,挥师进犯皇城,想要图谋大周社稷江山,而古云添则是于郭子仁狼狈为奸。西川侯虽然被囚禁于皇城,但是他老人家并不知情,你们都是被奸贼利用了。”叶靖声如洪钟,气势浩瀚,直击每位士兵的心灵。 “啊?”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面面相觑,目露惊恐。 “兄弟们,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叶少帅是何等忠君爱国之士,为大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但古云添这个人,行军打仗也不忘贪图享乐,跟着这样的人,你们心里必然不痛快吧!”白玉琮轻笑着在一旁添油加醋,试图激起这些士兵们怨愤古云添的心理。 “叶少帅乃大周当之无愧忠良之后,历经无数战火,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咱们都听说过,叶少帅确实是值得敬重之人!”那位年老的校尉,望着白玉琮,大声说道。 “古公子让咱们半夜进军,打扰了无数乡民,自己却坐拥美人在侧,不能和叶少帅相比!”还有一位骑着战马的年轻人,满面愤恨地道,谈吐举止之间,看得出是一位正义坦荡之人。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怎么能确认这个人便是叶少帅?”一位扛着大旗的武官,有些惶恐地问道,但是他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大家静一静!”叶靖双手连连舞动,希望镇定住他们的情绪,随后又慢慢说道:“兄弟们,如今的我,确实不值得你们信任,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家,你们从军打仗,到底是为的什么?” “杀敌报国!” “建功立业!” “保卫家乡!” ……那些慷慨激愤的人,早已被叶靖和白玉琮把心中的气氛调动了起来,他们辞正色厉,不卑不亢。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消息想告诉你们。处于我大周西南边的安竺,一直觊觎我们中原国土,现在他们再次进犯慕府,形势危急。你们身为大周子弟,是选择进犯皇城随郭子仁造反,还是宁愿与我叶靖同道,为守护大周安宁,去斩杀狼子野心的安竺军呢?” “如果叶少帅所言非虚,我等愿意调头西进,攻打安竺军!”依旧是那位年岁稍大的车前校尉,他率先发声。这位胸怀正义的老兵,其实早就对古云添有想法了。 “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不相信这位是叶少帅,但是我们也不会强求。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跟随叶少帅铲除异国敌军,二是回各自老家,卸甲归田。若是有人还想进犯皇城,我们是不会答应的!”白玉琮呲牙咧嘴地做出凶恶的样子,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威胁。 “弟兄们,听我老万一句。跟着叶少帅,必然是一条明路。古公子作恶多端,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敢提罢了。若是有人执意干错事,将来不仅会祸害我们的家人,更对不起天地良心!咱们不是什么大英雄,不求名留青史,但是为了守护子孙后代的和平,咱们去杀光安竺军!”老校尉越说越激动,他举起手里的长刀,站在一辆运输车上,对着数万大军呼唤道。 “好!咱们去杀安竺军!杀安竺军!” 顿时,群情激奋,几乎所有官兵举起手里的兵器,应声大呼! 叶靖和白玉琮对视一笑,心中很感动。历来胸怀天下之人,一定不会与污浊之流苟且同行。他们很清醒面前的蜀地子弟兵能悬崖勒马,擦亮眼睛。 “在下叶靖!” “在下白玉琮!” “在此谢过大家!”叶靖和白玉琮庄重地像四面八方的激昂士兵们拱手行礼。 “好了,话不多说,现在你们转述给身后的弟兄们,是选择西进还是就此回乡,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开始行动!”叶靖再次放声大呼,随即那些士兵们全部回神讨论着刚刚发声的事。声音凌乱嘈杂,二十余万大军,震动了一片幽静的紫云岭。 叶靖笑着望向那位年老的校尉,点头示意让他过来。于是那位老兵收起手里的刀,满面激动地向叶靖这里走来。 “在下蜀州兵马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七章以国之名夺符掌兵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八章 进军蜀州 暗影浮现 紫云岭,参天直耸的水杉林里,时不时地传出来惨叫声,以及挥刀斩风的声音。实际上,这是那些已经被吓坏了的各营主官们,在铲除那些企图逃跑的士兵。 此前叶靖答应让那些不想跟随他的人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是这样的人也只是极少数,几十个人罢了,其余的基本上都有心跟随叶靖铲除异国敌军。而那些主官却在叶靖的威慑下,别出心裁地臆想着,那些人逃走的人肯定会告密,于是自作主张,斩首那些不想干的士兵,以讨好叶靖。 他们在二十万嘈嘈杂杂的士兵中悄悄进行此事,彼此心照不宣,准备相约谎报叶靖,就说那些人已经领了军饷返乡了。 叶靖和白玉琮以及那位年岁稍大的万校尉,在尊驾前等待着诸主官的归来。他们看到渐渐安静下来的士兵们,终于是松了口气。控制二十万人,确实是一件难事。不过到现在,所幸没有发生大规模抵抗。叶靖相信,这都是因为“保家卫国”这四个字的力量太过强大了。 马蹄阵阵,那些营房主官再次齐聚到尊驾旁边,他们已经肃清了企图逃跑的人,这时候回来复命。但其中有一位古家的卫军头目,则是私自下令,暗中让人回蜀州通风报信。 “叶少帅,弟兄们已经全员准备完毕!”诸官向前拱手,低头不再言语,无论是真是假,全部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好,你们现在回到各自所属营房,后路军变前军,全部调头西进。我和白将军亲自打头阵,向蜀州进发!”叶靖从尊驾上踏步走下来,一举一动,透露着无比干练的统帅之气。 叶靖这句话说出之后,那些主官们面面相觑,激动地点了点头,而一旁能够听到叶靖声音的士兵们,也投来仰慕的目光。相比古云添的好色贪乐,这位身先士卒的叶少帅,不得不让这些受苦受难的士兵们敬佩。 “沙场秋点兵,如今,终于是找回了陌生已久的感觉了啊…”叶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极具威严地对白玉琮道,“小白,咱们走!” 于是这些主官在叶靖的命令之下,回到各自的营房,暂时还没有任何企图作乱的人。叶靖和白玉琮则是找了两匹上好的战马,这两匹马的主人便是之前那些惨死的大将们,二人一前一后,直奔后路军而去。 二十万大军随即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起来,号令声、车马声、刀兵轻碰的声音…不绝于耳。人潮涌动,火把熊熊,再次照亮了整个紫云岭,这一次,他们调头向西面进发… 紫云岭,东蜀和中蜀交界的地方。本来同属蜀地,用不上分的这么细,但是蜀地的百姓们,因为一些政治旧缘和风土民情,慢慢地把蜀地划分为三个地段,东蜀、中蜀和西蜀。 中蜀地界,则是三段蜀地里疆域最大、势力最广、最核心的地区。这里不仅盘踞着以西川侯古家氏族为主的朝廷势力,还有以江湖名门之首玄天阁为主的江湖势力。在他们之下,则充斥着无数小势力,有“十里一山头,十里一大王,十里一城池,十里一刁吏”之说。 据守天堑,物产丰盛,蜀地古来便是最易产生割据势力的地方… …… 杜老带着妙衣和慕岚儿,领先一步到达了蜀州,先前他们与叶靖分手之时,说是要来蜀州寻找慕府在外的九极廷卫。但是毫无意外的,蜀州同汝州一样,也是封锁了全城。天下名城几乎全部成了牢笼,由此可见,皇城祸乱荼毒之深。 “杜老先生,眼下的蜀州必然是一座干干净净的空城,若是九极廷卫有人在此,他们应该会出来接应才是。”妙衣在马车上望着一片漆黑的恢弘城池,黛眉不觉轻轻蹙起。 “嗯…”杜老点了点头,慢慢止住马车,看着眼前黑压压的蜀州城,心里感到更加不安了。 呜呜~呜咕~ 那只名为金风的硕大金雕,突然在慕岚儿的肩头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它呜呜直啼,浑身颤抖,让原本焦灼慕岚儿,越来越惊慌了。 “妙衣姑娘,老夫把马车隐蔽到那边的丛林里,你一定要保护好小主!”杜老像是有些慌张,他掀开帘子十分严肃地说道。 “杜老先生?你?”妙衣那张倾世的美艳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两只泛波的明眸,在微弱的星光下,闪闪熠熠。 “小主,杜爷爷要进城一趟,你紧跟着妙衣姑娘,千万不要乱跑!”杜老再次叮嘱道,随即开始驾驭马车。 慕岚儿似乎有些病蔫蔫地躺在妙衣怀中,嘴里轻轻念道:“娘亲…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不管啊…”一旁的金雕,不停地眨着双眼,时刻警惕着身边的一切气息… 身材不算高大的杜老,行动起来是那般的迅捷,踩风踏影,在这茂密的丛林里,很快便失去了踪影。黄箱玉蓬的马车之中,只剩下妙衣和慕岚儿。 稀疏的星光,挂在丛林上方的天空之上,又好像就缀饰在没棵大树的杆头,惹人迷醉。 红裙微微托起,妙衣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环视四面,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跳了下来。纤臂自然垂落在腰臀两侧,修长的身影,显得十分憔悴。 “你一定要设法帮助他壮大起来,今后才能更好地为我羽音宫所用…”这个如鬼魅般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妙衣的脑海里。 这是早在皇城时,羽音子亲口对妙衣下的命令,作为羽音宫的大弟子,她的身上,寄托着太多姐妹们的宿愿。 “我连那些暗中对付羽音宫的人都不知道…又拿什么来帮助叶少帅呢…”细长的睫毛,微微合起,妙衣轻轻叹了口气。精致如玉的五官,透露着些许疲惫。随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玉手从怀中掏过,拿出叶靖送给她的那枚玉佩,两手轻轻在上面抚摸着。 “妙衣姐姐,你是不是又想叶哥哥了?”慕岚儿从马车里探出一只头,看到妙衣手里拿着那枚玉佩,满脸认真地道。 妙衣微笑着转过身来,红唇撩起,像一抹水漪,她轻轻摸着慕岚儿的头道:“小主,你希不希望,让你的叶哥哥…成王?” “啊?”慕岚儿一脸纯真,喔起小嘴,像是根本听不懂的样子,而后她轻摇着从马车里走出来,肩上带着那只金雕。 “岚儿不知道成王是什么,我只希望叶哥哥能够帮助娘亲赶跑慕府的敌人,从此好好地生活在一起。”慕岚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目真挚,像一朵纯白至净的雪莲花,只知人间美好,从未受过侵染的样子。 妙衣红唇微抿,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而后用玉手把慕岚儿的小手拉起,一脸愧疚,再次轻声说道:“对不起…姐姐相信,叶哥哥一定能平定慕府祸乱的。” “嗯,我相信叶哥哥!”慕岚儿十分认真地望着妙衣的双眼,笑出两只小小而洁白的虎牙。 就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九十八章进军蜀州暗影浮现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九十九章 恶惩大吏 杀伐平军 午夜时分,叶靖和白玉琮终于是率领二十万大军到了蜀州城脚下,途径东边那处丛林时,他们看见前面躺着几具尸体。于是叶靖下令大军停止行进,让白玉琮去看看什么情况。 白玉琮只身策马上前一步,看着有四个人都是被一剑抹颈而死,还有一个则是倒在树干旁,树干被贯穿,那人胸口也有一个血洞。 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有点门道…” 不过,随即他又在那死去的四人周边,发现有马车轧过的痕迹,从马蹄印和断断续续的痕迹来看,那一行人应该是往西边去了。 “老叶,应该是杜老头子他们。”白玉琮挂着两排皓齿对着叶靖笑道。 叶靖闻声,稍稍怔了怔,随即掉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一干主官道:“你们在此稍候,待我去蜀州杀了布政使,继续上路!” 所有人大惊失色,原来这位叶少帅向蜀州进军竟是为了斩杀布政使大人!他们只觉胸闷气短,望着叶靖透露的凌厉杀气,不敢吭声。 “诸位不必恐慌,想来你们也知道,蜀州布政使私自乱用苛政,征集民夫,违背我朝律令,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百姓!”叶靖咬着牙闷声说道。 万韬深明大义,他率先点头表示认同,对与布政使和古家世子狼狈为奸这么多年,早已深恶痛疾,只是没有能力为名除害。现在叶少帅有心摆平此事,当是蜀地百姓的福分。其他人则是惊愕不已,不敢有任何表示。 “给我一杆枪。”叶靖发令,随即一位士兵走上前来,拿出一杆黑柄银头的长枪,足有五十斤重。这是万韬有意让人收集的兵器,属于一位此前被白玉琮斩杀的大将。 叶靖一手提过,紧紧握在手中,随后对着身旁一颗树猛刺进去,顿时树干炸裂,化为涅粉。 所有人瞠目结舌,下巴掉下,这是何等战力? 跨下的战马,被叶靖再次御起,他经过白玉琮身边时,没有停下,只是稍稍吩咐了一句,“你留在这里监守他们,若是有人生变,军法从事!” 白玉琮微微一笑,略微点头送行,他悠悠策马向着二十万大军走来,带着一抹诡笑,盯得那些将士们全部没有脾气。 叶家枪,是当年叶昭荣平定天下后,积累毕生武学经验所创,除了叶家人,从不外传。叶靖作为叶昭荣的独子,天资聪颖,根骨奇佳,而且奋发上进,少年之时便掌握了叶家枪的所有精髓。后来成为大周第一天才武道少年,也正是基于此。 现在,手握长枪的叶靖,如鱼得水,总算是找回了往日的感觉。单手负枪在后,另一只手策马奔腾,在这黑漆漆的丛林里,像一只苏醒的洪荒巨兽,散发出无比凛冽的气息。 蜀州城,黑压压的一座巨城,除了城池上方几名懒散站岗的哨兵,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兵力了。因为那些官兵们,此刻正在白玉琮的看管下,静静地站在丛林深处。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接受,作为最高行政大员的布政使大人,要死在叶靖的枪下。 叶靖单枪匹马来到城下,二话不说,直接驭起轻功,提着长枪直奔城楼而去。 那些恍恍惚惚的官军们,看见一位提着长枪飞上来的长发男子,以为是在做梦,他们呆呆地望着慢慢降落到眼前的男子,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 漆黑似墨的剑眉,一股磅礴英气逼来,两眼之中的杀意,让他们浑身激灵了一下,双腿有些瘫软。 现在全城空备,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若是反抗,唯一的结果只有死。 但是还是有以为守军不小心问了一句,他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是谁!” “嘘!”叶靖把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们不要发生,随即抬正了眼,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那些官军们面面相觑,被叶靖身上传来的那股无上威压,压迫到真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看着那位男子慢慢走远,才大口喘气。 可就在这时,叶靖却突然摸着脑袋再次转身走来,刚毅英俊的脸上,一抹人畜无害的笑,让那些官军们感觉更加惊悚。 “呃…你们布政使衙门,在什么地方?”叶靖摸着脑袋,腆着脸,十分尴尬。 “在…西市…正北面…”此前胆大问话的士兵,这时候浑身颤抖不止地讲出了实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可是看到面前这位男子的双眼,不由自主。 叶靖微微一笑,“多谢!”随即踏起劲风,直奔西市。 蜀州城也是一座闻名天下的大城,四面城墙都有一个主门,两个偏门,里面则是大大小小地分了一百多个街区,规模与汝州不相上下。西市北端,蜀州城的西北区域,则全部集中着政法、司刑、钱粮等朝廷部门,这里俨然成为那些欺压蜀州百姓的豪官刁吏们的乐园。 西市里一片喧闹,虽然到了午夜子时,但买醉行了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这正是从李唐之后,天下兴起的“早市晚市,交相更迭”的民间风气。当然,也离不开李唐之后历代朝廷的支持。 今日会逢官府调集大军行进,连巡逻的官兵们也没有了,那些市井流徒、富家子弟、豪绅官吏们,自然要抱着各自的目的好好玩乐。 叶靖避开人流密集的地方,暗中对着西市北面的布政使衙门飞去。蜀州布政使,作为州一级的最高官员,官居正二品,叶靖知道,这种喜欢干苟且之事的奸贼,必然是贪图享乐,关在屋子里坐拥钱色酒肉之徒。 风步踏尘,没过多久,叶靖便降落到了西市之北的大街上,迎头一望,只见一座豪华的府邸上,挂着“蜀州布政使司衙门”的牌匾。 叶靖深深吸了一口气,算起来,这位蜀州布政使,算是自己在战场之外,杀的第一个人了。 叶靖腾空飞起,一枪挑下门匾,随即屋子里传来斥吼声,“什么人?赶在布政使衙门闹事?” 两扇红漆大铁门瞬间被打开,随即里面冲出来数十名拿着长刀短兵的官军,这是布政使衙门的护卫军。 他们把叶靖团团围住,然后一位仪态十分安详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不算太华贵的常服,手里也没有任何宝石玉珠之类的装饰物,看起来文质彬彬、谦和低调。表面上看来,这位老者,不仅不像坏人,甚至让人一眼认定他是一位好人。 “就知道蜀州城空虚,一定会有人暗害老夫,说吧,谁派你来的?还好老夫早有准备!”老者闷声发问,言行举止之间,透露着无尽的狡黠之气,与刚刚那副模样相比,完全不能想象这竟然是同一个人的气质。 “你就是蜀州布政使么?”叶靖依旧保持着挺立的身形,长发轻摆,没有丝毫忌惮地问道。 “本使受皇恩所托,管理蜀地政务。只是不知碍了你们江湖中人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找老夫的麻烦?”蜀州布政使以为叶靖是江湖势力派来的杀手,他十分不解地问道,却是一身轻松的样子。他自认为,自己有几十名朝廷卫军,拿下区区一位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九十九章恶惩大吏杀伐平军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章 兄弟重逢 浮光魅影 一位身着暗红色短衣的男子,骑着一匹快马,自南边的官道,对着蜀州城疾驰而来。身旁并行的还有一人一骑,身穿深蓝色短衣。二人模样年轻,同是一束短发,跟随马蹄飞舞,腰上陪着十分精致的佩刀,虎纹印刻其上。这正是此前在青安县被叶靖打发走的江郝和蓝冲。 当他们看见蜀州城外站着黑压压、绵延数里的兵马时,顿时喜笑颜开,加快马速飞驰而来。 “大哥!白将军!”江郝一脸欣喜,心中激动不已,分别了如此之久的兄弟,如今终于要见面了! 蓝冲也是一脸激动,两只俊眼炯炯有神,跨下的马蹄,像御风似的,越来越快。 叶靖和白玉琮刚刚整合好剩下所有的兵马,准备连夜赶路,这时候听见不远处传来有人呼喊的声音,二人迟疑了一下,因为那道声音很熟悉。 于是叶靖和白玉琮绕过已经集结待毕的大军,策马来到后军之前。 叶靖凝着眼望去,一片漆黑的午夜,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两个人骑着马朝这里冲过来。 当江郝和蓝冲的相貌在大军的火光下浮现之时,叶靖才瞪起双眼,他急忙御马向前迎去,原来是自家兄弟,江郝和蓝冲。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叶靖十分惊愕,他激动地下马迎接刚刚赶来的二人,心里一阵畅快。 “是一位名叫临廷卫的江湖剑士告诉我们的,他们说你和白将军带了一大批兵马,应该在蜀州附近,我们俩听说后便直接来了。”江郝对着叶靖来了一个熊抱,眉飞色舞的欣喜,让后面的士兵们忍俊不禁。 叶靖和白玉琮听到临廷卫的名字,心里很惊讶,那位临廷卫是怎么知道江郝和蓝冲的? “是啊,没想到大哥竟就在蜀州城,这一来,倒是碰巧遇上了!”蓝冲也是开心,不过没有江郝表现的这么热切。 “你们来的正好!看看这是什么?”白玉琮微笑着下马,轻轻扭头示意二人。 江郝和蓝冲都是一阵错愕,随即江郝惊呼了出口,“大哥,你在哪儿发的横财?这怕是要干一票天大的买卖吧?” “看他们的装束,像是蜀地的蜀军啊?怎么跟随了你们?”蓝冲环臂慢慢说道,下巴快掉到了地上。 “既然那位临廷卫能告诉你们我在蜀州,就没有跟你说这些人的事么?”叶靖轻笑着,露出一脸得意又谦虚的模样。 “没有,那人行色匆匆,说完就走了。我还以为这是以前的老部下们自愿跟随你呢,没想到是蜀地的兵马!好家伙,这看起来起码不下十万吧!”江郝像打量财宝一样,两眼放光,已经跃跃欲试了。 “小江,你也没多久离开行伍吧,眼力怎么变得这么差了?”白玉琮拍了拍江郝的肩头,俯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足足二十万大军哦!” “什么?”江郝原地一跃而起,“二十万大军,我的个乖乖,咱们戍京营也只有四万!” “也就叶大哥和白将军有这个本事了,真得劲!”蓝冲拍手咂舌,胸中充满了狂热。 “好了好了,别给我贫了。现在你们来的及时,二十万大军,我和小白实难全部看管,他们现在没有了主将,你们,就替我掌管行军军务吧。”叶靖再次微笑着说道,他忽然感觉内心充实了许多。 原本相约蜀地见面的这两位兄弟,自己还打算等以后再来蜀地才和他们相会呢,没想到他们竟提前得知消息寻到了自己,有了他们的助力,到时剿灭安竺军,简直如虎添翼。 “不过,话说大哥自此向西行军,到底所为何事?”蓝冲瞬间平静下来,一脸严肃地问道。 “还有很多事情,我一时半会跟你们讲不明白,日后会慢慢告诉你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进军慕府,平定来自安竺的侵略军。”叶靖的面色,稍微阴沉了下来,因为现在除了收编这二十万大军之外,他根本不了解关于慕府的一切消息,心里自然有些不踏实。 “慕府?就是蜀地之后,高度神秘而且自行政务的地方?”江郝突然激动了起来,自来蜀地后,听说过不少慕府传闻,只不过还不知道那里遭受了敌军侵略。 “告诉你们消息的临廷卫,便是慕府的人。”白玉琮微微一笑,对着二人道。 江郝和蓝冲面面相觑,满腹狐疑,现在他们只能确认一件事,那便是与大哥分开之后,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的消息。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上路,江郝你掌管中路军,蓝冲掌管后路军,争取明日日落之前,感到慕府边境。” “末将领命!”二人抱拳,仿佛又回到了四人在戍京营的那段时光,不禁勾起一抹伤感的回忆。 不过现在的叶靖没有太多心思在意这种事情了,他调转马头和手下几名主官吩咐了几声,江郝和蓝冲则赶至各自的岗位,二十万大军,四位主将的阵营,有条不紊地再次调度了起来。 本来他们就是将门出身,干起这种事来,十分干练老道。 于是稍稍整顿过后,依旧是叶靖和白玉琮在前开路,二十万大军,继续西进… …… 杜老带着妙衣和慕岚儿,早在叶靖到达蜀州之时,便赶到了中蜀西边的重镇,启龙府。这里是大周中原往西的最后繁华之地,出了中蜀,进入西蜀后,便是一片荒芜的高山雪域了。 马车快速前进,只见出关口的关隘里边,站着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剑士。他们便是此前护卫慕岚儿的卫军,这时候,竟在启龙府的嘉陵关里,等待着杜老一行。 “临极!”斗廷卫当即露出了奕奕神色,随即率先御马冲到前面,杜老也驾着马车迅速跟上。 “殿使大人,九极悬令已经发布出去了,共有一百多方大小江湖势力愿意支援慕府!”临廷卫先是微笑着点头朝斗廷卫示意,随后拱手杜杜老说道。 “共有多少人?”杜老没有走下马车,而是静坐着连忙问道。 “大约在两万人左右…”斗廷卫显得有些难堪,刚毅的外表,闪过一丝愧疚。 “罢了…终究只是江湖势力,这样也很好了。不过若是由叶少帅亲自领兵作战,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杜老表现得很放心,想起分手之时白玉琮夸下海口,又摇头笑了笑。 “现在九极廷卫其余七极正率兵抵抗,不过敌军数量庞大,七极率领众兄弟已经退守到昆仑岭了。”斗廷卫一脸沉重的样子,也让众人稍稍绷紧了神色。 “我们现在立即回鸾殿,待集结诸方江湖兵马后,你们速速支援前线。”杜老铁青着面色,严肃地发令道。 “杜老先生,妙衣有个请求,不知您可否应允?”妙衣浑身僵硬,她已经把这个想法憋了很久了,现在临近出关口,却是不得不说了。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章兄弟重逢浮光魅影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一章 再救妙衣 险闯玄天 当叶靖和白玉琮率军来到嘉陵关时,只见关门旁侧,一位红衣长裙女子,昏倒在地。 “老叶,那不是你的女人么?”白玉琮装作十分担心的样子,对着叶靖大声喊道,让后面那些官兵们争相拱头打量,他们想看看,所谓的叶少帅的女人,到底能美成什么样子。 “你!”叶靖恼羞地对着白玉琮瞪眼,白玉琮却是死皮赖脸地坏笑着,随后叶靖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御马上前。 冷汗直流的花容,泛起阵阵红晕,身躯轻颤不止,一副中了风寒的样子。在这里等候了两个多时辰的妙衣,终于被清冷刺骨的寒风侵蚀,就在叶靖赶到之前的不久,昏倒垂地。 “妙衣姑娘!”叶靖一脸慌张,连忙下马,随后伸出右手,在妙衣的额头上轻探了一下,滚烫的体温,让叶靖心里一怔。 他连忙把妙衣报上马背,如那日在汝州城外的竹林里一样,怀里拖着被伤病折磨的美人,而后调头回到加速行进的队列之前。 “不愧是叶少帅的宠眷!竟然这么漂亮!” “那可不,也只有如此美人才能配得上堂堂的少帅啊!” “别说了,别说了,说的我都想我老婆了!” “哈哈哈哈…” 在前面行军的将士们,看到叶靖怀抱着一位大美人冲过来,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一位脸皮颇厚的士兵说道自己的妻子,惹得那些将士们哄堂大笑。 白玉琮也是摇头笑着,不过他又觉得,好像这位叫做妙衣公子的女子,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难,偏偏都是被老叶救的呢? 白玉琮越想越奇怪,慢慢止住了笑容,不过他看见叶靖一脸着急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地把两行皓齿露了出来。 “她感染了风寒,情况不妙,得立即救治。”叶靖驻马停下,一脸焦灼。 “叶少帅,护卫营里有随军大夫,属下把他叫过来。”万韬对着叶靖抱拳,随后御马向中军那里驰去。 “老叶,说实话,我真的搞不懂这女人为什么每次遭到凶险后,都恰巧出现在你面前?”白玉琮有些生疑的样子,他紧紧地盯着叶靖怀里的妙衣。 “别胡说,妙衣姑娘有恩于我,我岂是见死不救、忘恩负义之人?”叶靖一脸严肃地回话,像是有些发怒的样子。 “好吧…就当我开玩笑。不过,她不是跟着杜老头么?为什么又一个人昏倒在了这里?”白玉琮依旧是一脸疑惑的模样,他用右手在下巴处微微抚摸。 “不清楚…或许是在这里有意等咱们吧…”叶靖往怀中看去,只见满脸滚烫的妙衣,嘴里虚弱地念着:“不要…不要…娘…” 白玉琮定着俊眼,放在妙衣那张绝美的容颜上,随即他轻轻叹了口气,打消了自己心里的一系列怀疑。这位神秘的女子,在汝州就被人追杀至重伤,想来也是身边风险不少。但是想到她和慕府小主的关系非同一般,应该也不会对叶靖有什么威胁。 “弟兄们,这位姑娘曾经对我有恩,现在我把她带上,绝不会连累你们,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叶靖却是突然拱起手来,大声对后面的将士们呼道。他是怕这些蜀军以为自己和古云添一样,行军打仗还要有美人相伴。 “叶少帅不必客气,咱们都清楚你的为人。既然是我等主帅的恩人,自然要好生照料!”一位主管微笑着向叶靖连连摆手,态度谦和恭敬。 “是啊…是啊…叶少帅不必多心…”后面的无数士兵,也是瞬间应和着点头,全部是一副理解的样子。 叶靖再次拱手,两眼满是感动之色,“多谢各位了!” 万校尉带着那名中年大夫,很快便来到了叶靖马下,叶靖把妙衣从马上抱下来,两只收把妙衣托在怀中。 于是那位大夫连忙上去给妙衣把脉,随后又带着愧色地禀告叶靖道:“叶少帅,这位姑娘受了很重风寒之毒,恐怕得到专门的医馆救治。卑职手里,并无合适的药物。” “老叶,这你可麻烦了!又要带兵驰援慕府,又要救女人,据我所知,你应该不会分身吧?”白玉琮一如既往的嘲讽模样,毫不正经地望着叶靖焦灼的脸。 叶靖的心里,其实也被这个矛盾深深卡着,如果没有遇到妙衣,他本来是打算直接昼夜不停地驰援慕府。可是却偏偏出现了这个插曲,竟让他有些犹豫了。 叶靖思来想去,终于是紧咬着牙对白玉琮说道:“自我领兵征战以来,从来未曾接触过任何女子,但是妙衣姑娘,我是一定要救的。你继续带着弟兄们上路,我去玄天阁找老阁主帮忙,明日黄昏之前,咱们西蜀边线汇合!” “啧啧啧…果然过不了美人关呐!”白玉琮先是眯着眼一脸坏笑,随后轻轻吸了一口气,意气风发地对着叶靖道:“知道了,你可一定要把大嫂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啊!” “你这家伙…”叶靖也是忍不住轻斥了一声,随后把马牵道一旁,对着白玉琮道:“麻烦你了,小白!” “好啦好啦,跟我还说这么多?走吧走吧!”白玉琮却是装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一摆长发,扭头不再看他。 随即叶靖抱着妙衣翻身上马,提起缰绳,向东疾驰而去。叶靖策马奔腾,一个人少了很多顾忌,自然速度也快了很多。三军将士们望着他只身向东冲去的身影,都是一脸不解,知道白玉琮发令继续前进,二十万大军才终于再次踏上了出关之路… 青城山,座落在蜀州北方八十余里处。原是一座闻名天下的道教名山,天师张道陵曾经在此开创道教正派,掀起过一片浪潮。后来经过无数次朝代更迭,江湖风雨,天师一派的道宗逐渐没落,于是青城山便被无数江湖势力惦记。 就在前朝将要寿终正寝之时,一位名叫林宗的人,靠着强大的武力,统一了整个青城山周边的江湖宗派,开创了大周第一江湖名门,玄天阁。 江湖里关于林宗这个人的传言,纷纷杂杂,众说纷纭。但是其中的一种传闻,却被人们认为是最可信的。 人们说,林宗曾是前朝蜀地的一方军阀,与当年在蜀州举义的叶昭荣,有着莫大的关系,更甚者说,他就是帮叶昭荣白手起家的贵人… 这个说法,在蜀州家喻户晓,不过在大周其他的地方,人们也只是听听罢了,没有认真对待过。因为起义成功后的叶昭荣,一直没有再返还蜀地,也从来没有再和玄天阁阁主有过联系。 在绝大多数人心中,玄天阁的阁主林宗与大周的护国脊梁叶昭荣,那还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层次也完全不一样,若是非要算起来,最多也就是个乡邑罢了。 不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零一章再救妙衣险闯玄天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二章 初获大捷 榷计招降 经过三天的浴血搏杀,整个皇城之前的荒地,再次被鲜血浸染。漫红色的大地,堆积成山的尸体,把繁花似锦的皇城,硬生生地变成了修罗炼狱… 三日前的那个夜晚,上从新帝梁贤烨,下至平民百姓,因为夺回孙文成的遗体,举城皆泣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梁贤烨亲自下诏将孙文成的棺椁葬入万龙山的临时地宫,说是要等到平定皇城前方的叛军之后,再隆重地补办国葬之礼。 所有人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誓要为这位忠贞大帅报仇雪恨。于是第二天,在皇帝梁贤烨以及兵马大元帅孙文秀等诸位高级将领的严密商榷之下,开展了第一次反攻。 翌日午时,他们集结城里十万大军,对着郭子仁的前方大营发动了一次猛烈攻击。 而海阳侯郭子仁那边,则是因为屠将荆伯子的失利,大发雷霆。不仅仅是因为丢了孙文成的遗体才让他发怒,更重要的,是那位对梁贤烨无比重要的心腹也逃跑了,而且,自己把所有的机密都告诉了他! 那晚郭子仁便下令将前方的三万兵马撤回,退守到中营,等到第二日天色刚朦朦亮时,又严密部署了十五万人,再次进驻前方正营。 所以等到梁贤烨主动出击之时,叛军前营的守备变得充实了起来,十万大军对敌十五万大军的战斗,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荆伯子原本是打算戴罪立功,一举吃掉孙文秀手里的兵马,但是河阳北大营的那些官兵,仿佛成了一个不要命的凶兽军团,二十万只猩红的血目,把荆伯子手下的将士杀的节节败退。 他向郭子仁请求援兵,但是被强硬地否决了。因为郭子仁非要等到蜀地援军赶至,才能安心发起决战,他担心,北燕侯和广成侯到时候会围困他。不打没有胜算的仗,这是郭子仁一生的最大算计。 但是荆伯子却因为时机问题跟郭子仁争论了很久,自己提出来的所有谏言,全部被否决。主仆二人闹得十分不愉快,最后荆伯子心灰意冷地再次走向战场时,已经无心再战了。 因为在他眼中,这一次出师,自己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败进了一世狂傲不桀的心里… 最后的结果便是,皇城的官军折损了八万兵马,而叛军前营死了十一万,还被俘虏了几千人。皇城大战,梁贤烨取得了第一次大捷。 三天三夜的厮杀,让两方阵营的将士们全部身心俱疲,于是趁着夜色刚刚降临之时,荆伯子发出撤兵的命令。十五万人,剩下不到四万人,再次退守到了叛军前营。 荆伯子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手里提着一只巨大的酒坛,只见他咕隆咕隆地一口气喝完一坛酒,随即猛地把酒坛打碎在地。其实,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五坛酒了,也是第五只被他打碎的坛子。 “郭帅…你终究是老了…不中用了…” “想当年我们一起坑杀四十万前朝降兵的时候…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为什么偏偏到了谋大业的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优柔寡断?”荆伯子双眼通红,恶气上脑,整个人像着了魔,一个人在大帐里狂啸。 他闭着眼一脸愤恨,随即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又接着说道: “还是说…你本来就是注定要败的?是想在死之前,闹出点名堂不成么?” “哈哈哈…郭子仁呐郭子仁!你不肯听我说的话,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子才不陪你继续傻下去…” “对我来说,凭着这身本事,跟随哪一个王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让老子享受荣华富贵,为谁效命不是命?你想让老子白白替你送死?对不起,从现在开始,老子不陪你玩了…” 疯疯癫癫的荆伯子,提着一坛还未开封的酒,踏着罪步向前帐外走去,两眼里闪烁的冷光,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屠将的神色。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让人闻风丧胆的屠将,终究是老了。眼角的几丝皱纹,是道不尽的人世沧桑… 皇城里,因为刚刚取得的大捷,官兵们全部战意高涨,士气蓬勃,他们把牺牲的弟兄们全部埋葬之后,正在皇城城墙上,进行短暂的休憩。 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梁贤烨已经很满足了,在敌我兵力相差二十五万之多的情况下,能把叛军的前营打到这个地步,确实是很不容易了。 这时候,梁贤烨正召集各部主将,在皇宫里的承政殿,开战后集议。 黄色的龙袍,金镶玉头冠,一匹纯玉质的腰带,尽显一国之主的高贵地位。梁贤烨坐在正中央的龙座之上,望着眼前的数位大将,温和地招呼道:“诸位,请坐。” “谢陛下!”主将拱手以示谢意,随即各自按照顺序入座。 左起一列,是以孙文秀、孙昊和北大营一些主要将领组成的河阳势力。右手边,则是以徐长平、方宁泽、袁标等皇城里的心腹大将。总共不到十人的皇城首脑阵容,就在这承政殿,开始详谈了起来。 “自长平回来之后,给我们皇城确认了许多消息。一是郭子仁有心谋逆无疑,集结了近三十五万兵马;二是曾经被太祖皇帝赐死的屠将荆伯子,如今又重新出山。这些消息,都直接影响到整个大战的局势。”梁贤烨龙目端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屠将荆伯子此人,嗜血欲欢,在他手里死去的弟兄,不计其数!”一位北大营将领愤愤道,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手下惨死在荆伯子的手里,满脸充斥着怨愤和无奈。 “不过,据我在敌营里观察所知,郭子仁和荆伯子这两个人,明面上是主仆关系,暗地里,荆伯子放任不羁,喜欢自行其事。如若不出我所料,他们二人,该是有什么怨隙。”恢复了精气的徐长平,这时候凝着双目开始分析道,眉宇上一抹深深的怀疑,让梁贤烨以及诸将都纷纷望向他。 “不得不承认,若是单打独斗,恐怕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此次获捷,乃我皇城诸将围困他才能将他败下阵来,实属侥幸。不过,照徐将军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郭子仁囤积大部分兵力在荆伯子之后,却不增派将领给他,让他一个人孤将奋战,像是互相之间有些怨怼…”孙文秀长髯轻抚,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徐长平连连点头。 “据朕所知,郭子仁曾书信给西川侯家的世子古云添,现在蜀地已经集结二十万兵力奔赴皇城而来,你们说,当下如何应对?” 除了孙文秀和徐长平、方宁泽这些贴身大将,其余的诸将都是面色惊愕不已,他们从来不曾听到过这等消息。不过,想来既是皇帝亲口所说,那绝对是假不了的。 “现在整个皇城里,除了属下所直统不到三万的河阳兵马,加上戍京营的一万五千多人和禁军营刚刚扩充到的两万五千人,合计起来共七万兵马。”孙文秀一脸严肃而沉重地慢慢说道。 “郭子仁的手里,至少还有二十万兵力,凭咱们这点人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零二章初获大捷榷计招降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三章 英雄相惜 屠将倒戈 漆黑的夜空中,稀疏的星光影影烁烁,像是天穹之上诸神的眼,默默地俯视着大地万物生灵。 当徐长平只身策马来到荆伯子的大营外时,远远望去,只见一个长发垂地,丰神如玉的中年人抱着坛子醉躺在营门内,正是屠将荆伯子。 徐长平御马提缰,慢慢来到营门之前,几位哨兵立即大惊失色,放生高呼道:“敌将挑阵!敌将挑阵!” 下一时刻,如同万蚁出巢,一大片黑压压的青甲叛军全部拿着短兵长戟,警惕地与营门外徐长平对峙。 荆伯子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没有任何反应,两眼目空一切,没有看徐长平一眼。 “荆将军,在下并非前来挑阵,只是陛下有件事托我来告诉你。”徐长平也是十分平静,一身红甲金纹将袍,虎气熠熠。 这时候,荆伯子的两只眼,微微朝着徐长平挪动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当初是你跟我说过,像你我这种天生为人马前之卒的武夫,为谁效命都是命。现在,我把这句话奉还给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徐长平很镇定地坐在马背上,装作一副同荆伯子惺惺相惜的模样。 荆伯子好像是听到了让他心动的话,他慢慢瞪大双眼,有些错愕地望向徐长平。 “如今,你兵败至此而闭营不出,我想,你也没有去禀报郭子仁。但是你心里肯定很清楚,若是郭子仁知道这一切之后,你与他之间,当再无信任和依靠之说。”徐长平见荆伯子还是没有说话,自己又紧接着说道。 “你放屁!郭帅待我如此不薄,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离间的!”荆伯子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持着酒坛,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直直地指着徐长平。 “荆伯子,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郭子仁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接二连三的失利,根本不可能再得到他的信任。况且,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大杀四方的屠将了…”徐长平的这番话,看似在责骂,实际上又是劝诫和提点。 荆伯子的身躯不禁颤抖了一下,面容也开始抽搐,他有些惶恐地望着徐长平的双眼,心脏怦怦直跳。 其实,徐长平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现在的郭子仁,不再是以前的那位血帅,现在的自己,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屠将了。 岁月总是会把人打磨地一塌糊涂,如今自己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其实表面上的种种虚妄,都能够认清楚。如果再回到郭帅的中帐大营,留给自己的,很可能只是一条死路。 “我听说,你的名字,叫徐长平?”荆伯子提着酒坛,慢慢向前走来,双眼透出的神色,似哀伤凄凉,又似重生光芒。 “在下福州人士,二十五岁结识刚刚被分封到福州的福王殿下,接近十年的时间已过,转眼间,那位刚刚成年的藩王,却是已经登基称帝了啊…”徐长平像是被勾起了无数回忆,一声长叹,尽显英雄一世的沧桑。 “你与我,算是志趣相投之人。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梁家的七皇子?”荆伯子似乎瞬间变得对梁贤烨打起了兴趣。 “荆伯子,我徐长平跟你并非一路人,只是你我命中注定为人臣子,这一点还是相同的。”徐长平微微一笑,他从荆伯子的脸上已经看出,这个人开始心动了。 于是徐长平挥身下马,席地而坐,端坐在荆伯子的面前,荆伯子也领会到了徐长平的心意,一屁股坐到了营门边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高栏营门。 “刚刚封福州的福王殿下,其实很可怜,除了自己身边的一些亲信内侍,没有一个大臣愿意和他接触,也没有一位将军向他靠近。本来是被皇族遗弃的皇子,但他又偏偏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向现在的高度。其中诸多的辛酸苦恼,我相信,你能够领会吧?”徐长平带着温和的笑容,诚心地为荆伯子讲述他想知道的事情。 “能够坐到那个位置的人,自然是不简单的。只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并死命跟随他的呢?”荆伯子放下酒坛,一脸无比认真的样子,因为他打心里想了解更多关于徐长平和那位新帝的事情。 “十年以前,我只是一个街头卖弄武艺的市井艺侩,凭借从小勤学苦练修来的武功,也算是勉强自力更生了。但是,依然是成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落魄至极。有一天,福州一位地方大吏的公子,花了大价钱,硬是要和我比试过招,我一时失手,便把那位公子打死了。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我们这种流落江湖的武士,胸中本就有对人世的耿耿不平之气,我哪能受得了那些贵公子的嚣张气焰?”徐长平说到这里,不禁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想起那时的自己,像个莽夫一样勇猛无脑,简直不能再乐了。 荆伯子也是跟着哈哈大笑,他猛地把酒坛往自己嘴里一罐,随后透过营门栅栏的空隙,把坛子伸向徐长平,“给!” 徐长平一把接过酒坛,直往嘴里灌,从嘴边滑落下来的酒水,洗刷了一遍不太浓密的胡茬,随后横流进脖子,浸湿衣衫。 “接着说!”荆伯子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徐长平,微微扬起的嘴角,透露着慢慢亲近的和善与热情。 “等我把那家伙打死之后,福州最高衙门派人来捉拿我,全城缉捕,那还是很危险的。我收了摊子连忙逃命,从那时候,打心里明白,若是混不出个地位,空有一身本领,仍旧是什么事也干不了。大人物不敢招惹,小混混杀了无益。”徐长平边说边笑,用红色的甲臂,轻拭下巴上的酒渍。 荆伯子哈哈大笑地连连点头,仰面朝天地说到:“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遭遇,还能害怕到逃命…” “后来,福王殿下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派人找到了我,让我躲在福王府里,帮着打杂,每天管几顿饭,生活也开始慢慢变得能够维持。”徐长平慢慢收起了笑意,面色开始变得阴沉。 “单单是凭着这些原因,还不至于让你成为福王的心腹吧?”荆伯子也敛起笑容,他知道,徐长平还未讲出重点。 徐长平微微点了点头,他像是有些愤恨地望着荆伯子又接着说道:“那位缉拿我的福州大吏,官居三品,每三个月有一次入京参加朝议的机会。据说他有一次在皇城面圣的时候,先皇问他福王殿下的境况如何。这个人自以为福王殿下被皇室疏远,就算说点坏话也没什么,于是他对先皇说了八个字,足不出户,耳不沾政。” “此人真是滔天大胆!”荆伯子也瞬间变得气愤了起来,他用手掌往自己的大腿一拍,一声高呼。 “那时的福王殿下,年纪尚轻,加之心中阴影太深,使得他明明知道了这件事,也选择隐忍。但是福王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举恩义于天大的心意,却是断然忍不得!于是在一天夜里,我拿着刀潜进狗贼的家里,把他一刀杀了。”徐长平说到这里,叹了一口长气,往日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宛如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原来是这样…”荆伯子恍然大悟,这一刻,他双眼带着无比钦佩的神色望着徐长平,“看来你与我,确实不一样。我和郭帅的结识,恰恰与你们相反,对于我们这些只唯强的人来说,唯有杀戮,才能让彼此更加靠近…” 荆伯子的眼里,闪烁出对往日峥嵘岁月的怀念,但更多得,却是沧桑变换的怨怼。 “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徐将军聊的正欢。”荆伯子对着周边的士兵发令,随后那些人带着恐惧的神色退走,只留下荆伯子和徐长平二人对身坐在营门两边。 “我十三岁开始浪迹江湖,趁着乱世,手里染了无数鲜血。没有父母兄弟,没有亲族好友,只是一个亡命天涯的囚徒…”荆伯子一脸伤感,这是这位屠将,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神情。 徐长平微微摩挲下巴,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十五岁时,因为一个女人,杀了郭帅手里的一位大将,于是他遍及天下派人捕杀我。” “这咱们俩倒是一样的际遇,落难被人追杀!”徐长平微微一笑,继续聆听。 “后来我逃到前朝境内,做了一位朝廷大帅的兵卒,本是指望着当时能够获得庇护,而且,说不定朝廷官兵能够平定义军,最后还能混得个一官半职,也少了些许奔波。” “不过,那个狗东西,确实不是个大丈夫。他是郭帅最大的对手,兵力粮草全部优于当时的义军。可就在临怀之战的时候,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这个狗东西便抛弃了手下所有的兄弟们,带着妻儿老小,一路北逃。”荆伯子也是一脸愤恨,两眼闪烁冷光。 “前朝让如此贪生怕死之徒做一国之将帅,也该他们颠覆了社稷。”徐长平平静地评论道。 “和你一样,自那以后,整个人变得开始有目标了。我自知前朝气数将尽,于是鼓起勇气,带着手里的弟兄们,主动投诚郭帅。本以为他会杀了我,但是他见到我之后,只惊叹了一句话,便让我做了副统军。” “哦?”徐长平一脸惊愕,带着无比的好奇,盯着荆伯子。 “‘我郭子仁手里的大将,竟死于一位少年之手,这是何等英伟奇才!’至此,郭帅待我如手足,我也跟着他一路转战南北,最终大破前朝残兵。”荆伯子似乎透露着些许对往昔的感念,露出一抹欣喜却哀伤的神色。 “你们二人坑杀的四十余万降军,便是那位贪生怕死的大帅手里的兵马?”徐长平带着些许喟叹,两眼里也是露出一些敬佩的神色。荆伯子英雄出少年,这等气度胸怀,绝非一般人可比。 “是啊…只可惜…终究成了过往…”荆伯子一声长叹,随即慢慢站起身来,双臂打开营门,“郭子仁这个人,年岁来了,刚愎自用,听不进真话。我也不陪他傻了,自己卖命打下的国土,绝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 丰神如玉的眉眼,尽是哀伤凄凉,年过四十的荆伯子,终于是显露出难得的颓丧之气。 “荆将军,请受小弟一拜!”徐长平庄重地行起大礼,什么叫做迷途知返,悬崖勒马?现在的荆伯子,就是最好的楷模,自然能受得起自己的敬重。 “呵呵…”荆伯子装作十分淡然地笑了笑,“当初你被我绑在营里,许诺陪你喝酒,便是想把你当兄弟。没想到,如今却是另一番局面…现在酒也喝了,兄弟的情谊也领了,让我们携手共平叛贼,不昧天地良心!” “好!”徐长平慷慨豪声大笑,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这位赫赫有名的屠将,结上这等情缘。所谓英雄惜英雄,在绝对的大义面前,又有谁能够逆天而行呢? “徐老弟,你在此稍作留侯,待我整理好营里的兄弟们,当负荆至皇城,请罪于圣上面前。”荆伯子拱手行礼,大义凛然地道,随后转身离去,风步摇起长袍,步履铿然坚决。 就在徐长平刚准备喘气欣喜的时候,只听得后方传来无数滚滚的马蹄声,随即一大片举着火把的骑兵,汹涌驰来,对着荆伯子的前营,释放出凌厉的杀意。 “白眼狼!你果然不出孝义所料,做了叛徒。我辛辛苦苦将你培养至如此地步,你却选择负我!今日不手刃于你,我郭子仁誓不为人!” 一道带着雷霆怒意的喝斥,从那些滚滚的马蹄声中发出,像是一道九宫天音,顿时让所有前营的士兵们大惊失色,面色发白。 “郭子仁,你老眼昏花,不听谏言,理当必败于此。逆君罔上的狗贼,就由我,亲手结果了你!”荆伯子从自己的大帐里狂怒一声,随即声威将整个帐篷震碎,踏着劲风,呼啸腾出,十指之上,戴着暗金色的清冷金钩… ------------ 第一百零四章 重山叠影 人心几何 “荆将军,勿要因为一时意气莽撞行事,先随我撤回皇城!”徐长平失色大呼,本来他们是准备了两万伏兵,那是用来对付荆伯子的。 可现在荆伯子被成功招降,呼啸而来的,却是郭子仁的大军,那黑压压的一片,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但是绝对不是这二万兵马可以抵挡的。 徐长平眼看着荆伯子就将与那长眉将军郭孝义厮杀在一起,他连忙脚底发力,御风腾到空中,直奔荆伯子而去。 “郭孝义,你这个王八蛋,原来就是你万般离间于我,我今日誓要把你血刃在此!”荆伯子双眼猩红,十指扭曲成爪,对着郭孝义一声咆哮。 “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位屠将了!一再失利,让你兵败无脸面见侯爷,自己生出反心,今日我就代侯爷摘了你这个白眼狼的头颅!”郭孝义临空飞阵,一杆长枪,朝荆伯子猛刺而来。 “吼!”荆伯子一声咆哮,对着郭孝义展开凌厉的双爪,十指金钩所过之处,撕裂空间,硬生生地抓在了郭孝义的枪尖上。 郭孝义在半空中旋转身躯,随即那杆长枪也开始飞速旋转,枪刃泛出银闪闪的光芒,在荆伯子手掌里疾速转动。金钩与枪尖产生激烈的摩擦,火星飞溅,碰撞声极其刺耳。 徐长平抽出腰里的玄虎佩刀,踏着劲风御来,冷冽的刀刃,对着郭孝义还在飞转的身形斩去。 郭孝义当即大惊失色,因为那柄长刀发出来的凛冽杀意,足够让他忌惮。他迅速抽出枪尖,准备退去。 荆伯子抓住这个空当,如鬼魅一般跟了上去,只见五只金钩在一瞬间死死地抓住郭孝义的肩膀,随后从肩膀一直猛撕到手腕之处。 “啊!”郭孝义当即发出凄厉惨叫,血淋林的右臂,鲜血横流,透过破烂的肉体,竟能看得到森森白骨。下一时刻,郭孝义长枪脱手,左手捂着右臂惨叫着败下阵,一头栽在了地面上。 “孝义!”郭子仁坐在马背上,恼羞成怒到极致,他终于拔起腰中数十年未曾出鞘的剑,对着荆伯子和徐长平御风袭来。只见郭子仁身边的诸将,全部举起刀兵一跃而起,跟随主帅冲阵杀敌。 荆伯子其实心里开始忌惮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血帅郭子仁的全盛杀意。 下方荆伯子的手下,和郭子仁带来的兵马,全部厮杀在一起。同是青甲士兵,根本分不出谁站在哪一边,那些人都杀红了眼,只要面前有一个人出现,便是一阵死命拼杀。 “荆将军,我们现在准备不足,日后再来取这些叛贼的项上人头不迟!”徐长平拉着荆伯子一路后退,随即荆伯子咬着牙,一脸愤恨地点了点头,和徐长平降落在两匹马上。而后二人掉转马头,疾速朝皇城方向驰去。 “放箭!放箭!”刚脱离营地,徐长平大声呼叫。 皇城里的援兵,听到是徐将军传来的命令,纷纷举起弓箭,倾泻出万只箭雨。猛烈的箭雨,被郭子仁持剑抵挡了一阵,他身边泛起的腾腾剑气,竟不能让那些箭矢近身。 但是弓箭手们没有停下攻势,为了掩护徐长平和荆伯子的撤退,他们加快了放箭速度,好歹算是拖住了郭子仁身边的诸将。 “可恶啊!白眼狼!总有一天,我必亲手诛你!”郭子仁冲天发出魔神般的咆哮,面容狰狞的他,两只眼里,因为没有留住荆伯子,散发出震慑鬼神的凶戾气息… 皇城城楼上,梁贤烨负手站在城墙边沿,他望见前方冲过来两位骑马的人,一个是徐长平,而另一位,则是他从未见过的,丰神如玉的中年人。其后跟着无数一边撤退一遍放箭的官兵,大军慢慢退回到了皇城脚下。 “此人便是屠将荆伯子?”梁贤烨紧凝龙目,他仔细地观察那位身穿华贵暗袍的中年人,只觉有一股隐隐的暗红色血气围绕着那个人。 “徐将军顺利招降荆伯子,虽然没有带回他的兵马,但是以这个人的一人之力,便要远远胜出万人之师了。”孙文秀站在梁贤烨身边,赞扬了一番荆伯子,其实心里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望着那两位不断靠近皇城的人,他感到十分不安。徐长平和荆伯子,无论是武艺还是领兵能力,相比自己,都是要高出许多的。 孙文秀被皇帝梁贤烨临时委以重任,担任了皇城的兵马大元帅,可是面对现在渐渐增多的强大主将,一股极强的惶恐心理,占据了他的头脑。 他咬着牙打量着梁贤烨的背影,看不出这位皇帝的任何情绪波动,浓密的长髯里,隐藏着一副渐渐变得狰狞的面容… 方宁泽站在梁贤烨的另一边,把孙文秀的神情死死地记在了心里,他双眼深陷,一轮虬髯像是渐渐发出凶气,紧握着手里的腰刀。这位被皇帝陛下下诏密切监视的主帅,果然不是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开城门!”梁贤烨亲自发令,随即徐长平和荆伯子策马奔腾而入,后方那些撤退的官兵们也立即跟上… 当徐长平领着战战兢兢的荆伯子登上城楼的时候,梁贤烨转身看了一眼孙文秀,而后意味深长地对着他轻笑了一下,迈步向徐长平走去。 就是这个表情,让孙文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只觉后背发出刺骨寒意,王的威严,让他不敢喘息。 “陛下,降将荆伯子带到。”徐长平单膝拱手说道,荆伯子则是双手双膝贴地,对天子行五体伏地之罪礼。 “少年负盛名,手染亡灵无数…”梁贤烨微微迈步来到荆伯子的身边,像是威压之中带着夸奖,让荆伯子不敢抬头直视。 “陛下,荆将军与末将进行了一番交心之谈,他已经立心诛杀叛贼。”徐长平没有起身,而是十分慷慨地替荆伯子说道。 “你…就是你…杀了大哥!”突然间,孙文秀像发了疯似的,拔起腰刀对着荆伯子斩来,心中的无尽仇恨和惶恐,已经让他失去了心神。 方宁泽当机立断,把早先紧握着的佩刀,当即拔出,对着孙文秀的后背猛斩一记。 唰~ 一道鲜血飞溅,孙文秀的长髯随着身躯倒下的坠势,扶摇坠地。他双眼疯狂地流出泪水,放声咆哮道:“梁贤烨!没想到你是如此两面三刀之徒!我不服!替兄长不甘呐!” 荆伯子十分惊愕地抬起头来,只见梁贤烨对着自己微笑,却背着孙文秀悠然地摆手,“带下去。” 于是方宁泽把长刀架到了孙文秀脖子上,四名禁军冲上来,把孙文秀来了个五花大绑,拖离了这片充满了信任为苟且的地方,人心与人心充满着无尽算计的痛苦之地。 荆伯子满腹疑水,这他娘的唱的哪出戏?怎么把自己招降后,却处理了皇城的大元帅? &n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零四章重山叠影人心几何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五章 敌援无望 藩军入京 “懿国公叶昭荣的独子,叶靖,并没有死。他一路逃难到河阳,兄长庇护了他数日之久。那日戌护卫赶至河阳总兵府,他身份暴露,戌护卫便被兄长活活逼得自刎而死。”长髯微微晃动,孙文秀忍着剧痛缓缓站起身来,望着一脸错愕的梁贤烨。 “你说什么?”梁贤烨顿时激动了起来,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铁栅栏上,呼吸错乱不已。原来戌离不见踪影,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这些天无瑕顾及此事,不料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渊源。 “我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打算的,但是他一定是畏罪没有跟陛下禀报。现在他魂归天命,这件事,也应该水落石出了。”孙文秀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戾气,什么背叛苟且之事?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他甘愿做任何事情。 “孙总兵他…”梁贤烨支支吾吾,心里被一股极强的矛盾占据,原来这位为国尽忠的赫赫忠良,竟然背着自己包藏逆徒余孽! “陛下,我知道你能明白,不然你也不会有这些手段。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信任忠诚,对于每个人来说,无论做什么事都抱着自己的目的。忠君爱国,显然不是兄长最大的选择。”孙文秀清冷的目光,突然盯得梁贤烨有些后背发凉。 “你说他庇护叶靖,还杀了戌离?”梁贤烨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只见孙文秀十分冷峻地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毕生所求,不过地位名望,兄长宅心仁厚,让孙家一直隐忍,走下坡路。但是我想让孙家彻底崛起,为此,我甘愿为陛下付出所有,哪怕自己的性命。”孙文秀慷慨大义地说出这番话,再次让梁贤烨的心,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能为你所说的话担保么?”梁贤烨的脸,下一时间,阴沉了下来。两位心怀着各自阴谋的人,像是在彼此的对视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孙文秀十分欣喜地点了点头,他的眼里,终于被希冀的光芒所填满… 当梁贤烨从天牢内出来的时候,方宁泽只见他两眼不停地发出冷光,威严骇人至极。 “杀了他…”梁贤烨自顾自地甩下话,随后跨马朝着皇宫驰去,谁也不明白这位皇帝这一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方宁泽丝毫没有犹豫地拔出刀,随后独自提到走进天内,昏暗的灯火下,一道血光划过,野心勃勃的孙文秀,就此殒身… 羽幽孤身挺立在养心殿,绰绰风姿,白纱长裙随着微风飘摇,宛如出尘飞仙。当他看到自己的王一个人骑着马冲进宫时,白皙绝美的容颜,轻轻触动了一下。 白裙点地,一步一摇,纤细的腰肢让人无尽遐想。两只玉手自然垂落,羽幽慢慢迈步来到梁贤烨的面前。 “幽姬,你有什么新消息么?”梁贤烨跨在马背上问道,自从那日羽幽帮他探得郭子仁的情报开始,这个像是宠妃的女子,实际上多了一重身份,王之谋士。 “关于蜀军,已经有消息传来了。”羽幽轻启薄唇,轻声地对梁贤烨道。 “走吧,进殿说。”梁贤烨翻身下马,而后一手拉过羽幽的纤手,朝着养心殿内走去。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前些天梁贤烨一直抱伤有恙,养心殿便成了他既用来休息,又用来处理政务的地方。这里守备内侍齐全,实际上成了政务集散地。 二人牵着手,双袂相连,走进养心殿。梁贤烨自己坐到那张御座之上,一臂把羽幽揽在怀里,对着她美艳的朱唇,咬了一记。 “二十万蜀军,被叶少帅收入囊中,奔着慕府行军而去了。”羽幽娇羞地笑了笑,随后用那双美丽的明眸,含情脉脉地望着梁贤烨。 “叶靖?”梁贤烨感到很吃惊,这位刚刚提及的叶少帅,怎么这时候又传来如此惊人的消息,“他带兵去慕府做什么?” “安竺觊觎大周国土已久,趁着先皇仙逝,皇城内乱,欲出兵攻占慕府。”羽幽十分平静说道,握着梁贤烨的手,轻轻抚摸。 “叶靖是去慕府铲除安竺军了?”梁贤烨似乎是表现得有些惊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阴差阳错,叶少帅倒是帮了陛下一个大忙呢。”羽幽的嘴角,撩起两弯酒窝,十分醉人地看着梁贤烨,一只纤指,在梁贤烨的喉结处轻轻摩挲。 “如此说来,他不仅帮我摆平了郭子仁的援兵之危,还为大周国土征战安竺了…”梁贤烨像是很欣慰,他把身子躺在御座之上,微微叹息。 “冥冥之中,叶少帅简直是为陛下的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呢。”清纯动人的羽幽,从来过没有如此妩媚的模样,明眸上修长的睫毛,带着似水的柔情,倒在梁贤烨的怀里,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哈哈哈…天助我也!”梁贤烨龙目一凝,整个面色开始放出光彩… …… 当徐长平和荆伯子领着诸将在城楼上的议事厅召开战时集议时,一位行色匆匆的传令兵从城楼之下疾速冲来。 “报!孙副元帅带着齐将军等将士,已经感到南阳门下了!” “好!速开城门,召齐将军入见!”徐长平大喜,当即下令,随即那位传令兵呼啸退去… 十万藩军,穿着清一色的红色甲胄,迅速涌进皇城的南大门,他们举着的旗帜,依旧是福王梁贤烨的封号,“福”字大旗。 一位身着类似于徐长平红甲金纹将袍的年轻将军,腰挂金色佩刀,两道长鬓挂在精致的脸前,头顶上高盘着发髻,背后却没有坠下长发,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爽朗英俊,虎气逼人。 此人便是梁贤烨的福州藩军先锋大将,齐喆。他的父亲,是太祖皇帝梁俊盛手里的大员,后来战死疆场。齐喆是一步步跟着梁贤烨从皇城走到福州的心腹之人,两人年岁相近,志趣相投,幼年时便是梁贤烨的侍读好友。武艺高强,也是英雄出少年之辈。 齐喆跟着孙文学,率领十万藩军,直奔皇城主楼… “孙副帅,齐将军到!”一位卫军,站在主楼的门侧,高呼禀告。 随即徐长平和诸将纷纷起身,迈步走到门外,迎接援兵统帅。 “徐大哥!又见面了!”齐喆露出一道十分爽朗的笑容,对着徐长平的肩膀一记轻拳。这番代替了行礼的举动,其实恰恰透露了二人关系的亲密无间,那种信任的程度,远非这些皇城的诸将可以比。 “怎么不见孙元帅和昊儿?”孙文学有些错愕的问道,他望着面前的诸将,却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兄长,孙文秀。 “孙元帅被陛下召过去详谈一些事务,留我们在这里集会,正是为了等你们。孙昊去万龙山为孙总兵守灵去了,这孩子脾气倔得很呐!”徐长平很淡定地笑了笑,和善的笑意,示意孙文学不要继续纠结。 孙文学信以为真,依旧有些阴晴不定的脸,慢慢变得开朗了些。皇帝陛下召见主帅,确实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至于孙昊,杀父之仇在心中成了执念,想来去守灵,也是情有可原。 “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十分精神,必是一方青年才俊之将吧?”荆伯子对着齐喆微微笑道,两眼透露出欣赏的神色。 “齐喆,这是曾经让前朝官军们闻风丧胆的前辈,赫赫有名的屠将,荆伯子将军。”徐长平笑着介绍道。 “你是屠将荆伯子?”齐喆一脸恐慌地看着那位丰神如玉的中年人,两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人称屠将的荆伯子,不是被太祖皇帝赐死了么? “不敢当不敢当,江山代有人才出,齐小将军不输我当年的气势啊!”荆伯子愧笑着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大家都进来入座吧。”徐长平一脸喜悦,招呼诸将进屋入座。随后这些人围在中间的议事桌前,徐长平坐在主座之上,开始谈起军务。 只是孙文学,似乎一脸不快地顶着荆伯子,若说孙文秀和孙昊不在场也就罢了,这位敌军大将是怎么跑到皇城里来的? 太多不明,被孙文学的心揪起,对于这个性格不太刚强的人来说,唯有保持镇静,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陛下藩军已至,又有荆将军的加入,无论是兵力还是将领,皇城的形势好转了许多。等藩军弟兄们休整一夜,我打算明日派人去叫阵,不知各位有什么看法?”徐长平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望着桌前的诸将,声音洪亮地说道。 “狗贼之首,当由我荆伯子戴罪立功,替陛下摘回来!”荆伯子丰神如玉的脸,带着一抹不屑的轻佻和清冷。 “荆将军已经重伤郭孝义,立了大功,还是让我戍京营的弟兄们,多斩杀些叛军吧。”袁标挺着肚腩,信心十足地说道。 “咱们河阳的弟兄们,早就想为孙总兵报仇雪恨了,还是让我们率先冲阵,攻破叛军大营。”一位北大营的将领,胸口带着十足的恶气说道。其实算起来,河阳部众,才是牺牲得最多的,他们一直想着报仇,这时候自然不忘争夺机会。 七嘴八舌,各方将领居然开始嘈嘈杂杂地争抢了起来。 齐喆的双肘,顶在桌上,双全拖着下巴,一脸惊奇地打量着这些说话的将领,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主座上的徐长平。 徐长平也是一脸苦笑地望着这些争论不休的将领们,作为主帅,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真不好说什么。本来是打算让大家集思广益地想些良策,现在到抢夺起战机了。 “好啦好啦!大家静一静!”徐长平终于是严肃起脸色,因为齐喆的两只眼,盯得他浑身难受。 于是诸将瞬间安静下来,都是一脸愤恨地躺在了座位上,他们看着徐长平似乎有些难堪的面色,各自在心里想了很多。 “陛下驾到!”一位内侍太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梁贤烨意气风发地向主楼走来,望着齐喆,一声大呼:“小喆,朕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叩见吾皇!”齐喆当即起身跪拜,双目真挚又热切,看着已经成了一国之君的主人,心里无比自豪。 在齐喆的脑海里,那日福王殿下带着徐大哥和五百亲军离开福州的场景历历在目,可一个月时间都还没到,福王殿下已经成了大周的皇帝,他在心里感到喜悦和敬佩。 诸将也纷纷单膝跪地行礼,随即梁贤烨来到齐喆面前,一如既往地拿出那般热诚的神情,把他连忙托起,双手紧紧地握着齐喆的手,然后吩咐诸将道:“各位爱将平身吧。” 满面春风的梁贤烨,心里了开了花。此前羽幽告诉他叶靖帮他解决了援兵的麻烦,本来就让他很高兴了,这时候看到自己的藩军家底,更是满心欢喜,信心倍增。 “朕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梁贤烨故作神秘地道,龙目里闪烁着熠熠辉芒。 诸将一脸疑惑地望向梁贤烨,心脏开始不停地跳动,若是眼下有什么好消息,那必然是和面前的大战局势有关。 “古云添的二十万蜀军,这个大祸患,师援不了郭子仁了。”梁贤烨望着诸将,神情激动地道。 “什么?”包括徐长平和荆伯子在内的一切将领,听到梁贤烨说出此话后,当即面色一惊,随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欢呼雀跃,“太好啦!没有援兵,郭子仁当兵败如山倒!” “长平,你现在把敌我情况,全部对朕讲来,朕要亲自指挥决战,一举击破逆贼大营!” “是!”徐长平对着梁贤烨抱拳,接着说道:“如今郭子仁总兵力不过二十五万,皇城各部,加上刚刚来援的藩军,总共十七万余,兵力相差八万。但是他们的主将已经完全被我们碾压,郭孝义重伤在身,应该没有任何战斗力。其余如郭瑞、郭晟、吴长清、马杰等郭氏将领,我们可以完胜他们。” “郭子仁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然不会走到这一步。我现在依然没有占据完全优势,还是需要谨慎一些。”梁贤烨慢慢收起笑容,而后他望着荆伯子,两眼闪烁着异芒道:“荆将军,若是你与郭子仁单打独斗,可有取胜的机会?” “这…”荆伯子一脸错愕,虽然他抢着冲阵杀敌,但是想起血帅郭子仁的名号,心中依然有些怔怔然… ------------ 第一百零六章 炮火突袭 攻城伊始 夜黑风静,稀星当空,几片残云若有若无地隐在天空上,给下方的皇城大地,增添了无尽的萧条和肃杀。 郭子仁的大营里,已经集结起了所有将士,他们出师接近半月,本来以为可以困死梁贤烨,未曾想,皇城的援兵从未间断。现在郭子仁已经接近断粮之时了,与古云添约定的时间也已到,却不见任何消息传来。 郭子仁一脸铁青地坐在中军帐的帅案上,下面站着各部将领以及自己的两个儿子。 “荆伯子叛我而去,援兵也没有赶来。眼下粮草无多,我们凭借兵力优势,还是可以攻下皇城的。”郭子仁像是在自我安慰,这些听起来似乎比较动人的话,不但没有对那些将领们起到安抚作用,反而平添了无数的紧张感。 “侯爷,要是您能早点听荆将军的话,攻打皇城,现在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啊…”一位模样十分年轻的将领,满腹苦水地说道。 在场的人,所有人都在心里怔了一下,这个道理,现在他们都懂。只不过为时已晚,说出来只能平添郭子仁胸中的怒火。 郭子仁当即把冷峻的目光转移到了那位年轻将军的身上,他起身离开帅案,迈步向着这位将领走来,低矮的身材,在这些高头大马的将领之中,散发极尽威严。 “你这是,要为叛徒辩护咯?”郭子仁眯着双眼,带着十足的威胁恐吓,把那位年轻将领直接震慑得心底发颤,扑通跪下。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说了实话,现在咱们说不定打不过他们了呢…”那位将领哆哆嗦嗦,恐惧使他的想法没有经过大脑,把实话直接讲了出来。 “大战在即,你乱我军心!留你不得!” 咔嚓~ 郭子仁大手把那位年轻将领的脖子一扣,随即用力一拧,只他见口中喷出鲜血,脖子断裂,当场死在了郭子仁的手中。 其余诸将战战兢兢,他们知道郭侯爷是在杀鸡儆猴,这时候,没有人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你们为什么心虚?难道真当我郭子仁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么?你们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有火炮!凭他那些血肉之躯,拿什么抵挡?”郭子仁带着些许轻蔑和狂傲说道,然后他把那位年轻将领的尸体提起来掷飞了出去,迈步走到帅案上,“传我军令,现在各部回营,让火炮营给我向皇城主楼开炮!打光所有炮弹!炮声止住之时,便是发起总攻之时刻!” “是!”诸将纷纷抱拳领命,随后迅速冲到帐外,跨上自己的战马,直奔各营。 中军帐里,只剩下郭瑞、郭晟和二人的父亲,郭子仁。 “孩儿们,现在为父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知道么?”面对自己仅剩两个儿子,郭子仁终于像是表现出了些许软弱,实际上,是来自心底里的深深懊悔。 “不管怎样,我和三弟当誓死效忠于爹!”身材高大的郭瑞,声音雄浑,看起与年岁毫不匹配的模样,发出的声音却是那般铿锵有力。 “是啊爹,现在我们也还有机会的!他们没有能抵挡火炮的东西,兵力也远远少于我们,我们二十五万大军奋力攻城,定能大获全胜!”一旁的郭晟,长的稍微瘦弱一点,不过也是精神奕奕,他两眼散发出的光芒,要比那位兄长郭瑞,更接近自己的父亲。 “我们已经没有援兵了…只要杀了梁贤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哪怕姜岳和赵煜来了,没有了梁贤烨,他们根本就不敢与我作对…”郭子仁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希冀,随后那双深邃漆黑的眼,顿时变得冷冽了起来,带着无尽的自负道:“孩儿们,为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部都是凭着手染的鲜血。现在也一样,哪怕是天子,为父也要屠戮了他!” “孩儿定当效犬马之劳!”郭瑞和郭晟,拱手齐声回应… 咻~咻~咻… 砰~砰~砰… 数十只炮弹,对准皇城,飞速射去,一道道咻声过后,只听得砰砰的炸裂声。随后皇城城墙上黑烟滚滚,火光迸裂,无数守军的惨叫,随着被炸开的残躯,飞上了天穹。 当荆伯子正在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梁贤烨的问题时,包括梁贤烨在内的诸将,全部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而就在他们刚刚想要有所反应的时候,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地打到了议城楼议事厅的房顶上,当即房梁断裂,零碎的瓦片飞溅。 “全体散开!快散开!”徐长平率先失色大呼,而后直接扑到了梁贤烨身上,把梁贤烨紧紧地保护在自己的肉体之下,“齐喆,保护百姓!” 诸将立即变色退散,能驭轻功者,瞬间腾飞退散,那些不能使用轻功的将领们,则是四散拼命奔逃,北大营的一些将领,甚至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而徐长平护着梁贤烨,则是被死死地压在了废墟之下。 以荆伯子在内的主要大将们脱身之后,刚准备去残墟里面救人时,又是几发炮弹正中城楼,那些还未倒下的残垣断壁,瞬间再次崩塌,折断的木柱,破碎的瓦片,把那废墟堆得越来越高。 滚滚的浓烟,熊熊燃烧的烈火,所有人全部大惊失色,冷汗直流…皇帝和主帅还被困在里面啊! 他们焦灼不已,但是天上的炮弹,依旧没有停歇,城墙上全线都有炮弹炸裂,死伤的士兵眨眼之间便是数百。 诸将一边大呼后面的士兵救火,他们自己则是躲闪着炮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被炸碎成废墟的主楼。 “王八蛋,违背太祖律令,私藏火炮,奸贼啊!”袁标大声哭喊,他看着堆得严严密密的废墟,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急得焦头烂额。 “全部给我上,哪怕是死,也要把陛下救出来!”方宁泽对着后方不断提着水桶冲来的禁军们,放声咆哮,自己则是御风飞起,降落在那废墟之上,双手开始挖那些瓦砾断木。 “荆将军,这阵炮火过后,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现在您是最高将领,我们北大营官兵全体听您的指示。”一位北大营的将领走过来对着荆伯子道,虽然他看到了孙文学,但是依然选择了荆伯子。其中原因,除了孙文学,他们都心知肚明。 “狗贼以火炮仗势欺人!命全体士兵后撤,等火炮停止之时,再上城楼戍守城墙!”荆伯子面带杀意对着那位北大营的将军说道,自己则是飞身登上城楼,一面躲闪炮弹,一面观察对面的形势。 齐喆则是一脸愤恨地带着十万藩军,迅速撤退到后方,他命人立刻收拾皇城里民舍的废墟,把那些受到波及的百姓也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只有孙文学,错乱地站在猛烈的炮火之中,其实从他看到梁贤烨的那一刻起,就明白兄长并不是被陛下拉到宫里谈军务了。这些人全部都在骗自己,孙文秀到底是生是死,像厉鬼一样把他的心揪起,已经牺牲了大哥,二哥也不知所踪,现在绝对不能让昊儿再出什么事! 心智无比镇定的孙文学,随即抢夺了一匹禁军的战马,冲着万龙山的方向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零六章炮火突袭攻城伊始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七章 青城玄天 阁主林宗 一位紫袍男子,踏着旒云黑靴,从浓厚的云雾里,慢慢现出了身姿。两只灼灼桃花眼,眉清目秀,手持墨纸扇,潇洒地捻开,带着十分欣喜的笑容,望着玉阶之下的叶靖。 “少阁主?”叶靖顿时眉开齿现,激动不已地大呼道。 “叶兄,多有得罪,请随我来!”林逸风唰地把纸扇收起,随后踏风来到叶靖上端不远处的一座平台,对着叶靖连连招手。 叶靖闻声,踏风发力,抱着妙衣,降落到了那处平台上。 平台呈八卦轮廓,每卦的方向,都矗立着一只神兽石像,八只神兽形态不一,却都是极其祥瑞之物,仿佛在这片灵山秀水里,吐纳着天地精气。林逸风用脚轻踩中间的短小石柱,随即八卦平台顺着玉石台阶的轨道,疾速而上。 “玄天阁,如此宏伟至极,没想到还有各种机关精械之巧!”叶靖不由自主地赞叹道,因为那方八卦石板,上升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宛若腾云驾雾,来到了云端之上。 “叶兄过奖了…若是你要过来,怎么不派人通报一声,我也好去接应你呀…让叶兄受此大险,真是失礼了!”林逸风一脸惭愧地抱拳道,不过看着叶靖怀里的妙衣,又变得很是疑惑。 “哪里哪里,今天,也算是我亲眼见识到江湖第一名门了…”叶靖浅笑道,耳目四察,啧啧声不绝。 从八卦石台穿过云层后,叶靖终于算是看到了玄天阁云端之上的全貌。恢弘高耸的阙楼,随着青城山倾斜的地势,越来越让人惊叹。 同下面的道观不同,这些高耸的楼阁,很显然是新建的楼群,带着很厚重的门派气息。上下四层,呈宝塔状,它们也是对称分布在玉石台阶两旁。每一座楼阁之前,都有一处四方平台,此时正值晨练,玄天阁的弟子们身穿门派衣袍,排列整齐,正在练习功法。 叶靖上下观察,足足有三十六座主楼,旁边则是各式各样的精致单房群,供弟子们休食之用。这些规格相同的阁楼,看上去,又像是各有一方天地,因为它们没有道路连接,也看不到类似于脚下八卦平台的机关。叶靖再定睛看去,那些弟子们,练的功法之中,神似但又形数各异。 “家父正在主阁迎候叶兄,穿过这三十六元老天罡,咱们就能到主阁了。”林逸风看着叶靖迷醉着壮丽的景色之中,轻轻笑着道。 “三十六元老天罡?这么说?玄天阁共分了三十六个支派?”叶靖甚是吃惊地问道,在他眼里的江湖势力,怎么可能大到这个地步?这简直要超越朝廷的上下军务机构了。 “如叶兄所见,从阴云海之始,则是天哭元老和天巧元老相对而立,慢慢向上来,便是对应着其余三十四位天罡星宿。”林逸风很爽朗地拿着纸扇,为叶靖介绍道。 “这可真了不得!少阁主,你说下面那片云海叫阴云海,那岂不是还有一片对应的阳云海?”叶靖忍不住地追问道,因为他望着眼前玄妙至极的景象,心里实在是太震撼了。 “叶兄果然聪慧过人!阴云海离地不足百米,实际上是人造云海。你往上看,难道看不出什么异样么?”林逸风故作玄疑地道,用纸扇朝着上面那层更加磅礴浓厚的云层指了指。 “人造云海…”叶靖已经被震惊得无话可说了,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那片云雾越来越近,像是带着蓬勃的紫气,对着自己拂面而来。 八卦石台突然间放慢了速度,叶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离地面多高,反正那片所谓的阴云海,看起来已经像是一团棉花了。置身阳云海里的叶靖,感到身体无比清爽,从口鼻之中吐吸的空气,像是带着十足的仙气,瞬间让人精神百倍,缓和所有疲劳伤痛。 “真舒服啊!”叶靖眯上眼,大口吐纳精气,只觉得身心舒爽,简直要羽化飞仙了一般。 “呃…”妙衣滚烫发红的脸,这时候微微轻颤了一下,红唇稍稍张开,不由得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 “妙衣姑娘?”叶靖听到怀里妙衣发出了一丝声音,当即停止大口呼气,“没想到单单凭这种灵气便有疗伤治病之效?” 林逸风笑而不语,随着八卦石台逐渐上升,他们终于来到了青城山顶。只见最顶端一座十余层高的主阁,参天扶摇,像是屹立在天地之巅。在一轮明媚朝阳的照耀下,像是披上一层璀璨的佛光,让人心神出窍,怔怔然失去神智。 穿过这片阳云海,八卦石台的速度又加快了,对着主阁面前的宽阔平台,疾速飞遁。 玄天阁的主楼,坐落在青城山之巅,这是由玄天阁的弟子们亲手开挖建立的高楼广场。参天的主阁,辽阔的广场,广场前端,还有一条开挖的灵溪, 八卦石台降落在主楼面前的广场前端,正对着灵溪上方的玉石桥,林逸风迈步走下石台,持纸扇行礼,“叶兄,请!” 叶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抱着妙衣向前迈步,他早已经被所谓江湖第一名门的实力,彻底惊愕住了,现在慢慢向前走,心里也开始逐渐恢复镇定。 宏伟,浩瀚,辽阔,寂静… 叶靖抱着妙衣踏上玉石桥,林逸风跟在身后,三人就这样对着玄天阁的主阁迈步走去。偶尔几缕清爽的冷风,吹起叶靖乌黑的长发,蓝锦长衣,随风翩翩。怀中的妙衣,红裙下摆自由飞舞,微红的美艳,贴在叶靖的胸口,像是在寻找温暖。 高处不胜寒,叶靖终于感觉,其实这里清寒至极,若是换作一般人,恐怕要当即昏倒,好在自己根骨强健,身体刚阳,能够抵御这里的冷气。 穿过硕大的广场,叶靖终于迈步来到主阁的台阶之上,他看着主阁的第一层,只觉大约有五十扇门开合的宽度。不过中间的正门未开,却是紧紧闭住,他仰望了一眼主阁高楼,觉得这种气势,虽然不是皇城贵气,但是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亲!叶少帅带到!”林逸风走到正中央,对着紧闭的两扇大门拱手道。 曳~ 下一时间,两扇高大的黑漆木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袍的中年人,映入眼帘。 此人丰神如玉,还带着一种仙风道骨之气,发髻微盘,头饰宝簪,两肩挂着长发,眉目漆黑,眼眶深邃,让人看不透,摸不清。那身淡青色长袍,看起来古朴至极,但是上面印着的暗金色华贵纹络,却是要比林逸风那身紫袍上的更加复杂玄奥。一条金色镶着璇玑玉的腰带,把那人的腰身,显得格外挺立。他单手负在身后,笑着对叶靖走来。 “靖儿,好久不见!”柔和的笑容,微眯的双眼,浩然正气的步子,显出赫赫威严。 “林老阁主,晚辈有礼了!”叶靖抱着妙衣,只能低头行礼,随后慢慢抬起头时,林宗已经把双手按在了妙衣的手腕之处。 “只是轻微受了些风害,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只是不知靖儿第一次登访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零七章青城玄天阁主林宗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八章 劝反不成 江湖集结 “林老阁主,您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父帅的消息。”叶靖没有回答,胸口依然在猛烈匍匐,他选择了另一个话题,想探知父帅的消息。 “以你父帅的为人,我相信,他从未跟你讲过我与他的关系,对么?”林宗走到叶靖面前,挺身直立。 “父帅性格直率,加封国公之后,好像刻意隐瞒了之前所有部将好友的消息,关于您,晚辈确实不知。”叶靖不紧不慢地说出实话,整个人,却是更加跼蹐不安。 “这也确实是他的为人…唉,你的父帅,一生最为遗憾之处,便是太过仁慈忠义,以至于现在落得如此地步…”林宗的两只眼,像是带着无尽的愁苦,缓缓向屋子外面望去。 “我父帅…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叶靖的心,有些麻木了,他颤抖地接着问林宗道。 “不瞒你说,我曾经奋力打听过你父帅的消息,确实有些眉目。可以确认他尚未殒命,只不过,不知被幽禁到了何处啊…”林宗长叹一声,眼里闪过一丝遗憾,随后又把视线再次回到了叶靖身上。 叶靖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知是喜是悲。能确认父帅活着,其实是最好的了,但是父帅被人幽禁这件事,凭江湖第一名门玄天阁都无法摸清,自己又该如何才能查的清楚呢? “农民起义出身的梁俊盛,知道天下江湖势力纷乱,他亲手设立掖幽卫,就是为了对付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如果不出我所料,你的父帅,多半是被掖幽卫的人囚禁了。”林宗皱起乌黑浓密的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掖幽卫?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叶靖一脸震惊,他从来未曾听过,朝廷竟有专门对付江湖势力的机构。 “不仅是你,怕是现在的皇城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林宗慢慢叹息着道,随后又紧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说,眼下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你自己。” “梁贤烨呢?那梁贤烨他知道么?”叶靖的脸上,瞬间充斥起冰冷,他紧握着双拳,拳背上青筋暴起。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位刚刚登基的新帝,把皇城的叛乱,渐渐有了扭转的趋势。我正是希望,待你平定慕府的祸乱之后,攻下蜀州,坐拥一地,这也是你作为叶昭荣的儿子,该做的事情。”林宗紧扣眉头,终于是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梁贤烨已经登基称帝了么…”叶靖再次倒退,惶惶自语,像是逾越了内心深处的底线,战战兢兢地说道:“晚辈…不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若能寻回父帅,我甘愿付出所有,与朝廷分庭抗礼,终究也只是祸害百姓…” “唉…靖儿啊,你受了你父亲太多的影响,一时间不能接受,情有可原。不过,人的想法和眼界,总是一直在改变,等到正确的时候,你就能明白我这番话的用意何在了…”林宗像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而后迈步向着中央的座案走去。 “林老阁主,您的盛意,叶靖心领了,待晚辈击破安竺军后,再亲自登门来拜访您!”叶靖抱拳欲走,对着林宗的背影庄重地行大礼。 “对了,慕府府主与我往来频频,他们暂时没有大危险。我已经派十三长老率领五千弟子赶去了,你带着逸风也走吧,他在你身边,一定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林宗缓缓转过身来,再次带着一抹浅笑望着叶靖,好像刚刚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是…多谢林老阁主!妙衣姑娘那边,给您添麻烦了,事后我会亲自来接她。”叶靖惊愕地再次对林宗躬身抱拳,而后,慢慢向阁楼外面走去。 “孩子啊…等你真正平定了慕府之乱,你就知道,这其实是你不得不走的路了啊…”林宗喟然叹息,双手负身,像是带着些许希冀和盼望,目送叶靖离开… “叶兄?”林逸风手持墨纸扇,在台阶上方的平台里焦灼地来回踱步,当他看到叶靖的身影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少阁主,久等了。”叶靖轻轻一笑,也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云淡风轻,一脸轻松的样子。 “父亲他…跟你说了什么?”林逸风却是一脸担忧之色,他很害怕那位深沉的父亲,多般刁难这位落魄少帅。 “老阁主用心提点我一番,感悟颇多…他让你随我即刻前往慕府,参与此次平乱。”叶靖带着林逸风,主动走向归去的那条玉石桥。 “父亲他不让我跟你说支援慕府的事,说是别有用意,还请叶兄不要放在心上,原谅我这一次。”林逸风一脸愧笑地摸了摸脑袋,英俊的脸,变得像个孩子一样。 “怎么会呢?林老阁主能出手救妙衣姑娘就是对我有大恩了,又是少阁主率先回门派请援兵,你们都对我叶靖有恩。”叶靖笑得很柔和,他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些事情了,于是接着开口道:“小白丑时就已经率军出关了,咱们快跟上他吧。” “嗯,十三长老也上路不久,说不定还能碰上他们。”林逸风莞尔一笑,手持墨纸扇,加速朝着八卦方台走去。 穿过两片云海,二人总算是来到了青城山脚下,叶靖的马还等候在原地,一位玄天阁长老也备好了另一匹马,候在一旁。 “咱们上路吧。”叶靖挥身上马,对着那位长老抱拳,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踏上官道,奔着西边驰去… 清晨的蜀地,一轮明媚的朝阳挂在天穹,人影稀疏寥寥,大都是听到了昨夜蜀州城里传出来的消息。布政使大人被人斩杀于府邸,蜀州的官兵们也倾巢而出。他们感觉大乱降至,纷纷闭门不出。 白玉琮自出了嘉陵关后,率军西行,总算是进入了西蜀地界。这里实际上又名叫惠喀迩大戈壁,连着雪域高原,气候清寒无比。方圆千里了无人烟,肃杀的戈壁滩里,只能看到几片白杨树林,稀疏地分布在戈壁四周,偶尔几匹牦牛野鹿,望见黑压压的大军,慌乱逃窜。 若是换做平日里,惠喀迩戈壁根本不可能这样热闹,但是今日各方势力支援慕府,这里一下子变得嘈杂了起来。 就在这二十万大军身后,数十支全副武装的江湖势力,从西蜀东面的边境线上汹涌而出,他们服饰各异,人马参差不齐,有的势力结伴而行,有的则是单独前进,在刚刚踏进惠喀迩戈壁的时候,来了个万军会首。 这些人其实就是在等待朝廷的官军,若是没有大军依仗,他们的支援无异于送死。虽然慕府的九极悬令在他们眼里十分重要,但是白白送命的傻事,这些江湖中人还是不会干的。 “王兄,你们怎么只带了几十个人?你不会当打仗是过家家吧?” “秃子,你也就百来号人,好意思说我?真刀实枪的上,谁死得多还不一定呢。”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零八章劝反不成江湖集结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零九章 慕府简事 杀寇立威 “十三长老,还请给晚辈讲讲,关于慕府的形势,也便于咱们排兵布阵。”白玉琮态度谦卑地向十三长老请教道,语气诚恳。 “慕府啊…也算不上有什么形势,唯一能够告诉你的,便是‘天下江湖归鸾殿’这句江湖常言了。”十三长老轻抚长须,望着眼前百里外那雄浑磅礴、壮丽恢弘的雪域高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天下江湖归鸾殿’?晚辈倒是从未听说过。”白玉琮一脸很茫然地样子,让十三长老微微露出了泛黄的牙齿。 “你跟着叶少帅征战大漠,本来就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偶尔转转江湖武场,也只是让中原势力熟悉你的名号,这情有可原。不过,慕府的江湖,才是真正的天下江湖…一年一度的九极盛会,云集五湖四海的大小江湖势力,更有异域势力穿梭其中。那里,真可谓是龙潭虎穴,深不见底…”十三长老像是一副感叹的模样,双眼露出敬畏的神色。 “那…所谓的鸾殿,到底又是何方神圣?”白玉琮摸着下巴,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关于慕府,他确实了解的太少了。 “鸾殿,正是慕府的极权正廷,但又充斥着浓郁的江湖气息。他们势力庞大,专门接下一些江湖恩怨的案子,为财杀人,这也是支撑慕府运作的支柱所在。慕府与我中原王朝,瓜葛颇深,但牵扯甚广,从来没有人敢查这件事。总之,鸾殿就像掌管慕府的朝廷,但又能号召天下豪杰,他们与江湖势力,走得更加紧密。”十三长老平静地对着白玉琮说道,身后的弟子,也接连跟来。 “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位人称杜老的老头子?”白玉琮满腹疑惑地问道,双眼里,却是透露着强烈的兴趣。 “杜老?这个人…是鸾殿的殿使大人,真名杜乾。通俗来讲,是鸾殿的总管家。他掌管着的慕府正规军队,九极廷卫,这是一支不亚于大周朝廷任何一方王侯的武装力量。”十三长老,两眼之中充斥着无比的崇敬,但又惊愕于白玉琮竟把那位殿使大人叫做老头子。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着老头子敢在大周境内横着走…”白玉琮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惊叹地眨了眨俊眼。 “如今慕府告危,连最高等级的九极悬令都派了下来。显然这次的安竺军,超出了九极廷卫能够对付的程度。”十三长老,面色严肃,像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九极悬令…难怪能吸引这么多江湖势力…事成之后,等于是慕府欠下了各方参战势力的人情,那以后仇杀、调解纷争什么的,便容易的多了。”白玉琮摸着下巴,连连点头自语,这些刚刚得知的消息,确实让他有些震惊。 “不错…只不过,这些下九流的江湖势力,多半是浑水摸鱼之徒,等真正开战,能卖命冲阵的人,不过尔尔。”十三长老轻蔑地说道,这也是为什么他瞧不起那些人的真正原因。 “这也很正常,占地一席便自称豪杰的匪徒,终究改不了本质。”白玉琮笑着评论道,对于这些东西,他简直不能再了解了。 十三长老一脸愤恨地点头,真正的江湖侠义,就是被这些老鼠屎给破坏的。 “十三长老,多谢了!玄天阁的弟子,就跟着咱们的大军吧。”白玉琮对着十三长老抱拳,随即掉转马头,示意大军继续前进,蓝冲则是迅速返回自己的后军,归岗待令。 “等到黄昏之时,老叶便要来了,估计到时候才刚刚踏上那片雪域高原…”白玉琮悠然叹息,御马提缰,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就这样,玄天阁的五千弟子,跟着白玉琮的步伐,又开始了西行,在这广袤无垠的惠喀迩戈壁,二十万大军加五千玄天阁弟子,也只是如同沧海一粟。 后方那些来路不齐的大小蜀地势力,则是露出了流贼寇痞的秉性,一路吵吵闹闹,争嚷不休,让刚刚上位统领全体的刘展,十分头疼。南宫承则是率着天水山庄的众人,跟在这些人之后,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避而远之… 三个小时的马不停蹄,叶靖和林逸风终于是再次来到了嘉陵关口,只是,这时候的嘉陵关,变得十分热闹了起来。 一路向西奔去的不少江湖势力,车马滔滔,人头攒动…服饰装扮、兵器战旗,全部是纷纷杂杂,混乱不堪,有的人简直就是山间恶贼,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但是他们断断续续地占据了十余里长的官道,这让叶靖有些怒从中来。 “九极悬令的威力,也该是这样了。”林逸风不由得停下快马,驻足感叹道。 “人数虽然不少,可这些像悍匪一样的存在,上了战场,恐怕也只是祸害。”叶靖一脸怀疑地说道,看着这些参差不齐的队伍,简直让人心烦意乱。 “这里的绝大多数,平日里也就是欺负一下小老百姓,真正上了战场,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为了幕府的九极悬令,他们其中肯定还是有愿意卖命的人。”林逸风平静地对叶靖着说道,关于叶靖的想法,他还是有些认同的。 “唉,我看难…这些人去了幕府,不是祸害百姓,就是给战场添乱。”叶靖再次叹息道,从他一位将帅的角度来说,没有正规的编制和指挥,这些混杂的部众,根本不可能形成战斗力。何况此去是对付安竺的正规军,不是一般的江湖打杀,叶靖的心里,着实感到有些悬。 然而就在叶靖刚刚准备启动马步的时候,后方一阵怒气蓬勃的呼声喝来: “你们两个小子到底走不走啊?他娘的!不走给老子滚!浪费后面兄弟们的时间。” 叶靖紧扣双眉,侧脸向身后望来,只见他们是一支五六十人组成的队伍。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各式匪刀,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你们,是何方势力?”林逸风慢慢掉转马头,释放出威严,毕竟,从玄天阁中出来的人,足以让蜀地各方势力忌惮,他以为这些人能够认出自己。 “关你们屁事啊?你们不走快给老子滚!磨磨唧唧地,找死呐?”那位膘肥体壮的大汉,再次大喝,手里的马刀,横在胸前,像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难道你不认识我么?”林逸风手里紧紧握住纸扇,他本不想大开杀戒,毕竟都是支援幕府的同道中人,无奈这些人太过嚣张,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你他娘的以为你是谁啊?黄毛小子,快给老子让路!”大汉举起马刀冲来,面带凶光,直直地就要砍杀林逸风。 咻~ 一道银针从墨纸扇里飞出,瞬间把那位大汉穿喉而过,血迹未见,却已经人仰马翻,大汉瞪着惊愕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生气。 后面那几十名喽啰,见大哥被杀了,全部丢下包袱,举着刀兵冲来,喊声滔天,让前后的人都驻足围观这一处。 “找死!”叶靖也忍不住了,这些人在他眼中,本来就是应该剿杀的匪寇,现在他们想仗势欺人,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叶靖双腿夹马腹,随即战马飞奔起来,对着那些恶匪们嘶鸣冲去。叶靖则是把双拳双腿灵活运用到极致,在马背上迎战四面八方赶来的喽啰,拳脚起落之间,便是击飞一人喷血,而后当场昏死。 林逸风则是更加恐怖,他御动纸扇,双袖舞风,里面的银针、飞镖等暗器,汹涌而出,对着那些喽啰们的胸口腹部刹风杀去,每一道血痕飞溅,便取走了一条性命。 没过多久,叶靖和林逸风把这些悍匪们杀的杀死,打的打逃,这里躺着的几十具尸体,震惊了那些围观的各方江湖中人。 “叶兄,这下应该无人敢挡我们的去路了,咱们快点上路吧。”林逸风整顿好身形,对着慢慢赶马而来的叶靖道。 “到了幕府再收拾他们”叶靖轻斥了一声,随即开始加速御马,对着嘉陵关的关口奔去。林逸风策马跟上,收起大杀四方的纸扇。 前面那些势力人众,全部一脸惊惧,他们俨然把叶靖和林逸风当成了瘟神,纷纷离道躲避,不敢在前面挡路。 “这是哪里的贵公子?武艺怎么如此高强?” “那山贼有眼不识泰山!刚刚那位穿着紫袍的年轻人,分明像是从玄天阁里出来的!” “什么?玄天阁!这样的铁板他也敢踢…” 这些人惶恐之际,还不忘议论纷纷,他们目送着叶靖和林逸风离开,内心颤栗不止。 两个人就完虐了五六十人人,而且看起来一副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这样的人,谁还敢不识趣地自讨苦吃? 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穹上,火红的朝阳渐渐南移,由于是高原地势,因此这里能接受到更多的光热直射。虽然是雪域高原,但这时候还是有些暖意生来。 出了嘉陵关后,总算是进入了西蜀地界。叶靖原以为自己会在玄天阁耽误大半天时间,不料老阁主竟劝反于自己,这件事,本来就是叶靖心里的禁忌之处,二人最终不欢而散,叶靖也就提早告别了林老阁主。 惠喀迩戈壁滩上,由于这些不断涌进的江湖援兵,变得空前喧闹了起来,连清寒的空气都渐渐有了燥热之意。 叶靖和林逸风御风驰骋,一路上,都是数不清的江湖势力。这些歪瓜裂枣的匪寇们,第一次如此兴师动众,拧成一股绳地同仇敌忾慷慨赴难,倒也不失为一番壮观的场面。 这些人望着两位穿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年轻人,都纷纷凝神打量。叶靖因为出身高贵,这些人自然认不出来,但是林逸风是玄天阁少阁主的身份,还是很容易就被这些蜀地势力认出来的。 于是一路上为了谄媚而抛头露面的人,不计其数,叶靖为了不招人耳目,一直加速御马飞奔,林逸风则是苦笑着一边应付,一边奋力跟上叶靖的步伐… “庄主,叶少帅和林少阁主来了。”又是那位混沌义团的首领,快马加鞭地对着南宫承赶来禀报道。 “好!咱们在这里稍后叶少帅。”南宫承笑逐颜开,妖媚的脸上泛起多多桃红。 当叶靖眼中闪过那些熟悉的服饰的时候,不觉放慢了马速,“天水山庄的人…” “想来他们也是受了九极悬令的号召,不过,想起那日的际遇,这南宫承好像对你有些别的意思…”一向严肃儒雅的林逸风,这时候竟带着一丝坏笑,他看着一脸错愕的叶靖,又是摇头苦笑。 “少阁主…你可别胡说啊…那南宫承多半还想着要我去天水山庄呢…”叶靖支支吾吾,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假装有些怒意地道。 “这…谁知道呢…我相信,若是白兄知道了,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林逸风依旧是合不上嘴,一脸打趣地道。 叶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要紧牙,再次加快战马的步伐… “叶少帅,林少阁主!”南宫承面朝着叶靖和林逸风,驻马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他们两人赶过来,急忙上前拱手问好。 “吁~”叶靖把马停下,铁青着脸问道:“你在这里等我?” “在下仰慕叶少帅威名已久,此番前去支援幕府,当然要与你叶少帅这等强者并肩作战。”状如柳叶的弯眉,在这气质极其妖艳的男子脸上,不禁泛起道道奕气。 “我看他们都是结伴而行,为何你天水山庄要独树一帜,独自行军呢?”叶靖依然是十分严肃地道,他实在看不出这南宫承心里在想什么。 “天水山庄,向来行事高洁,自当不会与那些流徒同流合污。”南宫承朗声回话,却是透露出与众不同的气息。 “呃…你要是愿意,就跟上来吧…”叶靖不欲多言,沉吟一声后,再次御起快马向前驰去。林逸风则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帮人,没有多说什么,提起马缰便走了。 南宫承满面春风地暗喜一阵,随即带着庄中众徒,跟上叶靖的快马,兴致高涨地驰骋而去。 ------------ 第一百一十章 骑牛老圣 军师托志 当以刘展为首的那些江湖党派,看着南宫承带着人跟随两位年轻公子一路西进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 “王八蛋,原来是与林少阁主早有交情!”火红色衣袍的刘展,在马背上轻斥着骂道,他的心,已经被火辣辣的妒忌占据了。想着自己身后跟着这些上不了什么台面的数千流寇,不由得一阵头大,心生愤恨… “十三长老!”林逸风率先高呼,随即举起手对着前面的玄天阁弟子摇晃不止,见到自己人的笑容,显然要热切许多。 “少阁主来了!少阁主来了!” 玄天阁的那些弟子们,纷纷扭头后忘,他们看见林逸风正露着皓齿对着自己笑着,心里不禁生起阵阵热意。 “叶少帅回来了!叶少帅回来了!”那些看到叶靖的士兵们,则是欢呼雀跃,大声叫道。 白玉琮听见后方士兵的呼叫声,立即下令大军停止前进,随即他连忙掉转马头,和十三长老一起向叶靖和林逸风迎过去。 “老叶,你不是说黄昏之时再来么,怎么现在就追上来了?”白玉琮一脸责备的样子,对着叶靖的肩膀轻捶一拳。 “林老阁主善解人意,知道我有要紧之事在身,便让我和少阁主早点赶过来了…”叶靖温和地对着白玉琮解释道,随后又对着十三长老拱手道:“十三长老!幸苦您了!” “誒!叶少帅,哪里话!此番驰援幕府,你是咱们所有人的主帅,我等自当听从你的号令!”十三长老表现得像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急忙拱手还礼,望着面前英气逼人、一股阳刚之气如烈烈旭日的叶靖,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赏敬佩之意。 “少阁主!你…是不是欠我一样东西没带来?”白玉琮御马慢慢走到林逸风身边,随后围绕林逸风查看了一正圈,两只灼光熠熠的眼,盯得林逸风浑身一颤,头皮发麻。 林逸风握着纸扇,对着白玉琮行了一记庄重大礼,错愕地说道:“家父说…诛穹剑乃镇阁之宝,只能等待有缘人出现,它才会受灵感应…所以才…” “哼…你爹真是小气…”白玉琮一脸的不乐意,撅着嘴,轻哼了声,扭头不再理会林逸风。 “小白,十三长老还在这儿呢!说话注意点!”叶靖则是轻怒地责备道,对着十三长老抱拳赔礼。 “不碍事不碍事!白小友是性情耿率之人,老夫心里有数…”十三长老则是苦笑着摆手,随即又对着白玉琮道:“不过,白小友,请你放心,那柄诛穹剑,终究是非你莫属的。” “是啊是啊,父亲说了,等他日你和叶兄亲自登访玄天阁之时,便让你亲自去剑山请它。”林逸风对着白玉琮,惭愧地说着,生怕惹恼了这位白衣浪子。 “哈哈哈…我跟你们开玩笑呢!何必当真,纵然没有神兵在手,斩杀那些安竺军还是绰绰有余的…”白玉琮则是一脸自负地道,眉飞色舞,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众人在短暂的相聚之中欣喜一番后,再次踏上了西进之路。 …… 雪域高原的入口处,一位穿着蔽陋、蓬头垢面、头戴斗笠的老者,神态安详地端坐在一头黑牛背上。须发尽白,双眼轻闭正在冥想着什么。枯瘦的身躯与那巍峨高耸的雪山,相映之下,宛如一颗浮尘。 但是,随着那双深邃的黑眸蓦然睁开,一股像是洪荒巨兽苏醒的气息,从那位老者身上发出,对着面前的惠喀迩戈壁汹涌蔓延。 “银装披高山,白雪裹坚石。去路在何处?劝君反东乡。若执西进意,来时遍地殃。欲要化此劫,兵胜落地王。”像是唱着歌谣一般,老者在那摇摇晃晃的牛背上,细细轻哼。 那头牛则是从高原入口处,踏着四只大蹄,慢慢地朝东而行,背后是漫野的雪山,显得十分单薄。 “什么人装神弄鬼?快让开!”白玉琮当头一喝,他看见那位老者闭着眼悠然自得,徐徐骑牛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怒意。那老者仿佛把面前的大军,和漫无边际的萧索戈壁浑然忘却了。 “老人家,军情急要,还请您让一让路!”叶靖则是十分有礼貌地轻声向那位老者劝道,不过,也是一头雾水,眼眉紧锁。 “银装披高山,白雪裹坚石。去路在何处?劝君反东乡。若执西进意,来时遍地殃。欲要化此劫,兵胜落地王…”老者闭眼悠悠行牛,像是忘却一切… “阁下何人?”十三长老望着面前这位神秘莫测的老者,心里感到一阵惶恐。传说老子骑牛西出函谷关后,化为虚空之神。后世便有许多悟尽天下道的高人,效仿先贤老子,对有缘人指点迷津。从他一世江湖经验来看,这种越是朴实无华的高人,多半是可信的。 “点点碎金,无人来拾。中字若水,终之无尽…”下一时刻,老者再次睁开眼,猛然陡视叶靖。 “不知前辈何方高人?若是有什么提点之处,还请前辈直言!”十三长老的心,一下子悬起,不得不自己压低辈分再次拱手道。因为他从这位出口成章的老者眼里,看出了一股极其宏厚的威严。 “老叶,别管他,咱们走。这些老头子装神弄鬼,白白耽误咱们的时间。”白玉琮却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他凶目警惕着面前这位老者,咬牙切齿。 “老夫话已言尽,你们,请便吧…”老者轻轻拍了一下牛背,随后那头牛沉哞一声,挪开步子,不再阻拦在官道上。 “呃…多谢!我们走吧!”叶靖满头雾水地仔细打量着老者,却发现那人依然是悠然自若地闭上眼,向东而去。 “‘银装披高山,白雪裹坚石。去路在何处?劝君反东乡。若执西进意,来时遍地殃。欲要化此劫,兵胜落地王’…叶少帅!老夫总觉得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这个人一定与你有莫大的关联!他是要你此番功成之后,落地称王!”十三长老像是很激动的样子,把那老者的歌谣背了出来,又焦灼地劝叶靖道。 “点点碎金,无人来拾。中字若水,终之无尽…莫非隐藏了这位老者的名号?”林逸风则是在脑海里一直思考着第二首诗歌,他皱着眉头,却是不能得出答案。 “管他呢!咱们走吧,一个荒野老头儿而已。”白玉琮的耐心,则是被打磨地所剩无几了。 盛阳当空,这时候竟打起了一阵惊雷,天穹之上古井无波,让所有人都心里大怔,加之面前的万丈雪原,他们自发地心生颤栗,不敢大口喘气。 而那道雷霆,像是击中了叶靖的身躯,随即战马嘶鸣高跳,把他硬生生地摔了下来。 “叶少帅!”众人惊呼,以为叶靖受了重伤。 可就在这时,面带沙尘的叶靖,却突然抬头大呼:“王先生!” 两行热泪,从那双刚毅的俊眼里哗哗流淌,英俊的面庞,突然被强烈的哀痛之色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一十章骑牛老圣军师托志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犯吾大周 虽远必诛 呼呼~ 刺骨的萧萧寒风,带着些许零碎的冰雪,打在这些驰援慕府的将士们身上。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原,宛如万物无生,偶尔看见几株矮小的灌木,却是被大雪牢牢覆盖,只露出几根僵硬冰冻的枝条。 高原上的路,因为被雪冻住,十分溜滑,无论是人脚还是马蹄,都不敢放开步子。于是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向西行进。 “老叶!老叶!”白玉琮手提着缰绳,双眉紧扣,看起来依旧是有些哀伤的模样,对着坐在背后昏阙的叶靖轻声呼叫道。 “翻过最后这座喀米拉雪山,便是慕府。”林逸风面色沉重,向身边并行的白玉琮说着。 “如此冰天雪地极寒之地,打起仗来,真是苦了弟兄们了…”年岁稍长的车前校尉万韬,想起一路走来的冰雪高原,路途艰难,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父帅…父帅…”叶靖微弱的呼喊声,带着些许抽泣腔,从白玉琮的肩头传来。 “叶少帅!” 包括十三长老在内的众将士立马讲目光投到叶靖身上,眼神关切而焦灼,口鼻里呼出来的白气,很是急促。 “老叶!”白玉琮则是立即勒马止住,回头再次对叶靖呼喊道,只不过,这时候见叶靖有了反应,声音稍微加大了点。 叶靖睁开泪痕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白茫茫、灰蒙蒙的冰天雪地… “这是…在哪儿…”叶靖稍稍环视四周顿了顿,接着问面前的白玉琮道。 “我们现在在冈宁贡雪原上,翻过面前最后一座雪山,就进入慕府地界了。”林逸风迅速跟叶靖解释道,手指紧攥纸扇,投来十分热切的目光。 “放我下来吧…”叶靖面色发白,虚弱地说道。漆黑俊俏的峰眉上,凝住了一些冰碴,像是星瀑洒下的长发,也是染上了一层清寒的白色。 于是白玉琮扶着叶靖,十三长老则是立即下马接应,二人合力将他托着下了马背。 没有活动的血液和肌肉,这时候显得十分麻木而僵硬,连身体里的骨骼也好像是被寒风所刺,发出硬生生的痛意。 叶靖紧咬着牙,眉头紧锁,十分艰难地站到了雪地之上。望着面前白皑皑的雪域高原,叶靖长呼了一口气,白气腾腾升空,转眼化为虚无。 “现在什么时辰了?”叶靖再次轻声问道,刚刚苏醒过来的他,几乎是等于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申时已过,过不了多久,便要进入黑夜了。”白玉琮搀扶着叶靖,用手臂为他遮挡面前吹来的风雪,白衣飘飘,像是与冰雪融合在了一起。 “传闻冈宁贡雪原,每天夜里都会发一次雪暴。现在兵士疲乏,你也有疾在身…叶少帅,咱们不如找个地势开阔的高地休憩一晚吧…”十三长老则是一脸沉着地道,这片地域,相对来说他了解的还是多一些,面对潜在的威胁,他不得不提醒叶靖。但是,实际上,他更担心的,是叶靖的身体。 “刚刚少阁主不是说还有最后一座雪山么…咱们翻越了再休整吧…若是不知道雪暴的具体情况,当更加危险…”叶靖接连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入肺的重咳,一般人都能听出,绝对是身体染上了什么大疾。 “十三长老,看老叶的样子,必须得静养治疾。咱们还是先进慕府了再休整吧,这里确实不太安全。”白玉琮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有继续行军的想法。 “唉…随便你们吧…老夫其实是担心现在的慕府,如果大部分落入了安竺军的手里,咱们贸然突进,那就更麻烦了…”十三长老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看上去十分狂傲的脸,这时候竟充斥着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事的,杜老头子早就赶回慕府了,等咱们进入慕府后,他们应该会有耳目来接应的。”白玉琮突然想起了杜老的那张老脸,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令人喜欢,但是那天暂别时二人发眼神交会,却是传达着十足的信任感。故而这个时候,白玉琮对杜老充满了信心。 “嗯,杜殿使向来行事稳重妥当,应该会留后手的。”林逸风也是在一旁轻声应和道,双目向十三长老施去劝慰的神色。 “好吧…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该做出这样的选择。”杜老像是一瞬间释然了的样子,直接翻身上马,微微笑道。 “把我的马牵来…”叶靖再次连咳数声,随后万校尉牵来那匹白鬃大马,白玉琮刚想说什么,却被叶靖连连摆手打断了。 叶靖捂着胸口,咬牙登上马鞍,“咱们走吧…” 白玉琮轻叹了声,这位少帅,就是这样,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倔强的性子,他也无可奈何… 于是大军再次迈着艰难的步履,踏着皑皑的冰雪,缓缓行动… 寒风依旧再呼啸,像是一头洪荒巨兽在怒吼,震慑天地。好在尚未到达日落之时,路还能辨得清,偶尔一些碎石冰坑,也能避开。 当他们走了赶了半个时辰的雪路,来到喀米拉雪山之巅时,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他们汗毛竖起,浑身炸裂。 穿着异国战甲的大军,足足有绵延数十里的营寨,在一方没有被雪完全覆盖住的荒地上,生起了腾腾篝火。而每一方篝火堆上,都悬挂着八位服饰接近中原风格的百姓。 安竺军是想烧死慕府的平民! 十三长老率先叹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九极廷卫已经退到昆仑岭之外了! “看来他们早已谋划好了,把慕府当成了囊中之物。”林逸风咬牙切齿,手里的纸扇,随着主人的盛怒气意,不停地颤抖。 “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恶贼当诛啊!”万校尉愤愤不平,眼里含着一些泪光,嘴唇颤动地说道。 “老叶,按照以往的习惯,你应该是不会离开吧。”白玉琮目露冷光,望着下面那些即将点起篝火的安竺军们,浑身战意蓬起。 “你说的对…我本就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来…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伤害我大周百姓…”叶靖双拳握起,胸口无比愤恨的恶意,像是时刻要迸发了出来,他紧咬着牙,随即鼓足了腹部的气,声音洪亮地大呼:“传我军令…杀无赦!” 对面敌国的营寨,看起来有十万人左右的规模,叶靖带着二十万蜀军在手,根本没有一点忌惮之意。如果他们没有伤害慕府的百姓,说不定叶靖还会另择他时出击,可是看到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被敌国势力这样屠戮,让他视若无物…对不起,叶靖做不到。 “啊!” 叶靖军令发出,那些蜀军全部鼓气高呼,横起手里的兵器,对着安竺军呼啸杀去,接着下坡的地势,速度之快,让安竺军营里,一下子炸了锅。 “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这一刻,叶靖宛若一尊杀神附身,双眼猩红发凉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一十一章犯吾大周虽远必诛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双子喋血 攻城落败 咚!咚!咚! 当皇城城门响起沉重的撞击声时,那些叛军顿时士气大涨,放声高呼,雄赳赳地对着城墙冲锋而去。 而城楼之上,梁贤烨亲自站在点将台督战,两眼镇定而冷峻,丝毫不为那些凄厉的惨叫和鲜血所动容。 “陛下,敌军来势汹汹,还请您稍微退后一些,到皇宫躲一躲吧。”齐喆腾空对着点将台飞来,落到梁贤烨身旁。此前他已经成功安抚了那些遭到炮火攻击的皇城百姓,这时候已经率领十万藩军投入战斗了。 “躲,是你们为朕考虑的事情。而朕亲临此地,则是朕为你们考虑的事情。”梁贤烨面如刀削的脸,依旧显得十分镇静,甚至有些无可抗逆的威严。 齐喆咬着嘴唇,对着梁贤烨抱拳道:“末将明白了!” 他带着一抹无比骄傲而感动的笑容,直接拔剑,冲上城墙,斩杀那些汹涌而来的登城叛军。 两匹修长漆黑的长发,随着身子挥剑的摆动,翩翩起舞,一身红铠金纹将袍,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熠熠热光。 “现在郭子仁开始攻城,一定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想来他也知道再无援军的事了…”梁贤烨自言自语,默默地在心里打量着什么。 就在他稍稍有些出神的时候,一位刚刚登上城楼的叛军,对着梁贤烨的所在地投来一柄飞刀。这些叛军知道这位穿着龙袍的男子是什么身份,故而他们都愿意以身犯险,一旦成功,则是宣告整个战争的结束。 “你好大胆!”一声凌空怒喝,荆伯子两眼里血丝暴涨,他用右手五只金钩爪,直接把那位叛军的头骨掏碎,鲜血里带着骨碴和白色的脑浆,那人直接摔了下去。而荆伯子则是用另一只手,一拳轰开了那柄飞刀。 “额…荆将军…”梁贤烨有些哑然,他刚刚太过于击中精力思虑计策,以至于忘却了眼前发生的事,这时候看见荆伯子来到面前,自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陛下,这些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刺杀你,你还是回避一下吧。”荆伯子却是十分激动地对着梁贤烨劝道,因为他不可能每一刻都守护在梁贤烨身边,作为现在的最高指挥将领,他的职责,更在于守卫皇城不被攻破。 梁贤烨的两只威俊龙目,突然间闪烁出一丝光芒,他十分轻松地笑着对荆伯子道:“朕听闻郭子仁有三个儿子,长子被孙总兵一箭射死,那就还有两个,是么?” “嗯…那两个儿子,一个叫郭瑞,一个叫郭晟,被郭子仁当傀儡在用,现在城门那些源源不断的攻城军,就是他们二人带来的。”荆伯子一脸不解地说出实情,他看着梁贤烨越来越喜悦的脸,实在不清楚这位皇帝想要干什么。 “郭子仁把他们当傀儡,但是那些叛军将士肯定不会。朕现在命你把他们二人的头颅取来,挂在城墙之上,必能溃败他们的军心。”梁贤烨从点将台上迈步向着荆伯子走来,不怒自威的天子双眼,盯得荆伯子浑身轻颤。 荆伯子在心里暗自惊叹,这位皇帝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明面上他是说出了擒杀郭子仁二子的计策,实际上又是对自己的考验。因为他提及了孙文成射杀郭铭,很显然话里有话,更像是在考验自己有没有杀死郭子仁儿子的勇气,毕竟,自己来自郭子仁的麾下… “难道陛下现在还不肯信任我么…”荆伯子有些惶然地在心里暗自叹息,他已经为这位新帝的凌厉手段,浅浅有些折服了。 “荆将军,可有什么为难之处?”梁贤烨带着十分诡黠的笑容,轻柔地望着荆伯子。可偏偏就是这种亲和,让荆伯子后背发凉。 “并无为难之处,末将即刻为陛下取二贼头颅前来!”荆伯子紧咬着牙,额头渗出几颗汗珠,他对着梁贤烨用铁钩抱拳,随后直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长平不在…不知道我这番赌注,有没有下对呢…”梁贤烨的心,却是突然间揪了起来,他紧凝眉目,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当荆伯子像一位天神直接降落在那辆攻城车上时,所有叛军都面色发白而不敢行动了,他们深知这位屠将有多么残忍。 “荆叔,父亲派我们来时,曾经说过,如果你能迷途知返,他既往不咎。现在只要你能配合我们打开这城门,来日便是第一王公大侯。”长相稍微清秀的郭晟,这时候对着荆伯子轻笑道,准备用自己心里的一点小伎俩,引诱荆伯子上当。 “晟儿,你怎么还是长不大啊?你爹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呵呵我和你爹这种人,开弓再无回头箭,下一次相见,只有你死我活。”荆伯子一脸戏谑地对着郭晟笑道,两眼尽是耍孩子的神色。 “狗贼!我爹如此待你,你却要负他,今日便让你授首在此!”一旁的郭瑞,长相粗犷,身材魁梧,铿锵有力的怒喝,直接对着荆伯子冲去。 郭晟却是对着郭瑞踢了一脚,随即依然保持着柔和的笑容,对着荆伯子的道:“荆叔,您别生气…这家伙当时不在父亲那里,他不知道…父亲特地让我来跟您交代,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您看,这时候不是开始攻城决战了么?” “哈哈哈…”荆伯子仰天大笑,这个郭子仁的小儿子,还真是天真的可爱,自己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居然还不死心。于是他咳了两声,又对郭晟道:“晟儿,你这聪明劲儿用的不是时候,或者说,根本就是你投错了胎,不该成为郭子仁的儿子。” 话毕,荆伯子面带清寒地瞪着郭瑞和郭晟,两只铁爪慢慢张开,这是皇帝要的两颗头颅,他就一定要完成。 “荆叔?你…”郭晟汗毛倒立,全身发抖,他面色苍白地喊了最后一声荆叔,却见荆伯子腾空飞来,铁爪直指自己的脖子。 “早说了别废话,弟兄们,给我上!”郭瑞则是怒不可遏地在此吼道,他一脚踢开了郭晟的马,自己拿着腰剑,硬生生地挡了荆伯子一击。作为二哥,在危急关头保护兄弟,则是他的本能反应。 “你倒是重情重义,直来直去的好汉!”荆伯子迅袭不成,反被郭瑞横剑拦下,心中甚是不快,于是他拉开架势,准备先擒杀面前的郭瑞。 “如果你是倒退二十年的屠将,我自然不敢与你交手,可是现在的你终究是老了,来呀,谁怕谁!”郭瑞心高气傲,依然保持着十分张狂的态度对着荆伯子叫嚣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底气敢如此轻视于我?”荆伯子的双眼,瞬间被血红色充满,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如此看扁,则算是他平生第一次。 荆伯子在双手掌心御力,隐约像是一团黑红色的气体,随后那些黑红色气体则是直接蔓延到十只指尖。十指金钩,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二章双子喋血攻城落败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民为筹 鄙劣何论 “值此大业将成之际,我儿魂归天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待我如此不公!”郭子仁的怒吼,从中军帐里咆哮而出。 从他的这番话中,并没有看出郭子仁对失败的气馁。血帅一世,从未遭过败绩,哪怕现在是与大周的天子为敌,他也丝毫不虚。或者说,他正是要取而代之,自受天命。 “郭帅,只可惜我身负重伤,不能为几位公子报仇。但是请你放心,假以时日,我定手刃血仇恶贼!”郭孝义躺在一张随军榻上,满面愤恨地道,负伤的右臂,裹着石膏,草药味浓郁。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仇不仇?要说仇恨,便是他梁家欠我的太多…”郭子仁咬着牙,满脸铁青,双拳紧握,深邃的眼中闪过几丝光芒。 “可是现在我们兵败势倒,后无援兵,只怕再难打下皇城了啊!”郭孝义怔然叹息,他的鼻子,已经问道了失败的气息。 “武道行于世,莫不在杀戮。现在他们戍守皇城,兵力与我们不相上下,我看,不如咱们去挟持皇城周边的百姓,让他们顾此失彼,时机成熟之时,方可一举攻破皇城!”一位身穿青甲将袍的中年将领,双手叉腰,对着郭子仁说道。 “长清兄,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智谋!”一位年轻将领立即在一旁拍手叫好,随即兴奋地朝郭子仁望去,见后者依然铁着脸,又立马止住了笑容。 “长清,既然这是你提出来的计策,本侯就任你为第一‘安民都护’,同意么?”郭子仁的眼里,终于生出了一丝喜悦,只不过他故作镇定地保持威严,让人看不出内心的兴奋。 “末将领命!”意气风发的吴长清,接受了安民都护的名号,他用大手甩了一下身后的斗篷,得意洋洋地向帐外走去。 本来先前从皇城撤军,正是这个人率先下达的命令,可这时候,却好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再次充满了雄心壮志… “张义,你也不用偷笑他,本侯命你为第二‘安民都护’。你与长清二人,一定要给我控制好皇城周边的百姓,若是碰到刁民,格杀无赦!”郭子仁轻轻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对着之前那位名叫张义的年轻将领道。 “是!谨遵侯爷谕令!”张义立即对着郭子仁严肃拱手,敛去了笑容,随后又面带笑容地扬长而出。 “侯爷,若是我们伤及周边的百姓,只怕逆了民心,于己不利啊…”郭孝义躺在榻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心里实在感觉不妥当。 “此番也是无奈之举,现在长清的办法确实是最佳之选…皇城那边若是选择拯救百姓,则自己陷入空虚;但若是不救,梁贤烨这个新皇帝,便是逆了天下之大义,民心便会背他而去…只要我们扰乱了梁贤烨的布置,到时候趁机攻破皇城,则一切安可定局啊…”郭子仁对着帐门长叹了一声,眼中闪过几丝残酷的坚决。 再次攻打皇城,是一件不得不做,但又十分危险的事情,为此,他必须做好万全之备… …… 皇城周边的直隶州县,因为位居两江之间,都是极其繁华且富庶的地方,这里也积聚着大量大周人杰。商门富贾、文人墨客、江湖侠士…无不充斥着这些人的身影,他们目的各异,留情于这里的山山水水、诗酒骚风、秦淮香艳… 但是这些天皇城的大战,搅乱了这片极尽繁华之地。达官贵人们,纷纷南逃避难,能带走的金银珠宝,一个不留地全部拿上,不能带走的,也不会留给他人,则是全部销毁。 江湖浪客们,听闻战乱,纷纷规避到各自的深山野林,与世隔绝,企图他日战乱平息后,再出来潇洒作乐。 然而有一种人,却是哪里也走不了,因为他们根本无路可走,这些人便是勤恳耕耘一辈子的,劳苦大众。 但凡战乱,一定是这些底层人民受到的伤害最大。他们无依无靠,全家老小,只有那挤的可怜的一片小土地。会逢朝廷里征集徭役,更是连家里仅有的劳力都要被强行拉走,只留下弃涕的老母,深闺抹泪的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啼婴… 民之劬劳,泱泱伤冤,何其哀矣! 好在大周开国之初,曾严令免除徭役,与民休息,这十年昌平盛世,多半归功于此。可眼下的战乱,却是打破了这些贫苦百姓来之不易的温饱生活。 就在天蒙蒙亮时,郭子仁的安民军,趁着皇城新的部署尚未成熟之际,兵分四路,对着皇城直隶的州县进发。 总共八万大军,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民团抵抗,但见神杀神的‘安民军’,根本不给那些忠勇之人生路,把他们一一剿杀殆尽。 但凡有抵抗能力的男子,全部屠杀,稍有年轻貌美的妇人,则是被强征到兵营,供士兵取乐。剩下的老弱病残,则是全部挣扎在生死线的边缘。 “梁贤烨夺嫡篡位,扰乱社稷,本侯不愿他涂炭生灵,特地派军安民守护。” 这是郭子仁对外放出的话,一路上,但凡州县,都要贴上这样的告示,随后派下几千军士留守,这样被管控的州县,多大十余座,其下的百姓,更是不下百万… 其实那些百姓都很清楚,那日梁贤烨正位太子后在皇城说的话,以及河阳总兵孙文成卫国捐躯的悲壮事迹。谁是谁非,这些底层百姓,还是能够分辨的。但是他们无奈于安民军的武力压制,为了谋求生路,只得默不作声,忍受恶贼暴行… …… “报!陛下,郭子仁派军挟持皇城直隶州县的百姓,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当这个消息传到正在养心殿稍事休憩的梁贤烨耳中时,一声滔天的怒吼,从这位皇帝喉咙里咆哮而出。 勃然大怒的梁贤烨,立马掀翻了面前的御案,他紧咬着牙,面色通红地冲向了战时守备营。那里,聚集着同样是刚刚歇息的将领们。 “陛下驾到!”卫兵一声高呼,惊醒了正在清梦中的将士们,他们才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这时候皇帝驾到,一定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将领们立即整理装束,诚惶诚恐地,相约出营面圣。 “陛下,这时候您过来,所为何事啊?”依旧是睡眼朦胧的袁标,挺着个肚腩,揉着双眼慢慢从门房里面走出来,率先对着梁贤烨问道。 其余诸将面面相觑,肃立在梁贤烨面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看到这位皇帝面红耳赤,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大事不妙!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三章以民为筹鄙劣何论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义旗高举 血帅退兵 这一天的午时,整个大周,以皇城为中心的方圆千里,真的达到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地步。 遍野都是熊熊燃烧的民宅以及逃难的百姓,此时无论是真假安民军,只要看到路上有人,几乎都是格杀勿论。 荆伯子其实也不算阳奉阴违,因为他深知无毒不丈夫的道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锦囊妙计,来就要来真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激起百姓们的反抗,才能更快让郭子仁伏法授首。 短短三个时辰,波及到的百姓,又达百万之众,几乎整个大周东境,都被这些为非作歹的安民军给侵占了。长期压抑在生死战火之中的士兵们,到了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前,露出了人心深处贪婪罪恶的本性,加之上级有意为之,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天堂。 “天道无常,帝王家事,偏偏殃及无辜兆民!” “昌平十年都是假象,各路诸侯都在闻风,伺机攻打皇城!” “生灵涂炭,朝纲危乱,我大周热血男儿为何不受召天命,解救万民于水火?” …… 两江地带,终于有义士率先发声了! 对于大周这个以武道立国的国家来说,根本就不缺乏慷慨义勇之人,只是他们大都老实本分,从来不做僭越礼法之事。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一个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血有肉的人呢? 就在这段时间,终于有一位淮州义士,在群愤浪潮的推动下,散尽家财,选择了揭竿而起。 此人名叫朱元鼎,年方三十,是淮州的一位大富豪。相传其祖上是先朝遗落的贵族,后人靠着留存的资源,做了几百年的买卖,家业积累的十分庞大。他为人和善慷慨,经常对贫苦百姓施以援手,连附近的一些寺庙、道观,也都立了他的功德碑。 于是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两江地带首屈一指的大官人,受到各方势力的敬仰,是当之无愧的德高望重之人。 淮州原本为郭子仁的老巢,可偏偏是这里的百姓,实在忍受不了海阳侯郭子仁再继续祸乱了。本来平静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挥师勤太子完全打乱,但是,最令人气愤的是,郭子仁对自己家乡人都开始动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淮州方圆五十里的武馆、道场、江湖势力等,各方人马齐聚朱府,更有数以万计的受难百姓,纷纷跪地嚎啕叩首,希望有人能替他们讨回公道。 于是以朱府门前的一方长宽各三十余丈的石砌擂台为中心,水泄不通地围满了愤意滔天的聚义人马。 此前他们已经把淮州布政使衙门的大小官员们,自上而下全部抓了起来,又以布政使为首,把他们捆绑在举义台的中央,现在整个淮州已经被这些四方涌来的义士全部占据了。 朱元鼎穿着一身白绸缎袍,古朴华贵,头戴云冠,两手一前一后托在腰腹之上,模样沉重地背对着淮州布政使而立。 “各位义士,如今皇城战乱波及大周半壁江山,人人自危。朱某惭愧,被诸位推身至义军首领之高位,肩负起百万黎民的期望,此责之重,万钧难敌。” “朱官人,现在你是民心所向,顺应天命。我大周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有你能号召天下豪杰,为百姓们平乱伸冤。”一位身穿蓝色缎布的魁梧中年人,站在台下,对着朱元鼎十分恭敬地道,两眼满是真挚热切。 他是来自淮州德义武馆的首领,平日里与朱元鼎私交颇深,二人都是胸怀仁义之士。现在两江群雄聚首,他自然要为朱元鼎推波助澜。 “是啊,朱官人!你一定要受下此等重托,解救万民于水火,我们两江的弟兄们,必当全力配合您的指示,随时听候您的差遣!”一位身着短袍的年轻剑客,双手叉胸直立,对着四方大喊。从旁边的人眼神之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位两江地区名望很高的江湖首领。 “同心同德,我等愿意听从朱官人差遣!”…… 随后,各方势力纷纷表态,对着举义台上的朱元鼎拱手高呼,群情激愤,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去皇城将郭子仁抽筋扒皮。 长相十分贵气的朱元鼎,留着一轮漆黑似墨的浓须,面相和善而不失威严,气质端庄又不失文雅。他紧凝双目,庄严拱手,对着台下诸方义士道:“承蒙各位抬爱,朱某定当竭尽所能!” “朱官人,杀了这些狗官!以祭义旗!”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台下又开始嘈杂了起来,那是一些实在控制不了心中怒火的人,疾声高呼。 这些年,两江地区税银无数,很多都进了这些高级官员的腰包,他们其中有一大部分与海阳侯郭子仁狼狈为奸,背着朝廷侵吞了很多国粮银钱。 两江地区的人,大都对此事心知肚明,甚至曾经有人罗列罪状交到皇城,可后来皇城的刑礼官们,忌惮于海阳侯郭子仁的势力,把这些事压了下去,而那个人也被郭子仁暗中查出来处死了,人们便纷纷缄口不言了。 现在,这些狗官们,第一次被数以万计的目光怒视,他们深感罪孽深重,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为历来举义,杀掉当地的朝廷大员,是必须要走的第一步。 “诸位静一静!我等只为拯救受苦受难的弟兄们,并不是为了与朝廷分庭抗礼,还请各位分清主次,勿要做出冲动之事!”朱元鼎则是满脸苦涩地劝朝着台下说道,要说他们心里的想法,其实他都懂,只不过一旦杀了布政使,就算是彻底和朝廷闹翻了,而自己的义军也将成为扰乱社稷的乱党匪徒。 “朱官人,这些人留着也是祸害百姓,违背兄弟们的心意。他日你平定奸贼有功,陛下必定不会怪罪于你,说不定还可以加封受赏,从此做咱们两江的诸侯王呢!”一位来自滨州的低级武官,十分仰慕朱元鼎,听说聚义的大事后,直接带着几位滨州官府的兄弟就来投奔了朱元鼎。一直在滨州做点芝麻大的小官,根本不能大展胸中的鸿鹄之志,凭着这份心意,他情不自禁地劝说朱元鼎,让他把眼光放长远,目标更大一点。 “这位兄弟说的有道理!若是朱官人做了两江的王侯,一定是两江子民众望所归,咱们也算是修得了一世福祉!”下面立即有人附和,引得众人点头大笑,豪气千云。 “好吧…若有义士想要亲手取走他们的性命,朱某不再阻拦…”朱元鼎的脸上,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兴奋,他从来没想到,先祖没落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与天下群雄逐鹿中原。 庶人者皆怀野心,何况人杰乎? 几声凄厉的惨叫后,义军奋喊滔天,“惩除奸贼!还我太平!惩除奸贼!还我太平!” 就这样,集结了四万余众的淮州义军,率先举起了民间自发图存的义旗,他们声势浩大、浩浩荡荡地对着皇城进发,旨在攻打被安民军侵占的州县,拯救天下万民… 等到这一天黄昏日落之时,共出现了三支义军,南、北、西面三路义军,对着皇城杀了过去。 …… 当郭子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梁贤烨已经派遣皇城部将攻破他的营寨了,他急的焦头烂额,终于选择撤退,带着仅剩的六万多人,朝着西北方逃遁而去。这是闻名一世的血帅,平生第一次撤兵。 “功败垂成…我郭子仁,终究是败给了天下大势…我不服,他日我必卷土重来!”极尽绝望的一声咆哮,郭子仁挥泪北逃… 皇城城楼,梁贤烨望着溃败逃遁的叛军,终于是露出了会心一笑,但是他没有看到郭子仁的头颅,心里依旧怀着些许不安。 于是他对着刚刚回归皇城的诸将道:“郭子仁已经输了,但是我们赢的并不彻底,现在,听朕口谕:戍京营统制袁标,任平叛先锋,率两万人立即追击。原护京兵马大元帅参司都史荆伯子,任平叛都督,率主力八万,解救周边州县百姓后,立即参与追剿。” “末将领命!”荆伯子和袁标,二人意气风发地接受皇帝的命令,随即结伴下楼,带领各部将士,重整旗鼓,挥师北追。 对荆伯子来说,如今的他,早已深深地被梁贤烨所器重,只要提回郭子仁的项上人头,不但无罪,甚至可以大加封赏。荆伯子也可以籍此成功为自己洗白,从此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齐喆和方宁泽,则是被梁贤烨留了下来,这也是仅剩的两名完好无损的将领,又是梁贤烨彻头彻尾的心腹之臣,自然不会再让他们去以身犯险。 “十天的叛乱,朕见到的杀戮实在太多了,朕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阵…小喆,你和宁泽好好交流交流吧,日后你们在皇城共事,得给朕好好配合啊!”梁贤烨带着十分疲惫的声音,拍了拍二位大将的肩头,随后满面春风,闭着眼坐上御銮,被司礼太监们朝着皇宫抬走了。 “恭送陛下!”方宁泽和齐喆,立即半跪低头,行跪送之礼,而后二人相视一笑,站在皇城的城楼之上,喟然叹息。 “陛下不容易啊…一直都是亲力亲为,也是该好好休息了…”方宁泽率先打开话题,双眼望着面前狼狈至极的战场,恍然如梦。 “陛下知人善任,运筹帷幄,终于是平定了这番大乱…以后还请宁泽兄长多多提点,也好让我能在皇城有一席之地啊!”齐喆慷慨豪笑,年轻英俊的容貌,英气十足,几丝尚未擦干的血迹,又衬托出他十足的英雄血气。 “誒!哪里哪里,齐老弟本是陛下亲近之人,倒是我方宁泽,才是后来者呢…”长相粗犷,身材魁阔的方宁泽,也陪着豪声笑道,话语之间,充满了对生死兄弟的信任与安心。 “我听说你和徐大哥关系挺好的,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齐喆却是话锋一转,想到了徐长平那里,毕竟那个人,才算是自己真正敬仰的兄长。 “呵呵…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方宁泽像是十分感慨地笑道,眼里闪过对往昔岁月的怀念,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禁军副使,没想到,转眼之间,皇城变了这么多… “宁泽兄长果然厉害,竟能和徐大哥过招!以前我们在福州的时候,他动不动就要训练我,我可没少挨打呢!”齐喆像是带着一股孩子气抱怨道,两眼无辜的神情,与战场上那位大杀四方的年轻将军,相去甚远。 “哈哈哈…齐老弟,今后咱们同为陛下效力,切磋的时间多着呢,到时候你去报仇也不迟嘛!”方宁泽忍不住地哈哈大笑,拍着齐喆的肩头,二人的氛围,瞬间打的火热。 “嗯…”齐喆却是十分严肃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位情同手足的兄长,飞将军徐长平,是他一辈子也想超越的人。 “我知道你小子想他了,走,咱们也是该去看看他了。”方宁泽把齐喆的肩头一搭,二人十分激动地踏上了看望徐长平的路… 养心殿,燃起了久违的熠熠烛光,灯盏上的灰尘犹在,但梁贤烨不想让侍女们打扫,因为这几天所有人都是彻夜难免,他不想让那些下人们太过劳累,便下令让他们提前休息了。 “如今大局已定,老臣恭祝陛下顺利平定此番叛乱。”内阁首辅李庞,站在梁贤烨面前,十分欣喜地道。 “朕听闻有三路义军对着皇城行军而来…李爱卿,你到时候让兵部派人将他们遣散了吧,把那些慷慨忠义的首领,找个时间召入皇宫,朕要当面封赏他们。”梁贤烨抿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地道。 “陛下圣明!那些仁义之师,却是应该得到朝廷的褒奖,老臣即刻着手去办。”李庞对着梁贤烨微笑着拱手告退,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步子轻快了许多。 “还有…孙文学,孙昊。” 就在李庞走后,独自卧在御座之上的梁贤烨,轻轻摩挲手指,目光幽深地念到了孙文学和孙昊的名字…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家王侧 心坠于何 皇宫后花园的角落里,羽幽双臂高举,放出一只向西扑腾疾飞的信鸽。她薄唇轻抿,贝齿微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又慢慢放松眉头,转身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趋步行去。 “见过幽娘娘!”成群结队的后宫宫女们,看见羽幽的身影,纷纷屈身行礼,面上敬畏崇敬的神色,从心里溢出。 羽幽则是十分亲和地笑了笑,玉颈轻低,十分有涵养地对着那些宫女还礼,这也是随了梁贤烨的风度。刚刚登基的新帝,无论是对待大臣还是这些下人们,都十分亲和有礼,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作为皇宫的主人,如此行事,也让皇宫里的气氛,温馨了许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残月当空,星影烁烁,羽幽抿着唇,继续向养心殿走去… 由于梁贤烨下令让宫中全员休憩的缘故,此时偌大的皇宫,万籁俱寂,一路上熊熊燃烧的烛火,在似有似无的微风中,熠熠闪动。 宫中的警戒守备,这时候也松懈了许多,刚刚暂时结束了一场稀世大战,让这些数日紧张难眠的官兵们,都松了口气。他们望着幽深的夜空,双目空洞,不敢确信未来等待他们的日子,是否依然能继续安宁祥和地保持下去。 “幽儿!”头饰金钗宝珠,一身华贵玉衣的宁嫔,带着几位侍女,突然出现在了羽幽行进的道路之上,高贵端庄的宁嫔,这些天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一脸温和如水的笑容,让羽幽不得不放下脚步。 “见过母后!”羽幽立即委身行礼,脸上微微泛起绯红,又连忙变无比关切地走上前道:“若是得知母后要来看望臣妾,怎么不让臣妾去拜访您呢?天色已晚,寒气渐重,母后应当早些歇息才是。” “幽儿真不愧被后宫娘娘们赞誉同情达理!母后此番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谈谈心。”宁嫔依旧是一脸十分柔和的笑容,随后迈步到一旁的亭子,笑着对羽幽道:“幽儿,过来坐吧。” 羽幽轻轻咬了嘴角,随即迈步朝着宁嫔走去,婆媳二人,面隔石桌,施礼入座。 “自你入皇宫,该有七日了?”宁嫔一边摆弄侍女们端上来的的果盘糕点,一边微笑着对羽幽道。 “嗯…”羽幽的脸上,像是闪过一抹难堪之色,稍稍点了点头回应道。 “贤烨这个孩子啊,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宅心仁厚,善良至极,他应该没有欺负你吧?”亲和的笑容,依旧没有敛起,让羽幽也是不得不一直微微陪笑。 “如母后所见,陛下军务繁忙之际,也不忘安抚后宫的下人们,又怎么会欺负我呢…”双眸弯起,宛若两只小桥,羽幽笑的很是真切,像是得到了一位伴夫左右的妻子,得到了最温暖的东西。 “那就好,不然,母后可得去说他!”宁嫔严肃起脸,一副要教育孩子的模样,只不过眉头那抹沉重之色,让人很容易察觉。因为从皇城战乱开始,她也不曾见过梁贤烨几面。 “母后费心了…陛下待我很真诚,幽儿倍感温馨。”羽幽又是笑着应和道,随即她慢慢凝起双眸,声平气和地对宁嫔问道:“不知母后这么晚来找臣妾,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母后就想过来看看你,给你送些补身子的点心。”宁嫔笑里藏着让人不难发现的用意,顿时让羽幽白皙的脸颊通红了起来。 “多谢母后…呃…陛下这段时间,太过劳顿,臣妾还没有侍寝于他呢…”心思敏捷的羽幽,一下子就猜到了宁嫔的用意,果然是来问关于龙子的事情的。不过,一国之君的子嗣问题,向来是国家大事,这样被人关怀,当然是情有可原,更遑论是皇帝的养母呢? 羽幽红得发烫的脸上,闪过一丝强行挤出来的沮丧,她轻轻叹了口气,装出十分伤感的模样。 “呵呵…幽儿,你身为陛下的专宠,机会多着呢!以后没事啊,多陪陪陛下,他日若是能给陛下生个大胖小子,会有你母仪天下之时的!”宁嫔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对着羽幽送去一块糕点,随即起身道:“好了好了,母后就不打扰你和陛下了。改天要是你们有时间啊,急得来香玉轩看望母后!” “嗯,还请母后安心,臣妾就和陛下来给您请安!”羽幽十分温柔地接过那块花糕,又带着无比孝顺的神色,目送宁嫔离去。 就在宁嫔走后,羽幽终于是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红艳的薄唇,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令人迷醉。 她慢慢放下刚才的糕点,自顾自地嘀咕道:“娘亲…若是我真的怀上龙种,恐怕以后的事情便很难办了…为了我们的大计,羽幽断然不能让梁贤烨有任何子嗣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一股十分阴冷的面色,充斥上了这位美若出尘的女子脸上,随即她咬了咬牙,立即平复神色,又立马恢复成了亲和如常的笑靥,继续迈步朝着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里,实在疲倦不堪的梁贤烨,单臂撑着自己的头眯了过去,随后被一阵极其匆忙的脚步声惊醒。 他立即睁开双眼,全身紧绷,以为是郭子仁派遣的死士,想要谋害于自己。毕竟,被人刺杀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内阁首辅李庞的声音,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从殿外的走廊传来。 梁贤烨立即挺直站立,稍稍整理了衣冠,对着门外走去。 “怎么了?”龙目紧凝,眉头咬口,一脸疲惫的梁贤烨,这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呼叫打起了精神。 “那些民间组织的义军,不肯接受朝廷安抚,攻下了不少周边的州县。现在,他们正互相争夺地盘,大开杀戒呐!”李庞一脸惊恐,原本就口干舌燥的他,这时候马不停蹄地赶来,说话也带着几分气喘。 “什么?他们真当自己是诸侯王了不成!”梁贤烨勃然大怒,负手重斥。他岂能不激动?作为受命于天的天子,皇帝的威严,竟然被民间流寇所挑衅! “这些义军的首领,大都是武夫、儒士出身,自诩怀才不遇,不堪平庸,多半是被权欲蒙蔽了双眼…”李庞愤然述说心里的想法,他万万没想到,那些趁乱举义的忠勇子弟,竟然成了祸患!原本还以为他们真是为了大周朝纲的安定,没想到现在一个个成了威胁社稷的乱党! “怀才不遇?怀才不遇就可以与朝廷作对?我看他们是不知死活!”梁贤烨愤怒不已,再次怒吼,面红耳赤的他,心脏砰砰直跳。本来是打算利用这些人的威势,不曾想竟然养虎为患了! “不过,微臣也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北面义军的首领名为朱元鼎,是淮州一位名望极高的富贾,这个人态度诚恳,跟我们谈妥之后,说是明日一早便解散义军。他也不愿接受朝廷封赏,说是立心为民,别无他求。”李庞稍稍平和了下来,总算是说出来一件万幸的消息,这也是目前他唯一的安慰了。 “淮州?难不成他们是在郭子仁的老巢树起的义旗?”梁贤烨似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立即对着李庞道:“这种人才是不可多得的良材!眼下我们兵力无多,你立刻派人将他安抚收编。朕只能借助他的实力才能剿杀那些图谋不轨的刁民,对于那些不肯接受招安的乱民,定斩不饶!” “是,老臣这就安排人去办。”匆匆赶来的李庞,接受了梁贤烨的新命令后,又急忙离去,额头上来不及擦的汗,已经浸湿了衣襟。 “朕待百姓如此仁厚,你们竟然合起伙来趁火打劫?罪不可赦!罪不可赦!”梁贤烨怒意不减,自言自语地又骂了几声。 “殿下?怎么了?”羽幽从不远处就听到了梁贤烨的怒吼,这时候快步走上前来,面带关切地道。 “怎么了?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梁贤烨甩袖大斥,把羽幽一把推开,迈着怒气十足的步子,进了养心殿的大门。 羽幽算是整个人都错愕了,这是她进宫起,第一次被梁贤烨发这么大的脾气,虽然内心无比坚韧,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假装出作为女子柔软的一面。 美若花仙的羽幽,顿时长裙伏地,倾国的花容,第一次流出了滚烫的热…玉手染尘,羽幽撑着自己柔软的身躯,慢慢爬进了养心殿的门槛。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有罪!还请陛下不要气坏了龙体,是臣妾给陛下惹麻烦了…呜呜呜…”冷若冰霜的羽幽,从进皇城之后,慢慢变得有血有肉了起来,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竟也会在人君面前凄然抽泣。 梁贤烨十分痛心地回头望了望趴在地上的羽幽,纤弱的娇躯,看起来真的无比惹人怜爱,如此美丽的女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让她在自己面前哭泣地如此悲伤。 于是他紧咬着牙,快步来到了羽幽面前,声音极尽宠溺地道:“对不起…是朕冲动了…”他用两臂把羽幽轻轻托起,随后又用手指为她拭去玉脸上缓缓流淌的泪痕。 “陛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还是说,女子沾政,是你最厌恶的事情?”戚戚然抽泣的羽幽,玉颈下的泪水依旧在横流,随着啜泣的节奏,整个娇躯也上下颤抖,加之这份无比悲痛的问话,让梁贤烨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怎么会呢…朕只是太劳累了,一时愤怒难遏…对不起,幽姬,朕今后绝不再对你发脾气了…”梁贤烨一把将羽幽报入怀中,任由美人流出的泪水浸入自己的龙袍,又像是刺破了血肉,流进了心里。 “以后臣妾再也不会给陛下提出任何谏言了…就让我深居后宫,同那些悲伤凄凉了一世的娘娘们一样吧…”羽幽的哭声,渐渐夹杂了些许娇嗔,又仿佛像在抱怨。 可这番话,却是被梁贤烨听得真切入耳了。 深居后宫的无数嫔妃,本来是令梁贤烨最头疼的事情,现在从自己心爱的女子嘴里说出来,梁贤烨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身体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若是没有你,朕到现在还不一定打败郭子仁…为了寻王而来,朕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很多,以后,你就待在朕身边,一起与朕共治天下,还大周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梁贤烨激动地挽紧羽幽的肩头,嘴唇在羽幽额头上轻轻吻下。 “嗯…”羽幽也渐渐止住了哭声,对于这番苦肉计的结果,她心满意足,含泪带着一抹窃喜,羽幽嘴角微扬,把头贴紧在了这位君王的胸膛… …… “太后娘娘,香玉轩的宁娘娘来拜访您了。”慈宁宫里,一位身着素衣的宫女,在门口对着里面的秦皇太后道。自从梁贤烨登基之后,一直没有时间着手处理后宫的事,以至于原来的秦皇后,处境十分尴尬,但是后宫嫔妃仰仗于其先皇后的地位,便顺理成章地叫起了太后。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 头上的凤钗,早已全部摘下,往昔被护理得一头极好的乌发,也析出了半边的白色。年逾五十的秦皇后,终于抵不住岁月的打磨,沧桑老态的容颜,日益加深。 其实,打磨风华的,从来都不只是岁月,那深不见底的人心,才是幕后最强的力量… “姐姐,听闻你最近身体抱恙,我特地命人熬了一副药,送给姐姐补养身体。”宁嫔进门之后,直接冲过来搀扶秦皇太后,没有往昔的礼数,也没有昔日的低声下气。 “不劳你费心了…你告诉梁贤烨,让他给我们母子二人一处安身之地便可,至于这慈宁宫,你随时可以搬过来…”秦皇后没有看宁嫔,而是用力挣开宁嫔的手,走向了屏风之后。 一位灵气十足的小童子,被秦皇后高高举起,她张口轻呼道:“孩子…等你舅舅来姐我们的时候,母后带你去草原骑马,从此远离这伤心苦难之地,好吗…” 两行浊泪,从苍老的凤目里流出,凄凄然,带着母亲的慈爱,又透过天下之母的悲凉…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怒诉衷肠 河阳暗潮 万龙山的地宫里,烛台高矗,灯火通明,空荡的四方空间里,中间是一架青石棺,其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祥瑞神兽,散发出厚重的气息。 河阳孙氏少将军孙昊,已经在这里跪了几天了。年轻俊秀的他,本来正直少年气盛之时,却偏偏遭遇了生父孙文成壮烈殒身,几日的彻夜不眠,茶水不进,整个人早已没了血色。 其实昨日攻城大战开始后,孙文学并没有直接来找孙昊,因为他猜测孙昊多半是被梁贤烨的人囚禁了,自己莽撞行事,说不定是羊入虎口。于是他一路御马西进,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了自己最后的打算… 望着面前沉重的棺椁,两眼空洞的孙昊,早已流干了眼泪,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能落得如此地步,心里的伤,究竟是到了怎样的程度? 梁贤烨摆手示意那些卫兵不要行礼,他咬了咬牙,把脚步放得很轻,慢慢走进了地宫之中。 “明日一早,朕便会履行诺言,为孙总兵补办国葬之礼。此番平乱,孙总兵的功绩,不可磨灭…”梁贤烨似乎是带着一股愧疚,渐渐靠近孙昊,声色悲痛地道。 孙昊不仅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反应也没有,双目依然是无力地平视着面前的棺椁,他心中的怨怼,其实梁贤烨也很清楚。 “那日你们父子二人在福王府时,朕还许下过另一个诺言…待平定郭子仁的叛乱后,朕会让孙氏袭爵河阳,封授孙总兵九安侯。现在,他不在了,你作为孙总兵的独子,可愿接受朕的封赏?”梁贤烨的心里,其实是一片惶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此时的孙昊交流,但又确实放不下他。不然也不至于安抚好了羽幽后,直接摆驾来了万龙山。 “我想把父亲的尸身带回河阳安葬。”看上去十分疲惫的孙昊,突然异常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只不过,视线依然没有转到梁贤烨身上。 “这…也行吧…不过,朕有心想让孙总兵的事迹为大周子民所传颂…不如,等明日国葬大典过后,朕再让你把孙总兵的灵柩运回河阳?”梁贤烨的身体不由得发抖,声音也有些颤动,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这么心虚地对自己的臣子说话。 “我想现在就启程,你也知道,父亲并不是那种狂热于功名利禄之人。”依旧是十分平静的态度,可偏偏那透着些许虚弱的语气,在梁贤烨听来,却是字字铿锵坚决,让他着实难堪。 “昊儿,朕敬仰于孙总兵的忠勇,也希望给孙家一个弥补,你为什么不能给朕一个机会呢?”这时候的梁贤烨,竟带着一丝软弱,甚至有些委屈,他踱步来到青石棺之前,满是歉疚地道。 “机会…你给了我们孙家机会么…”蓦然间,孙昊把两只空洞的眼转到梁贤烨的身上,那清秀的少年俊眼,立即充满了无尽戾气,瞪得梁贤烨的心,越来越虚。 “好吧。”梁贤烨的目光,也在下一时刻凝聚了赫赫威严,他瞬间收起先前的软弱,咬着牙再次对孙昊问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以后前途无量,苦苦执着于此,对你无益。朕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你懂么?” “前途无量?难道你想让我与杀父仇人同居一檐,一笑泯恩仇么?”孙昊笑了,青涩的脸庞涌上一抹凄然,而后又慢慢变得狰狞了起来。现在的他,早已不惧死亡,什么狗屁皇帝,其实面前的这个人才是葬送那些弟兄们的刽子手,自己的父亲,也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孙昊,就算你记恨于朕,但朕依然会为你的父亲在天下人面前正名,因为这是朕必须要做的事情。至于你,如果不想授袭九安侯,朕自会从你们孙家在挑出一个人来。”梁贤烨的脸上,带着一抹阴暗的冷峻,保持着人君威严。 “你不就是怕天下人说你无情无义么?呵呵…想必我的两位叔父,已经被你处决了吧?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你不敢,因为你太在乎自己在大周子民们面前的形象了…我是孙文成的儿子,杀了我,只会让你处于更加难辞其咎的境地吧?”孙昊紧咬牙关,两手奋力撑地,支撑着早已麻木不已的双腿慢慢站了起来。 “你!你不要以为,孙文成立下此等功勋就可以在朕面前为所欲为!你别忘了,朕是大周的君主,而你,终究只是为人臣子之辈…”梁贤烨心里的怒火,被孙昊锐利的话语点燃,极度的羞愤,让他感觉自己颜面尽失。 “遥想当年,我孙氏祖父,感召天地仁义,受降于大周太祖皇帝,最终才免去了让中原百万百姓遭遇战乱…到我这一辈,不过三代…大周开国之初,我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可是从我记事开始,我所记得的,是孙家一直受到打压…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当皇帝的,没有一个效仿上古贤君的存在…总是勾心斗角,算计良臣…”孙昊不卑不亢地对着梁贤烨迎面走来,铠甲吱吱作响,斗篷连地卷尘。 一世虎门之后的孙氏少年,根本不惧面前的帝王。 可这番话,却是让梁贤烨,后背发凉,那冷冰冰的锥心凄冤,把贵为天子的梁贤烨,直接扣问地不敢呼吸。 “你说…你想怎么办…”梁贤烨第一次感觉自己落在了下风,他知道,面对孙文成的尸首,无论从哪个方面争论,他永远不可能让孙昊心服。哪怕自己身为皇帝也不行,毕竟他不是一个毫无良心之人,这么多年的经纶仁义,对梁贤烨造成的影响,还是很深刻的。 “现在长辈们都不在了…我想为孙家做一次主…”孙昊两手颤抖地轻轻贴上孙文成的棺盖,随后又慢慢趴了上去,把脸靠在冰冷的棺椁之上。 “好,你说吧…只要朕能办到的,绝不为难!”梁贤烨终究是服软了,他咬了咬牙,只得压抑心中的怒气,面色严肃地道。 “从此断绝梁孙两家的关系,我不再是你的臣子,你也不再是我的君王…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报复心理。待安葬好父亲后,我会找到另一种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带着母亲和姐姐平淡地度完此生…”孙昊说的十分凄凉,眼里积攒的两行热泪,终于是忍不住地淌在了父亲的棺椁之上。 梁贤烨听在耳中,心里突然传来阵阵悸痛…难道,真的是自己,负了孙家太深了么?他们可是让我一手登上皇位的最大依仗啊! “朕…不能答应!孙家是大周立国之基柱,你父亲又为朕而死,朕若是如此做了,后人岂不是要骂朕昏庸无道么?”梁贤烨开始激动了,孙昊的这席话,刺痛了他心里的良知,他不可能让孙家从此没落。无论是对于大周朝廷还是百姓,都将是莫大的损失。 “你终究还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孙昊十分懊丧地支吾了一声,随即昏倒在了石棺之上,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来人!来人!”梁贤烨立即大叫,他一把拉过孙昊,扛在肩上,面上的急切,简直不亚于那日孙文成看到他奄奄一息之时的模样… …… 漆黑的夜空之下,平静的官道上,孙文学一个人挥泪策马,总算是进入了河阳边境。想起当日兄长孙文成率领孙氏部众和河阳南北大营的官军,足足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河阳时,眼泪便不由自主地狂涌。 而现在,他回来了,却只是单枪匹马… 人最大的悲痛,莫过于回忆起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因为从那时开始的以后,便再也没有能够超越它的时光了。 此刻的孙文学,便是被这种情绪深深支配了,悲痛欲绝地他,马不停蹄地对着汝州奔去,因为那里,还有北大营的两万人马,他想用这些人来救回孙昊。 孙文学觉得自己并没有异想天开,他甚至已经完全转变了自己的想法,希望郭子仁能够攻破皇城,自己带人去投靠他。这一切,只因为他不能让孙家的希望破灭,作为叔长,那唯一的侄子,是他最后的念头… 这一天的汝州,和前几天一样,依旧是万家哀嚎,举城挥泪,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总兵大人孙文成殉国的消息。 受到千千万万河阳百姓爱戴的孙文成,被如此祭奠,倒也不枉一世清名。 总兵府里,燃起无数白烛,白色幡旗飘飘,纸灯笼轻轻摇曳。 孙夫人以及众多下人跪在孙文成的空柩前,满面悲痛,只是无奈早已哀嚎到发不出声音,只有隐隐的啜泣,游荡在寂静的黑夜之中。 弱质纤纤的孙琳雪,前几天便被突入其来的噩耗击倒了,伤心欲绝昏阙在了自己的闺房,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侍女颖儿则是不离不弃地一直守在床边,美丽动人的小丫鬟,满面泪痕,只想让小姐醒过来。 “文学将军回来了!文学将军回来了!” 几声急促而激动的惊呼声过后,满脸憔悴地孙文学慢慢踏进了总兵府的大门。他卸下头上的盔甲,抱在怀中,对着灵堂走去。 “大哥…”沧桑而沉痛的哀呼,孙文成直接跪在了地上,而后疯狂地用自己的额头叩地,咚咚的声音,震慑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三叔…昊儿呢?昊儿呢?”孙夫人立即拉起孙文学的臂铠,疯狂晃动,打乱了孙文学的身形,让他直接栽倒在了地面上。 其实这算是从孙文成殒身之后,孙文学第一次正式祭拜兄长的灵堂,因为在皇城时,孙文成的尸首被当作最高机密,给看守了起来。 当初舍命让他逃跑,自己却被人斩杀的仁义兄长,怎能不让孙文学充满自责与哀愤?于是他没有立即回答孙夫人的问题,而是继续磕头,额头上印出了斑斑血迹,口中仍然不断念叨着,“大哥,我对不起你…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们把昊儿还给我!把昊儿还给我啊!”孙夫人却是愈加发狂,她嘶哑的嗓子,其实剧痛难忍,但是身为人母,在得知自己丈夫牺牲的情况下,唯一的牵挂,便只剩那可爱的儿子了。 “昊儿被圣上囚禁在宫中!我正是要回来搬兵去救他啊…”孙文学也跟着凄凉地咆哮了起来,他仰面朝天,泪水澎湃不止,其实他心中的伤痛,根本不亚于孙家的任何一个人,或者说,亲身经历了这番遭遇的他,甚至比他们还要悲痛得多。 可是孙文学的这句话一出,让灵堂里跪着的众人都大惊失色…皇上囚禁了少将军?这是为什么?总兵大人不是刚刚为国捐躯么?现在文学将军回来搬兵,岂不是要与圣上作对? 一连串的惊疑,牵扯出众人心里一连串的恐慌,本来去报国效君的孙氏部众,怎么好像突然间成了叛军? “总兵府上下,但凡能使兵器的男丁,立刻随我前去北大营调集最后的两万官军!”孙文学立马擦去了眼泪,双眼猩红,全身怒颤。本来为人儒雅和善的孙文学,竟也生出如此狰狞的一番面目。 于是乎,那些府兵和家丁们,立即携带好自己的兵器,跟着怒气冲冲的孙文学奔出了总兵府的大门,往北而行… 子时刚过,孙文学带着河阳最后仅剩的两万兵马,气势滔滔地对着东边冲去。剑指皇城,志在救回少将军… 与此同时,郭子仁带着几万残兵败将,逃离了皇城边境,他们原打算一路北行前往宁安方向,但后来却不得不向西面突进。因为宁安城,盘踞着执掌大周朝廷北方军务的最大机构,宁安总兵府。 宁安总兵秦高圳,是当朝秦皇后的胞弟,不折不扣的皇亲外戚。其麾下兵强马壮,一直戍守着大周北境,这些时日,因为西疆战事告急,各级州府请兵于他,才让他顾不得皇城战事,毕竟边境安危在近,而且他相信皇城那边肯定会有很多援兵。 眼下的郭子仁,根本不敢在宁安附近出没,因为秦高圳早就下了命令,待他支援西疆回来后,即刻奔赴皇城。所以原先郭子仁北逃,自能是自取死路。 “河阳是孙文成的老巢,现在他们大多战死在了皇城,汝州成了空城。我们连夜打下汝州,另行养兵之策!”郭子仁对着手里的残军败将们甩了句话,带着大军一路西进…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冰毒攻心 收集莲瓣 手腕旋花,寒剑四展,白玉琮咬着牙,凌空斩杀了围在叶靖身边的数十名安竺军。一身白衣飘飘,像是与雪白天地合二为一的谪仙。 此时的叶靖,依然在昏迷之中,迷迷糊糊之中,他只觉胸口十分冰寒,像是被一根冰锥扎住,痛苦至极。 “库哈伊咪咕咪莱!” 那些仓皇逃窜的安竺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号令,随即他们纷纷丢下自己的行囊兵器,直接逃命。 凄厉的惨叫,疯狂的哭喊,这些安竺军已经被二十万蜀军打得失去了理智。而后方不断涌来的蜀军,则是立马跟上,骑着战马胡乱砍杀,宛若天兵天将在惩处厉鬼。 “别追了!”白玉琮则是收起手里的剑,放声呼道,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这些入侵军的部署,也不知道南边是什么情况。为今之计,只有先和慕府的人汇合,再考虑其他的事。 “停止追击!” 听到白玉琮下的命令后,各部主将和营房武官立即开始呼喊,而后那些奋勇杀敌的蜀军兄弟们,带着一抹意犹未尽的不快,慢慢退了回来。 “叶少帅可能是中了冰域高原的寒毒…王先生的出现,让他心境大溃,多半是基于此…”十三长老收起两只黑色泛亮的铁扇后,立即俯身为叶靖把脉,他闭着眼,一脸担忧地道。 “寒毒?若要治愈,这岂不是要用到天下至寒的冰莲?”林逸风眨了眨眼,眉头紧皱,他想起了父亲林宗曾经给他讲过的话。说是慕府的冰雪高原上,有一种百年难遇的奇药,专门针对寒毒而生长的,因为这种如同蛊毒一样的寒毒,必须得用这种极寒之物以毒攻毒不可。 冰莲太过稀有,而寒毒很容易染上,这种极端气候下的人们,死在寒毒手里的,早已是不计其数。 “传说冰莲这种东西,百年才长成型。三十年发芽,三十年成花,三十年聚集冰雪才能成就它的药性,也就是那莲液精华结成的冰晶…”十三长老抚胸叹息,想要拿到这种无比灵异的珍贵草药,简直是如同掏星摘月。 “在哪儿?我去采。”一脸沉重的白玉琮,听到了林逸风和十三长老的说辞,立刻把头抬了起来,两眼里的坚决,仿佛告知世人,为了救下叶靖,他甘愿付出自己的所有。 “这…白小友,如此灵异珍宝,不是说采就能采的…且不论我们不知道它在哪儿,想必就算是去了,也是困难重重啊。”十三长老连忙劝道,他很担心白玉琮会意气行事,让自己陷入一方险境。 “确实啊,白兄…不过,我认为你不必如此着急,等我们找到了慕府之主,她一定有办法的!”林逸风也立即劝慰道,看着地上躺着的叶靖,他其实也很担心。 “报!白将军,弟兄们从他们逃弃的营帐里发现了一个宝盒!”一位匆匆骑马赶来的士兵,手里拿着一只十分精巧的黄铜盒子,其上密密麻麻地雕刻着一些花纹。器物虽小,但古朴而厚重的气息却是扑面而来。 白玉琮紧凝着双眼,接过士兵手里的铜盒,拿在手里,不足一掌,上面还有一道小巧的金锁。他仔细在盒身上摸索着,想要查探有没有一些危险的机关,毕竟他的江湖阅历很足,对付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还须谨慎行事。 白玉琮摸索了许久,根本就发现不出任何东西,而那看起来很小巧的金锁,则是成为了打开盒子的最后阻碍。 江郝和蓝冲也纷纷赶了过来,他们望着地上昏阙的叶靖,先是惊慌了一阵,然而他们却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都在盯着白玉琮手里那个古怪的小盒子看,于是他们也围了上来,面色沉重地看着白玉琮手里的铜盒。 哐~ 白玉琮对着那个盒子挥剑一斩,好歹算是破坏了小金锁,因为他刚刚想运力震碎铜盒,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铜盒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很浓郁的清香,像是带着极强的寒冰之气,弥漫了出来,让人不觉心旷神怡,浑身毛孔舒张。 白玉琮定睛朝着盒子里面看去,只见一只晶莹剔透的花瓣,被一层坚冰冻着,花瓣上的纹络精美至极,像是天公的鬼谷神功之物。而那层坚冰,则是没有一丝杂质,顺着花瓣的方向,凝成了一朵冰花。 “这…不可能…安竺军怎么会有冰莲?”十三长老率先惊呼,这种灵性极强的草药,他不会认错,自己曾经看到过一朵完整的冰莲,那还是在小时候,只是面前这个盒子里的花瓣,要比当年自己看到的大得多。 “这就是冰莲?”白玉琮的两只眼,瞬间灼热了起来,他像捧着救命稻草一般,双手不停地颤抖,随即又问十三长老道:“需要多少才能治愈?” “想要根治冰毒,据说得要完整的冰莲,眼下这一只花瓣,只能稍微缓和一下叶少帅的气血。”十三长老双眉扣起,一头垂直的长发,随着呼吸开始轻轻颤抖。 “冷…冷…”此时的叶靖,嘴唇已经开始生出了乌色,浑身剧烈颤抖,模样看上去痛苦至极。 “去找慕府之主来不及了,你们就在这里为老叶熬药,我去找剩下的冰莲。”白玉琮把铜盒一把交到十三长老手中,提起自己的长剑,挥身上马。 “白兄…莫非你…”林逸风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扇,一脸惊讶地望着马上的白玉琮,其实他已经猜测到白玉琮想干什么了。 “嗯,既然他们营地主将有这种东西保命,其余安竺军的各部应该也会有这些东西。这棵冰莲,我一定要为老叶找来!”白玉琮目光坚决,攥紧手里的长剑,提缰欲走。 “我和你一起去!”林逸风对着白玉琮点了点头,随后脚底发力,腾空飞上了自己的马。 “小江,小蓝,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务必要保护好十三长老为老叶熬药!”白玉琮对着江郝和蓝冲轻笑着吩咐道,跨下的战马,已经发出了嘶鸣。 “嗯!请白将军放心!”江郝和蓝冲则是当即拱手回应,双人同吭一气,一如往日他们带兵出征一样。 “十三长老,拜托了!”白玉琮又恭敬对着十三长老行了一礼,随即替缰轻夹马腹,对着南面那些逃窜的安竺军冲去。 林逸风则是对着十三长老点了点头,立马跟了上去。 “少阁主,你能结交到这样的挚友,老夫真的为你感到高兴,想必老阁主正是此番用意吧…”十三长老须发飘飘,站在寒风里自言自语道,而后他立即转身对着身边的玄天弟子说道:“你们快放入兽骨生真火,熬炼冰莲还需要时间!” “是!”于是那些玄天弟子立即开始行动了起来,而几乎毫无损失的蜀军则是开始打扫战场,安抚那些刚刚被救回一条命的平民… 三日之前,安竺国的君主,集结四十万大军企图进攻慕府。在此之前许久,其实他们早已研究好了慕府的山川地貌,人口分布,可谓是对慕府了如指掌,换句话说,这个异域敌国,根本上就是一直在觊觎慕府这方宝地。 他们分了三个战线,一路摧枯拉朽,打败了无数慕府民间团练军,后来各个州向鸾殿发出求救函时,安竺军已经攻占了慕府的三分之一的土地。 待到慕府之主派出八万九极廷卫来援时,却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安竺军的对手。也许小范围的战斗会取得胜利,但是无奈敌我兵力太过悬殊,他们只能选择边打边退,等到昆仑岭陷落时,慕府已经丧失了半壁土地。 于是慕府之主只得下令后撤,连鸾殿的宫群都弃守了,因为昆仑岭过后,便是慕府的都城。 而叶靖率军赶到的地方,处在昆仑岭背面不过五十里之处,到这里碰到了安竺军的先锋军,也算是一番巧合。 那救命的冰莲,正是安竺军在慕府南境收缴的,他们把它一共分为六份,发派到这些前线打仗的将领手中,以作保命之用。除了白玉琮刚刚获得的这份,还有另外五分散布在安竺将领手中。 不得不说,安竺国的皇帝,对待将士确实是慷慨大方,那是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为了尽快抢夺慕府,这一点牺牲对他来说是应当的… 白玉琮和林逸风一路骑马追赶,他们发现这些安竺军竟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在跑,白玉琮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想尽可能地禀报安竺各部军营,以求支援。 但这些慌乱逃窜的安竺军,却是正好帮了白玉琮一个大忙,因为他们的逃跑方向分了五路,而这也一定是通往其他营地的道路无疑。 “少阁主,时间紧急,看来我们得分头行事,我往西面夺取他们的冰莲,你往东行动,到时候我们再汇合到中路。”白玉琮满脸焦急地一边御马,对着身旁并行的林逸风说道。 “明白,白兄!你自己小心,夺得冰莲立即脱身!”林逸风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与白玉琮慢慢拉开了距离… 当白玉琮御马来到西面第一个营地之时,面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他怒火生来,双眼瞬间充满了血气,腾腾的杀气从白衣喷薄而出。 几千只营帐外,都刮着已经烧焦的人尸。全身焦黑的尸体上,被白雪覆盖,已经完全冻住了。不难看出,这些是早就被安竺军活活烧死的慕府百姓。 “你们真的是一路走来,一路烧来么…”白玉琮咬着牙愤然咛气。 就在快要靠近安竺军营地之时,他单手撑了一下马背,随即凌空飞起,提着长剑,直至敌军的中军帐而来。 又是几声叽里咕噜异国语言的惊呼,一大片安竺军纷纷竖起长矛迎了上来,可是白玉琮将这些视若无物,他手心发力,掌中聚气,长剑再次披上一层凌厉的剑意,带着无人可挡的锐意,挥剑扫来。 那些安竺军的长矛瞬间崩断,随后他们被蔓延的剑气割破了脖颈,鲜血长流,当即死去。 白玉琮没有与任何人纠缠,而是直接飞入了中军大帐,里面坐着一位高鼻子、深眼眶、毛发旺盛的安竺大将,此时他竟然在喝着壶中的酒。 当他反应过来时,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因为面前这位大周年轻男子猩红的目光,根本盯得他不敢呼吸。 白玉琮环视了一下自己伸出的大帐,并没有发现想要寻找的铜盒,但是他看见那位安竺将领正在用手掏着桌子底下的什么东西,于是他当机立断,掷剑飞出。 咻~ 轻快的刹风声过后,安竺将领瞪着两只大眼,捂着胸口倒了下去,随后口里喷出汹涌的鲜血,殒身倒在了桌子底下,刚刚攥紧的手指,这时候已经无力地张开了。而后一个与先前那个铜盒一模一样的盒子,从死去的安竺将领手掌脱落。 白玉琮嘴角微扬,一把抓起了那个铜盒,又拔出自己的长剑,转身向门外走去。 此时的大帐早已被蜂拥而来的安竺军团团围住,但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拦住轻功出神入化的白玉琮。 白玉琮不停地变换身形,手腕飞转,手里的长剑犹如一条活龙,不停地吞噬着那些安竺军的性命。 等到白玉琮看到自己的马匹时,他咬着牙再砍杀了几人,双腿发力,对着战马飞去,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迅速御马遁走了,他还要去附近的一方营地搜集剩余的冰莲… 而林逸风那边,则是用墨纸扇扇出无尽的暗器雨,这种压倒性的攻势,根本让那些军备十分落后的安竺军无法抵挡。 一根银针飞出,林逸风也夺走了一位安竺将领的性命,同白玉琮一样,第一朵花瓣夺取地并不是那么费力… 二人就这样,慢慢杀到安竺前线的一个个营地,长剑和纸扇,沾染了无数鲜血,就在天色渐渐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先前约定的中路。 “少阁主,不错嘛,我原以为还要等你呢!”白玉琮十分满意地笑了笑,白衣飘飘,真的是十分灵秀英俊。 “怎么会呢?虽然你是白衣浪子,但我玄天阁少阁主也不是浪得虚名呐!”林逸风也好不服输地举起手里的两个铜盒,两只儒雅的桃花眼里的战意,没有丝毫减弱。 “好,这一路,让我们携手共战,救回老叶!” 二人会心一笑,御马飞奔,踏上了寻找最后一朵冰莲花瓣的路…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冰莲晶液 寒毒反噬 雪域高原上的夜空,十分敞亮,仿佛距离天穹上的诸星近了很多,无比美丽动人。此时正值深秋入冬之时,却是格外清冷,万籁俱寂,只有萧萧寒风,肆无忌惮地席卷高原上的万物生灵… 夹杂着兽骨的柴木,熊熊燃烧,偶尔还能传出几道咔嚓的爆裂声,可能是由于这些兽骨精髓的缘故,让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郁的香气。 一朵长约两寸的冰莲花瓣,被放置在一只深黑色古朴陶罐中,半个时辰的真火煎熬,罐子已经被烤的十分滚烫了。 十三长老盘坐在火堆之前,叶靖则是平躺十三长老的旁边,地上铺着一张很厚的羊毛毯,叶靖的身上也覆盖着一张绵毯,在炽热的火光传来的灼温下,叶靖总算是稍稍感到了些许暖意。 浓密的两条墨眉宛若剑峰,高挺的鼻梁好似顶天立地的山岳,两只微微闭着的俊眼之上,仔细看去是锐利而修长的睫毛,依然透露着异于常人的威严。只不过,那微薄精致的嘴唇,却是一直在颤抖,浅浅的,有些深紫发黑的迹象。 十三长老再次凝神为叶靖探脉,此时的脉象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了,脉搏的跳动间隔很长,而每一下,都像是一颗石子扔入大海里的动静。 对于自小苦练武艺,根骨强健的叶靖来说,这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内伤,算是平生第一次。所谓心境乃人之至要,不是没有道理的。 “唉…看来,得尽快让你服下冰莲晶液了。”十三长老摇头叹息,面色沉着地站起身来,朝着正在烹煮的陶罐走去。 十三长老小心翼翼地把陶罐取下,而后放在一旁的雪地里降温,又拿过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瓷碗。 就在陶罐的罐盖被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爽芳香从罐子里汹涌喷薄,夹杂着冰雪的清凉,随着那腾腾地白气瞬间弥漫开来。让那些原本饥肠辘辘,现在正在准备伙食的士兵们顿时打气了精神,好像饥饿感完全消失了一样。 冰莲之药性,其实不只是单单能够驱除寒毒而已,毕竟像这种百年难遇的天地灵药,对人体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若是每天能与这种神药相伴,哪怕不食用,都能够延年益寿,滋养心神。 “十三长老,怎么样了?”江郝匆匆跑了过来,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着这里,好在那些蜀军弟兄们素质过硬,为他和蓝冲省去了很多时间。 “已经熬好了,你来给叶少帅喂下吧,记住,千万要慢,且不能遗漏分毫!”十三长老把刚刚倒出来的冰莲晶液端给了江郝,对着江郝面色严肃地叮嘱道。 “多谢十三长老,您且稍事歇息,待会再来为叶少帅把脉吧。”江郝很小心地接过瓷碗,可是当他看到碗里的晶液时,不由得有些失望,因为那晶莹剔透的晶液,不到半碗,他也顿时明白,为什么非得需要一颗完整的冰莲不可了。 十三长老对着江郝点了点头,随后迈步离开,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对玄天阁的弟子交代。 于是江郝用一只手聚力端着药碗,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把叶靖的上身托起,放到自己的怀里,慢慢地把碗口靠近叶靖的嘴唇。 叶靖依旧处在昏迷之中,但是当那股浓郁的爽香进入接近他的鼻子时,整个身体顿时舒爽了许多,他也很自然地接受江郝慢慢喂来的晶液。 保持匀速,且一点也不能遗漏…江郝几乎是屏住呼吸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待最后一滴晶液被叶靖服食后,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许多汗粒,这种兄弟手足的真挚情感,绝非一般人可比,这也是为什么十三长老放心让江郝来喂药的原因。 热腾腾的冰莲晶液,进入了叶靖的腹里以后,却并不是传来的暖舒之意。相反,那感受起来很温暖的晶液,十分冰冷,超越了雪域高原上的任何一种寒意。 以天下极寒之物,攻克寒毒,也正是以毒攻毒的用意所在。 叶靖只觉得胸口和腹部的凉意顿时发挥到了极致,浑身不由得重颤了一下,而后一股强烈的寒气从腹部往上涌,欲有爆发之势。 噗~ 叶靖像是喷血一样,嘴唇不由自主地被寒气顶开,只见一道白色的冷气从叶靖嘴里发出,那股寒意,恐怕内力达到上乘的人也很难忍受。 由于江郝正对着叶靖的脸,寒气划过他的发髻,竟生生地将他额头上挂着的鬓须冻住了。 “大哥!”江郝大惊失色,连忙惊呼,因为这种场景,着实骇人。手足无措的他,以为叶靖的五脏六腑受到了什么刺激,又连忙大声喊道:“十三长老!十三长老!” 不过,就在十三长老再次赶来的这段时间,叶靖的眼缓缓睁开了。自那股寒气被喷出之后,他的胸腹舒坦了很多,而且,渐渐恢复了暖意。 叶靖很明显地能够感受到,刚刚那股寒气就是依附在自己丹田之处的东西,就是它在侵蚀自己的精气。但是它还没有完全消散,腹部还存在一部分这样的东西,只不过刚刚喷出的那股寒气,确实让他恢复了不少。 十三长老踏风赶来,望着叶靖睁开的眼,终于是放松了眉目,苍老的嘴角微微扬起,很是和蔼可亲。 “傻小子,你叫什么?你看他不是醒了么?”十三长老对着江郝用食指点道,眼里看似带着一抹嘲讽之意,实则他在为叶靖有这样的兄弟高兴。 “啊…大哥…我还以为…”江郝望向叶靖的眼,立即摸着头十分尴尬地支支吾吾道,模样憨厚,这是因为他是发自内心地在为叶靖担心。 叶靖的眼里闪过几丝泪光,苍白的面色还没有恢复红润,对着江郝很温和地笑着… 这里人的其实都是这样的心理,叶少帅是他们的主心骨,哪怕自己帮不上大忙,但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他们都争抢着去做。叶靖在他们的心中,是一位真正值得尊敬,值得他们付出自己所有的主帅。 “叶少帅,来,老夫为你把脉。”十三长老敛去笑意,朝着叶靖蹲下来,毕竟,他深知现在只是缓和寒毒,取得一点小益,并不值得所有人彻底安心,想要治愈,还得白玉琮和林逸风带回一棵完整的冰莲,而其中,还有一些他之前没有告诉众人的话。 十三长老再次探脉过后,紧皱着眉头,对着叶靖慢慢说道:“寒毒犹如附骨之蛆,现在外层寒毒稍解,会让你缓和一阵…但是寒毒附心太深,里面至深至寒的毒源,稍后会反噬你的内脏…而这朵冰莲已然分散,你只能这样一朵朵服食…叶少帅,你可要做好准备…” “不啊!十三长老,这岂不是说,大哥每服下一朵冰莲晶液,都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一十八章冰莲晶液寒毒反噬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虚空心魔 四渡生死 当叶靖从第一次挣扎的深渊之中醒来时,只觉全身舒坦了很多,他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十指,发现可以勉强弯曲,但是还不能完全握拳。 他又用力吸了几口气,心胸腹部还是传来隐隐的阵痛,不过比之前要和缓了许多。他忍不住地咳喘了几下,口鼻之中呼出来的,依旧是清寒至极的白气。 “大哥!你感觉好些了么?”江郝仍然托着叶靖的身子,率先问道,轻抚着叶靖的后背。 “嗯…好多了。”叶靖柔和地笑了笑,他看见白玉琮和林逸风焦灼地蹲在自己的面前,又十分惊疑地道:“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刚才我和白兄去找冰莲了,回来便看见你在这里挣扎。”林逸风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只是喜是悲的表情,轻声细语地对叶靖回应道。 “要你逞能!活该这下受罪了吧?”白玉琮则是白了叶靖一眼,抱怨的言语,却是表达着无尽的亲密。 “大哥,你还要服下另外五朵冰莲才能彻底清除寒毒,你准备好了么?”江郝认真地对叶靖说道,虽然叶靖现在恢复了些许神色,但是从十三长老说的话看来,后面的五次驱毒可能更加艰难。 “没关系的…我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洞,眼前一片漆黑,无论从那个方向都逃离不了…最后又好像隐隐地看到了父帅,我奋力向父帅跑去却始终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叶靖有些惶然地回想着刚刚经历的事,已然有些后怕。因为那无底深渊,真的很容易迷失人的心智,好在他保持着自己的理智,最终逃离了出来。 “这是你的心魔在作祟,之后的几次你千万别被里面的任何东西迷惑,要知道,真正的我们都在外面等你!”这时候白玉琮却是一脸无比关心的模样,立马对着叶靖劝告道。 “第二碗晶液来了,叶少帅,开始吧。”十三长老的声音,从火堆外不远处传来,他端着热腾腾的晶液,依旧是不足半碗。 叶靖这时候奋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白玉琮和江郝也连忙把他扶正,最后叶靖盘坐于地,因为这样更便于凝神聚气。 这一次,叶靖在十三长老的指示下,自己匀速地喝下那晚晶液。那冰莲立竿见影的效果,真的不愧它天下奇药之名。 与先前那次的迹象一样,原本十分温暖的晶液进入腹部后,又是转化为了一股极寒之气,以毒攻毒的疗法,就是要让冰莲的极寒药性,与寒毒对抗,最后两相消散,寒毒便会慢慢清除。 叶靖的五脏六腑,再次传来剧痛,他紧咬着呀闭上双眼,等待下一次折磨的到来。 如同万只蛊虫在撕咬各种脏器,叶靖觉得这一次的疼痛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能感觉到很强的两股寒气,正在丹田之处疯狂对抗,每一次余震都会牵动他身体上的每一处神经,这种剧烈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好在叶靖心智坚定成熟,性格刚毅坚韧,身体亦是十分强健,他任由体内苦痛的百般折磨,一气不吭… 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不为他担心的,虽然他们知道这一劫只能靠叶靖自己度过,但是他们的焦灼,丝毫不亚于叶靖集中精力对抗寒毒的程度。 几番强烈的剧痛过后,叶靖再次陷入了昏迷,虽然人保持着盘坐姿势,但是大家都能感受到,此时的叶靖,单单只是一个躯体罢了,没有丝毫精气外露,甚至没有了呼吸。叶靖像是灵魂出窍,去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先锤炼躯体,再打磨魂魄,六次生死进出,难于上青天…但是只要他能挺过来,根骨神识将更上一个档次。你们继续在这里陪着,我去熬制剩下的冰莲,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十三长老忧心忡忡地甩下这么一句话,而后就拿着药碗离开了。 “六次么…”白玉琮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他双目涣散,不敢想象叶靖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大。 “一切,都靠叶兄自己了罢…”林逸风则是摇头叹息,不再言语。 叶靖又来到了上一次的那方深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无底地往下落,在他刚进入此地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脚下踩到了实物。 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仿佛失去了空间这个概念,一个人处在找不到边际的黑暗深渊,任由谁,都很容易迷失神智。因为它实在是太过磅礴浩瀚,以至于让人不由得心神跪伏。 四面八方都是黑暗的,叶靖向着一个方向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但根本没有丝毫改变,他大声呼叫,却发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口,像是被虚空吞噬了一样。 “靖儿…靖儿…”苍老浑浊的呼喊声,从各个方向传来,最后汇聚到一点,那是叶靖的所在地。 “父帅?”这个声音叶靖不可能认错,一直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突然失而复得,这是何等令人激动的事… 叶靖的双眼,不自觉地被泪水侵占,他疯狂地哭叫呼喊,却是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一只无力的蝼蚁,面对不可知量的虚空,该有多么凄凉… “靖儿,你快走…千万别来找我!”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叶靖疯狂奔跑,只不过不管他向哪个方向跑,都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 此时的叶靖,已经有些迷乱心神了,随后他的脑海里自发地传来另一道声音:“老叶,快回来,真正的我们在外面等你!” 那是白玉琮的呼喊。 叶靖不得不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虽然“靖儿”的呼声依旧为止,但叶靖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一切终究只是幻象,想要逃离这个深渊,还得靠自己坚定的神智。 叶靖盘坐下来,紧闭双眼,忘乎所有,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个世界给予他的终究只是黑暗… 就这样,叶靖仿佛整整坐了十天,当他在那片漆黑的空间里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叶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是白玉琮和林逸风的身影,江郝也依然蹲在身边。 “你终于回来了!”白玉琮挂着两排白亮的皓齿,拍了拍叶靖的肩头,欣喜之色遍布浑身上下。 “我…这样多久了?”叶靖却是如恍然如梦地问道,心脏依旧在大幅跳动,额头上汗水四溢。 “半个时辰了。”林逸风对着叶靖浅笑道,他就知道,叶靖一定能够一关一关地闯过来。 “还剩四次,大哥,你可一定要挺过来!”江郝忧色未减,在叶靖的耳边轻声说道… 与前两次服食晶液之后的症状一样,第三次,叶靖在剧痛过后,再次来到了漆黑无尽的空间里。 “叶靖,逆贼残孽,竟想乱我大周社稷?朕若不除你,当负于皇天后土!” 这一次,竟然是梁贤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叶靖很惊愕,他抬头环视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依旧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宛如天音的罪令,不断地向他袭来。 “你才是大周的刽子手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虚空心魔四渡生死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章 化险为夷 关门打狗 寒风呼啸,天空中落起了鹅毛大雪,这是叶靖行军进入慕府后,遇到的第一场雪。 万丈寒野冰原,顷刻间被新一轮的大雪覆盖,此时距离日出还有两个时辰,高原的夜空,显得无比深邃可怖。 遍野看不见任何生灵,只有疯狂嘶鸣的朔朔冷风,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可以摧毁世间万物,夺取平常人的神智。 而那凌空疾速朝着大地飞奔的大雪,紧凑地让人不敢想象。晶莹的雪花,竟有些摩肩接踵之势,像是被天公从天上的器皿里倾泻出来,瞬间就能堆积一靴之深。 叶靖和蜀军将士们宿营在原先安竺军的营地里,此时这里成了四周最低矮的地方,大雪很快便堆积了起来。将士们原指望躺在草席上草草休息一阵,明日天亮赶路,可这时候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雪,困在了这片宛若牢笼的低地里。 叶靖、白玉琮和林逸风三个人睡在正中间的大帐里,本来刚刚入睡没多久,睡意渐浓,可这时候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头上即将垮塌的蓬顶,三人神识警觉,第一时间直接破帐飞出。 而等他们来到外面时,却发现根本无处下脚,空中肆虐的大雪依旧在汹涌泄落,狂风吹得他们身形紊乱,往下望去,尽是一片堆积地很厚的白雪,由于火光全灭,他们根本看不到营地里的帐篷在哪儿。 “全军警戒!逃离雪地!” “全军警戒!逃离雪地!”… 各部营房主管的呼喊声随后从雪地里发出,而后数千只帐篷立即被士兵掀开,他们临危不乱,在有序地指挥下开始清除面前的雪堆。 二十万大军的效率异乎寻常的高,他们丢弃手里的兵器,用双手挖刨厚雪,很快便开挖了互相联通的道路。 虽然是处在一片夜空漆黑的夜空之下,但是在这茫茫的白雪原中,还是能够显出一点微弱的白光的。 “全军沿着背风山坡躲避风雪,带上你们身边的帐篷,顶在头上,快!”叶靖放声高呼,站在一处峡谷高地。 此时风雪汹涌滔滔,唯有躲避其锋才是正确的选择,叶靖猜想,像这种暴雪,一般不会持续太久。 于是二十万大军开始着手就近避风,他们迅速拿起帐篷,由几十个人顶着一面,很快就躲到了附近的避风山坡。 坡上尽是溜滑冰面,士兵们便用自己的兵器凿洞,以便寻得一处立足之地。 叶靖带着白玉琮和林逸凤很快便于十三长老汇合了,他们自己也躲在一席大帐之下,风雪在上面不断堆积。 “这鬼天气…安竺军居然对这个地方有兴趣?若不是我大周疆土,恐怕让我来这里当王侯我也不干!”白玉琮撅着嘴一脸抱怨,望着漫天纷飞的大雪,不由得身体微颤。 “现在暴雪封山,安竺军不可能追击,他们也不敢招惹这等天灾。我们只能原地等待,祈求暴雪尽快结束吧…”十三长老露出十分哀伤的表情,虽说慕府处在雪域高原之上,但是这种规模的大雪,还是他第一次见。 “现在行军更是危险重重,叶兄这番选择算是最佳的了。”林逸风紧握着手里的墨纸扇,不断拍打身上的大雪,他也从来没有遭遇过这般大雪。 每一朵雪花足有一指之长,而体积也是硕大无比,仿佛像是苍鹰的羽翼。 “虽然我从未到雪域地界打过仗,但是利用山川地貌的军事经验还是很足的。等这场暴雪过去,咱们即刻逃离此地。”叶靖这番话,其实并没有夸奖自己的意思,他是想让蜀军将士们对他的战场本事安心,籍此稳定军心。 自古以来,一位真正的统帅,都具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品质。什么叫做生死一命,什么叫做上下一心,这都是可以由一位全军统帅的人格魅力控制的。历来多少名将军神,都是靠凝聚士兵们的人心造就的,离开了士兵,其实一位将军真的算不了什么。 任你武艺雄冠天下,终究敌不过千军万马… 叶靖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为蜀军弟兄们的安危考虑。 而那些蜀军将士们,也算是第一次彻底见识了这位赫赫有名的叶少帅的统军能力,原来一切真的如传闻所言,这是一位能够与士兵同甘共苦,同吃同住的仁德少帅。 有些传言,只会通过人的嘴,慢慢夸大其词,最后达到不能收住的地步。然而什么也比不了亲身经历的效果,这些蜀军将士,是真正被叶靖的能力折服了。那位古家的二世祖,真的算是死有余辜,换了他,肯定会让兄弟们为他垫背,自己逃之夭夭了。 暴雪依旧是从夜空上倾泻而下,就在将士们躲风安顿的这段期间,下方整个宿军营地全部被覆盖,厚厚的白雪,足足堆了一人多高… 莫约过了两刻时分,天空中的雪终于减弱了,寒风却是依旧在呼啸,卷起山顶上一层又一层的雪,渐渐有向下倾塌的趋势。 “天空中的暴雪将息,而烈风未止,我认为安竺军一定会认为我们被困于此…”叶靖无比镇定地对着众人说道,随即他立马站起来,对着将士们高声呼道:“全军撤离山坡,把帐篷搭回原来的地方,填埋雪渠,只留蓬顶在外!” 好在气候保持着无比寒冷的状态,积雪没有经过暖日温度的融化,内聚力依然十分强盛,因此叶靖并不是担心会发生大面积的雪崩。他料定,那些安竺军绝对已经重整旗鼓,趁着日落之前,随时准备回来复仇。 这一次叶靖的指挥被执行地更有效率,因为那些将士们已经对叶靖深信不疑了。于是二十万蜀军将士在此前开挖的雪渠里面迅速穿梭,大约行动了半个时辰,将所有的帐篷都归回原位,硕大的帐篷,其实里面尽是白雪,做出了一个大周军被困住的假象… 这是一出三面环山的谷底,唯有南边有一处豁达的出口,若是在封冻之时藏身于此,不仅可以躲避外部风雪造成的伤害,最重要的是,这里温度稍微暖和,适合生物生存。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那些安竺军选择在此地宿营的原因,东西北三面都是高山断崖,不可能有敌军侵扰,往南则是一路通往安竺军各部,属于进可战退可守的优越地貌。 之前叶靖率军从东面的高原冲下来时,算是打了安竺军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仅凭慕府的那点无力,根本不可能让安竺军产生忌惮。可是这番如同牢笼一般的谷底,若有敌军从南边突袭过来,将是一番彻彻底底的恶战。 “弟兄们,我们杀了安竺军的不少大将,他们现在肯定准备反扑,我们造出这样的假象,必然能够骗过他们,从而把他们引诱过来。到时我们来关门打狗,将安竺军全部剿杀在此!” “好!”二十万蜀军振奋呐喊,他们的睡意早已被寒风和冰雪打散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章化险为夷关门打狗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破安竺 忠义血谷 “杀!”叶靖屹立在北山之巅,放声高呼,举着长枪,简直是一位活生生的战神。他率先朝着下方的雪地冲来,身后的白玉琮也握紧长剑,单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一股强烈的戾气。而后北面高山上的十万伏兵全部跟随叶靖冲了下来,喊声震天,浩浩荡荡。 林逸风和十三长老则是充分利用玄天阁的暗器优势,站在山坡上,指挥弟子摆起了门派阵法。五千玄天弟子逐级站立,从各自的兵器袋里,一阵又一阵地朝下方投掷暗器。这些暗器,与蜀军射出的箭矢不同,它们全部短小精悍,但是杀伤力巨大,最重要的是,常年接受训练的玄天弟子,投掷起玄天阁的独门暗器来,各个都是精准无比,出手即死。 故而,在叶靖率军冲阵的这段时间,仅仅是玄天阁的弟子们都夺取了数以万计的安竺军性命。 二十万大军,两面夹击十五万左右的安竺军,其场面声势之浩大,让人不敢想象。在这空旷幽寂的山谷,单单是脚步,发出的都像是隆隆滚滚的雷音。 那些安竺军,已经彻底慌神了,他们一边承受着漫天飞来的箭雨,一边又要找路突围,可是举目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不断涌出的大周军,而自己则是被他们死死的困在这个牢笼一般的鬼地方,教人如何不得心生绝望? 但越是陷入绝境的人,求生的欲望便是越强烈的,在安竺将领的指挥下,他们选择迎战四敌,掩护主要将领突围。 叶靖和白玉琮,率先杀入了敌阵,而后二人拉开距离,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一通胡刺乱斩,让那些安竺军根本不敢阻拦。 与此同时,江郝和蓝冲也举着腰刀冲来,他们没有分散自己的兵力,而是派下一部分死守南边的出口,自己则是迎面斩杀这些企图突围的安竺军。 山坡上的十三长老,再次拿出自己的两只铁扇,和林逸风一起,带着装备好短兵的五千弟子,冲了下来。 卫国守土,是每一位大周男儿毕生之志,若是狼子野心之徒想触犯我们的底线,对不起,我们将用自己的双手,洗刷你们这些人间的罪恶… 叶靖拿着一杆黑柄银枪,在雪地里飞舞,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杀了那些骑着特殊马匹的骑兵。因为叶靖从来没有见过破雪马,但是他很明白这种马的有用之处,若是收复给自己的蜀军兄弟们,对今后的战事亦将大有裨益。 叶靖凌空飞刺,双手横枪一扫,转眼间就夺取了十几名安竺军的性命,一轮血光从枪尖划过,仿佛连风雪也退避三分。他现在终于很清楚地感觉到,自从那股寒毒被驱除后,筋骨根基真的是提升了一个档次,无论是双臂的摆力还是双腿的瞪力,都要比以前强大很多。 叶靖跨上其中一匹破雪马,如虎添翼,开始在这方白雪堆积的谷底里疯狂斩杀… 白玉琮则是单手持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微笑着肆意屠杀,这个宛如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长发飘飘,白衣与冰雪浑然一体。可就是他脸上的柔和的笑,盯得人汗毛倒立。 可是对白玉琮来说,这些只知道用蛮力侵略他国的安竺军,他根本不用把他们当人看,万剑一念,只在屠戮这些畜生。若论武艺,安竺军可能比大周江湖里的小鱼小虾还差半截,面对拿着长剑的剑神白玉琮,他们确实变成了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 江郝和蓝冲奋力守在南面的出口,他们已经斩杀了四名安竺将领,可是安竺军却像是发了疯一样,一个劲的往这里猛扑,二人又不敢让全员迎敌放走一个人,只得一直咬牙坚守。 林逸风察觉到了南路那边江郝和蓝冲的压力,于是他直接踏风飞来,而后用墨纸扇横扫了一下,十几只银针一出,把那些不要命的安竺将领斩杀于无形之中。 十三长老也绕路带着弟子赶过来,只见那些玄天弟子人手拿着一把漆黑一尺多长的铁尺,刃利把钝,看起来好像是玄天阁专有的兵器,说它像刀,确实有一点像,但又好像没有那么美观,尺身漆黑泛亮,散发着无比清寒的气息。 “少阁主!多谢!”江郝和蓝冲望见林逸风徐徐降落,当即对着林逸风抱拳道,他们被十多名安竺将领围困,虽说单打独斗安竺军一定会输,但是江郝和蓝冲终究只有两个人,寡不敌众也是情有可原。 “无须多礼…你们让蜀军弟兄过来尽情拼杀吧,我和十三长老亲自替你们把好南面的关口。”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神采奕奕的林逸风,总是这么亲和,他笑着拍了拍江郝和蓝冲的肩头,又接连投掷了几只银针,把快要冲到面前的几名安竺军送入了黄泉。 “是!”蓝冲对着林逸风点了点头,随即举起手里的长刀,对着身后黑压压的蜀军大呼,“弟兄们,随本将战尽安竺恶贼!” “呀!”十万蜀军开始汇合,他们拿起手里的刀兵枪戟,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来,早前他们看到北山上下来的弟兄们冲阵时,便被点燃了心里的战火,让他们在这里袖手旁观,简直是在折磨这些骁勇善战的蜀军。 二十万蜀军,终于成了三面夹击之势,他们把安竺军杀到仓皇逃窜,但又无路可逃… 雪谷变成血谷,冰寒的空气中喷薄着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整片谷地都是尸体,鲜血融化了冰雪,血雪交融,真的成了一方血池,足有一脚之深… 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疯狂屠戮,在天色慢慢亮起来的时刻,总算是结束了。 蜀军伤亡一万人马,安竺军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只留下数百残兵败将,抱着头跪在谷地的中央,什么叫做大获全胜?此役释尽。 “你是谁?手段竟如此残忍?”一位侥幸未死的安竺将领,不知道怎么说出了一句汉话,声调语音都十分别扭,但是好歹能让叶靖听懂。 叶靖拿着长枪慢慢走来,蓝锦缎衣已经全部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好似一个血人,锐利的双眼,透露着磅礴的威严之气。 “你居然会说汉话?”叶靖很惊讶,他把长枪交给身边的卫兵,随后大幅甩袖,血迹飞溅到那位安竺将领的脸上。而后又双手负起,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你不是君子!屠杀了我们十五万士兵,你是地狱里最凶狠的恶魔!”那位安竺军咬牙切齿,愤愤不已,盯着叶靖,羞愤于刚刚叶靖对他的羞辱。 “哦?你还知道君子?”叶靖微笑着蹲下来,拍打面前这位毛发旺盛、皮肤黑黄安竺将领的脸,十分平静地开口道:“你们无端侵占大周疆土,却骂我不是君子。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施以火刑,把他们活活烧死,反而说我残忍。你觉得,合理么?” 话毕,只见叶靖的脸上,一股戾气释放,血迹衬托下的双眼,无比骇人。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一章大破安竺忠义血谷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孙侯九安 朝臣暗流 晨曦微起,东面的一轮朝阳探出了浅浅的头,映射出红黄色交杂的辉芒,整个皇城上空都是一片祥瑞之气。 时维深秋入冬,天空显得格外清澈,朦胧稀疏的白雾笼罩着整片大地,又平添了无数静谧。 当孙昊从床榻上醒来时,只觉得面前是一片富丽堂皇,他环望四周,尽是古朴高贵的古玩玉器,还有很多金石文墨。 “这是哪儿?梁贤烨把我带进皇宫了么…养心殿?”孙昊立马跳下床,迅速穿好挂在床边的铠甲衣袍,挂上腰边的青色玄铁佩剑,迈步向门外走去。 “孙侯爷,小的给您请安了!我是司礼监的掌房内侍主官马木公,特奉圣上谕令在此照料您!”十二三岁模样的马木公,竟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墨绿色丝绸官袍,看起来身份提升了不少档次,通体面貌与之前的那个小太监截然不同,举止恭敬有礼,连说话也变得落落大方。 “马木公?”孙昊满脸疑惑地转了转眼珠,随即脑海闪过那日他和父亲孙文成进福王府时的场景,那时只见一位小孩子在逗一只鸟,笑脸盈盈,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你就是在福王府的那个小孩儿?” “孙侯爷记性真好!不过,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刘公公把宫里的礼法规矩全部教给了我,说是让我以后好生服侍陛下。这些天好多人给我送吃的、送玩的,简直烦死我了!”马木公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带着既像是骄傲又像是不耐烦的表情,先是一脸苦色,随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捂着嘴巴笑了笑。 孙昊则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而后慢慢说道:“这很正常,你现在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自然有人会巴结你啦…” “嘿嘿…”马木公十分高兴地接受了孙昊的这番赞扬,笑起来的样子,依旧是泯灭不了作为孩子纯真的天性。随即他又拱着手,眨巴着无辜的双眼问孙昊道:“孙侯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啊?还是,想去找陛下?可是陛下说,他会来看望你的,在此之前,他要我尽量别让你出去。” “呃…”孙昊有些错愕,他举目看了看天,发现时刻还未过清晨,这么早就让司礼监的人来看守,莫不是想软禁自己? 孙昊有些犹疑,但是想起昨日自己昏倒过后,地宫里只剩梁贤烨一个人,料定肯定是他救了自己,如果皇帝陛下存了杀心,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今天的太阳了。 “对了,马公公,你为什么一大早地一直叫我侯爷啊?刚刚我没反应过来,请你见谅啊…”孙昊带着稍微和善的笑脸望向马木公,毕竟,他犯不着和一位孩子生气。先前自己脑子里一片混沌,这时候想起自己孙侯爷的称呼,故而转移话题问道。 “昨日陛下将侯爷救回来后,他就是这么称呼的,我记得那时他很着急,额头都是汗珠,嘣着脚地说,太医院务必连夜将孙氏少将军九安侯救过来!”马木公一脸认真地回忆着,随后又焦灼地连忙凑到孙昊耳边,努力地踮起脚,捂着嘴对着孙昊的耳朵道:“孙侯爷,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陛下,但是他真的好像在蹦脚,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了啊,不然他要打我屁股的…” 这番话,孙昊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顿时被一股强烈的暖意充斥。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用极尽天真的话语给他讲述了昨夜的事,岂会有假?虽说这孩子说的不是那么好听,可越是着朴实的话,给人的力量却更大。 “嗯!”孙昊的身体轻轻颤栗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马木公的头,二人瞬间像是变成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四目相对,彼此给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 乾坤殿,终于是在结束了皇城大战后,迎来了第一个正式的早朝。富丽堂皇的皇家宫殿,遍体都是金质雕龙木柱,它们分布均匀,规格统一,尽显奢华。两排禁军虎贲卫军,腰配长刀,手持长戈,庄严肃穆地站立在大典两旁。其前烛光熠熠,两条古朴的铜质烛台,又透露着无比崇高的仪式感。 尊贵精致的龙纹皇袍,一顶十二珠冕旒,梁贤烨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前站着的是现任司礼监主司刘公公。 大殿里林立着皇城里的文武百官,大战过后,人事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调配,所以那些文官几乎是原班人马,而武将一方,则是很明显的,以徐长平、方宁泽、齐喆为首的福王家底。 “今日早朝,朕只是想通知你们一件事,那便是给为国尽忠的河阳总兵孙文成,补办一次国葬厚礼,以安天下民心。诸位爱卿,说说你们的想法。”梁贤烨坐在高銮之上,声音也被放得十分雄厚有力,他慢慢打量了一下诸臣,期待他们的答复。 “孙总兵慷慨赴国难,理当受此高荣,一来彰显陛下的仁德之心,二来亦可激励后世子孙,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效仿孙总兵这样的前贤圣帅。”内阁大学士章俞德,当即持帛站出,豪迈陈言。 “不错,现在逆贼郭子仁终究未伏王法,我大周子民应当替天行道,为陛下解忧才是!”礼部尚书关昶杰第二个站了出来应和道,拿出一副为皇帝排忧解难,满脸沉着的模样。 “两位爱卿说的有理,不过,朕之所言,意在补偿河阳孙家,至于郭子仁那边,朕自会有办法处理。”梁贤烨像是有些不高兴地慢慢说出这席话,早在康乐殿和群臣辩嫡之时,他就发现这位礼部尚书为人十分油滑,这时候别有用心地夸奖自己,简直是败坏朝纲。 关昶杰闻声,立即吓得不敢再作声,连忙插进自己的队列里,低头不再言语。摆明了这位皇帝有些不中意自己的话,他也不知于傻到再继续奉承下去。 “昨日太医院救护孙昊少将军有功,末将提议,应当重赏太医院典御,王大人。”徐长平这时候发话了,他面目和善地对着王太医点了点头,脚步如磐石,站了出来。 其实徐长平的这番善意,并不仅仅是为孙昊才进言的,因为眼前这位陛下的性命都是他救的,要说封赏,还有什么更大的功名呢?而且,前些天王太医尽心治愈自己受伤的腿,到现在,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了。 王太医救了主子,又救了自己,涌泉相报的徐长平,当然要借孙昊的噱头为他美言一番。 “嗯,长平说的不错!昨夜太医院的众医官都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二章孙侯九安朝臣暗流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恩威并重 联姻孙氏 在梁贤烨与自己的几位武将闲聊了一段时间后,礼部的消息终于来了,说是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皇帝陛下亲自去主持。 于是梁贤烨又到宫里匆匆换了一身丧葬礼服,上下一体的黑色,透露着极尽的端庄高贵,果然,属于天子的东西,一定都是最好的。 适时,司礼监派出了一支宫廷礼仪队,一来为皇帝开尊摆驾,二来与接下来的礼部诸官配合,完成国葬大典。方宁泽也从禁军调了八百人的护卫队,他们大多手持戈钺,主要也是充当仪仗之用。 就这样,由梁贤烨亲自率领的一千多人的队伍,从皇城出发,快速地向万龙山行进。徐长平、齐喆、孙昊,则是骑马走在梁贤烨的龙銮之后。 一路上,梁贤烨思来想去,总觉得,单单给孙文成补办这么一个葬礼,还有些不够。于心于民,总觉得还有些对不住孙家,因为对付郭子仁,孙氏一族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且不论孙文成壮烈殒身,就是那二十万河阳部众,都几乎牺牲殆尽。而且,自己因为猜忌杀了孙文秀,这件事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每每想起,他的心,都像被烈火在灼烧。所以,他给予孙昊的封侯之赏,其实算不得是最高的奖赏,甚至是理所当然的。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做点更真诚的事,才能让天下人明白他的心意… 万龙山的灵宫广场,又一次聚集了无数王公大臣,只不过,这一次显得更加热闹,那便是有无数慷慨重义的百姓,也加入了为孙文成补办的国葬之礼。 他们全部齐着丧服,肃立在广场的四周,中间是朝廷各部的大员们,面色沉着地站在广场之中,而前端的祭台之上,则是安放着河阳总兵孙文成的棺椁。 此时天色大好,湛蓝的天空一片明朗,温暖的初冬阳光,好像给人间增添了无数暖慵的气息。 “陛下驾到!”司礼监的礼仪官们,扯着嗓子,终于把梁贤烨抬到了万龙山前。 随即各级王公大臣回身叩拜,百姓也跪地俯首,梁贤烨十分亲和地从龙銮上走了下来,轻声细语,略显哀伤地道:“诸位请起!” 孙昊低着头,面上的伤感之色再次澎湃而出,他不想,更不敢去迎头仰望那尊石棺。但是,在场的很多人,却是把目光投在这位新晋的大周王侯身上。 海阳侯郭子仁兵败势倒,哪怕他侥幸不死,郭氏一族也会从大周的王侯被谱上除去姓名。河阳孙氏,加封九安侯之衔,意味着从此以后,大周五大侯的格局,将会重新洗牌,而孙家无疑是与新帝梁贤烨走的更近的势力。 官员百姓,也许带着各自的目的和真挚的祝福,反正,他们大都对着孙昊投来心疼又崇敬的目光,祈求这位年纪轻轻的九安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梁贤烨则是不以为意地迈步朝祭台走去,本来此行对他来说,就是要把自己的仁德,展现给天下人看的,他已经考虑好了一个足以让天下人惊叹的念头,打算待会当着众人的面给孙昊讲… 给予孙文成的最高礼节,再高也不过诸侯之礼,故而这场国葬大典,还是不足以和当日太宗皇帝移驾灵宫相比较的。 梁贤烨先是慷慨陈词一番,而后带着大臣百姓们叩拜默哀,当然,作为天子,他无须向任何人下跪,但是出于自己的真挚心意,他还是十分认真地行了立拜之礼。 天子屈尊作礼,这份心意,确实不是每一位皇帝都能做的到的。 莫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国葬厚礼,其实是以很平静的氛围结束的,因为,对孙文成的缅怀以及该流的哀泪,早在大战期间就已经耗尽了。皇帝提出补办葬礼,无非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他有多么在乎这位良臣而已,这些道理,众人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朕体恤九安侯孙昊孝父之苦心,在此特令,禁军卫队即刻派遣五千军士,携黄金万两,绸缎百匹,珍宝玉器五十担,护送孙总兵之灵柩归返河阳。落土回乡,以安英灵,以昭天意。”梁贤烨面色严肃地对孙昊说道,随即朝着孙昊点了点头,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 孙昊先是一阵错愕,但是碍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敢再去想太多,于是立即跪地叩首高呼:“臣,叩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贤烨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孙昊的肩头,让他起来,又在他耳边俯身轻声道:“孙昊,朕要完成你父叔的心愿,让孙氏成为大周不可撼动的势力,从今往后,当教无人再敢欺负到你的头上。 孙昊又是满面惊愕地咽了口气,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梁贤烨自从救回自己后,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从之前在皇宫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对自己百依百顺,恩宠有加的模样… “孙文成、孙文秀,兄弟二人,此我大周当之无愧的忠臣良将,然今英雄已逝,光阴无转,朕心深悲,总觉愧心于孙氏一门社稷之臣。不过,朕听闻,孙总兵有爱女一直未择佳婿,年岁与朕相差无多。朕想告诉天下人,如若孙姑娘能对朕慷慨解怨,朕当明媒正娶,让孙氏之女,护佑大周,母仪天下!”梁贤烨声情并茂,整个人异常激动,他满面悲色,又将那双无比热切的眼,再次投回了孙昊的身上。 “什么?” “母仪天下?” “新帝有意纳孙总兵之女为后?” …… 就在梁贤烨这句话说完之后,全场哗然,古往今来,还从未听闻哪位皇帝给自己求亲纳后!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稀有之事,得让一国之君拉下多少龙威? 但是,说到底,这件事也怪不到梁贤烨身上。早在他幼年尚未封王之时,先皇曾和他说过这件事,那便是有意让七皇子与河阳孙氏联姻。其实先皇梁俊常的算盘打的很清楚,一边是他要疏远的皇子,一边是自己一直打压的河阳孙氏,故而这番联姻,原本是带着安抚孙家的大周圣君恩惠,以至于最后不会落得个遭人愤恨的地步。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尸骨未寒的他,躺在灵宫里,曾亲眼看见自己的第七子伪造遗诏,正位在此,现在又完全违背自己的遗愿,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联姻。梁贤烨的这份打算,也只能让他在九泉之下,无尽后悔了。 而对梁贤烨来说,与一位从未谋面的女子结姻,本来是他让无法接受的。但是现在他成了大周的皇帝,所有东西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个中利益取舍,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番大胆的求亲,是以皇帝的身份,他深知孙昊不可能拒绝,他也知道,从今往后,孙氏将会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最强悍的势力。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这一切,都来自孙文秀死前对他说的那席话。 “懿国公独子叶靖未死,兄长孙文成为了护短,逼死戌护卫…” 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惶恐?其实他早就明白,父皇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叶家,绝对是比郭子仁更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章恩威并重联姻孙氏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掖幽卫踪 锦钦卫立 “如今天下已定,陛下执掌造化,有件事,也确实该让陛下知道了。”李庞站起身来,大红色的文官袍服,一顶黑色的四方长颈冠,看上去贵气十足。 梁贤烨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书籍,有些错愕地望着李庞的背影。 “我大周,以武道建国,用‘庙堂七分,江湖有三’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说过掖幽廷这个名号?”李庞诡黠着眼,慢慢转过身来,透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气息。 “掖幽卫?”梁贤烨满头雾水地眨了眨眼,他倒是真的从未听说过什么掖幽卫,但是听这名字他能想到,必定不是什么寻常机构。 “早年太祖立业之时,悉知天下江湖势力纷乱不堪,但安定社稷在即,太祖皇帝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管这些事,于是设立了名为掖幽卫的朝廷密侦刑司,专门用来对付一些心怀不轨的江湖势力。”李庞面色严肃,对着梁贤烨,说出了这番斟酌许久的话语。 “还有这等事?”梁贤烨很是震惊,他慌张地走上前来,接着问道:“那为何朕登基之后,未见该司官吏前来禀告?” “这…或许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考虑吧…毕竟,他们与朝廷各部行政机构相独立,就连老臣这个内阁首辅,其实也知道的不多。”李庞紧扣眉头,望着梁贤烨惊疑不定的脸,没有接着讲下去。 “荒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乃大周国的皇帝,他们怎敢暗中隐瞒?”梁贤烨有些愤怒,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听说,竟然有脱离朝廷中枢的机构存在,若是运用得好倒是一件好事,可若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那将十分麻烦。然而现在,显而易见的是,所谓的掖幽卫,根本不想来认自己这个皇帝。 “陛下且息怒!”李庞立即拱手委身安抚梁贤烨,随后又连忙说道:“老臣今日正是想来告知陛下,你需要立刻派人着手调查此事。” “怎么调查?朕根本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们!”梁贤烨依旧十分生气,他愤怒地拍了一下腰边的书案,咬着牙,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专门对付江湖势力的刑侦机构,如果他们早些出现,当不会被郭子仁欺压地这么被动,而且,他们手里,一定有无数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这就是梁贤烨的天性,只要有任何脱离自己掌控的东西存在,他的心,就不可能镇定下来… “这些人,无论是在皇城还是各级州府,都没有他们的政事衙门,简直就是鬼魅一般的存在…不过,老臣近日听人说,掖幽卫的人,在西疆出没过几次,不知暗中在干什么事情,但是能让他们出动的人,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番一边分析一边惊叹的话,任谁也想不到是出自大周内阁首辅之口,而且是面对大周的皇帝。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在他们面前,能够被称为大人物? 梁贤烨被这席话惊醒了,他立刻转过头来望向李庞,把声音压地很低,像是怕被任何一位第三人听见,面色沉着地问道:“你是说?” “嗯…”李庞缓缓闭上眼,对着梁贤烨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在君臣之间,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西疆,三个多月前懿国公叶昭荣率军安境之地,现在神秘的掖幽卫出现,让人不难想象,一定是与叶昭荣有关,哪怕不是因为他本人,也一定是分量不小的某位心腹之人。 “如此看来,确实是不得不派人去联系他们了…”梁贤烨叹了一口长气,果然,一日在君位,根本就不可能有闲暇时光,皇帝的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 但是,此时的他,也慢慢开始明白,这些深居朝堂多年的文官老头子们,自己想给他们换血,是一件不亚于登天之难的事。且不论自己刚刚得知的掖幽卫,只怕还有无数消息,他们都还没有告诉自己。 “好了,李爱卿先下去吧,关于掖幽卫的事,朕会亲自加急处理。”梁贤烨对着李庞甩了句话,随即甩风出门而去,整颗心像是陷入了泥潭,处于一种极其矛盾的挣扎状态。 “陛下啊,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要是这么急着铲除先皇班底,只会搬起石头砸你自己的脚…”李庞带着一抹哀色暗自叹息…自大战结束后,他深刻体会到内阁六部诸臣,根本没有引起这位新帝的重视,甚至有些被他疏远了。但是,这位皇子,却是他们一手扶持上位的,为此,他将不惜一切,团结好中枢朝臣,必须要让这位新帝认识到,文臣之功,可亲而比不可远矣。 …… 通体乌黑的虎纹铠甲,一挂淡青色披风,连腰上的佩刀也换了新的,身材魁阔,脸型方正,一轮虬髯却是与以前一样。 自方宁泽正是擢升为禁军统领以来,生活完全与以前不一样了,作为管理皇城治安、戍卫皇宫重地的头等统帅,现在的他,可谓是如日中天。 趁着今日皇帝下令让皇城恢复原来的秩序,那些王公大臣,富贾豪绅们,纷纷带着礼物赶到新设的禁军统领府来拜访。诸如感谢方统领如何在大战中保护皇城百姓,感谢他忠勇热忱杀敌报国云云… 当然,这一切都是套话罢了。 人为利所趋,势所使…方宁泽现在一跃成为皇城里的禁军统领,这个位置,其实比那些为天子守国土的诸侯还要重要。 但是方宁泽为人耿直谦逊,这下可把他为难坏了。一方面,他怕别人说他自恃清高,另一方面,又怕落了个贪图钱财的名号,日后传到皇帝耳中。于是他给管家吩咐了一句铁令:财礼取半,如若不应,闭门绝之。 所以那些提着厚礼前来拜访他的京中显赫之人们,全部都是提着半份礼物回去的,他们实在搞不懂这位统领大人在想什么,做出一副想要不要的样子。 方宁泽则是躲在院子里暗自喟叹,“所谓趋炎附势,不过尔尔…” 他本是行伍出身,自然没有那些文官们圆滑,可是现在自己当了禁军统领,进入了朝堂正面的生态圈,若是不稍微表现得与他们亲近点,只怕以后的日子将会很难受。 他犹豫再三,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一匹快马,停到了禁军统领府的门前,只不过这位来客没有带礼物,穿着一身军装,匆匆下马,步子很快,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大门。 “来者何人?”门前的卫军自然要做阻拦,毕竟,这里不是说来就来的地方。 “奉圣上之命,有军务找方统领。”那位看起来像地方官兵的人,简单地交代了两句,随后拿出一枚令牌,确实是宫里的东西无疑。 &nbs你所看的《帝王律》的第一百二十四章掖幽卫踪锦钦卫立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忠义再背 悟曲慰姬 “你是说,五皇子殿下…他,他要回来找陛下兴师问罪?”方宁泽吞吞吐吐地说出这番话,面色苍白,后背冷汗直流,整个人惶恐至极。 “福王殿下的帝位来路不明,你也知道,五皇子殿下才是太祖皇帝最器重的侄子,论军功资历,福王殿下根本不能与五皇子殿下相比。虽然我不清楚此前皇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方大哥肯定全部亲身经历了,对吧?”年轻人双手叉胸,像是在质问方宁泽一样,有恃无恐的样子,让方宁泽怔怔然不敢大声呼气。 “可是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五皇子殿下若是再生事端,只会白白生灵涂炭…”方宁泽咽了咽口水,再次战战兢兢地道。 “所以说,你这位禁军统领,算是彻底归附七皇子了?”年轻人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快的神色,他慢慢靠近方宁泽,甚至想把脸贴在后者的身上,清冷的双眼,透露出一股强势之气。 “苏老弟…相助福王殿下这件事,其实我也是经历了很多波折,但是五皇子殿下对我的恩情,我绝对不会忘记…”方宁泽咬着牙,内心被一股极强的矛盾占据,他目光闪烁,陷入了一个很深的窘境。 “其实,殿下之所以让我来找你,是因为他相信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如果你真的很为难,我也不会强求你。你大可现在派人将我捉拿,送到梁贤烨那里伏法。”年轻人扭过头去,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之上。 “所谓的恩义,已经让我背负的太多了…”方宁泽十分沮然地叹了口气,两眼里流露出无比哀伤的神色,双手无力地垂落,他慢慢对着那位年轻人说道:“宋大哥和王大哥…是我亲手害死的…” 这一刻,方宁泽的心受了极致的煎熬,他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只觉心里隐隐作痛,随后又变成了强烈的剧痛,抚首扼胸,面容开始抽搐。 “什么?”年轻人像是被天雷轰打,他满脸惊愕,颤抖地缓缓站起来,嘴唇直抖,“你现在,竟变得如此…” 两行热泪滚滚留下,方宁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 其实这一切,还要从五皇子梁贤禹和前任禁军统领宋钦的关系说起。因为没有宋钦,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方宁泽,方宁泽算是宋钦亲手提拔的心腹… 宋钦曾经是叶昭荣底下的部将,因为战功卓著,能力出众,很快便受到了当时的皇帝梁俊常的关注。梁叶不合,其实是大周一直存在的问题,但是到了第二代皇帝这里,突显得很激烈。皇帝梁俊常一面想培养人才,一面又不想为叶家增添实力,最后放弃了提拔风华正茂的宋钦。 时值五皇子梁贤禹从南疆凯旋,那时他刚满二十岁,虽然比不上当时红遍整个大周的叶靖,但是已经是整个皇室最大的骄傲了。 五皇子梁贤烨这个人,为人忠厚耿直,善恶分明,向来都是快意恩仇,从来不玩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可是对于宋钦这个人,梁贤禹却是铁了心要帮他一把。 于是在一天夜里,皇城里一片宁静的时候,梁贤禹派人将宋钦请到了自己的府邸。一位年轻气盛的赫气皇子,和一位风华正茂的埋没将领,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谁也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当皇帝梁俊常为梁贤禹表彰军功,大加封赏之时,梁贤禹竟为宋钦谏言了。 “宋公性情忠厚,绝才有将帅之兆,若骈死于槽枥之间,恐教后来良材不敢立心效国。” 这句话,是出自于一位功勋卓著的大周皇子口中,简洁明快,于情于理,梁贤禹都说得十分在纲。而且,正值他接受皇帝封赏之时,顺便提拔几个人才,是再情有可原不过的事了。 然而就是这番话,让当时的皇帝梁俊常,渐渐产生了疏远五皇子梁贤禹的想法。 骈死于槽枥,岂非骂我这个父皇老眼昏花,不识良材? 更为致命的一点,为叶氏部将请功,岂非勾结叶家,欲行不轨? 但是碍于当时梁贤禹的声望,身为父皇的梁俊常却是不得不顺意照办,于是他亲自找宋钦谈过一次话后,第二天把他升为禁军统领,其中各种威逼利诱,生死相挟,不得与叶家再有任何牵连等等,自然是不难想象的事… 本来是最受太祖皇帝梁俊盛器重的侄子梁贤禹,因为这次为宋钦谏言,被自己的父皇彻底疏远了,自此镇守南疆,七年未曾召回一次…名为留守,实为流放。 从那以后,五皇子梁贤禹和皇帝梁俊常父子不和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被满朝文武看好的五皇子殿下,就这样走出了他们的视线。所以到后来,七皇子梁贤烨入京密变,才会变得这么顺利,好像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然而,实际上是因为,梁贤烨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可是到了现在,一切都变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梁贤禹全身的镣铐,因为梁俊常的死,已经荡然无存了。 想当年,所有的侄子里,只有梁贤禹,是被太祖皇帝一手培养长大的,有多少真真切切的感情,多少秉志倾注的心血,都是其余的皇子不敢比拟的。 然而如今的皇城,却是被一位真的毫不相干的七皇子掌控在手,更过分的是,他已然登基称帝了,旦教任何一个人,如何能俯首称臣,善罢甘休? …… “殿下为了宋统领才会一直被发配南疆,你怎能做出如此以怨报德的苟且之事?”年轻人满目猩红,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意盯着方宁泽,他万万没想到,曾经以忠义勇猛冠名的方宁泽,现在已经为了功名利禄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我也是该忏悔了…这么多天,每当我回想起宋王二位统领,无不痛心疾首,但是陛下硬是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若是你记恨我,我没有什么话好说…可是,如果能为五皇子殿下效犬马之劳,方宁泽当万死不辞!”方宁泽咬了咬牙,把眼泪强行憋回眼眶,经历一段苦命挣扎之后,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说出这番话。 “方大哥!你到底是被梁贤烨害得有多惨呐!”年轻人忍不住地痛恨叹息了一句,随即起身向方宁泽走来,贴耳说道:“宫中一切消息,务必派人联络我们,五皇子率所部三十万大军,已经出了滇境,到时候你在皇城应变,梁贤烨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之力。” 方宁泽再次咬了咬牙,闭着眼缓缓点头,实际上,自诩忠义于世的他,已经不是头一次叛变了… …… 此时的梁贤烨,身着常袍,端坐在潇湘宫旁的一方凉亭内,烹煮着一壶热茶,茶香肆溢,芬芳的想起弥漫着整个皇宫。 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五章忠义再背悟曲慰姬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河阳危解 英灵还乡 就在这一天的晌午过后,整个汝州城已经被郭子仁的八万残军围得水泄不通了,但万幸的是,这些人已经没有更多的火炮和弓箭,而那些用来攻城的器械,更是早已丢弃在皇城脚下了。为了逃命,他们几乎已经完全是一支弹尽粮绝之师,除了人多势众,声势浩大,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孙文学原本是打算率军前往皇城营救孙昊的,没想到半路和郭子仁来了个遭遇,虽然郭子仁的八万败军已经精疲力竭了,但毕竟人数摆在那儿,孙文学不会傻到白白送死。于是他趁着黑夜又折返回了汝州,将城门紧闭,全军准备防守。 现在他站在汝州城的城楼之上,望着下方的郭子仁,焦头烂额,满头大汗。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惶恐,因为汝州城算得上是整个大周数一数二的富庶大城,无论是粮草还是守备物资,都很充沛,面对八万残兵败将,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是性格使然,为人忠厚和善的孙文学,这时候竟变得有些软弱了,可能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心境大变,而且,这一切,都和这位海阳侯脱不了干系。 “孙文学,老夫没想到,你竟一个人回了河阳。若是梁贤烨有备而为之,那老夫不得不佩服他。可看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自己回来的吧,怎么?你和那位好皇帝闹矛盾了?”郭子仁坐在马背上,满脸谑笑地望着孙文学道。 孙文学没有吭声,空气之中充斥着清冷的气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这样僵持到什么时候,不过,他好歹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郭子仁并不敢不顾一切地攻城,现在,他只能先攻心。 “其实你们孙家并没有什么过错,无非就是被梁家利用了而已。想当年,我才是被利用地最厉害的那个人,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文学,只要你愿意归顺我,日后我一定亲自带你进宫,摘下梁贤烨的头颅,替你的兄长报仇雪恨!”郭子仁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十分诚恳地劝慰着孙文学,被扭曲的事实,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似沾了蜜一般。 “乱臣贼子!你少给我装大善人!如果没有你,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让我归顺?痴心妄想!”这一次,孙文学竟怒吼着回应了,他两眼发冷,直直地盯着郭子仁。 本来他是有些忌惮的,可现在听了郭子仁的这番说辞,要他如何不心生怒火?儒将的骨气,是这些出身将门世家与身俱来的东西。 郭子仁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他原是不想大动干戈才出此下策,因为自己确实打不起仗了,如果陷战在汝州,等到后面的援兵赶到,自己当再无回天之日了。所以,他其实才是最焦虑的人,只是表面上表现得镇定而已。 “孙文学,你别不识好歹!”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的郭孝义,这时候情不自禁地怒喝道,一字长眉,散发出凛冽的威严之气。 “要打便打,何须多言?”孙文学不卑不亢地反吼了一声,随即下令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郭子仁顿时有些慌神了,从他踏入沙场的第一日起,还从未如此被动过。但是现实却让这位大名鼎鼎的血帅十分为难,八万残兵败将攻打由两万人戍守的物资充沛的大城,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孝义,咱们走吧…继续西进…”郭子仁的脸,唰地一下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他伤感地叹了口气道:“顺便,当面问一问古云添,为何背信弃义。” “侯爷!怎可任他孙家如此欺人!”郭孝义却是满脸愤恨地说道,目露凶光,盯着城楼上的孙文学,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他。 “算了,如今我们万不能被荆贼追上。”郭子仁苍老的脸庞,涌上一股颓丧的神色,而后他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吼道:“撤!” “放箭!”与此同时,孙文学让城墙上方的弓箭手雷霆出击,从天而降的箭矢,不得不让这些残兵败将们加快逃遁的速度,他们实在是被打怕了。 马蹄杂乱,尘土飞扬,后面倾泻的箭矢紧追不舍…郭子仁终究是放弃了攻打汝州,毕竟,一旦被皇城的追军反应过来,他们就再也无路可退了。 之前用了一招声东击西,将荆伯子骗往了北方,可是想来他也并没有追多远,一日之内肯定能赶到汝州。 狡猾如老狐狸的郭子仁,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在孙文学的轻微抵抗下,向西面逃遁而去… 郭子仁率部走后,孙文学则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呼气,他从来没有过孤军作战的经历,以前,一直有两位兄长挡在前面,部署好一切事务。可是现在,当他第一次正面对敌,才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 河阳总兵府,依旧挂着无数祭奠英灵的幡旗、灯笼,只不过,同汝州城的每一座房舍一样,紧紧地关住了大门。先前一触即发的大战,已经吓住了城里的所有人。 后舍阁楼闺房中,弱质纤纤的孙琳雪在香榻上醒来,泪痕依旧挂在白皙如脂的脸上,云鬓卷乱。一连昏阙了数日,朦胧中只记得,那位和蔼慈祥的父亲,对着自己微笑着挥手,而后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驰骋而去,任由自己如何哭喊嘶号,却再也换不回慈父的停留… “小姐!你醒了!”颖儿彻夜陪护在一旁,时时刻刻都注视着孙琳雪那轻合的双眸,这时候看到孙琳雪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微微张开,不由得惊呼道。 “少将军回来了么…”十分虚弱的孙琳雪,面色苍白至极,薄唇没有一丝血气,但还是努力地挂念着自己唯一的弟弟。 颖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上充斥着无比为难的神色,她已经不想再让这位可怜到极致的小姐伤心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的…他们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两个大英雄…”孙琳雪躺在床榻之上,泪水再次开始无声地流淌,顺着此前的泪痕,很快便湿透了那精致的锦花枕头。 “小姐,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我让少爷去救林公子,叶少帅也不会来总兵府,老爷也不会去皇城,就不会…”颖儿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双膝扑通跪地,伏在了孙琳雪的床沿。 “颖儿,别说傻话…这一切,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头上…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一连串的噩梦,偏偏会来到我的头上…”孙琳雪哭地很无力,呜呜咽咽的贵家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世间的绝望。 前有情郎弃信告别,后逢父亲殒身化灵… 除了稍微高贵一点的身份,她亦是一位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子,哪里有那么多说起来富丽堂皇的坚韧自强?这天底下,恐怕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也做不到。 孙琳雪艰难地从床榻上走了下来,一身清素的睡衫,衬托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河阳危解英灵还乡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慕府之主 九极廷卫 漆黑的夜空笼罩了整个慕府大地,这方深居在大周西陲的神秘地界,确也名副其实,到了半夜也看不见什么灯火。 不过,慕府北境的一处临时营地里,却是点着万盏火把,还有不计其数的火盆,给夜空增添了点光亮。数万只雪白色的营帐,其上披挂着厚实软绵的雪绒皮蓬,皮面上又坠饰着尽显华贵高雅的金丝牡丹花纹。万余只营帐,整齐有序地分布在一方白雪覆盖着的绿洲之上。 这里的人们全部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袍服,全身上下裹得很严实,后背上都有一副同色的三角大帽,只不过有的人戴着,有的人则是梳着盘型的发髻。 仔细看去,这些穿着相同的人,还是有身份等级区分的。那些没有戴三角帽的人,左胸之处,大都挂着像是鸾翼一样的金色胸章,而那些戴着帽子的人,地位则是要低一些,他们趋步对着等级稍高的人行礼问好,位卑而知礼。 按照鸾翼的数量,这些地位偏高的人,看起来好像分了九等,从一羽到九羽,数量上逐渐递减。其实从七翼鸾羽之后的高级统领,根本很难看到了,不过,他们身上的米白色长袍则是着实要更加精致一些。 这里的人个个都腰配长剑,直有草木皆兵,人人都是卫兵之势,更有无数手持长枪长戟的,正在后方的雪地里操练。 尽管外面此时并无寒风,但是气温依旧是低得可怕,这也是为什么这方营地有这么多火盆的愿意。不过,营地中间那方硕大的帐篷,则是暖和得很。 偌大营地的正中间,是一方八角形的巨型帐篷,长宽十余丈,足容百人。四周用金色的缆绳固定着,是为了防止被冷风吹起。 大帐之内,挂着无数异兽的巨骨皮囊,很多竟都是中原见不到的物种,尽显神秘气息。古木沉香,炉火愠愠,把清冷的空气烤得充斥着十足的暖意。还有无数奢华至极的金钩玉杯,以表主人的高雅品味以及非同一般的地位。 与大周中原里的主次习俗无异,坐北朝南的铜案,是专属主人的主座。其下又拜访着三纵三横的客案,这一个个足足万斤的精致大铜案,让人不敢想象到底费了多少波折才挪到这里来。 一位神态安详的美妇,端坐在大帐正中间的木案后,一身高贵的深色紫裙,其上星纹屡屡,彩雯斑斑,若隐若现,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那风韵犹存的玉体的优美姿态,耳饰珠翠,头戴云钗。 一对似妖似俏的大眼,眼角被拉得很长,开合如有神光,满是魅惑之气,漆黑幽深的瞳孔,像是无底洞一般,只怕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堕落在这位妇人的眼神之中。琼鼻高耸,如一团凝脂。朱唇艳艳,像是沙漠中烈烈的热火,近乎完美的线条和唇形,只怕全天下再也寻不出第二个。唯有左颈侧的一颗黑痣,看起来与那无与伦比的容貌有些突兀,可恰恰相反的是,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玉颈之上的痣,长得极到好处,是一颗实实在在的美人痣。 整片瓜子轮廓的脸型,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仿佛根本不曾受到过岁月的任何影响,依旧是如往昔那样美艳动人,甚至,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气息。总而言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位极其美艳的妇人。年轻之时,必然是美得祸国殃民的存在。 只不过,如此惊艳的妇人,还有更加惊天的身份――慕府之主。 她缓缓地从座案上站起来,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温柔若水,高雅端庄。 “岚儿怎么样了?”美妇终于是开口了,声色亲和儒雅,但又好像充斥着一股无法解释的魔力。红唇轻启,贝齿微露,一切,都是那么得完美,完美到足以让世人嫉妒。 “回禀府主,小主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披头散发的杜老,一如往常模样,头上缠着一匹玉带,十分恭敬地回答道。 “先前羽音子来找过我了,与她谈到现在才得几分空闲,作为母亲,岚儿受伤了我都没时间去看她,甚是罪过…”双眸低垂,美妇的脸上闪过一抹哀色,但是又显得十分诡异,因为她根本不像是一位生过孩子的母亲,容貌与姿色,根本不亚于任何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 “军情紧急,府主身为慕府之主,自然不能兼顾所有…不过,这羽音子,为何到现在才迟迟露面?”杜老先是慰解了一番,随后把话题拉入正题,毕竟,现在他好不容易才九死一生地逃了回来,有很多事,他还不了解。 “她们羽音宫行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借我慕府一席之地,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很多事自然不会全部告诉鸾殿。不过,她们每年纳的税赋是慕府里最多的,倒也犯不上每件事都要和她们计较。”美妇心平气和地说道,像是根本没有把羽音宫当一回事的样子,因为她明白,一个小小的羽音宫,在家国兵事面前,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嗯…”杜老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像是带着些愧疚,连忙说道:“属下曾在蜀地以慕府之名发布了九极悬令,当时事况危机,也顾不上那么多…若是早知叶少帅能顺利收编蜀军,便不会做下如此唐突之举了。” “无妨,本来离我慕府九极盛会就没多少时日了,到时将安竺军驱逐出境,正好一并作庆功举办了。”美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其实与江湖势力打交到,才是她的真正本事。 只不过,听到叶少帅这个名号,美妇的眼里又闪过几丝异样的光芒,似喜却并无欣意,似悲又并无哀情,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府主,殿使大人,廷卫将军们正在营外等候!”一道铿锵有力的传达声,伴随着清寒的空气从营外传来。 “让他们进来吧。”美妇顿时敛起笑意,面色严肃了起来,本是娇弱的细眉,这时候却被凝聚地极具威严之气,简直如同一位女帝一般,气场要远远超过一些自诩人杰的男子。毕竟,在自己的九极廷卫面前,她还是要保持威严的。 所谓九极廷卫,实际上是以道教九秘箴言命名的九位鸾殿将领,九秘本在驱除妖邪,散尽魑魅,慕府的这番用意,算是别有用心了。 九极廷卫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名廷卫将军。九极廷卫不分职称高低,互相之间是平等关系,互称廷极,他们全部直隶于慕府之主,职在维持慕府地方势力,坚守慕府自治于中原王朝的原则。 十万廷卫军是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的军事力量,他们精通剑术技巧,擅长运用各种长械短兵,不亚于大周任何一位王侯手下的实力。只不过,这一次在四十万安竺军敌军面前,显得优势全无。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若是仅凭一方郡国便能解决,那也不至于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呼~ 营帘被掀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极寒的轻风吹了进来,顿时打散了门口的热气。伴随着这股冷风,八名服饰统一,身着米白色布袍的男子,两列并行,踏着坚挺的步子,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进来。其中之一的者廷卫,因为独自去接应叶靖,故而没有出席此次九极廷卫集议。 仔细看去,八人的胸前,竟都是佩挂着暗金色的九羽鸾翼印章,原来,整个慕府,只有九个廷卫将军是九羽鸾翼的拥有者。他们不仅服饰相同,发型也梳办地一模一样,短发盘起,似乎是受到西域风土影响的缘故。高地一致的身材,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得不让人惊叹。 而八人之中,很熟悉的两张面孔,则是站在前面第一排,他们正是此前在中原出现过的临廷卫和斗廷卫。此时他们重新梳洗打扮,已经完全摒弃了之前那股模仿中原装束的样子,精神奕奕,目光灼热。 八位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个个目光中充斥着龙虎之气,他们是整个慕府最坚实的武力。不过,若是细细看去,每个人还是不尽相同的。 临廷卫气质最神秘,实力深不可测,传闻他能变换气息,通过乔装打扮,完全化身成另一种类型的人,正是籍此,占据了九极第一的位置;斗廷卫则偏豪侠,整个人坚挺而有力量,让人很有安全感;其后是兵廷卫和皆廷卫,二人宛如水火,身上发出的气息浓郁而危险,给人一股泯灭一切的感觉;后方则是阵廷卫和列廷卫,两人身材稍微阔绰一些,但是他们精通各种排兵布阵之巧,熟练各种兵书经典,算得上是九极廷卫里最有统军能力的两位将领;最后两位并列的则是前廷卫和行廷卫,二人面目和善,看起来简直像书生一般,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们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见过府主!殿使大人!”八名廷卫将军,同一时间拱手朝着妇人和杜老行礼道,面目严肃,神态如寒铁,让人望而生畏。 “都坐吧。”美妇也是一脸严肃地示意各位就坐,那九章摆放整齐的铜案,原来正是为他们准备的,除却一位者廷卫,八名将军立即托袍入座。 “此番本宫召集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把一切最新消息都告诉我,等到叶少帅援军赶至,也好让他掌控全局,设法驱逐安竺军。”美妇一边说道,自己也缓缓入座,望着八张铜案前的廷卫将军,眉头渐渐放松了下来。 “自昆仑岭以南,全境陷落,都城东西一线,尚在交战,渐有败势。府主把我们从前线召来,廷卫军正在陆续撤退。”阵廷卫率先发声,十分果断地陈述了实情,不难看出,确实在这些人中,他是掌控整个战局的存在。 “南境百姓惨遭屠戮,死伤者不计其数,人心惶惶,北逃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皆廷卫则是接着说道,一副伤痛悲悯的神情,简直是善如柔水。 “嗯…”美妇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连忙开口道:“屯兵于北彰州一带,彰南之境暂时弃守,北逃而来的百姓,尽快安抚,开放慕府北仓,分发食粮被衾。”她当机立断地陈明了自己的决策,雷厉风行之势,确实是一位罕见的女中英豪。 “府主,前些天末将派人探查得知,安竺国四十万大军低估了雪域高原的厉害,他们的士兵,已有无数人因寒毒而身亡了。而今他们停滞不前,并不是因为军力不够,而是无法让全军渡过昆仑岭,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优势。”看起来彬彬儒雅的行廷卫,冷静地分析了当前自己所得的情报,眉眼之间闪过睿智之芒,这也正是他的本领所在,出谋划策,查暗弄明。 “确实是个好消息,如此一来,我们这个地方倒是安全了许多…但是万不可大意行事,后续更要密切勘察安竺军的动向!”美妇没有丝毫放松,这种强而不恃,松而不怠的精神,正是她统领整个慕府的法宝,也是作为一个刚强的女子,融入到血液里的性格烙印。 “现在我们已经折损了近万兵力,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为何府主不肯向中原朝廷搬兵求救?”兵廷卫则是一脸愤慨地站了起来,本来他们对着府主,向来都是可以坐着以礼互待的,可耿直强刚如火的兵廷卫,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他这番盛气勃勃的话语,也点燃了其余廷极心里的火苗,于是他们纷纷望向兵廷卫,也不知各自在思虑着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应声附和。 “兵廷卫,此番叶少帅,率军来援,难道不是一样的么?”美妇的脸上,瞬间涌上一股寒霜之气,妖媚刺骨的冰冷双眸,盯得兵廷卫当即失色,如同在烈火上浇下凉冰,让他一屁股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中原王朝,是慕府之主一生最不想提及的事情,在慕府境内,这也是最高禁忌。兵廷卫本是出自解救慕府百姓的善意,只不过太过直爽,然而,这却勾起了慕府之主心里无穷无尽的往事,每每提及,凤怒啸天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逢府主 昔人旧故 这位看起来十分美艳的妇人,精致的容貌之下,竟能散发出如此瘆人的气息,一身高贵的暗紫色长裙,又将这份冤意,瞬间放大百倍,丝毫不逊色于外面的冰雪世界。 “呃…府主,请您息怒,兵廷卫也是为了慕府的安危着想,并无恶意呀!”杜老连忙躬身拱手,诚惶诚恐地劝说道,从未见过他也有对人如此唯唯诺诺的模样,不得不让人对这位美妇更加忌惮。 “罢了…反正,待他到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美妇紧绷着的花容,突然之间垮了下来,像是带着无尽的凄怨之意,眼神里充满着浓郁的忧色,不知是被勾起了心中的何等伤痛,才能让一个人瞬间颓丧到如此状态。 众廷卫将军都是随着生出一脸浅浅的悲愤,而兵廷卫则是埋下头深深地自责着自己… 营门前方的山口雪径里,慢慢浮现出几个身影。打头阵的是一位穿着米白色袍服的九羽鸾翼男子,此人正是缺席集议的者廷卫。马蹄踏雪,慢慢朝着营地行来。 其后跟着的是一位一身蓝锦缎衣,脚踏黑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极强刚阳之气的男子,磅礴的气场,宛如要融化整片冰天雪地,双眉如锋,五官俊俏,足具威严之气,正是懿国公府,少帅叶靖。 叶靖策马走在中间,左手边是人称白衣浪子的贴身副将,白玉琮。这位看起来灵气奕奕的美男子,面如刀削,清秀至极。穿着一件华绸白衣,锦华坠饰其上,腰配玉环,低眉浅笑,宛如谪仙,一束长发在后,随着马步飘摇。 而叶靖右手边则是江湖名门玄天阁少阁主,林逸风。两只桃花眼,一把墨纸扇,紫衣长袍翩翩,神态儒雅谦和,举止温文尔雅,怎么看,都是三人之中性格最和善的那一个。 他们的身后,陆陆续续跟随着的,是十九万蜀军将士,以及玄天阁的五千弟子,还有路上碰巧遇到的江湖势力。在营地面前这条狭窄的谷径里,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兵器和兵器的磕碰声也是不绝于耳。 “前面便是临时营地?”叶靖凝着眼,仔细地向不远处的营地看去,只见前面火光熠熠,人头攒动,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嗯,府主下令昆仑岭南面全部弃守,撤回了所有的廷卫军,这时候应该都集结于此了吧。”者廷卫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长气,慢慢地对叶靖说道,此行他的任务看起来简单,其实仔细想来,他才是最艰难的那一个。接应叶靖,将成为后续大战的转折,者廷卫也算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了。 “他们应该都在等你呢,现在啊,你就是慕府的救世主了!”白玉琮一脸柔和的笑,对着叶靖说道,随后他又朝着前方的营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里竟人人都佩戴长剑,这可真是稀奇!对于一位领悟了剑道精髓的人来说,看到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军营里,真的很吃惊。 “蜀军弟兄们这几日几经波折劳顿,还打了一场大仗,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林逸风则是关怀起了那些蜀军将士,确实,一路走来,这些咬牙坚持的弟兄们,受了不少苦,而且有的人也染上了寒毒,更有无数冻伤之疾,他们也该要好好休整了。 “嗯,少阁主所言正中我意…弟兄们跟着我,没有丝毫怨言,叶某真的有愧在心。”叶靖的脸上稍微露出一点哀色,作为主帅,其实他很心疼他们,无奈这里气候太过恶劣,又一直无法安定下来,叶靖总觉得,这些深明大义的蜀军弟兄,才是整个大周最可敬的一支军队,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每一个人。 后方的蜀军将士们,听到山谷里回荡着来自叶少帅的隐隐声音,只觉内心无比温暖,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士兵来说,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要求,但平生能遇到这样的主帅,也不枉一生行伍了。这剩下的十九万蜀军将士,已经牢牢地被叶靖拧成了一股绳,他们不怕艰险,克服困难,仅仅是凭一颗颗善良正直的心,自愿跟随叶靖来到慕府守卫疆土… 寒风渐歇,这片白雪皑皑的大地,反而显得格外萧索冷漠,但是在这片绿洲营地,却是给冰雪世界增添了无数温情,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燃烧的烈火,更是因为那些把爱国之责,志愿肩负于己的善良士兵。 “见过者廷卫!”大营门前,两位腰配长剑的剑士,对着刚刚驻马的者廷卫拱手行礼,他们戴着背后的三角大帽,看起来是属于地位最低级的卫兵。 “劳烦兄弟了,开门吧。”者廷卫则是一脸亲和的笑意,十分柔和地对着卫兵说道,让叶靖当即生出一丝敬佩之意。 这里的将帅,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盛气凌人,而那些卫兵,也没有丝毫畏高畏强的心理,彼此之间,互相尊重,各司己职,关系亲密又知晓礼节。这种夹杂着江湖仁义的上下关系模式,简直是叶靖心中最理想的军制体系! 营门被慢慢打开,由木头架成的营门,倒是和中原并无两样,也是上方留着锐刃,插着一些战旗。不过,随着营门移动的势能,几堆残雪从上面掉落。 而后者廷卫对着叶靖行礼道:“叶少帅,请!” 叶靖对着者廷卫点了点头,轻轻地提起缰,战马又开始迈步行走,身后白玉琮和林逸风以及蜀军将士们立即跟上,个个面相警惕,因为这是他们作为军人,多年以来的本能反应。 营门进入之后,是一条长约五里的开阔大道,道上的雪早已被清除,两旁肃立着持戟的卫兵们,他们神色肃穆,腰配长剑,右手持战戟,左手端火把,目不旁移地注视着正前方,足有千人。看起来,像是专门作仪仗之用的队伍。 叶靖御马悠悠徐行,他不停地观察着四周,全部都是雪白色的帐篷,看起来像是与冰雪融为一体了,若是从远处看,简直是绝妙的伪装。 道路尽头,是一座硕大的营帐,端居在一座不算太高,却十分宽大的木台之上,像是为了隔绝地里的寒气,其实,更多在于,突显这处帐篷不凡的地位。 叶靖从马背上远远望去,只见那营门突然被掀开,一位披头散发,身材中等的老者走了出来,他单手负在身后,带着热切的笑容,正在对叶靖招手。 “好了,到这里我们也该下马了,主客之礼,战时亦要遵行。”叶靖微笑着对着杜老点了点头,当即挥身下马,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者廷卫笑着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钦佩之色,他连忙走上前来,对叶靖道:“叶兄可以带着白公子和林公子继续前行,这些蜀军兄弟们,我会派人将他们全部安置完毕的。” “多谢者廷卫!”叶靖也庄重地向者廷卫拱手还礼,对白玉琮和林逸风示意了一眼。 随即者廷卫则召集了蜀军各部营房主官,又号召起数量等同的五羽鸾翼统领,各你所看的《帝王律》的正文第一百二十八章相逢府主昔人旧故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帝王律》观看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昭宁公主(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接受我?”美妇花容浸泪,双臂撑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经受了巨大的刺激,如此娇艳的妇人,哭泣起来,竟是带着别有风情的凄厉。 林逸风怔然一颤,原来慕府之主和叶靖是故识?而且,二人一定是有某种天大的旧冤,不然,不至于一碰面便使得两人双双癫狂。 “叶兄远道而来,还望府主手下留情!晚辈不知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是叶兄并不是那种行事过激之人,你们是可以好好商谈的…”林逸风焦灼至极,他连忙对着美妇抱拳,只不过,美妇的双眼,根本就从未离开过叶靖的身影,心绪使然,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杜老从主帐的台阶上慢慢走下来,负着手,满脸尽是哀伤之色,看着眼前那位跪伏在地上的美人,心中一阵触动,“如今…终于是要真相大白了么…” 他好像换了一副神色,整个人显得十分挺拔,看上去甚至要比先前的个头稍微高大一些,气息和神态与之前的杜老完全不是一个模样,还是说,此前的杜老,是他刻意伪装的? 而此时的叶靖,缓缓站起身来,带着脸上背风打乱的泪痕,生出一抹悲笑,“我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慕府之主,居然是你…” 只见叶靖两眼冒出血光,戾气瞬间充斥全身,释放出凛冽的杀意…这也是叶靖从皇城之变到现在,最大的变化之处。他的心境,早已全面崩塌过,经过生死涅槃后的神智,重塑地格外坚韧,哪怕是遭到了这么大的打击,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也许以前性子里的善良和软弱占据很大一部分,但现在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该面对什么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要坚决果断地多。 八名廷卫将军,依旧是横着长剑包围着叶靖,他们面如寒铁,随时等待府主命令,白玉琮与叶靖背靠背而立,胸口一股磅礴的热意,时刻准备迸发出来。 虽然两人手无寸铁,但是他们丝毫不忌惮所谓的九极廷卫,不管情况变得多么凶险,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创造奇迹。因为,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面了。 就在这时,一道娇嫩的呼声,从一处营帐里面传出。 “娘!”只见一身淡绿色长裙的慕岚儿,急匆匆地朝着那位美妇跑去,青葱嫩涩的面庞,像是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惊吓,苍白如雪。 叶靖看到慕岚儿的身影,双眼的凶戾之色,瞬间被打散,添上了几抹柔色… 慕岚儿,是父帅和慕府之主的女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股血脉之亲,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无法忽视的。 但是所谓的慕府之主,叶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早已死去的昭宁公主,要知道,她可是十六年前陷害父帅的蛇蝎毒手,以致当年父帅差点被太祖皇帝降罪处决,这也成了大周建国之后,梁叶两家,第一次最大的正面冲突… 只是那时候的叶靖,年不过十,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那时候这件事波及甚广,天下人尽皆知,后来太祖皇帝梁俊盛忌惮于叶昭荣手下将领们的实力,作了退让,主动洗刷了叶昭荣的逆伦之罪,这些东西叶靖还是知道一些的。 传闻那场风波过后,昭宁公主畏罪自杀,皇族梁室为了掩盖帝王家的丑闻,便严令封锁这件事,当年因为犯下口舌之逆而死的人,不计其数,这也成为大周史上第一件秘闻,后便无人问津了。 可是昭宁公主的模样,十几年了,竟然没有丝毫改变!叶靖又怎么可能忘记?甚至来说,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是阴谋…因为从那件事以后,父帅手里的心腹部将,便是一个又一个地远离了叶家… “叶靖,我知道,我欠叶家的太多了…可是我隐忍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吗?”美妇再次对着叶靖抽泣地道,两眼里的悔恨和懊恼,牵动了场上所有人的心弦。 “叶哥哥!你怎么了啊?我和娘亲日夜盼着你来,你怎么可以伤害她!”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被泪水填满,慕岚儿愤恨地望着叶靖,娇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 叶靖的目光,彻底呆滞了,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自动松散了下来,任由轻微的风雪从脸庞划过,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老叶,过去让她解释清楚,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后来从江湖上略有耳闻。如果真是那个女人,那她能活到现在,一定是有惊天秘辛在身。”白玉琮也冷静了下来,论武艺,八名廷卫将军根本威胁不到他,但是慕岚儿的出现,让他的心也一下子软了,怎么说都是叶靖的妹妹,这是无法驳辩的。 叶靖迈开了沉重的步子,目光涣散地向前方走去,慢慢地,看见那紫衣美妇,眼神渐渐凝聚了起来,他紧咬着牙,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长鬓在耳边摇曳,心跳也稍稍平复了下来。 面前斗廷卫和兵廷卫立刻退避到一旁,随后八名廷卫将军撤除了攻势,将长剑收起,目睹着亦步亦趋的叶靖,他们又同时朝着这位俊俏至极的白衣男子打量了一眼,像是感应到了一头洪荒猛兽的气息,把眼神瞬时收了回来。 “府主,进帐说话吧…”杜老把美妇轻轻托起,目光里闪过几丝反常的异芒。 美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视线依旧没有脱离叶靖的身形,她静望着慢慢靠近的叶靖,不想先行迈步,而是等到叶靖从眼前走过,率先走进营帐,才肯踉跄着往里走。 白玉琮也踏着快步向前走来,不过,林逸风却是横着纸扇拦住了去路,他闭着眼轻声说道:“这件事,只属于他们二人吧…” 白玉琮先是有些惊讶地望着林逸风,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叹气道:“唉,你说的也对,不过,总觉得,杜老头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确实,这么多年的九极盛会,我也从未见过散发这种气息的杜殿使。”林逸风蓦地把眼睛睁开,其实他早就察觉到杜老有些不对劲了,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叶靖迈步走进了中央大帐,而后美艳的妇人,擦拭眼泪,挽着慕岚儿的纤臂,母子二人慢慢走了进来。杜老则是守在门前,面色沉重,望向无垠的黑暗天穹。 气场何其强盛的慕府之主,到了叶靖面前,竟完全褪变成了一位寻常的妇人,带着无尽的凄冤和哀伤,甚至不敢大步靠向叶靖。 “说吧,被朝廷布告天下自杀而死的昭宁公主,活到现在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叶靖缓缓转过身来,长发披肩,眼神凝得很紧,盯着面前的美妇。 “都是皇兄一手设计的…梁俊盛他一手设计的…”美妇呜呜咽咽,十分委屈地道,她甚至直接说出了梁俊盛的真名,其中到底有多少心酸怨恨,才能让一位亲妹妹,如此记恨自己的哥哥?而那被憋藏了十几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朝着她的脑海涌来… “启尚四年,原本经受战火而破败不堪的大周,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渐渐开始恢复元气,各地欣欣向荣,百姓对新朝无不感恩戴德,天下群雄的纷乱也慢慢平息,大周一片安宁。 那一年的八月十五,正值你父亲驱逐前朝残族凯旋南归,天下各地为了感念懿国公叶帅的功德,大周臣民,自上而下,自发地发出了‘四海共度佳节,万民北拜叶帅’的号召。 我清晰地记得,那晚的天空,真的是我一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夜空…一轮皎洁的圆月,高耸天穹,来自四面八方的烟花,绚烂至极,每一朵火光炸裂,都散发着无比美妙的光芒,仿佛在诉说,这片热土,终于迎来的光荣与和平,太平盛世,马上就要属于每一位百姓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如此宁静安详的佳节夜晚,整个大周最高的统治者,皇帝梁俊盛,却是在谋划一件惊天大事,因为忌惮你父亲的声望,他惶恐至极,不得不想办法处置这位最大的‘祸患’… 他知道我与你父亲私有来往,也知道我们二人两情相悦,但是,这却成为了他对付叶大哥的绝佳条件…” 美妇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流干了,她慢慢地舒缓了一下情绪,而后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云步碎摇,像是有些疲累,又坐到了身前的一方铜案上。 叶靖凝着双眼,全身贯注地聆听着,这时候也慢慢坐了下来。 慕岚儿则是乖乖地蹲在美妇的身边,一脸懵懂无知天真的样子,有些让人心疼,因为所有人里,只有她,才是最可怜的,作为那件事的一个意外,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从小便没有父兄,与母亲孤苦伶仃地躲着求存。 “那天夜里,梁俊盛召集了整个皇城里的大小官员,王公大臣们,汇聚一堂,在皇宫里摆酒设宴,一来是为了庆祝叶帅凯旋,而来也是为了欢度中秋佳节,我只记得那时的氛围真的很温馨,好像所有人真的是一家人一样,大家无话不谈,借酒一解心中各自的愁苦。 想必你也知道,你父亲的酒量并不是很好,但是他为人谦和忠厚,只要有大臣们来给他敬酒,便会十分痛快地一饮而尽。一个人的量再大,也不可能招架住几百人的轮番上阵,最终他终于醉倒在地,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呕吐不止。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陛下真的是为了叶大帅才如此盛情款待,然而事实却是,这是一场,早已谋划好的鸿门宴,只不过这席鸿门宴,比项王的更加凶险,看不到一把刀兵,杀人只在无形间… 当你父亲晕倒之后,梁俊盛派人把他送到了承阡宫,对诸位大臣们解释了一番,‘说是国公大人不胜酒力,诸位继续尽兴’。 说完之后,他带着一脸笑意,端着一杯酒朝我走过来… 我永远忘不了他欺骗我的那番话,‘今叶兄酩酊大醉,必对吾妹深有所思,兄长自知你们二人情投意合,而叶兄一向洁身清高,不肯拉下面子。朕思虑再三,觉得今夜正值良辰天机,你自可主动一些,待生米煮成熟饭后,朕会亲自替你们公布婚约。’而后假装和我举杯碰盏,作为臣妹,我不得不顺从,可我万万没想到,酒里竟早被下了催情邪药。 原来他是做了两手准备,不管我答不答应,这件事,他已经全盘掌控在手了… 就这样,我被他强行押入了承阡宫,你父亲烈酒入肠,乱了心性,这也怨不得他,而我却是被催情药物万般折磨… 可是原本两情相悦的我们,面对男女之事,在酒昏药迷的催动下,终究是摒弃了所有礼常” 美妇哽咽了一下,带着无尽地悔恨,只觉胸口作痛难忍,泪水也再次流出。 听到这里,叶靖浑身开始发颤,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其中这么多的细节,而且,跟他记事以后听到的出入太过巨大。 “第二天,梁俊盛亲自下旨囚禁你父亲,派人把承阡宫团团包围,罪名即:酒后乱性,强行玷污昭宁公主,违僭伦常。 可是你父亲,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早上起来看见我衣衫不整地躺在他的怀里,主动放弃了辩解,自愿认罪伏法… 若是这天底下所有男子都有你父亲这般风度,根本不会让人世间变得如此黑暗…你的父亲,终究是太过善良仁慈了…” 原是大周昭宁公主的慕府之主,说出了这番话后,已经是彻底无力地瘫软在了铜案上,满脸的悔恨痛意,心里,更是犹如万锥齐刺。 “那…为何到了最后,却是你成了陷害我父亲的罪魁祸首?”叶靖哽了哽自己的喉咙,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紫衣美妇,又看了看一脸惶恐的慕岚儿,已经有些把持不住心里的冲动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记恨梁家的原因,自那以后,我斩断了和梁家的一切关系,再也没有喊过皇兄,再也没有解除过任何大周的人和事…”美妇的眼里,一股极强的冤意充斥了上来,随后又变成气势汹汹的仇恨之色,面相阴沉,带着一抹凌厉的清寒之气,脑海再次开始疯狂翻涌。 ------------ 第一百三十章 昭宁公主(下) “自你父亲被捉拿下狱之后,据说叶氏部将当晚便秘密召开了一次庞大的集会,他们调集了叶家手里所有的兵力,准备一举攻破皇城救你父亲。要知道,作为西军首领的叶昭荣,那时候实力根本不逊色于梁俊盛。而且,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战意正盛,士气高昂。若不是你父亲为人太过仁慈善良,恐怕登上皇位的,就是你们叶家了…”美妇慢慢平静下来,毕竟,作为后话,这些东西,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只能当作些许感念来说道说道而已。 “这么说?梁俊盛是忌惮父帅手里的军力,最后又亲手把这个事圆回去了么?”叶靖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些事情,父帅从来未曾跟自己讲过,也不知道那位慈祥的父帅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只要涉及到昔年往事,就设法让儿子避开。 “他不得不选择退让,不然,他未必真的对付得了那些怒气冲冲的将军们。”美妇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慕岚儿的脸蛋。 “那…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叶靖其实并不怀疑慕府之主所说的话,因为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她凭空编纂的,而且,从小他也知道,父亲和昭宁公主关系很好,甚至有人告诉他,自己很快便有一位公主殿下当继母了。 当然,那时候的叶靖,不懂这些事理,所以才会很容易被人灌输昭宁公主是个恶毒之人的印象,这也是为什么叶靖一直记恨着这位曾经被宣告死亡的公主殿下的原因,因为其中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叶昭荣自那以后,从来没有再提及过这件事,更没有和叶靖讲过,另一方面,朝廷的压力也让民间传闻断裂,无人敢深究。以致这件事成为了整个大周最高的禁忌,这么多年,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就在第二天清晨,梁俊盛趁着叶氏部将还未将大军正式开赴之际,立刻二下圣旨,宣告天下:朕昏察此案,冤狱懿国公,深感罪孽。经过彻夜盘查,原是昭宁公主下药魅惑叶帅,以成全个人之私,犯下滔天大祸… 后来,他便派人把我囚禁了起来,对外宣称我畏罪自杀,又设计了假灵柩,迷惑天下人…”美妇的脸上,一股十足的怒怨涌现了出来,双眼里满是荒凉,但却显得很是坚韧,因为这正是支撑她苟延残喘多年的亲族仇恨。 叶靖不由自主地再次颤抖,紧咬着牙,无比愤慨地道:“梁俊盛亲手设计的局,最终却让自己的亲妹妹承担,这样的人,竟是大周的开国皇帝!” “娘!”慕岚儿则是痛苦着一头栽进了美妇的怀抱里,嚎啕大哭,听见自己母亲说出的昔年旧事,真的让她很难接受。 从当年那么痛苦的经历中脱出身来,又把自己抚养成人,她真的不知道这位娘亲是怎么做到的,其中这么多的辛酸过往,她根本从未听说过。 “唉…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消除你对我的误解而已…”美妇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双手轻抚慕岚儿的秀发,对叶靖说道。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也根本没想过,你居然会是最大的受害者,更不可能想象到是当年的太祖皇帝暗下毒手造成的…”叶靖很痛惋地望向妇人,带着歉疚之意。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也想象不到…这么多年,我从不让慕府里的人和中原产生来往,是因为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些事情了。”美妇轻轻摇着头,一抹悲笑,十分令人疼惜。 “那这慕府之主的身份…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叶靖却是一脸不解地再次追问道,他初来慕府,就已经遭遇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大事,而偌大的慕府,还有太多事情他还不了解。 就在这时,门帘被外面的老者掀起,正是杜老。他身姿挺拔,负起双手,满脸悲痛地走了进来,望着铜案前的美妇,不知道该说什么。 “会逢一次朝会,释迓进贡大周,是当年的释迓王,暗中救了我…”美妇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杜老,双眼渗出一丝泪光。 这位曾经一直钟情于大周昭宁公主的藩国君王,自那以后,选择了一世守护昭宁公主,不离不弃,甚至把整个释迓国交给了她,自甘为仆,硬是把昭宁公主一手打造成了慕府之主,还亲手养大了她与懿国公叶昭荣的女儿… “什么?杜老是当年的释迓王?”叶靖满脸震惊地直接从座案上站了起来,两眼发直地盯着杜老,他万万没想到,其中竟还有如此惊人的秘密! “释迓只是前朝藩属之国,归顺大周后,我族已无心再掺和中原纠纷,后来这件事也被太祖皇帝察觉了,好在他感念血肉之情,高抬贵手,向天下人宣布改造释迓,建立慕府,这才得以让我们活到今天…”杜老慢慢合上双眼,感慨万千,但是,他从来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叶靖颤抖地倒退了几步,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释迓王救下了当年的昭宁公主,又让昭宁公主成为了慕府之主,这是何等重情重义的男子?他不敢想象,释迓王把父帅的私生女抚养长大,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作为一个男人,到底是如何能承受过来的… “这一辈子,除了你父亲,释迓王便是我最大的歉疚…他知道我对你父亲的心意,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也从来没有把岚儿当过外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他才好…”美妇又开始抽泣了起来,她紧紧地抱着慕岚儿的娇躯,母子二人不停地颤抖,场面悲情至极。 “杜老,我万万没想到,您竟是当年的释迓王。我曾读过释迓简史,传说最后一位君王不是被漠国抓走了么?”叶靖瞪着双眼,再次惊愕地问杜老道。 “唉,都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下令改编的,为了确立慕府的地位,他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杜老缓缓睁开眼,十分慈祥地望着叶靖,对他来说,只要能让自己一生守护的女子开心,他就很满足了。而现在,叶靖的到来,则是解了这位昔年公主的纷杂心事。 “难得…天下竟有如此义薄云天之人,请受晚辈一拜!”叶靖十分庄严地赞扬了杜老一番,随后拱起手来,很是诚恳地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叶少帅,府主盼你来,正是为了解救慕府之危,老夫别无所求,旦望叶少帅还我慕府一方太平!”杜老连忙走上前来,托起叶靖躬下的身躯,慷慨激昂地道,如今的杜老,气息已经完全与之前不同了。他也从来没有对昭宁公主产生过非分之想,何况她现在已是慕府之主,自己是鸾殿殿使,多年驯化的等级礼法,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了。 “请杜老先生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再让狼子野心的安竺为非作歹!”叶靖认真地点了点头,两眼尽是灼热的光芒,现在,他已经做好肩负起这份重责的准备了。 “从今以后,我会尊称你为府主…这件事,也只能我们几个人知道。”叶靖像是有些不忍地对着美妇说道,双眼又朝着慕岚儿闪烁了几下。 “那是自然…但是你能原谅我,我真的很满足…”美妇的脸上,自然而然地生起一道明朗的笑容,夹杂着依稀的泪光,很是凄美。 “府主从来没有这么软弱过,也就是你叶少帅来了,不然,哪怕是天下群雄在此,也要对府主忌惮三分。”杜老慷慨而笑,手捋胡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瞬间又让人感觉无比亲和。 “嗯,号称大周神秘地界的慕府,其主人自当是风采绝伦。”叶靖也跟着微笑道,他慢慢朝美妇走去,伸出手来,“对不起,虽然你是岚儿的生母,但终究不是父帅过门之妻,恕我不能给你继母之名分。” “靖儿,你不必如此客气的…等我们驱逐安竺军后,一定会聚集慕府所有的力量,打探你父亲的消息。”美妇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靖儿,作为长辈,这样做倒是无可非议,但是能达到这个地步,她真的很满足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作为一位女子,一生能遇见像你父亲这样的真英雄,足以迷醉一生… 于是美妇一把拉过叶靖精壮的手臂,站起身来,又把慕岚儿轻轻扶起,母子二人擦干眼泪,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只要叶哥哥以后能陪着我和娘亲,岚儿就会很开心,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慕岚儿作为一位比喻年华的青涩少女,这时候竟如此懂事地说出这番话来,让叶靖和美妇不由得心里一阵触动。 从来没有受道过父兄关爱的慕岚儿,这一刻,真的很幸福… “杜殿使,你去把九极廷卫都召集过来吧,从现在开始,慕府全局由叶少帅掌控,九极廷卫唯叶少帅之令是从!”美妇凝起双眼,十分严肃地吩咐道,总算是彻底摆脱了先前的哀情,强大的女君威严,再次释放了出来。 “是。”杜老也是一脸认真地拱手受命,随后毫不拖沓地离开了帐篷。 “多谢府主!”叶靖对着美妇庄重拱手,透露着十分真诚的心意,对他来说,眼下的关系,还是维持在自己和慕府合作的状态更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至少,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来,也能让我歇息歇息了…叶少帅,就劳烦你了。”美妇媚然一笑,简直让人魂牵梦萦,而后主动向帐门迈步走去,拉着慕岚儿,对叶靖的深信不疑,可见一斑。 慕岚儿则是无比留恋地望着叶靖,口里轻轻喊了一声,“叶哥哥…”便被娘亲牵出去了。 叶靖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前所未有的长气,从刚刚慕府之主的眼神中,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正直不阿的父亲,当年会留情于昭宁公主,因为这个女人,真的足具魅惑力,几乎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抵挡。 但是现在的叶靖,对父亲与昭宁公主的这份感情,却是怀着无比祝福的心意。自生母逝世后,沉默寡言的父亲,从来没有展现过想要续弦的念头,现在有这样一份真情,历经无数沧海霜雪,经受时间的考验,依然留存于世,叶靖怎能不有所感慨呢? 呼~ 冷风呼啸而入,只见白玉琮和林逸风踏入主帐,随后九位廷卫将军,整齐排列踏入,他们齐声朝叶靖拱手行礼:“见过叶少帅!” 叶靖有些慌神地转过身来,摸着头笑着道:“免礼免礼,大家都坐吧…” 白玉琮和林逸风相视一笑,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么严肃的场面,怎么像个二愣子似的。 九名廷卫将军则是一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立即归位坐了下去。 叶靖其实是对这种久违的感觉感触良多,曾经主掌帅案的他,叱咤了无数疆场风云,然而皇城里突如其来的那场大变,却是将他一把丢进了深谷。现在重拾帅案,叶靖只觉得,一切惶然如梦,以前是受召君命,守卫疆土,可现在,则是出自自己的本心,为慕府百姓带来安宁。 “把你们知道的基本情况,全部对我讲来吧。”叶靖凝神入座,宛如尊神,终于开始接管整个慕府战局… 营地一片寂静,历经艰难波折的蜀军将士们,总算是得到了安寝之地,万只火盆熠熠燃烧,无力地对抗着强势至极的寒风霜雪。 不过,这时候,一群由江湖势力组成的几千人,朝着营地缓缓靠近。天水山庄和巴蜀剑阁,成为众人的领头羊。 南宫成和刘展,依旧是互相看不惯,只不过,这是当初南宫承自己的选择,因为看到叶靖收服了二十万蜀军后,他主动打了退堂鼓,选择等候江湖势力一起行动。 毕竟,早在天水山庄,南宫承试图招揽叶靖,这个愚蠢至极的举动,让他面上挂不住了,于是选择和叶靖告别,回归了自己的江湖义军。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严礼并行 驱逐流痞 杜老孤身站在营门之前,望着前方不断靠近的江湖势力,无比头疼,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道:“唉,早知如此,当初不该发布九极悬令…” 可这个时候,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已经将一阵朗笑声送了过来,“杜殿使,别来无恙啊!” 首先就是巴蜀剑阁的刘展挥身下马,火红色的衣袍,腰挂三柄长剑,一副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一章 严礼并行 驱逐流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婚宴微波 御驾娶亲 这一天清晨,瑞霞东起,汝州城,万人空巷,全城百姓集中于总兵府周围的四方街道。四方街道上,千桌宴席,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着。 红色的布菱,铺满了整个总兵府,还有那一个个大红色的大灯笼,挂满了房前屋后,彩旗飘摇,张灯结彩地,喜庆至极。 前院正门前,百姓们整齐有序地站成数里长的队列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二章 婚宴微波 御驾娶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计中亦计 暗潮狂澜 从皇城到汝州,马不停碲,足有四个时辰的路程,毕竟河阳是号称皇城屏障的坚实腹地,因此距离也不算太远。 但这一路上,大都是人烟密集的州县乡村,故而梁贤烨选择避道而行,不打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不过,他倒是真的派了一些士兵,陆陆续续地对下面的百姓们分发礼物。 如今的梁贤烨,意气风发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三章 计中亦计 暗潮狂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举世皆喜 唯后独悲 天色渐晚,不知不觉,已过黄昏。暮霭沉沉,深秋的傍晚,无比清寒。 当梁贤烨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靠近汝州城时,随行而来的宫廷礼乐班子,开始大奏钟鼓。喜庆的唢呐声,瞬间传及遍野,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四方。 徐长平下令让八万多名武装士兵驻扎在城外十里之处,其余的人也留在军营里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四章 举世皆喜 唯后独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房夜谈 帝后交心 一轮残缺的蛾眉月,被几片夜云缀饰,昏暗的月光,给刚刚静谧下来的汝州城,添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祥和。热闹喧嚣过后,似乎在告诫大地上的生灵,待铅华洗尽,一切犹未可知… 除了总兵府依旧是满堂灯火,汝州城大大小小的民房官宅,全部漆黑一片,这些闹腾了一天的人们,早已精疲力竭,进入梦乡了。而今夜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房夜谈 帝后交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密谋勾结 姐弟反目 翌日清晨,稀疏星辰挂在高空,一匹从皇城赶来的快马,打破了汝州城的宁静… “吁~”来人提缰高呼,气喘吁吁,在如此清冷的天气下竟满头大汗,焦头烂额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战马厉声嘶鸣,扰乱了整个总兵府的宁静,本来今日是皇后起驾还宫之际,谁也没想到,空气会变得如此凝重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六章 密谋勾结 姐弟反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拜师风波 不祥之兆 呼~呼~ 轻寒刺骨的冷风,肆无忌惮地蚕食着茫茫雪原,仿佛要吞噬整片大地万物。一望无垠的高原,看不见任何活物,只有被寒风卷起的残雪,跳舞似的随风游荡… 慕府临时营地里,将士们已经早早地吹起了晨号,低低沉沉的声音,很是浑厚。他们是在准备进行每日的晨课,因为在这方极寒之地,筋骨血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七章 拜师风波 不祥之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顺理姻缘 羽音宫现 “啊?你这小妮子!想什么呢?”白玉琮无比错愕地盯着瑟瑟发抖的慕岚儿,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真的把他当成了厚颜无耻之徒,居然想入非非了。 “你脱衣服干嘛?”慕岚儿蜷缩地更紧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尽是警惕怀疑的神色。 “……”白玉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厚着脸皮道:“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八章 顺理姻缘 羽音宫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孰掌棋局 浩瀚心反 叶靖一脸茫然地望着面前的羽音子,内心又有些惶然地问道:“什么大礼?” 不过这时候的羽音子却是没有直接答复叶靖,而是转身以一种请求的目光望向慕府之主。慕府之主微闭双眼,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白皙玉颈凹陷的肌肉纹络,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二人眼神对视,让叶靖很是震惊,原来在自己来 《帝王律》第一百三十九章 孰掌棋局 浩瀚心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章 利不堪友 不详应验 “十三长老,这几日,可有来自阁中的消息?”林逸风端坐在十三长老面前,手心发汗,紧紧地攥住那把墨纸扇。 “怎么了?阁主可曾对少阁主交代过什么?”十三长老一脸疑惑地望向林逸风,看他这一脸焦灼的模样,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没有就好…”眉头一舒,林逸风稍稍放轻松了些,却是让十三长老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章 利不堪友 不详应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整编改制 军力滔滔 寒风呼啸,冰雪飞舞,一遍遍地席卷天地间的荒凉凋敝,在这广袤无垠的冰雪高原,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以致于从早晨到下午,都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 叶靖一脸凝重地坐在帅案之上,带着无比沉重与悲愤的心情,等候着蜀军将领与廷卫将军。他要开始准备布局作战了,失土不复,每一刻都让叶靖如坐针毡。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一章 整编改制 军力滔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迎后还京 初尝皇气 当梁贤烨率领大军迎回皇后来到皇城脚下之时,方宁泽却是笑脸盈盈地恭候在城墙之下,带着几千名为皇帝接风的禁军,可谓是意气飞扬,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末将拜见陛下!”方宁泽单膝跪地,无比郑重地对依旧坐在马背上的梁贤烨行礼道,又朝着后方绵延数里的大军看了几眼。 “嗯,这几日,皇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二章 迎后还京 初尝皇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文武明斗 讨策于姬 “陛下,诸位将军到了。”内阁首辅李庞,远远地就望见泓书苑的拱门走进来的徐长平等人,他转身对着梁贤烨禀告道,心里惶然不已。 说起来,梁贤烨不在皇城的这几天,方宁泽可是好好地监视了一番这些元老大臣,借着派兵巡逻的借口一直在高级官宅附近转悠,有时候甚至亲自登门造访,看那些人经常窝在一起。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三章 文武明斗 讨策于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势筑基 真情假意 梁贤烨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羽幽,不是说不介怀孙氏的后位么?怎么到了这里,还是要背地里捅孙家一刀? “陛下不必感到惊讶,这也是臣妾审时度势之言。”羽幽微微眯起眸子笑道,面上依旧是风平浪静。 “可孙氏乃新朝之王侯,若是应你这么做,岂不是教天下人诟病朕为两面三刀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势筑基 真情假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药宴王侯 帝为利使 徐长平看着方宁泽紧张而匆忙地迈步出门后,把壶里的酒一口闷下,随后提起自己的玄铁长刀,一步飞了出去… “方统领,听说你今天给李大人赔礼了,真是难为统领大人了!”一位身穿黄色缎袍的老者,气质儒雅非凡,在马车前拱手向方宁泽行礼道,乍一看,竟是那内阁大学士章俞德章大人。 方宁泽的胆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五章 药宴王侯 帝为利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文臣武将 结党分流 “以太祖皇帝之名作号的常骑军…”齐喆亦是满脸惊恐地道,他曾经听说过无数关于这支传奇骑兵的传闻,那无可抵挡的战斗力,被世人冠以天兵天将之名! “当年常骑军和搴济军,杀敌亿万,让前朝将士闻风丧胆,现在想来,还真是辉煌啊…”郑泽轻捋乱糟糟的胡须,双眼中满是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之色,只可惜,而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六章 文臣武将 结党分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营动员 整军开赴 “老叶,你拿训练搴济军的方法来训练这些人,靠谱么?”白玉琮坐在中央大帐里,手里剥着一直香蕉,一脸怀疑地对叶靖问道。 “虽然他们没有我叶家搴济军的单兵素质,可是他们士气高昂,凭这一点,便足以让我打造另外一支搴济军。”叶靖不动声色地笑道,满脸的自信,来源于那三十万大军的优异表现。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营动员 整军开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跃昆仑岭 平北漳州 “剑者,兵之君子也,其形虽利,其意达雅…”慕岚儿抽泣地背诵着白玉琮教给她的剑经,水汪汪的两只大眼,泪如雨下,拉着白玉琮的手不愿放开。 “岚儿,等赶走了安竺军,我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你的。放心,我一定会跟老叶完完整整地回来。”面容灵秀的白玉琮,第一次于行军打仗之际感受到了牵挂,原来这种分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八章 跃昆仑岭 平北漳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闻城光复 难民四进 叶靖成功占领了北漳州城后,立马派人清理街道上的横尸砖瓦,而他自己也是亲自下到城内,带着卫队寻找那些可能活下来的幸存者。尽管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第一个重镇,但是叶靖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叶少帅,西门那边有情况!”一位廷卫军骑兵策马奔来,对着叶靖拱手禀告道。 叶靖顿时浑身紧绷,直接 《帝王律》第一百四十九章 闻城光复 难民四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章 雪盗路使 守光自治 因为收纳了数千名逃难而来的百姓,叶靖暂时放弃了继续行军作战,毕竟这些人还需要照顾安抚,不是一件小事。 夜色渐晚,慕府的夜空,很是静谧。尤其是在大雪过后,苍穹一片昏暗,看不到任何星光,唯有那呼啸不绝的冷风,仍旧在蚕食着大地仅剩的热量。 “根据那些难民所说,现在北漳州城以南,全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章 雪盗路使 守光自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立功之盗 则拉古郡 冰冷的风雪,一遍遍地洗刷着将士们残留的睡意,在这刺骨的萧萧寒风之中,根本没有谁能够睡得安生。水泼地即冰,枯枝败叶也镶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气候是越来越清寒了。 宋守光昨夜就已经认真地开始编制城防部队,今日清晨,就已经组建了一支一千五百人的中营卫队。他率领着自己的城防卫队,半跪着恭送叶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一章 立功之盗 则拉古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文党堂斗 帝忧纷纷 乾坤殿里,文臣武将列班而侍,梁贤烨坐在龙椅之上,面色肃穆而沉重。 如今几大王侯齐心朝着皇城派兵而来,本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可梁贤烨从这些臣子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合之气。 五皇子梁贤禹大军在即,梁贤烨必须要在此之前,处理好那些不忠于自己的人。所谓打天下易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二章 文党堂斗 帝忧纷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后宫风波 前线战情 “誒?是这里吧!泓书苑,就是这里了!”颖儿眨巴着大眼,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一路磕磕碰碰寻到这里来,总算是找到了。 “颖儿?怎么是你?”梁贤烨满脸吃惊地望着气喘吁吁的颖儿,这种军政要地,怎么会允许后宫中人出现? “陛下,马公公正在责罚一位妹妹,皇后娘娘拉不住他,特地让奴婢过来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三章 后宫风波 前线战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凄冤化解 手足情谊 清戒斋,位于皇宫北面普清山上的皇家佛寺。 同一般的佛寺并无大异,进入山门,迎面的是天王殿。天王殿里供奉着弥勒菩萨像,模样极其清苦,形象是一位布袋和尚。其背面供韦驮像,韦驮乃佛教的护法神,两侧则是四大天王神像,相传四大天王各护一方,天王殿两旁为钟鼓楼。 天王殿后面是大雄宝殿,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四章 凄冤化解 手足情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位已安 子孙何求 天色渐晚,淡黄色的晚霞悄悄地从西边的天穹上析出,天空一片晴朗,倒是格外清爽。 当梁贤烨牵着梁贤禹的手,回到皇宫之时,美如天仙的羽幽,一如既往地身着素裙,正挺立在皇宫北玄门里,面色柔和地望着梁贤烨。 “臣妾见过陛下。”羽幽微微委身行礼,目光对着泪痕还未擦尽的八皇子上下打量。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位已安 子孙何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乱臣贼子 清算伊始 昨夜一梦,梁贤烨睡得甚是安心,也许是经历了一番亲情的洗礼,内心找到了些许慰藉。不管生母养母,这份情谊,是作为人的本能,永远忘不掉的。 残留着先皇梁俊盛气息的康乐殿,早就被皇宫内侍收拾地干干净净,面目一新了。作为皇帝的寝宫,这里自然富丽堂皇至极。以致于昨夜看望宁太后之时,梁贤烨不由得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六章 乱臣贼子 清算伊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安竺圣城 寻找无疆 大战之前的宁静,总是让人感觉格外不安。曾经繁华的则拉古郡,因为安竺军的全面占领,城外毫无生气。 此时的叶靖,正率军在则拉古郡外围二十里处短暂驻扎,召开高级将领战前会议。这一次摆在他们眼前的城池,再也不是那个兵力极虚的北漳州空城,而是留守着十万大军的中心要塞。 十万大军对阵十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七章 安竺圣城 寻找无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疆! 妙衣? 白玉琮和林逸风,像是两只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据行廷卫所说,无疆迷恋于域外美姬,而且迷恋到舍生忘死的地步。那他肯定是经常出没于风尘之地了,可这偌大的则拉古郡,人流纷杂,面积广大,那些花柳之地,不计其数,他们就是有目标,寻找无疆,也只是如同大海捞针罢了。 “少阁主,这慕府到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疆! 妙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巅峰对决 同仇敌忾 “中原的白衣浪子来慕府了!” “白衣浪子可是朝廷二品花翎大将!难不成是来平定慕府战乱的?” “他不是跟着叶家的叶少帅么?如果白衣浪子真身出现,说明叶少帅也来了!” …… 中央圣殿的广场四周,人群议论纷纷,全部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虽然他们刚刚逃离了二人的决斗 《帝王律》第一百五十九章 巅峰对决 同仇敌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章 冲冠一怒 强攻古郡 马蹄声猎猎作响,踏起白雪纷纷,叶靖手持一杆黑枪,孤身对着则拉古郡北门疾驰而来。 白玉琮和林逸风述说了他们在则拉古郡的经过,叶靖听闻后深感诧异,除却对无疆这个人的好奇,最重要的一点,那位与妙衣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他必须一探究竟。 妙衣于叶靖来说,曾于皇城有恩,后又接二连三相救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章 冲冠一怒 强攻古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十二剑身 少帅危矣 轰然倒塌的巨木乱石,把北门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军队拦截在了北城一线,一时间在蜀军和廷卫军内部造成了不小的慌乱。 这突如其来的帮助,也让奋力抵抗的安竺军吃了一惊,他们也被隔离在另一侧,两军就这样开始了对峙。 “无疆,你疯了么?”白玉琮则时候凌空怒吼,早前因为叶靖鲁莽行事,他本来还打算给无疆赔礼道歉的,没想到这时候无疆选择帮安竺军,这让他不能接受。 白玉琮提着长剑,掠过数万名安竺军的头顶,直冲着无疆所在的圣殿之顶飞去。 “给我杀!”叶靖也是一声怒令,提起缰绳,直接从一根倾倒的巨石柱上跨过,手中长枪一扫,划过前排十几名安竺军的颈部,瞬间血花一片。 林逸风与十三长老会合后,带着五千玄天弟子率先突破防线,这一次,他们没有使用暗器,而是拿起各自腰中的兵器,与安竺军混战在了一起。 后方将士见此场景,士气高涨,他们一边开路,一边杀进来,只是进度要慢了许多。 “火舞?漫天流光!”无疆对着白玉琮狂射一阵,他整个人在空中倒立,身体不断旋转,手里两只火铳,喷出密密麻麻的火弹,又是一记杀招。 白玉琮凝起眼,手中长剑在空中飞抡,硬生生地把双龙铳的火弹全部斩落,几道疾速俯冲,毫不费力地冲上了圣殿圆顶。 有剑在手的白玉琮,战力不容小觑,比之前那根铁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现在住手,还来得及。”白玉琮挥起长剑,目光清冷如寒冰,对着无疆的胸口扫了过来。 无疆祭出匕首抵挡,火光过后,他倒退十丈开外,面上满是惊惧和羞愤,“我敬仰你,也知道打不过你。可是,你那叶少帅,为人太过刻薄,也怨不得我!” 无疆逃离了圣殿圆顶,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手持长剑的白玉琮的对手,于是一边飞窜,一边抛掷火震散,竟直接开始轰炸起蜀军和廷卫军。 “哈哈哈…你们真的以为我无疆,是个任人随便捏的软柿子么?”无疆的脸,扭曲而狰狞,他戏谑地盯着白玉琮,手里的火震散依然不断朝着下方抛去。 “你找死…”白玉琮是彻底被激怒了,无论叶靖对他多么无礼,这也不能成为他伤害下面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兄弟们的理由。 白衣身影,与那银白色的长剑合二为一,白玉琮双腿一蹬,速度一瞬跨越山川沧海,无疆根本已经捕捉不到白玉琮的气息了。更何况,深知江湖情谊淡如水的白玉琮,更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人就去劝说叶靖,他只能选择斩草除根,不然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这…便是白衣浪子…”无疆浑身汗毛炸裂,感觉被一头看不见的洪荒巨兽盯上,他一个劲地朝着后方倒退,手忙脚乱,失去了所有的镇静。 骇人的宁静之中,白玉琮低声沉吟… “天演十二剑身!” 白玉琮双目紧闭,下一时间,竟演化出十二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十二个白玉琮,白衣飘飘,凝神闭目,右手端剑直立,左手食指和中指聚气,从剑柄一直向剑锋刷去,顿时激起磅礴的剑气。 “天呐,那是?” “不可能!” “这是失传多年的无极剑阵之一!” …… 这一刻,无论是正在打斗的双方士兵,还是那些躲难的平民,纷纷昂首望向天空,带着不可置信的苍白面色,为剑阵中央的无疆捏了一把汗。 狂怒失智的叶靖,被白玉琮震撼了,这么多年并肩杀敌,他从来没有见过白玉琮使出如此强大的剑道绝学! “你…你…”无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不止,剑阵的气息,他根本无法抵御。 “小白!住手!”叶靖从马背上腾起,提着长枪朝白玉琮的剑阵之处飞来,尽管他对无疆极尽憎恶,可白玉琮的这副模样,真的吓到了他。 白玉琮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全身气血融入天地,十二柄长剑激起的滔天剑气,在冰雪飞舞的半空中开辟出了一方没有任何杂物的空间。 “别杀我!别杀我!”无疆已经彻底失去心神了,只觉四肢瘫软,没有一丝气力,他双唇发颤,对白玉琮大呼饶命,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死…”白玉琮的真身漠然地发出死令,十二剑身影刹那间睁开双眼,长剑在半空中飞舞一圈后,集中所有的杀气对着无疆猛刺过来… 嘭! 天空中绽放一朵火花,余波震散了周围所有的冰雪寒风,强烈的白光之下,人们看不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黑衣身影从半空中坠下,带着惊愕到极致的眼神,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原来,闪身过去的叶靖,拨开了无疆,硬撼了白玉琮的这一击。 叶靖枪杆尽碎,浑身气血紊乱,只觉右臂传来刺骨的痛意,身体再也由不得自己使唤,被余波震退数丈,一头栽倒在了无疆身边,顿时昏死了过去。 “为什么…你要救我…”无疆大口喘息,看着叶靖嘴角边的血迹,他知道,若是自己抗下这么一招,可能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老叶!” 白玉琮从空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刚才他隐约看到一条真龙闯入了自己的剑阵之中,硬撼住了所有的剑气,没想到竟是叶靖! “老叶!老叶!”白玉琮急忙丢掉了手里的长剑,垂直坠落下来,轻轻托起叶靖的上半身,眼泪如溃堤之海,澎拜倾泻。 林逸风赶忙飞身过来,那些安竺军已经吓得主动为他让路了,他冲上来为叶靖把脉,面色僵硬而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向来都是灵秀飘逸的白玉琮,第一次心里如此悲伤痛苦,任由泪水打落在叶靖的胸膛上,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悔恨。 “心脉尽碎,可能…”林逸风支支吾吾,面上苦色再也抑制不住,他痛心地望着白玉琮扭曲的苦脸,沉声劝说道:“退兵吧,回玄天阁找父亲求救,说不定他有办法。” “啊!不!”白玉琮对天狂啸,清秀的面容狰狞无比,他双眼猩红地盯着一旁跪地的无疆,浑身的杀意,再次暴戾汹涌。 行廷卫、斗廷卫、兵廷卫三名廷卫将军也闻声赶至,他们眼望没有丝毫生命体征的叶靖,全部陷入了恐慌和惊惧。 “跟我来,我要你,赎罪…”白玉琮冷漠地对无疆甩下一句话,随即冲天而起,抱着叶靖消失在了刚刚陷入诡异安宁的则拉古郡。 无疆咬牙跟上,此前所有的前嫌,因为叶靖的救命之恩,悉数消散,剩下的,只能以命偿还。 林逸风即可让十三长老召集门中弟子,保卫远去的叶靖,他们疾风般地撤出了城池,跟上了白玉琮所去的方向。 “行极,怎么办?”斗廷卫紧握铜剑,满面焦灼地问道,一旁体型魁梧的兵廷卫,更是心急如焚。 “如今叶少帅重伤退去,白将军也没有下令后续事宜,可是我们已经攻破了则拉古郡,一定不能退兵,一举拿下吧!”行廷卫眉目紧扣,下了这个背负着巨大担子的命令。 于是十万士兵举起手里的长戟刀兵,尽管心在颤抖,可是他们必须拿下此城抚慰少帅之心。要知道,叶靖的本意就是要收复慕府疆土… …… 持续了莫约三个时辰的血腥大战,以安竺军三万余残兵败将弃城结束,则拉古郡光复,慕府中境最大要塞,再次回归慕府臣民的怀抱。 十万蜀军和廷卫军损失两万,若在一般人看来,这已经是十分圆满的胜利了。可是这些将士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知道,若是叶少帅能够一直在此冲锋杀敌,他们的伤亡,绝对要少现在很多很多。 好在这里的百姓没有太大程度上受到战乱的影响,只是毁去了不少民宅建筑。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他们用血肉之躯挽回了自己的家园,值得所有人爱戴。 于是,十几万民本地百姓和域外人士,齐聚圣殿前方的广场,纷纷拿出自己表示感谢慰问的物品,犒劳这些刚刚喘息下来的士兵们。 兵民相融,一时间,千年古城则拉古郡,气氛温馨至极,所有人都为胜利欢呼鼓舞,一处处发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歌舞盛会,把欢乐的乐章,响彻了整座城池。 半圆金顶的圣殿,被征用为临时军营,殿内两旁都是域外石雕,左右各四尊,像是一个个坚不可摧的钢铁士兵,头戴钢盔,身披战甲,手里的斧钺,有数丈之高。 中央是一方面积巨大的舞台,诉说着千年圣城的繁华锦绣,绚丽玉石刻成的天花板,华贵而精致,中间一只紫色美丽的鸾鸟图腾,栩栩动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兵廷卫取下自己米白色的三角帽,胸口的九羽鸾翼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不知道…现在情况很乱…我们得先派人与江郝蓝冲二位将军取得消息,把情况都告诉他们。”行廷卫第一次这么语无伦次地说话,年轻俊秀的脸,透露着坚韧稳重,再大的压力,也要承担下来。 “那府主那里呢?要我派人去禀告么?”斗廷卫有些哀色地问道,望着面前面前这空荡荡的圣殿大厅,只感觉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嗯,一定要禀明府主,而且,越快越好。”行廷卫眸子发亮,对着斗廷卫连连点头,他双手不停地握紧又放松,努力想要镇定,可是心里依旧慌乱。 斗廷卫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带着几名廷卫军走出了圣殿。 “如今群龙无首,将士们士气也是低落至极,恐怕这样下去,再难作战了。”兵廷卫一脸痛意,脑子里又突然闪过白玉琮使出的剑阵,后怕不已。 “拿下则拉古郡这一线,慕府还剩二分之一的疆土尚未收回。这二十多万蜀军和廷卫军,没有叶少帅,我们是统领不了的。”行廷卫叹惋地说出了目前的事实,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 实际上来讲,他们谁不担心叶靖的安危呢?只是接下来要走的路,没有叶少帅根本完成不了,特别是那二十万蜀军,离开了叶靖,恐怕很快便会六神无主,他们对这些廷卫将军,没有丝毫信任和敬仰可言。 “唉,真是难办啊…”兵廷卫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了身边的木椅上,眼中竟是颓丧之色,毫无大战胜利的喜悦。 “兵极,话说,白将军之前使用的那套剑阵,是不是有点熟悉?”行廷卫这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紧凝望着兵廷卫,而此时的兵廷卫,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我记得鸾殿的藏宝阁里,曾经收纳了一位绝顶剑圣的手札,上面记载了关于天演十二剑身的事迹…”兵廷卫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芒,他清楚地记得前一届九极廷卫给他们介绍过,那个时候年纪小,记得不多。可这时候想起来,还是有些印象的。 “绝顶剑圣…功法从来不外传…”行廷卫向前踱了两步,而后带着无比惊恐的面色,惊呼道:“难道说?” “白将军就是传说中那位剑圣的遗腹子!”兵廷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浑身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看来我们得找府主颁布回归令了,据说上一任临极曾与剑圣有过一面之缘。”行廷卫提起布袍,身体俯冲着走出了圣殿,眼珠里灼热的光芒,似乎马上要揭开慕府深藏百年的绝世秘辛了。 “希望叶少帅能挺过来,打听到剑圣族人的下落,说不定就能就你了…”兵廷卫喟然再叹,跟上行廷卫的步子冲出了圣殿… …… 夜幕渐渐降临,这一晚的则拉古郡,注定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艺人歌姬们纷纷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对将士们谢礼出演,好像所有人在平息的安宁中,忘掉了那位重伤离去的少帅。 “找到那个白衣小子,一定要找到!” 黑暗中,一群掩去了外貌的黑袍人,围着一位身材枯瘦矮小的佝偻老者,聆听像是从沉渊中发出的低吟迫吼…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腥屠戮 袍泽相残 “如今大势已去,文党暴露,老夫已广布密信,揭穿梁贤烨私拟遗诏大逆不道之行。请方统领好自为之,定助五皇子殿下夺取大位!”一封融合着血与泪的简短书信,被颤抖地方宁泽立即揉成纸团,他本想随手一扔,可又发现什么事情不对,于是连忙把纸团扔进炉火中烧毁了。 “现在可如何是好?”方宁泽焦灼不已,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腥屠戮 袍泽相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何为大义 铁血帝王 一轮黝黑发亮的虬髯,被泪水全部浸湿,方宁泽被藩军团团围困,孤身与徐长平依旧杀得难解难分。体型魁阔无比的方宁泽,这时候完全变成了一个泪人,眼中是无尽的悲怆凄凉,只愿面前这位元帅能痛痛快快地赐自己一死。 “陛下驾到!”一声高亢的呼喊,梁贤烨被内侍们抬着来到了皇城西大门,所有藩军顿时齐刷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三章 何为大义 铁血帝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子贤禹 司马痛事 “此日流尽鹰爪血,来时帝王霸业衰…” 荒野的山岭里,一位身着破旧青色布衫的老者,独坐山涧,手里捏着一张褶皱不堪的黄纸,轻轻笑叹,深邃的眸子里像是燃起了火芒,悠悠叹息,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之中,溪水旁的一头黑牛,似乎体悟到了主人的心意,低哞回应… …… 有史以来大周第一次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子贤禹 司马痛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匆匆一月 权势重洗 皇城里经过大清洗后的一个月,梁贤烨着手恢复朝纲体系,提拔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官员,作为自己建设新朝的新鲜血液。皇城百姓也渐渐平复了心情,他们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皇帝,一定能够保护好他们,至于那谋反造孽的五皇子,才是真正破坏和平与安宁的罪魁祸首。 徐长平被封为永昌侯,暂时挂爵无地,留守皇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五章 匆匆一月 权势重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玄天一月 剑族来使 青城山主峰,玄天阁。 一方满是暗黄色药液的药池,长宽各约一丈,四个角落连接着沟槽,槽里涌流着源源不断的药液,药香充斥这方不算太宽阔的空间。 叶靖一丝不挂地盘坐在药池中,双目自然闭合,浑身毛孔舒张,接受着浓郁药气一遍又一遍的洗涤。这里灵气充裕到令人咂舌的地步,轻轻呼吸一口,便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六章 玄天一月 剑族来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救命仙草 兄弟矢志 “少阁主!”白玉琮站在飞速传送的石台上,却是大声喊了出来,一个月没有见到的这些亲人兄弟,真的是思恋万分。 无疆苍白如雪的脸上,也是渐渐生起一股血色,实在是太久没有看到活着的生灵了,更别说人类。这些天的大荒之旅,想来真的让他心有余悸。 三十天的日程,他们翻越了苍茫无尽的沙漠、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七章 救命仙草 兄弟矢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破后立 生机浮现 红黄紫三层火焰,在四鼎火炉中熊熊燃烧,火光并非极其刺眼,看上去与一般火焰并无区别,可就是那不断升高的温度,像是没有上限一般,向外释放着磅礴浩瀚的热量。 五长老以竹叶代替小刀,运用手指间强大的内力,将竹叶变得锋利无比。可是那仙草叶片上的血珠,仅由一层无比脆弱的薄膜包裹着,稍有不慎,则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破后立 生机浮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往昔岁月 重重秘辛 白玉琮见林宗竟如此大的反应,不禁心中一怔,难不成这位通天晓地的林阁主,真的对这把剑有些了解? “你在哪儿捡到的?”林宗双手端着剑柄和剑锋,眸子里的震惊依然没有消散,因为这股气息,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就在鬼药谷里啊,而且正落在仙草旁边,你说巧不巧?”白玉琮人畜无害地笑道 《帝王律》第一百六十九章 往昔岁月 重重秘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一百七十章 苏醒之新篇章 不知不觉,寒夜已至。 寂静巍峨的青城山,各派灯火通明,从山脚下的阴云海一直到山巅的阳云海蔓延的灯光,将整个峡谷照的通透。 高处不胜寒,玄天阁的主阁,这时候显得无比清冷,嗖嗖的寒风,气温骤降,只是那深邃而缤纷的星空,在这副场面下,显得更加令人心醉神迷。 一轮娥眉残月, 《帝王律》第一百七十章 苏醒之新篇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关于完本 ?这次完本,并不是真正的完本,正如最后一章的章节名,苏醒之新篇章,《帝王律》的故事还远远没有讲完。作者打算将这本书分几个部分来写,前面一部分算是已经铺垫好了,接下来的需要构思,也要修改一下前面的些许情节。 ------------ 新书新书 ?新书已开,请多多支持~~后续再写感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